同为侯府的嫡出千金 我嫁与靖王为侧妃,她嫁给探花郎做主母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02 08:26 1

摘要:萧崇光指尖划过我的鬓间,温柔地说道:「晚臻,孤知你心软,毕竟双生,血脉相融,便允了。」

我和晚舟是双生子,同为侯府的嫡出千金。

我嫁与靖王为侧妃,她嫁给探花郎做主母。

探花郎贺瑾瑜当朝强谏,得罪权贵,被栽赃叛国通敌,满门抄斩。

靖王萧崇光马踏皇城,弑父杀兄,一朝黄袍加身,登基称帝。

我受封贵妃那日,嫡妹被赐白绫。

她在狱中磕破了头,请旨要我见她最后一面。

萧崇光指尖划过我的鬓间,温柔地说道:「晚臻,孤知你心软,毕竟双生,血脉相融,便允了。」

谁知这竟是早就设好的局,他们联合起来,演了一出偷天换日的好戏。

我被她亲手绞死狱中,而嫡妹顶着相同的脸,坐上了贵妃的高位。

「嫡姐莫怪,萧哥哥和我早生情愫,嫡姐挡了路,自是留你不得。」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贺府上门求亲那日。

既然妹妹想要做那高门贵妾,笼中鸟雀,我自然求之不得。

我自告奋勇,愿意嫁给一贫如洗的新探花。

一无宫规戒律,二无宫闱斗争,日日闲情逸致,走街串巷的舒服日子,我求都求不来,这金丝雀谁爱做谁做!

正文

1、

贺瑾瑜拿着婚书上门求亲时,嫡妹在母亲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说贺家这种不入流的布衣,就算中了探花也是注定落魄三代的末流小族。

父亲气得当场摔了茶盏,说她以势度人,目光短浅。

前世也是如此,她哭闹着要嫁进皇家,还埋怨爹娘偏心于我,同是双生子,偏偏我入高门,她入寒门。

最后爹置办了丰厚嫁妆,将京城的产业都拨给了她,连哄带劝让她上了花轿。

但她一路啼哭,入了新房便将贺瑾瑜赶到屋外,连新婚之夜都未曾圆满。

她并不知道,高门易进路难行,她性子莽撞任性,从不容人。

如若真嫁进皇家,怕是日后处境艰难,难以应对数不清的人心算计。

而贺家虽清贫,但贺瑾瑜爹娘早逝,只有一幼弟,且他秉性正直,才识过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爹娘处处为她着想,她却难懂其中半分用心良苦。

”不若就让长姐嫁去贺家,长姐平日不是最喜欢对诗吟赋,与那穷酸探花定能聊到一处去。”

”荒唐!怎可如此行事!”父亲闻言立即呵斥了她。

”那父亲便抬着女儿的尸体去贺家拜堂吧!”嫡妹威胁地说道。

隔着一扇屏风,贺瑾瑜的脸色泛白,脊背却挺得更直。

他本就生得好看,乌眉杏眼,鼻如玉葱,侧面鼻峰与眼尾的衔接处,缀了一颗莹莹的泪痣,纯粹和风情竟能出现在同一张脸上。

乍看之下不似寻常书生,更像高门贵府里的风流公子。

”婚约本是家父与贵府老侯爷生前订下,贺家未有挟恩图报之意,小生也不敢有攀附之心,今日婚约便就作罢,小生告辞!”

贺瑾瑜拱手作揖,起身便要离开。

嫡妹面露喜色,正欲开口答应,我站了出来。

”父亲,女儿愿意嫁去贺家!”

父亲面色凝重,目光犹疑:”晚臻,你可想清楚了?为父昨日同你叮嘱的......”

”儿想清楚了,各有天命,不如全了妹妹的心意。”

我当然想清楚了,个中利害关系,父亲早已与我言明。

靖王请了旨说看上我齐府女儿,他母妃当宠,行事跋扈,王府又已有当家主母。

内宅关系复杂,还极可能牵涉皇权斗争,侯府进退两难,只得答应。

我与妹妹,虽为双生,但我端庄持重,进退有度,而妹妹任性妄为,我行我素。

父亲权衡再三,只能委屈我嫁给靖王。

但如今不是我不同意,是她不想。

既然她处心积虑要嫁去皇家,我这个当姐姐的怎么能不成全她。

”贺公子,舍妹言行无状,得罪了公子,晚臻在这里向公子赔罪。”我敛裙向贺瑾瑜行了个礼。

”齐大小姐当真要嫁与我为妻?”

贺瑾瑜开口问道,语气里有探究,也有戒备。

”贺公子有青云之志,他日若登昆仑顶,晚臻愿做点灯人。”

贺瑾瑜目光深深望着我,转身郑重地向父亲行了大礼。

”小生不才,求娶贵府嫡长千金,吾家虽非富贵,但必尽心竭力,使子安乐无忧。”

父亲见他如此郑重,我意又已决,只好答应。

自此,命运的齿轮重新转动,我嫁去贺家,妹妹嫁去萧家。

2

纳征日,贺瑾瑜三书六礼,四金五聘,还请了他的恩师——河东崔氏的大儒上门下聘。

妹妹却只等来了宫中太监的宣旨,和六十台赏赐,萧崇光连面都不曾露。

妹妹心有不忿,却仍旧故作轻松:”清贫之家出清闲之人,下个聘而已,面子大底子薄,姐姐嫁过去到底是要吃些苦头。”

”总好过面子里子都没有,你说对吗?妹妹。”

六十台的金银珠宝,于平常公卿朝臣,也许是大礼。但于得宠的王府,真上不得什么台面。

毕竟当年萧崇光迎娶正妃时,聘礼一百八十八台,听说摆满了国公府后院。

传得满京城是沸沸扬扬。

”你懂什么!王爷朝务繁忙,不是什么闲人可比的。”

