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姜景铧把和离书往桌上一搁,玉冠束着墨发,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淡淡说:“你我缘分已尽,好聚好散。”
和离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那天下着蒙蒙细雨。
姜景铧把和离书往桌上一搁,玉冠束着墨发,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淡淡说:“你我缘分已尽,好聚好散。”
我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都在发抖。
曾经我r日盼着他能多看我一眼,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处理后院琐事,哪怕他说要纳贵女为正室,贬我为妾,我也咬着牙应下。
可那天,我忽然就累了。
我挺直脊背,将和离书收进袖中,轻声道:“既如此,往后便各自安好。”
三年过去,我在蜀地的日子过得忙碌又踏实。
每日跟着师父采药、辨药、给百姓瞧病。
清晨背着竹篓上山,傍晚披着晚霞归来,虽然辛苦,却心里敞亮。
有次给李阿婆抓药,她拉着我的手直念叨:“丫头,你比那庸医强多了!”
我笑着应她:“阿婆,这都是师父教得好。”
命运弄人,在药铺前那条熙熙攘攘的街上,我又遇见了姜景铧。
他依旧穿着月白色锦袍,腰间的玉佩温润剔透,走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他目光扫过街边,在看到我时猛地顿住,脚步不自觉地朝我迈来。
“阿阮?”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我正在给客人包扎伤口,头也没抬,只淡淡回了句:“认错人了。”
他却伸手拦住我,急道:“我怎么会认错?这三年…… 你过得可好?”
我终于抬起头,看着他眉间那点朱砂痣,平静道:“托小侯爷的福,我过得很好。倒是您,不在京城享福,来蜀地做什么?”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低声说:“我…… 我来寻个人。”
我轻笑一声,继续手上的动作:“那祝您早日寻到。”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心里再无波澜。
曾经我以为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可如今,我学会了治病救人,有了自己的生活。
和离三年,姜景铧从未后悔过。
直到三年后我们重逢。
他仍是矜贵儒雅的小侯爷。
而我成了蜀地一名初出茅庐的小郎中。
不再是曾经那个整天围着他打转,连他要贬妻为妾都毫无怨言的贤妻。
而他终于迟来地开始后悔了……
1
我以为三年前和离之后,我跟姜景铧这辈子就再也不会碰面了。
毕竟,他待在繁华热闹的京都,那是他的世界。
而我呢,拎着包袱,坐船一路往南,到了蜀地。
按理说,他早该娶妻生子,当上那个威风凛凛、才华横溢的小侯爷了。
所以,当我在蜀地看到重伤的姜景铧时,我真是惊呆了。
那会儿,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
“砰砰砰!”
有人使劲拍门。
我赶忙披上衣服,下床。
随便用发带把披散的头发松松地绑了绑,拿着一盏烛火去开门。
“大夫,求你救救我家公子,他肩膀中了一剑,剑上有毒!”
夜晚的风有点凉,轻轻吹开我额前没束好的几缕发丝,烛火也跟着晃悠悠的。
我抬头一看,愣住了。
“夫人?”
“明玥?”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冒出来,都带着满满的惊讶。
我这才仔细看清楚,站在面前的是姜景铧和他的贴身侍从凌萧。
姜景铧穿了一身窄袖玄衣,虚弱地靠在凌萧身上。
他那原本清冷如玉的脸,现在白得吓人,额头上还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身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姜景铧眼睛里满是疑惑,开口问我:“你怎会在这里?你是这里的郎中?”
我抿了抿嘴唇,没说话,只是侧过身子,示意凌萧把姜景铧扶进里屋。
姜景铧肩膀上的伤口不算深,但因为中毒,伤口周围已经泛起了青黑色。
我给他扎了几针,又灌了一副汤药下去,这才勉强把毒素给压住了。
第二天,我给姜景铧施完针,正要起身离开,手腕就被他攥住了。
“李明玥,你还没告诉我,你为啥会在这儿?又为啥成了大夫?”姜景铧皱着眉头问我。
我垂下眼睛,看了一眼他那已经有点血色的脸,实在忍不住,嘴角扯出了一抹讥讽的笑。
“我为啥不能在这儿?在侯爷眼里,离开了侯府,我就只能当个整天唉声叹气、凄凄惨惨的下堂弃妇吗?”