”忙到定亲都来不了,真是忧国忘家啊。”

如同前世一样,从定亲到下聘,萧崇光从未亲自出现过。

反而是梁家,拿出大半副身家,前后操持,礼数周全,仍旧落不下半分好。

她本就心怀不甘,加之婚后萧崇光对我过分的偏爱,导致京师议论纷纷。

传到她耳朵里这等宠妾灭妻的行径,竟成了她日思夜想的执念。

不知何时起,她仗着相同的容貌刻意接近萧崇光,二人暗渡陈仓。

或许是在哪家公卿的宴席上,又或许是在哪个朝臣的游园会上。

但都已不再重要。

这种偏爱,我巴不得她替我享受。

只怕她没有这个脑子,也没有这个命消受。

府门外,马车前。

出嫁前依照礼数本不应见面,可他唤小厮传话说有要紧事要同我说。

他红着脸将一方手帕轻轻放在我手中,却不许我当众打开。

崔先生在一旁笑得开怀,直呼”小儿已开情窦”。

临行前,崔先生唤我上前,赠与我一件琥珀串饰,上面一童子高坐马背,憨态可掬,扬鞭催马,好不快活。

他说:”我早已将璞之当作自己的儿子,你即将为他新妇,自然也是我崔家之人”

”这虽非金银玉石名贵之物,但这串饰本有一双,老夫膝下有一女,及笈日得了一只,如今赠予你另一只,好事成双罢。”

话已至此,我不好再推拒,再三谢过后收下。

马车行远,青色的车帘在颠簸中扬起好几次,良人如玉,最终消失在街巷处。

我握着那方手帕和琥珀童子牧马串饰转身回府。

假装没看见回廊处妹妹伫立已久的身影和阴鸷的目光。

河东崔氏是世家大族,几代都是清贵名流,天下学子,大半都曾师从崔氏。

前世她闹成那般,人尽皆知,贺瑾瑜当然不会请崔家上门提亲。

如今我虽表面看似嫁的门第不如她,但凡女子皆重心意。

我被珍之重之,她却连未来夫君的面都还不曾见。

心里自然是怨怼不已。

我欢喜地回到房中,轻轻展开那方锦帕。

里面包着一支缠丝梅花钗,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卿似东风第一枝,梅花白雪两相知。”

我将钗环放在胸前,想起他数次回首,内心突生了一阵悸动。

3

大婚当日,两顶喜轿停在侯府外。

一顶八人抬的大红花轿,一台四人抬的粉红小轿。

贺瑾瑜端坐马上,风姿俊朗,喜不自胜,锣鼓吹吹打打,喜婆绣帕飞扬。

反之,王府只派了一个教养嬷嬷前来迎人。

妹妹团扇下的脸都白了,但仍勉强说道:”王府不比民间,妹妹是册封,姐姐是下嫁,自要按照皇家规矩来。”

我真心笑了,不置可否。她不知,可我知阿!

王府里那位善妒的正妃怎么会让她热热闹闹,脸面齐全地嫁过去。

毕竟人家是国公府的千金,地位权势都压了一头。

你以为嫁过去就能有滔天富贵,郎情妾意的日子?

王府里的趣事可还不止这一桩,我的好妹妹!

婚礼结束后,我疲惫地端坐榻前,等他宴完宾客来揭扇。

等外面喧嚣声褪去,一双红色羊皮靴走近榻前。

他轻轻揭开团扇,绯红的喜袍映照出他几分醉意,面色潮红,眼波盈盈。

”吾妻久等。”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皂角味道,言语间溢出的酒气让我有些头晕目眩。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发出一阵轻笑,欺身向前靠近我:”臻儿为何如此羞怯,不似那日说要嫁我时那般胆大。”

”郎君醉了,我先帮郎君倒杯醒酒茶,再宽衣洗漱......”

话还未说完,我便被他一把拉入怀中:”先宽衣,后醒酒。”

他呼吸声急促,颌间青茬刮过我的脖颈,我一阵颤抖。

他不停地剐蹭,像一只示好的小猫,手却肆意地游走拿捏,似一只心急的野豹。

他探到深处,我娇喘呢喃,红帐春色旖旎,我同他一起沉沦在沉沉的夜色中。

好好一个端方君子,怎么内里竟是个豺狼虎豹!

事罢,我倚在他肩头,他手指缠弄着我的发丝:”那日的聚贤亭雅集,你在?”

我点点头。

其实我早就见过他。

聚贤亭雅集,名流雅士相邀吟诗咏文,论政博弈的盛会。我远远地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人群中间的他。

”吾辈中人,不求闻达于诸侯,百世流芳,只求以公为先,以民为重,纵遗臭万年,我亦往之......来日长夜路难行,唯盼一盏烛光照亮前路。”

在那一刻,我心里是敬佩他的。

如同前世,有人笑他顽愚,有人嘲他迂腐,更有人劝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依旧选择了一条注定会流血的道路。

所以他上门那日,我说的都是我的真心话,而他也明白了我的意思。

思及此,我抓着他的手,恳切地望着他:”郎君,我知你不愿明哲保身,我只求来日若朝堂遇阻,你万万不可直言犯上,触怒龙颜,就当是为了我。”

贺瑾瑜微蹙眉,看向我的眼光有些疑惑,终是点了点头,”我也并非那种书生意气的人,你放心吧。”