2
姜景铧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
“你这是怎么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 “明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冷冷地看着他,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冒了上来。
“从前啊,我就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是不是?”我声音提高了几分, “被你冷落,被侯府里的人奚落,被你母亲和妹妹磋磨,我都忍了,可你现在还想怎么样?”
姜景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松开了拉住我的手,声音低沉地说:
“对不起,明玥,我……”
我直接打断他,语气生硬得很:
“侯爷,我和你非亲非故,以后还是叫我李大夫吧!”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好,李大夫。”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从昨晚到现在,我给你施针、加汤药,还有后续的治疗,费用大概十两银子。”
姜景铧皱了皱眉,但没说话。
我又接着说:
“明天我再给你施最后一次针,之后你再外敷内调半月左右,伤就能好了。”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
“李大夫,能不能……”
我打断他,语气坚决:
“不行,明天过后,你们就离开医馆吧!”
姜景铧动了动唇,最后只说了句:
“好,多谢李大夫。”
第三次施针结束后,姜景铧果然走了。
我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着:
“终于走了,这人真是让人头疼。”
他在这医馆疗伤的两日,我心里原本沉寂的湖面,终究还是起了波澜。
那些被我深埋心底、让我痛得锥心刺骨的过去,又隐隐有破土而出的趋势。
3
3
我跟姜景铧和离那天,天气还不错。
阳光晃晃悠悠地洒下来,云层薄薄的,透着暖意。
我像往常一样,天刚蒙蒙亮就起来了。
轻手轻脚地给姜景铧穿好朝服,一边弄一边小声说:“夫君,这朝服的扣子我给你系紧些,不然朝堂上可不能马虎。”
姜景铧只是嗯了一声,也没多看我。
等他吃完早膳,我收拾着碗筷,又叮嘱厨房:“记着啊,晚上给侯爷备一道清蒸鲈鱼,那是他最爱吃的。”
厨房的嬷嬷应着:“好嘞,夫人放心。”
我转身去花圃,给姜景铧最爱的兰花浇水,嘴里还念叨着:“这兰花可娇贵,得好好伺候着。”
周管家来找我核对下个月侯府迎亲的事儿,我一边看清单一边说:“周管家,这迎亲的队伍一定要安排得体面些,嫡姐的婚事可不能马虎。”
周管家点头:“夫人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午休过后,我又坐在院子里,顶着太阳绣嫡姐的新娘喜服。
这件喜服我已经绣了两个月了,每一针我都用心绣,生怕出一点错。
我一边绣一边嘟囔:“这朵花的颜色再艳丽些,叶子的纹路得更细腻。”
绣完最后一针,我仔细地打了个结,剪去多余的线头,自言自语:“总算完工了,这大红的喜服在阳光下真好看。”
可看着看着,我的眼睛就酸了。
想起那天,姜景铧牵着嫡姐的手站到我面前,冷冰冰地说:“明玥,我决定娶明珠为妻,你这侯夫人的位置本就该是她的。不过,我不会赶你走,你还能在侯府待着,只是正妻的位置得还回去。”
嫡姐红着眼眶,拉住我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妹妹,我不是要跟你抢位置,只是你当初用不光彩的手段抢了我和景铧的婚事。姐姐不怪你,但请你把景铧还给我。”
我愣愣地站着,耳朵里嗡嗡作响,眼睛直勾勾盯着嫡姐发髻上的白玉兰花步摇。
那步摇我见过,在姜景铧的书房里,我还以为是他给我准备的生辰礼物呢,原来竟是给嫡姐的。
我羞得脸都烫了,慌乱地低下头,涩涩地说:“我……我不知道。”
姜景铧见我沉默,一下子攥住我的手腕,声音都变了:“怎么?不愿吗?李明玥,你清楚得很,你没资格说不愿!”
我强忍着眼泪,稳了稳心神,小声回道:“一切但凭夫君做主。”说完,我就匆匆离开了。
4
那天,我看着那件被我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繁复华丽的大红嫁衣,心里五味杂陈。
望着高墙外翻卷的朵朵白云,我忽然就很想离开这堵高墙。
姜景铧刚回府,我鼓起勇气,直接向他提了和离。
姜景铧正提笔写字,动作一下子顿住了。他微微撩起眼皮,斜睨着我,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你说什么?”