我当然不放心!前世种种仿佛还历历在目。

他断头菜市口,我身死阴牢。

婚后的日子,平淡如水,但却也蜜里调油。

他上朝时,我便侍弄花草,备好晚饭,静待他归来。

他休沐时,就同我和胡儿一同出游踏青,逛街串巷。

胡儿是他的小弟,垂髫之龄,正是活泼好奇的年纪。

小脸粉嫩圆润,日日都要缠着我给他讲书里的奇闻轶事。

我曾想着,这样的生活要是能一直下去该有多好。

前世我嫁去王府,萧崇光像圈养一只金丝雀一般将我禁锢在他身边。

流水的珠宝奇珍,夜夜的疯狂恩宠。

我就像一个活靶子立在那里,所有的目光像一把利剑向我刺来。

白日,我活得连王府中最低等的丫鬟都不如。

夜晚,还要穿上最轻薄露骨的衣服,做取悦他的玩物。

像现在这样的生活,是我前世想都不敢想过的。

直到一日,他下朝归来,神情凝重,一语不发。

我担心地询问他,他半晌说出了几个字:”春闱舞弊案发,崔家受牵入狱。”

我脑子嗡的一声,手上的花盆落了地。

他急冲上前,关切地查看我的手有无受伤。

我摇摇头,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我对朝事了解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我依稀记得萧崇光曾在府内同幕僚议事时不小心提过,说新晋的监察御史犯上强谏,触怒盛颜,被贬岭南。

但不知怎的,流放后不久,有人上奏说他心怀不轨,与邻国往来,意图叛国。

一个被流放之人,还能有什么威胁呢?

除非,他在岭南掌握了什么......

”郎君可还记得,大婚之夜应承我的话。春闱之事,背后牵涉甚广,若无天大的贵人在背后,寻常官吏绝不敢插手。郎君我知崔家与你恩深义重,但你切不可一意孤行,贸然殿上直谏,否则不但帮不了崔家,还有可能引祸上身。”

贺瑾瑜愣住了。

”臻儿如何得知我的想法?还有......你对朝堂之事似乎很了解。”

我顾不得与他解释,只要求他认真考虑我的话。

他犹疑许久,点了点头。

一连几日,他下朝都是凝重之色,把自己关在书房之中。

一些士子举人和朝中官员来访,在他房中秉烛夜谈至深夜。

我知道,有些事人力未必可以轻易更改。

况且贺瑾瑜这样的人,怎会做壁上观,任由恩师受辱。

我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琥珀牧童骑马串饰,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这回我总要同命途运道斗上一斗。

我将父亲给我陪嫁的京内田契铺面全部变卖折成现银。

一部分银钱托家中可靠的老管家,去岭南地区购置大量粮食和药材囤放。

一部分银钱走了黑市,给了江湖中盛名在外天下第一楼,以防最后的变故。如果我没记错,岭南西处是沛州,前世沛州涝灾瘟疫并发。

而彼时有一重要人物,恰好秘密前往沛州。

算算日子,与岭南之行的时间正好重合。

但愿我赌对了,这一切就仍有转机。

4

不久后,我正在院中教胡儿练字。

一队人马闯进院中,四处搜刮。

他们说今日上朝,贺瑾瑜携血书谏言,公然为河东崔氏喊冤,触怒盛颜。

血书上有数万名学子的签名,累累血迹,触目惊心。

这是天下文人风骨向皇权的喊话。

圣上惊了,也怒了。

但他罚不了天下儒士,只能迁怒于一人——贺瑾瑜被判流放岭南,明日动身。

折腾一番后,他们带走了一些书信典籍。

我将胡儿交托给隔壁心善的朱大娘,连夜奔回侯府。

只是刚到大门外,便被人拦截了下来。

齐晚舟带着随行王府侍卫,立在府门之外。

”姐姐,数日不见,为何如此狼狈,可是为了姐夫之事?”她假惺惺地关心道。

”让开,我回府有要事!””若是想找爹娘求情,那便罢了,爹的意思是生死有命,无能为力。”

我拨开侍卫,提裙上前,她一把推开我。

”我的话你听不见吗?今天侯府的门你是进不去了,不过我可以送你和你的夫君前去团聚。”

她笑得张狂,示意一旁的侍卫将我押住。

”你为何非要做到这种地步?”我不解。

不管前世今生,我们毕竟是嫡亲姊妹,一脉双生,她为何非要处处置我于死地。

”你该问问你自己,为何非要挡我的路!凭什么一样的相貌,他娶了我还念着你!”

她目光阴狠,咬牙切齿地回道。

她说的难道是......萧崇光?

她吩咐人拿布条堵住我嘴,绑住我的手。

”送去刑部监,就说他们鹣鲽情深,我姐姐要陪她夫君一同前去岭南。”

她以为我是回家求情,想靠侯府的势力独善其身?

恰恰相反,我在贺瑾瑜书房发现了那封和离书。

他早与父亲商量好要与我和离,届时父亲便会力保我不受牵连。

只是他不知道,我本就打算与他一道前去岭南。

这趟回家,反而是请求父亲不必保我,我意已决。

既如此,我便多谢妹妹助我一臂之力。

一路南下,重峦叠嶂,人烟稀少,沿途林木深长,弥漫着浓浓的瘴气。

一路上押送的狱卒偶有照拂,不至于太过艰辛。饶是如此,岭南千沟万壑的道路,仍旧让双脚磨出了血泡。

不知前路究竟还有多漫长。

更需要担心的是,我们口袋里的银钱不多了。

这意味着我们能打点的宽松日子也不多了。

路途艰辛,我本早备好了银钱。

但没承想会被齐晚舟截下,直接送进牢中。

原本准备好的银钱来不及取,幸而身上带了些碎银和值钱的物件儿。

流放本就是辛苦活儿,刑部的狱卒什么人没见过。

到了这个地步,无权无势,只能靠银钱镇压。

”男的跟着我去打水,女的留在原地。”一狱卒上前拽着贺瑾瑜往河边走去。

我蹲在柴堆旁,计算着时日。

突然一只粗粝的攀上我肩膀,一张臭气熏天的嘴靠近我的耳边喘息。

”让我也尝尝这千金小姐的滋味......”他面露淫色,手用力收紧。

我惊声尖叫,奋力挣扎。

取水返回的贺瑾瑜看见此情此景,疯了一般冲向我,却被身后的狱卒用铁链拖住。

他匍匐在地上,手指抠在泥泞的地上,用力向前爬着。

我的前襟被扯烂,露出雪白的肌肤,狱卒身上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流下眼泪,难道今生也躲不过屈辱惨死的命运?

就在我准备咬舌自尽时,一声痛呼传来。

只见一柄银剑穿过另一狱卒的胸腔,他轰然倒地。

在我身上的狱卒见势生变,停滞一瞬。

就在这一瞬间,脱离钳制的贺瑾瑜冲了上来。

拿着手中的石头,砸在了欺侮我的狱卒头上。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狱卒面目凹陷,他仍旧没有停下动作。

他满脸血污,神色木然,力道凶狠。

宛如一尊刚从地狱回来的修罗。

我用力抱紧他,哭喊着叫他。

他方回过神来,紧紧拥着我。

嘴里不停重复着:”我杀了他,我杀了他,臻儿别怕,别怕......”

我心酸楚,今生总归是有人心里怜我的。

平复之后,我整理好衣裳,才发现不远处的树上有一女子。

身着红色罗衣,脚蹬黑色皮靴,乌发高束,利剑配腰。

我走近她,行了一礼:”多谢侠女援手,如有来日,恩德必报。”

她轻身一跃到我身边,打量了我许久,脸色有些苍白:”不必来日,就今日。”

5

她受了重伤,后背淋淋血迹。

刚刚那一剑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

她要我们带她前去沛州寻一人。

我思索片刻,脆声答应。

路途尚远,峻险重重,看这姑娘似乎有武艺傍身,于我们也多一份保障。

再者,总归此行我本意就是要去沛州。

算算日子,那人也该到沛州了。

我们找了个驿站,寻了治外伤的药和棉布。我给她宽衣时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仍是倒吸一口冷气。

剑伤、刀伤、鞭伤,还有一些不规则的伤口似是特殊的暗器。

她也不过十七八岁,竟能生生忍下这般痛楚。

她见我有些迟疑,打趣地说:”可怖吗?你这等闺阁千金,怕是吓坏了吧。”

我手指蘸了药膏,用极轻的力道抚上她的伤口:”受了这些苦,肯定很疼吧......”

面前的人没有回答,半晌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一滴泪砸在了被褥上。

休息了两日,待她稍稍好转些,我们便启程上路。

一路行去,洪水茫茫,良田万顷不复,四处都是逃难的灾民。

愈靠近沛州,情况愈加严重。

路边的流民孱弱不堪,皆以麻布裹面,沛州城内房屋倾倒,民死过半。

我提醒大家用布条掩住口鼻,果然如前世一般城中爆发了瘟疫。

红衣女子领着我们越过人群,直奔沛州府衙。

”我要见许州牧。”她站在府衙门前,执剑而立,英姿飒爽。

门前衙卫拦住去路:”许大人要事在身,不便会客,请回。”她拔剑出鞘,寒光乍现,瞬间剑身脱手,剑尖牢牢钉在刻有”沛州府”三个大字的牌匾之上。

衙卫面露惊慌,急忙跑进府衙内奏报。

片刻后返回,曲身请我们进入。

看来这女子是有些来路的。

正厅之内,许州牧端坐着,但是眉眼之前尽是疲态。

”敢问阁下何人,找本府何事?”他开口问道。

”我不找你,我找萧崇焕。”她顺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姿态随意。

许州牧怔愣住。我和贺瑾瑜对视一眼,我心下一凛。

原来她竟也是冲着太子来的。

我的记忆中,太子秘密前往沛州治灾。

但突然急报回传,说太子在沛州染了瘟疫病逝。

先有贺瑾瑜被诬叛国通敌,后有太子染病薨逝,而后萧崇光借着勤王称帝,

这些均在一月之内发生。

若说没有关联,绝无可能。

所以岭南之行,我必须来沛州,这可能是一切的转机。

”姑娘慎言,太子怎会在沛州?还请诸位回吧。”言罢便要起身送客。

红衣女子也不急,将剑搁在桌上,徐徐说道:”遣人告诉他,河东崔氏女崔长清找他讨债。”

贺瑾瑜猛地转头,看向她。

”另,我手中有百花谷小谷主亲手写的祛瘟良方。”

许州牧闻言神色震动,思量片刻,转身进入内堂。

贺瑾瑜抢先一步到她跟前,声音颤抖:”你是长清?我是......”

”我知道,你是瑾瑜兄长。”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是晚臻嫂嫂。”

”你早就认出我们了?”我惊讶地问道。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开始没认出,路上发现的。”

她指了指我腰间的琥珀牧童骑马串饰,又从荷包里拿出一个一样的。

”爹说另一个给了瑾瑜哥哥的新妇,我成日舞刀弄剑挂着容易磕到,就放荷包里了,那日见你腰间别着,便猜到了。”

我和贺瑾瑜深吸一口气,谁曾想名满天下的大儒的女儿,居然是个江湖侠客。

不待我们寒暄家常,许州牧便返回正厅。

他眉头紧锁,一脸郑重:”太子召见各位,但......各位要有心理准备”

”太子情况,不太好。”

6

后宅一院落。

屋里屋外皆重兵把守。

我们踏入屋内,药味弥漫整间屋子。

隔着重重帷帐,传来一个虚弱的男声:”监察御史贺瑾瑜,戴罪之身,未去岭南服役,改道来沛州作何?”