我攥紧了衣袖,心里虽然紧张,但还是努力让自己语气坚定:“我们和离吧,侯爷!”
空气瞬间凝滞了,书房里静得落针可闻,连屋外杨柳枝被轻风拂过的沙沙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过了好一会儿,姜景铧才轻勾唇角,垂眸若无其事地继续写字,可语气却很冷:“想用和离要挟我,不想让出正妻之位?李明玥,你当知晓,你没资格……”
我赶紧打断他:“侯爷,我是认真的!”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曾许诺过与嫡姐一生一世一双人,与我和离,你就做到了。”
姜景铧沉默了许久,好一会儿,才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能费尽心机放弃到手的侯夫人之位,你有什么条件?”
我愣了一下,他这是同意了?我忍住心里的酸涩,鼓起勇气开口:“侯爷,我只要你给我一点银钱就好了,别的我什么都不要!”
姜景铧的薄唇紧抿,书案上的纸被他攥得越来越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笑出声,语气里满是嘲讽:“明珠说得对,你果真是个心机深沉又唯利是图之人。”
我脸色瞬间白了白,心里难受极了,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姜景铧很快在纸上笔走龙蛇,写好一封和离书,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我,声音冷若寒霜:“走吧,以后你与我宣德侯府再无关系。”
我回到青竹苑,快速收拾好我的小包袱。踏着金色的夕阳,我一步一步往府外走。
姜景铧沉着脸,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天色已晚,你倒也不必急于今日……”
我垂着眼眸,朝姜景铧俯身拜了拜:“既已和离,明玥便再无理由住在府上。”
姜景铧眸色复杂,声音低沉地问:“那你准备去哪里?”
我抬起头,语气平静而坚定:“那是明玥的事了,不劳侯爷操心。”
5
那天,我正在医馆里仔细检查药材。
徒弟二丫凑到我面前,小声说:“师父,对面茶楼坐着两个男人,每天都坐同一个位置,好像一直在看我们医馆哎。”
我头都没抬,只是把手里的一株药草轻轻放回盒子,又抬手轻轻敲了敲二丫的脑袋,说:“今天让你背的医书都背完了吗?”
二丫苦着脸,嘟囔着:“师父,我一会儿就背完。”说完,她就灰溜溜地跑了。
我抬眸,正好和对面茶楼里的姜景铧四目相对。
我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这事儿终究还是得解决。我起身,提步走向对面的茶楼。
一进门,我就直截了当地说:“看来侯爷的伤已经大好了。既如此,侯爷还是该早些离开的好。”
姜景铧看着我,眼神里透着几分复杂。他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银票,轻轻放在桌上,说:“明玥,日子过得艰难,你可以找我。你我做过三载夫妻,我不会不管你。你实在不需要日日抛头露面,给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看病。”
我冷哼一声,没去接那张银票,冷冷地说:“作为医者,无论男女老幼都是我的病人。至于侯爷说的抛头露面,对我而言,这样的生活比拘在侯府里好太多太多了。三年前我便说过,和离后,你我二人再无瓜葛。侯爷还是赶紧走吧,你日日坐这里看着医馆,容易让人非议。”
姜景铧皱了皱眉,说:“明玥,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我……”
我打断他:“别说了,侯爷,您这样做只会让我更难堪。”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银票你拿着吧!”
我瞥了一眼桌上的银票,一千两。比和离那日给得还多。我心里一紧,身体没忍住颤抖起来。我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胸口涌动的怒气。我攥紧了拳头,直到掌心传来一阵刺痛,才察觉指尖刺破了掌心的皮肉。
我挣脱开姜景铧的手,转身朝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怎么?侯爷又打算前脚给,后脚就让嫡姐来收回,顺便再羞辱我一顿吗?”
姜景铧皱眉,一脸困惑地说:“什么意思?”
6
李明玥刚走,姜景铧就对凌萧说:“去查,三年前她离开侯府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萧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姜景铧却还呆坐在原地,眼神忍不住飘向对面的医馆。
李明玥又开始看诊了。她今天穿了一件青色衣裙,没有繁复的花样,但穿在她身上,却掩不住她纤细俏丽的身形。
姜景铧低声嘀咕:“她脸都没施脂粉,可那张巴掌脸,下颌尖尖的,眉眼如画,怎么就比从前更让人移不开眼呢?”