贺瑾瑜上前行礼,答道:”回太子,臣夫妇本是奉旨南下服役,但是途中官差欺辱,幸遇长清搭救,遂与她同行前往沛州。”

”但一路行来,灾民遍野,瘟疫肆行,实在令人心惊。臣心不忍,求太子恩准臣暂留沛州,救灾除疫,过后臣自当前去沛州服刑。”

”可你是罪臣......”

”罪成亦是臣!既为臣,是为天下之臣,为百姓之臣!不为一人之臣!”

贺瑾瑜言辞激荡,掷地有声。

周遭的人倒吸一口冷气,如此狂悖之言,他竟说得如此坦荡。

我眼睛湿气氤氲,贺瑾瑜当是如此!

太子沉默了,后发出一阵轻松的笑声:”好一个贺瑾瑜,孤准你留在沛州治灾,咳咳咳......”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帐内传来一声侍从的惊呼。

还来不及反应,身旁一抹红色疾驰而过,挑开帷帐闯入内室。

”长清,你简直胡闹!”一声呵斥后,便再无声响。

我们都识趣地退到屋外,再蠢钝的人此刻也能看出他们二人之间的端倪。

长清在此时选择来到沛州,除了为了春闱舞弊案,想必也为了他。

但沛州的情况比我们预计得更加严重。

崔长清带来的药方祛疫效果甚佳,但城内已经没有多余的药材和粮食了。太子日前已命临近州府调用后备粮和药材,但迟迟未到。

支援未及,城已经乱了。

因食物短缺,已经出现争夺抢杀,哀嚎遍野的情形。

为防疫情外泄许州牧关闭了城门,而城内每日的死亡人数在不断攀升,

若再无粮药,易人而食,恐是迟早的事。

我主动请缨,前往桂州府取日前我囤积的药材和粮食。

贺瑾瑜死活不同意,要与我同去。

崔长清也闹着要护送我。但太子未愈,城中动乱。

他们谁都离不了沛州。

只有我,最无用之人在此时成了最可用之人。

再三叮嘱后,我带着一小队人马前往桂州府。

去时一路尚算顺利。

归途临近沛州时,突遇暴雨。

山路难行,后方泥流倾泻,翻滚汹涌,像吞天的巨兽紧跟其后。

马匹被惊得仰天长嘶,足蹄陷入泥里难以动弹。

我一把扯过缰绳,指挥着队伍向前行进。

雨水顺着蓑衣淌过胸腔,薄衫被浸透,狂风一卷,湿冷像游蛇钻进骨头缝里。

我冻得牙齿打颤,眼睛已经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雨砸在我的头顶,反复敲击我:齐晚臻,再快点,快点往前走。

走出这个漩涡,走出被囚困的阴影。

队伍里的人面露恐慌,阵脚大乱。

我扬起马鞭,手起鞭落,狠狠抽在乱石泥流中。

”怕小河过不了大江!别堕了自己的气,乱了自己的神!””是汉子,把你们的命拿在手里,攥实了,一步一步给我淌回去!妻儿老小还在沛州城内等着我们回去。”

”沛州城的生死存亡,都扛在我们身上。”

我声音穿过疾风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激起了一腔斗志。

我让人把大石垫在车轱后方,几根绳子合股套在车前,合力推拉,将陷进泥泞中的马车拉了出来。

一辆又一辆......

我们只能用着最原始愚笨的方法,从洪水猛兽的口中夺取数以万计的希望。

若是我们今日回不去,沛州城也永远回不去了。

长长的队伍,拉马的,推车的,身后是滚滚山洪。

粗粝的麻绳划破了我的手掌,尖锐的石头刺破了我的脚掌,点点血迹混着雨水被冲进泥流里,留不下一丝踪影。

如果今天,我们也死在这里,被浩荡的奔洪淹没,被沉积的黄沙掩埋。

将无法留下一点踪迹。

我有些悲怆地抬头,纵使经历过生死的人,在死亡面前也会惧怕。

”脚蹬石头手扒沙,几股索索肩上拉,走过一滩又一滩,闯了一湾又一湾!”不知谁起了一声头,队伍里响起一阵号子声。

越来越多浑厚的声音加入进来,激越震荡,仿佛可以和身后的巨兽抗击。

他们眼里含着泪,身上憋着劲,脑子里装的是二尺厅堂和柴米油盐。

”你快快回家往,与你夫人来商量,你若今日把命丧,埋在南山大路旁。”

一声又一声的呼号响在我的耳边,我张大嘴巴,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同他们一起吼叫着,呼喊着......

自古戏文唱词演尽佳人才子,江湖侠客,史书小传只咏帝王将相,乱世草莽。

可谁知功绩风流的背后,是千千万万市井流民的凄怆和生活的苦难。

不知埋头行进了多久,我感觉雨水砸落的力度越来越小。

风声渐弱,人声渐微。

我依旧紧紧地抓住肩膀上的绳子,死命地向前奔走。

就在我力气快要耗尽时,身后的人一声惊喜地呼喊:”我们到了!”

我艰难地抬头,看着城门上”沛州城”三个字,轻吐一口气。

随后手劲一松,眼前一黑,向前倒去。

7

我看见了萧崇光,他用力捏着我的下颌,抓着我的头发,将我一下又一下地撞向浴池的墙壁。

我看见了齐晚舟,她将白绫绕过我的脖子,一圈又一圈,随后狠狠地收紧。

我还看见了萧崇光的正妃,她命人用长针刺进我的手指和脚趾,将我和无毒的肉蛇放在一起。

”好好做你的金丝雀不好吗?怎么总想逃开我身边呢?”

”姐姐,你挡了路就该死啊!”