他看着她替人把脉,小脸很凝重,心里忍不住想:“她每天都这样坐诊,妇人们都来找她看病,看来大家真的很信任她。”
姜景铧又自言自语道:“她和三年前可大不一样了。那时候,她在我面前总是低眉敛目,柔顺恭谨的。”
他突然冷哼一声:“一开始我就讨厌她,为了嫁给我这个侯爷,竟然连嫡姐的婚事都抢!我可从来没给她好脸色,觉得她活该受委屈。”
可他接着又叹气:“可嫁给我的那三年,她太乖了。把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连我妈和妹妹,私底下都不得不承认她是个贤妻。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回忆着:“我虽然不喜欢她,但看她这么乖,也慢慢不想休了她。我本来打算成婚一年后就休了她,可她太乖了,连夜里被我折磨,都默默承受。”
姜景铧皱着眉:“她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泥偶,任我搓圆捏扁。可每次听到她在浴房里隐忍地哭,我心里还是会一揪。”
他小声嘀咕:“我知道这是她自找的,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心软,越来越舍不得看她受委屈。”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说:“有一次,我看到她被我妈罚跪,我差点忍不住要去阻止;看到妹妹抢她珠钗,我也想呵斥妹妹;看到宴会上那些贵妇嘲讽她,我心里还觉得愤懑心疼。”
姜景铧又冷哼一声:“好在每次我都忍住了,不然我可就真成软心肠了。”
他接着说:“后来,明珠说要和我重修旧好,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明珠想做平妻,我却非要让李明玥贬妻为妾。她一个庶女,就该当妾。”
他咬牙切齿地说:“可她竟然敢跟我提和离,还让我给她银子!我气得不行,明珠说她是为了我的权势富贵才嫁给我的,我一下子就信了。”
姜景铧又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为啥,气急败坏地就写下了和离书。直到看到她瘦削的肩膀上挂着个小包袱,准备离府,我才后悔了。”
他自言自语道:“我想劝她留下,可又气她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她就这么不想待在我身边吗?拿到五百两银子就急着走。”
他接着说:“但我心想,她在李家肯定待不久。她不过是个不受人待见的庶女,回去肯定要受嫡母的磋磨。她肯定受不了那种日子,到时候就会后悔跟我和离了。毕竟我清楚,她嫁给我之前,在娘家的日子比下人都不如,吃馊饭、发霉馒头是常事。”
姜景铧冷笑了一声:“我做了三年的侯夫人,肯定受不了那种苦日子。李明珠也说,她吃点苦头才会回头。我觉得有道理。”
他最后说:“可我没想到,她竟然没回娘家,而是孤身一人离开了京都。”
7
青龙村有个老奶奶突发急症晕厥了。
“二丫,快,咱得赶紧去,这老奶奶岁数大了,可耽误不得。”我一边说着,一边和二丫拎起医药箱,坐上牛车就往村里赶。
回来的时候,天不作美,下起了雨。
“哎呀,这雨说下就下,真是麻烦。”二丫嘟囔着。
更倒霉的是,半路上牛车的一个车轮坏了。
“这可咋办?车轮坏了,我们只能下车徒步走了。”我无奈地说。
二丫也只好跟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赶。
等我们回到医馆,我青色的裙摆已经沾满了泥污,发髻也散了,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上,狼狈极了。
这时候,我看到医馆外站着姜景铧,他长身玉立,和我这副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姜景铧看到我,眉头紧拧,开口说道:“你又何必如此。若还在侯府,你又何至于过得如此艰辛?”
我望着廊外细密如织的雨丝,微微一笑,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侯爷又怎知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说话间,二丫拿着一块腊肉和一篮鸡蛋走进医馆,路过姜景铧的时候,还警惕地瞪了他一眼。
“哼,你这人看着就不顺眼。”二丫小声嘟囔着。
姜景铧住在医馆疗伤那几日,二丫家里有事没来,她对姜景铧一直有敌意。
姜景铧扫了一眼二丫手里的东西,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么辛苦去看诊,这就是你的诊金?”
我叹了口气,说:“村里人日子不好过,靠着几亩薄田过活,收成全看天意。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哪还有银钱看病。我告诉他们鸡蛋、腊肉、蔬菜都能抵诊金。”
姜景铧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动静。
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一个桃粉色的身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直接扑进了姜景铧怀里。
“哎呀,我的小心脏,你这是怎么了?”那女子娇滴滴地说。
姜景铧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下意识地看向我,然后轻轻推开了她:“明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子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我,她回过头,一脸惊讶:“妹妹?你怎会在此处?”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姜景铧,语气里带着几分责怪:“景铧,找到妹妹了怎么不写信告诉我?”
接着,她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脸上挂着轻柔的笑:“妹妹,三年前你不告而别,爹娘都很想你。”
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可她的笑和声音,却仿佛化成一只血淋淋的大手,紧紧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脱水的鱼,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我用力挣脱她的手,身体后退,止不住地颤抖:“你……你们……”
眼前一黑,我晕了过去。
8
我感觉好像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
梦里我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
“哎呀,这柴房可真黑啊。”我缩在角落里,冻得直打哆嗦,肚子也咕咕叫个不停。
那小厮五大三粗的,拽着我的衣服,一脸坏笑地说:“嘿,陪我一晚,就给你两个白面馒头。”
我赶紧往后缩,心里又害怕又恶心。
嫡姐退了和姜景铧的婚事之后,嫡母气得脸都红了,狠狠甩了我一巴掌,骂道:“你这丫头,和你娘一样不知廉耻,就喜欢抢别人的男人!”
我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委屈极了。
新婚之夜,姜景铧黑着一张脸,把合卺酒杯“砰”地一下摔得粉碎,然后气冲冲地摔门而去。我坐在那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小姑子突然冲进来,指着我的鼻子大喊:“你偷了我的碧玉耳坠子!”婆母听了,二话不说就让我去祠堂罚跪。我跪在冰冷的地上,心里又冷又苦。
还有一次,姜景铧醉酒了,半夜把我拖到院子里的石桌上,眼睛里满是怒火,毫不留情地撕碎了我的衣服……我拼命挣扎,可还是无济于事。
后来,姜景铧把和离的嫡姐带了回来,当着众人的面说:“你把正妻的位置让出来。”我愣在那儿,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心里一片绝望。
和离那天,嫡姐的手下冲上来,一把夺过我的包袱,还抢走了那张五百两的银票。我站在那儿,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一片冰凉。
还有那清冷的破庙里,满地都是刺目的红色……
“师父,师父,你醒醒!”
我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
二丫赶紧端着一碗黑褐色的药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师父,你受凉了,赶紧喝点药吧!”
我接过药,苦涩地笑了笑:“二丫,谢谢你,我没事。”
我休息了两日,身体终于恢复过来。
“师父,姜景铧这两日天天都来医馆呢。”二丫小声地跟我说。
我皱了皱眉:“哦,我知道了。”
这天出门看诊的时候,我却被李明珠拦住了去路。
9
她盯着我手里的陈旧医药箱,又瞅瞅我身上的粗布衣裙,眼神里满是不屑。
“呵,李明玥,你命可真大啊!”