”像你这种狐媚祸水,我有一百种不伤体面的法子等着你呢。”

”还侧妃呢?我看比青楼的妓子都不如。”

”王妃说把她的吃食换成猪糠,饮水换成馊水,王爷回来前收拾干净就行。”

最后,我看见了黄金做的鸟笼,精雕细琢,富丽堂皇。

踏近了,里面腐肉枯骨横生,鬼哭神嚎。

他们张牙舞爪向我扑来,我惊叫着后退。

突然一声急切地呼喊着闯入脑海:”臻儿!你睁开眼,是我!”我猛地睁开眼睛,被贺瑾瑜一把搂在怀里。

崔长清站在床前,剽悍不羁的少女眼里闪着泪。

我反手抓住他的手,声音嘶哑:”粮草......”

”放心,粮草到了,已经在清点分发了。”他拍了拍我的手。

他看着我的眼睛,几度哽咽:”臻儿,你救了沛州城。”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次,命运站在我这边了。

有了这批过渡粮和药材,沛州的情况得到了控制,疫情逐渐好转。

百姓和衙差们在有序地组织下,紧锣密鼓地进行灾后重建。

太子在崔长清的”温柔”照料下,也逐渐康复。

几日后,一个人的到来激起了千层浪。

一个粗犷男子,风尘仆仆,发丝凌乱。

他赶了几日路,跑死了两匹马,才到了沛州。

他是两广总督麾下的参将,姓冯。

他跪在厅内,重重地磕着头,嘴里不停高喊:”靖王通敌,倭兵入侵。”

两广总督左丘淳,举家迎敌,死守城门。

最后,头颅被斩于倭兵尖刀之下,悬于城门之上。

据说他被斩之时,一杆银枪还死死抵住城门。

左丘家凡男子皆殉国,女子皆受辱,只余幼女,下落不明。

一时间厅内所有人皆缄默不语,内心震动。

贺瑾瑜绷直了身体,宽袖下的手早已握成双拳。

太子猛一拂袖,茶盏落地,他冷峻的声音响起:”即日启程回京。”

前世我远在京城牢笼,只知零星结局,竟不知过程如此惨烈。

他是踏着无数人的尸骨登上的帝位。

想来前世就是因为如此,太子病死沛州,阴差阳错被贺瑾瑜得了实情。

为了彻底封锁叛国实情,萧崇光索性栽赃给贺瑾瑜。

稍微动一动脑子,就应当想明白。

一介文弱书生,既无背景又无人脉,哪里来的机会通敌叛国。

只是萧崇光做足了证据,让人查无可查。

两广八城和左丘家的人命,总要有人背的。

而我的干预,让这一切都走上了不同的轨迹。

走那日,府外一阵嘈杂。

停在前门的马车队伍,早已被人群围满。

许州牧站在前面,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后面的百姓齐刷刷跟着跪倒一片。

他抱拳行礼,高声呼和:”姑娘大恩,救沛州城于水火。”

后面乌泱泱的人群,跟着重复了一遍。

里面还夹杂着数张熟悉的面孔,是随我前去运粮的汉子。

他们穿着破布烂褛,头顶朝日,脚踏黄泥,眼里流淌着最朴实的盼望。

他们眼睛不再浑浊无望,重现清冽,朝着我憨厚地笑。

我濡湿了眼眶,连忙搀扶起许州牧。

再三哽咽,终是只能说出一句”保重安好”。

马车行远,我掀起车帘回头望去,他们仍旧站在原地望着我们离开的方向。

布衣褴褛中挺拔的那一抹红色朱砂,才是他们往后真正的希望。

8

一路颠簸,我们的心都不平静。

长清带来的不止有祛瘟的药方,还有春闱舞弊案的铁证。

春闱案的主考曾是崔先生的得意门生,是他发现了有人作弊,买卖官位。

他被诬入狱前,曾秘密会见过崔先生,将证据交与他。

崔先生何等玲珑通透之人,深知自己已在漩涡中心,于是将证据藏在了长清的剑鞘中,并赶她出家门历练。

春闱案背后的主使,是当朝左相——萧崇光的舅父。两广失守,春闱舞弊。

他们是要将满朝文武和边防要塞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要篡位了!

返回京中,太子第一时间带着贺瑾瑜入宫面圣。

我从朱大娘家里接回了胡儿,他紧紧抱着我的腿,说什么都不放开。

稚子无辜,却总是受世事所累。

贺瑾瑜一夜未归,第二日回到家中,一片忧重之色。

我知道不会顺利,但我不知道当今圣上竟偏心至此。

他和太子在御前陈述了前因后果,圣上震怒,当即召见了萧崇光和左相。

萧崇光在殿内拒不承认两广之事,直呼蒙冤,有人要陷害于他。

而左相则是把过错推到了下面的官员身上,说罢还要撞柱以证清白。

圣上本就犹豫,加上只有人证,无确凿物证。

庄贵妃闻讯而来,又在殿内要死要活。

最后,圣上只降了左相的官职,将萧崇光禁足在家。

待一切调查清楚再行判断。

左丘氏一百多条铮铮铁骨的浴血奋战,数万莘莘学子的披星戴月,就这样被轻飘飘揭过了。

而贺瑾瑜帮崔家洗清冤屈,又治灾有功,官升三品。

至于我,被封了个诰命。

但我们却无法高兴,这册封像一张张血衣披在我们的肩上,令我们更觉沉重。

入夜,我们倚靠着彼此,各有心事。

我从锦盒中拿出一枚狐首木牌郑重交与贺瑾瑜。

”郎君,日前有一菩萨入梦,说近日恐有动荡,祸星入紫薇,恐怕江山社稷会易主,唯有心怀天下之人方能解此局。这是天下第一楼的令牌,楼中能人居士者众,遍布江湖庙堂,持令者能够诏令楼中之人,前来襄助。”

贺瑾瑜目光定定,张了张唇,终究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他接过令牌,温柔地抚了抚我的发,细语道:”臻儿,从前我自以为我只为天下,可自从有了你之后,我方才知天下之前还有一人。”

”从今往后,我必护在你身前。”

几度柔肠,一夜好眠。

清淡日子过了几天,直到母亲带着嫡妹上门。

母亲上来便嘘寒问暖,关切地询问了我这一月的遭遇。我捡些不紧要的回了她,听后她拿手帕轻拭眼泪。

齐晚舟立在一旁,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哼哧声。

我抬眼瞧她,虽满头珠翠,但锦衣华服下是明显消瘦疲倦的身姿,不经意露出的腕间有青色的痕迹。

想必她过得并不好。

寒暄几句,母亲便进入了正题。

”本以为你们姊妹都有个好归宿,谁曾想一个比一个坎坷,幸而你现在好了,只是苦了你妹妹......”

母亲作势又要落泪,眼角余光瞥向我。我不疾不徐端起茶盏递给母亲,替她揭了盖:

”各人有各人的命,妹妹登得高,自然得看得远,何必忧虑当下。”

母亲脸色变了变,接了茶随手放在桌上,试探地问:”话虽如此,但姑爷如今得了圣上青眼,若是能和王爷多走动走动,舟儿也能多几分倚靠。”

我笑了,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齐晚舟罢了。

靖王被禁足,左丞被贬,若说他不迁怒齐晚舟,便不是他的性子。

只是没想到母亲会为了她上门游说。

毕竟我被她扔去监牢流放的消息,不可能没有传回府中去。

但他们既没有寻我,也没有在我回来那日上门。

反倒是萧崇光禁足,贺瑾瑜升官后才登门。

母亲见我不说话,有些着急,扯了扯嫡妹的衣袖:”糊涂东西,还不跟你姐姐赔罪!”

齐晚舟眼里藏着恨,极不情愿地说:”姐姐海涵,原谅妹妹无心之失。”

母亲讨好地笑了笑:”臻儿,你看舟儿都认错了,你就别再计较。”

我心瞬间凉了下来。

同为亲子,为何只因我知心省事,便要处处忍让?

云谲波诡的深宫让我去斗,低人一等的贵妾选我去嫁。

纵使花开并蒂,得的怜爱也各不相同。

”我不曾计较,狗若吠我,我难不成还吠咬回去?”

齐晚舟脸色大变,目眦欲裂,怨毒地盯着我大喊:

”得意什么齐晚臻,贺瑾瑜不过是土鸡变凤凰,穷贱皮子的根扎在那,迟早......”

我”啪”地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她脸颊顿时红肿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下次再诋毁我夫婿,我割了你的舌头拿去喂肉蛇。”

我拿出锦帕擦了擦手,随后一脸厌弃地扔在一旁。

她听到”肉蛇”二字,眼里流露出极度的恐惧,身体不停地发抖。

我想那位正妃已经让她尝过,与蛇同寝的滋味了。

她尖叫着要冲上来,被母亲拦住。

母亲想要再分辨什么,开口便被我堵了回去。

”儿不求母亲一碗水端平,但求母亲别蒙了眼昧了心,否则母亲就当,当初十月怀胎怀的并非孪生子罢。”

我话说得如此之重,母亲被惊吓得退了两步。只好转头拉扯着像泼妇一般的齐晚舟离去。

9

没料想到,一切会在太后诞辰这天到来。

太后生辰举办圣寿节,好不热闹。

我作为新封的诰命夫人,有功在身,特许入宫参宴。

齐晚舟衣着华丽地走向我,低声诅咒我:”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众人举杯欢庆时,殿外已经乱了起来。

一批兵马佩着刀剑闯入殿内,拔刀相向。

男女分席,殿内尽是官宦贵族的家眷。

贵人们乱成一团,齐晚舟得意地笑道:

”一群蠢货,平日里高高在上,如今哭哭啼啼的样子又做给谁看!”

她手一抬,指向凤驾上的太后:”把这老东西给我绑了!”

太后惊慌但不失仪,只惊呵她胆大包天。

她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过了今天,我就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了,我还怕什么?哈哈哈!”

她眉尖一挑,看向我:”把她也给我绑了,留着一会做活箭靶子。”

兵卒向我走来,我转身奔逃,跌倒扑向被缚住手脚的太后,将一把匕首塞到了她身后的手中。

而后快速地耳语几句:”往永乐门去,找一红衣女子。”

今日出门前,贺瑾瑜将一匕首塞到了我手中。

嘱咐我如有变故,可先行前往永乐门寻崔长清。

太后迅速将匕首藏进宽大的衣袖中,收敛好神色。

而后我便被兵卒粗暴地扯了起来,用粗绳绑住。

齐晚舟抬起手,狠扇了我几记耳光,直到我嘴角渗血,她方才满意。

我被拖去殿外,立在兵卒刀枪盾牌之前。

隔着重重人影,我看见贺瑾瑜立于高头大马之上。

”停手投降,否则我要了她的命!”齐晚舟威胁地喊道。

贺瑾瑜冷绷着一张,翻身下马,扬了扬手。

身后的人拖拽上来一华衫女子。

齐晚舟愣住了。

这女子和我们竟有七分相似。

还未反应过来,一道男声焦急喊道:”放了安平!”