我再次看到李明珠,心里已经平静了不少。我仰起头,冷冷地瞅着她,这个和我有点血缘关系的人。
“三年前,要不是因为你,我差点就没命了。”我咬着牙,心里的恨意在胸口乱撞。
“你行医这么多年,不都是救人吗?怎么,现在想杀人了?”李明珠阴阳怪气地说。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娘当年就是个勾引男人的jh,你和她一个德行!”她越说越起劲。
“啪!”我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她愣住了,捂着脸,瞪着我,气急败坏。
“李明玥,你竟敢打我!”她大喊。
我又要抬手,却被一只手攥住了。我回头一看,是姜景铧,他一脸失望地看着我。
“三年了,我还以为你变了,没想到你还是喜欢欺负明珠。”他语气里满是责备。
“欺负她?我一个没娘疼、爹不爱的庶女,能欺负她这个嫡女?”我冷笑。
“三年前明明是她故意从台阶上摔下去,你却认定是我推的,还把我禁足一个月。”我越说越气。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清真相?”我甩开他的手,又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姜景铧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滚!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们任何一个人!你们都挺让人恶心的!”我大声吼道。
姜景铧的脸色惨白,嘴唇动了动,想拉我,我往后一躲。
我又转头看向李明珠,她还在愤愤瞪着我。
“下次再敢骂我娘,信不信我会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我警告她。
“你娘勾引男人,这是事实!你别想狡辩!”李明珠不甘心地反驳。
“你信不信,我会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我冷冷地看着她。
“你娘就是贪图富贵勾引我爹,不然我爹怎会违背与我娘的誓言!”李明珠还在狡辩。
我垂下眼眸,不想再跟她多说。
“你去问问你爹,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娘早就定亲了,是你爹看上她,不让她走,才有了我。可我娘根本不愿意,生下我后就郁郁而终了。”我说得平静,但语气里满是无奈。
李明珠睁大眼睛,拼命摇头。
“我不信,你娘就是贪图富贵勾引我爹,不然我爹怎会违背与我娘的誓言!”她还在固执地坚持。
我叹了口气,不想再跟她纠缠。
“我的爹啊,就因为用尽手段也没得到我娘的心,对我这个留不住我娘的孩子也极其不喜。我的存在,就是他失败的证明。”我低声说道。
“别人都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其实他不过是道貌岸然的禽兽罢了!”我冷笑。
后来我才知道,我离开后,姜景铧终究还是没娶成李明珠。
因为就在他们成婚前几日,姜景铧的祖母猝然过世,他要守孝三年,婚事也就此搁置。
不过,这些我都已经不在乎了。
10
我真的没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那天路过湖边,看到一个小孩在水里扑腾,我实在没忍住,直接跳下去把人给救了上来。
回到医馆,二丫就急得不行,硬是逼着我喝下一大碗姜汤。
我喝了姜汤,可脸色还是不太好。二丫看着我,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赶紧去请了医馆里另一个张大夫来给我把脉。
我看着二丫那着急的样子,就故意打趣她:“好好学医,等你学成出师了,以后师父要是生病了,你就能给我诊治了,也不用麻烦张大夫了。”
二丫红着眼,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我一定好好学。”
张大夫把完脉,捋了捋他那花白的胡子,皱着眉问我:“明玥,你之前是不是怀过孩子,还流过产?”
我愣了一下,心口突然就疼了起来,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我缓缓地点了点头,轻声说:“是啊,我确实怀过……”
张大夫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当时你喝的堕子药药性太猛了,身体受损很严重,以后再想有孩子就很难了。你以后可得注意,尽量别让自己受寒。像今天这种下水救人的情况,以后千万别再干了。不然你来月事的时候会疼得受不了,寿命也可能会受影响。”
张大夫说完就走了,二丫出去帮我熬药。我正打算闭上眼睛歇一会儿,突然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嗓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什么有孕?你……什么时候有孕过?又为什么要喝堕子药?”
我睁开眼睛,就看到姜景铧站在榻前。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穿着一身织锦蓝袍,看起来丰神俊朗。可我看着他,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有点烦,还有些累。
我实在想不通,他怎么还不离开蜀地,还老是往我这儿跑。我们三年前就和离了,哪还有什么夫妻情分啊,根本就没有过嘛!
姜景铧见我不说话,又开口了:“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只是听说你今天跳湖救人,就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我实在不想看到他,就转过头背对着他,语气冷冰冰的:“侯爷这样闯进一个女子的卧房,太无礼了吧!至于我有没有过孩子,有没有喝过堕子药,侯爷你难道不知道吗?还装作今天才知道的样子。就像你说的,我抢了嫡姐的亲事,所以三年前,你们差点要了我的命。我早就把欠你们的都还清了,侯爷以后别再来了,我不欠你们什么了!”
11
姜景铧回到客栈时,整个人都有点懵。
他心里直犯嘀咕,感觉三年前肯定出了什么大事!
他想追查真相,可心里又莫名地发慌。
想起之前那个老大夫给明珠把脉的时候,他一直站在窗外偷听。
里面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当时就惊呆了。
原来,明玥居然怀过他的孩子……可那个孩子没了。
姜景铧心里一紧,心脏像被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厉害。
直到凌萧回来复命,他才稍微回过神。
他坐在桌前,盯着凌萧,静静听着。
凌萧开口了:“三年前,夫人离开侯府时,已经怀上身孕了。”
姜景铧身子一震,急切地问:“然后呢?”