萧崇光拉弓搭箭,指向贺瑾瑜。

”你放了我妻,我便放了安平公主。”贺瑾瑜冷冷地回道。

摆在我脖颈上的刀偏了几分,我身后被拉扯的力道松开。

齐晚舟喃喃自语道:”安平,安平......”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瞒她的了。

我平静地说道:”你恨错了人,他念的从来都不是我。”

是的,这就是王府最不堪的真相。

萧崇光爱上了她妹妹。

不管是前世的我,还是今生的齐晚舟,都只是她的替身。

萧崇光的姨母曾被圣上醉酒宠幸,一夜风流后,庄妃生妒。

圣上为了哄她高兴,将庄妃的妹妹拨到了她宫内。

不给名分,也不给出路。

然后安平公主出生,庄妃的妹妹郁郁而终。

于是安平养在了庄妃名下,成了萧崇光名义上的亲妹妹。

世人只知靖王暴戾狠辣,唯一顾念在意的就是这份骨肉亲情。

却不知他生的并非兄妹之情。

前世的我也是在撞破此事后,被萧崇光日日虐待,随后生了灭口的心思。

他的宠爱和偏疼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幌子,用来保护他心尖上的那个人。

毕竟皇家恩宠,是蜜饯更是毒药。

可怜齐晚舟,前世今生,也都是一枚棋子,恨错了人。

齐晚舟崩溃了:”难怪......难怪承欢殿的小太监一来,他便失了魂地进宫,难怪他总说我性子不太像,原来是这样,哈哈哈!”

她凄厉的笑声刺得我耳朵发疼,她拿着刀,指着萧崇光:

”我为你吃尽苦楚,在王府内如同蝼蚁一般苟活,日日讨好你,我替你偷盗了父亲的调兵令牌,你竟诓骗我!”

”你说过的,皇后的位子是我的,是我的......”

她凄厉地叫喊着,突然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那就别交换了,我杀了你,贺瑾瑜就会杀了她,我得不到的,谁都别想得到!”

说罢便挥刀向我斩来。

贺瑾瑜惊怒交加,身形向前奔来。

须臾间一支利箭擦脸而过,一阵血迹喷溅在我脸上。

我回头,齐晚舟眉心正中一剑,不甘心的表情定格在脸上。

倒下前,眼睛还直直望着萧崇光的方向。

远处一仙姿玉貌的女子策马奔来,一身缟素,手中弓箭尚未放下,额上系有一方首絰。

重孝在身,擅弓箭马术,身后浩浩荡荡的兵卒臂膀裹着白布,扬着幡牙旗,上面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朱雀神兽。

我想我已经能猜到她的身份了。

——左丘家留存于世的最后一点血脉,那个失踪的幺女。

她逼近交战人群,再次搭弓,箭矢直指萧崇光。他本可以躲开,但突然安平公主挣脱束缚,跑到了中间......

百步穿杨,长箭穿过胸腔。

萧崇光抱着安平,嘴角扬起释然的笑,而后跪倒在地。

他替她挡住了那一箭。

他伸出手,想最后一次抚上她的脸,却被她嫌恶地躲开。

”你让我恶心!”安平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

萧崇光瞳孔微张,如五雷轰顶,睁着眼睛倒在尸山血海里。

不远处传来一声肝胆俱裂的嘶喊声:”父亲,兄长,彤儿为你们报仇了!”

兵卒高举旗帜,忽地一阵狂风卷过,天地间猎猎作响。

10

萧崇光身死,齐晚舟被射杀,庄妃失智被囚,圣上一夜之间白了头。

直到看到萧崇光的尸首和疯癫的庄妃,他才肯接受这个现实。

他不愿意相信,他一直视若珍宝的宠妃和引以为傲的儿子,竟想要了他的命。

而最终把他从刀枪剑戟中拯救出来的,是他一直冷眼相待的另一个儿子。

是啊,即便是亲生子,心也是不平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终究手心朝内,手背朝外。

太子快速清理了余党,接手了朝务。

后来我才知,圣寿节之前,太子便收到了靖王意图谋反的消息。

但京师兵马均已被萧崇光笼络掌握,外围又有他国敌军援手。

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左丘旭彤带着左丘军旧部找上了门。

于是他们联手布局。

倭寇外敌,交给左丘旭彤率领的左丘旧部。

京师内部,则交给贺瑾瑜持令召集的天下第一楼。

日升月落,不过寻常百姓一梦间,整个天下便已翻天覆地。

父亲受到牵连,本是要罢官流放。

是我跪在太后面前,求以功抵过,降我父亲为庶人,安度晚年。

我能做的和我愿做的,也就仅此而已了。

太后覆上我的手,感慨地说:”都说养儿不知娘辛苦,为人父母,又何尝真的看懂过自己的孩子。”

这话在说我,也在说她和圣上。

我在出宫的路上遇见了安平公主。

她站在城楼,目光幽远,神色荒凉。

她为母报了仇,摆脱了为世俗所不齿的牢笼。

她本应是痛快淋漓的,但却透出了一股垂暮的死气。

她见了我,远远地向我福了福身,莞尔一笑。

只是那笑背后,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愁绪。

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崔长清倒是自在,太后本要封她做近卫女官,她却闹着要游历天下。

倒是听说太子追了几十里地,愣是影都没追上。最佩服的还是左丘旭彤,听说接手了左丘军,回了两广操练水兵。

如此纤弱柔美的女子,也是能越过儿郎,扛起家国天下。

只是那日交战,她经过我身旁时,狡黠地朝我一笑。

用只有我们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轻轻说了句:

“那么多次了,就这次见你最让我喜欢。”

我怔愣在原地。

明明我们一次都没见过。

我思索许久,张大了嘴,不会她也是......她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我噤声。

我会心一笑。

至于我......

日日柔情蜜意,夜夜颠鸾倒凤。

终于有一晚胎星入梦。

人短短一生,不是谁都能像我一般能够重来。

大女主也罢,小女人也好,跑一阵歇一阵。

既能清醒地倚靠自己,又能幸运地有人相伴。

不必勇猛一世,但也别孱弱一生。

凡事恰到好处,中庸即可。

我坐在院子的摇椅上,贺瑾瑜在一旁给我扇着风。

”若是生个女儿便好了,像你一样聪慧貌美,儿子也不错,像你一样智勇双全......”

我失笑:”那何处像你呢?”

”爱你之处像我便好。”

来源:宫墙往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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