凌萧小心翼翼地看了姜景铧一眼,吞吞吐吐地说:“可她刚离府没多久,明珠小姐就带人找到她,把夫人手里的银票全抢走了。还……”
凌萧欲言又止,姜景铧脸色一沉,冷冷地命令:“继续说!”
凌萧这才硬着头皮继续:“明珠小姐叫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把夫人带到城北的破庙,强行给她灌了烈性堕子药。当时夫人流了好多血,要不是有个路过的郎中救了她,夫人可能早就……”
“砰!”姜景铧手里的茶杯突然碎了,瓷片扎进掌心,鲜血直流,可他一点都没察觉。
他只觉得心脏像被无数根银针扎来扎去,疼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他喃喃自语:“怪不得她和离时,要我给她一笔银钱。她是想和离后,自己把孩子生下来,用那笔钱养大呀。可即便她拿着和离书走了,让出了侯夫人的位置,李明珠还是不放过她,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她肯定以为,是我不要那个孩子。可我……”
姜景铧越想越难受,声音都带着哭腔:“她被灌了堕子药,还被留在破庙里,孤零零的,流着血等死。她当时该有多绝望呀!她心里该有多恨呀!可那时候,我在干什么呢?”
他自责地拍着桌子:“我还在气她主动提和离,还在恼恨她短视,为了区区五百两就放弃我,放弃侯府的好日子。我还在记恨她不喜欢我。我甚至想过,要给李明珠准备一个盛大的婚礼,让她嫉妒,让她后悔!可那时候,她却躺在破庙里,等死!”
姜景铧说着说着,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凌萧吓坏了,赶紧跪在地上。
姜景铧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凌萧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侯爷,属下还查到另一件事。”
姜景铧擦掉嘴角的血,声音沙哑地说:“说吧!把你查到的全告诉我!”
12
经历跳湖救人那事后,二丫可把我看得紧了。
“师父,您快把这汤喝了,补气血的,对您身体好。”二丫一边把汤递给我,一边念叨着。
我接过汤,心里暖烘烘的,笑着说:“好,好,我喝。”
每天她都熬这种汤药给我喝,还时刻叮嘱我多穿衣,“师父,天凉了,多穿点,别着凉了。”
我心里想着,不就是一年前我随手救了她那个病重又没钱治的妈嘛,这孩子就把我当救命恩人了。
我见她挺伶俐的,就收她当徒弟,教她医术。
“师父,您教我的那些针灸手法,我学得可认真了,您放心吧。”二丫总是这样认真地说。
我扇了姜景铧和李明珠巴掌后,那俩人就再也没出现过。
“哼,总算清净了。”我自言自语道。
我的生活又恢复如常,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师父,您看这风多大,咱们早点回去吧。”二丫一边说,一边拉着我往回走。
我确实不愿再见到那两个人,可还是有点奇怪。
“师父,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二丫察觉到我的异样。
“哦,没什么,只是有点奇怪。”我说。
昨日有个老妪来医馆闹,说她丈夫吃了我们医馆开的药死了。
“师父,这可怎么办呀?”二丫着急地问我。
“别急,我正打算去县衙报案呢。”我安慰她。
“这可怎么办呀,要是查不清,咱们医馆的名声就毁了。”二丫还在担心。
就在这时,一群陌生人来了,把老妪和老头的尸体带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二丫问。
“不知道,等等看吧。”我说。
没多久,县衙就来人公布了案情,说是福寿堂嫉妒我们医馆生意好,故意让人诬陷我们。
“师父,原来如此,太可恶了!”二丫气愤地说。
“是啊,这些事我也遇到过不少次了。”我叹了口气。
“师父,那您怎么没去解决呀?”二丫问。
“我没来得及呢,就有人把事情解决了。”我回答。
“师父,您觉得是姜景铧在帮咱们吗?”二丫试探着问。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他没必要插手,可能是想弥补我吧。”
13
再次见到姜景铧时,我差点没认出来。
不过半月没见而已,他整个人都瘦了很多,脸上还长出了长长的胡茬。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姜景铧眼神里满是悲伤,原本幽邃的黑眸里,悲伤都快溢出来了。
他开口说:“明珠,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那时候有孕了。”
我愣了一下,没说话。
他又接着说:“要是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跟你和离,更不会让你离开。”
我忍不住打断他:“那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姜景铧声音里带着急切:“我没有让李明珠给你喂堕子药,我没有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我冷笑了一声:“你现在才说这些,太晚了吧。”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继续说道:“明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回京,我不会娶李明玥。”
我抬起头,眼神里满是不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姜景铧却像是没听到我的话,继续说:“我会请最好的太医给你调养身体,说不定我们还能再有孩子。”
说着,他越说越激动,拉住我的手,把我抱进怀里。
我拼命想挣脱,可他抱得更紧了。
他的气息扑在我的鼻端,我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起来。
姜景铧终于放开了我。
我弓着身子,扶着旁边的墙,大口大口喘气。
我真的不愿再想起那段让我痛彻心扉的过往,太无力,太绝望了。
一想起来,还是会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那仿佛一场无尽的噩梦。
梦里,几双大手将我桎梏住,我的挣扎完全是徒劳。
嘴被强行掰开,再被灌下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然后便是殷红的血,好多好多的血,流淌在布满灰尘的破庙里。
浓重的血腥味将破庙里的霉味都盖住了。
好疼啊!
谁来救救我啊!
我还不想死啊!
我还没离开京都,还没看过外面的世界。
姜景铧被我吓到了,脸色惨白地看着我。
他想靠近我,我却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朝他吼道:“滚开!别碰我!离我远点!”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道清润好听又满是担忧的声音:“阿玥,别怕,我回来了。”
迷迷糊糊中,我被人抱进怀里,闻着男人身上那令我熟悉又安心的药香,噩梦轰然崩裂。
我渐渐冷静下来,紧紧环住男人紧实的腰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雲铛,你终于回来啦!阿玥好想你。
14
楚雲铛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又迅速,像是怕我受了惊吓一样,急匆匆地就要带我离开。
姜景铧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大步上前,一把拦住了楚雲铛,语气里带着几分质问:“你是谁啊?想带我夫人去哪儿?”
楚雲铛微微勾起唇角,冷哼了一声,斜睨着姜景铧,眼神里满是不屑:“你夫人?哦,原来你就是我家阿玥那个瞎了眼的前夫啊。”
姜景铧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瞪着楚雲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什么?阿玥的夫君?不可能!”
楚雲铛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应该三年前就和离了吧。哦,忘了跟你介绍,我是阿玥现在的夫君。”
姜景铧像是被这话狠狠地击中了,身形猛地踉跄了一下,他猛咳了几声,捂住心口,嘴角溢出一丝丝殷红,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信:“不可能,我不信!”
楚雲铛却没再理会他,只是轻轻地将我抱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动作轻柔得像是怕弄疼我。他脱下自己的黑色大氅,小心翼翼地裹在我身上,又抬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朝我安抚地弯了弯唇,轻声说道:“阿玥,别怕,有我在。”
然后他起身,慢慢地走向姜景铧,脸上突然漾起一抹温煦的笑,可那笑容里却藏着几分冷意:“呵,你信不信没关系。但……”
话音未落,他眸色骤然凌厉,抡起拳头就朝姜景铧脸上招呼。几拳下去,姜景铧被打得有些懵,楚雲铛却还不解气,一把拎起姜景铧胸前的衣襟,眸中溢出锋锐的光芒,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想揍你这个混蛋很久了!你这样的rz,真的配不上她曾经对你的喜欢!”
姜景铧正想抬起胳膊还手,可听到楚雲铛最后那句话,他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手臂泄了力,垂了下去,眸中涌起错愕,又转为欣喜,最后却化作了一抹苦涩:“明玥,我不知道,你曾喜欢过我。我以为你不过贪慕……”
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自己也说不下去了。是呀,他一直认定我是为了他侯府的荣华富贵,才破坏了他与嫡姐的婚事。可我呢,我确实曾喜欢过他。毕竟,那时候,那个小厮狞笑着来撕扯我衣服时,是他如天神般突然出现,揍了那个小厮,救了我。若非因着这份喜欢,我也不会在嫁给他后,生出妄念,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乖巧听话贤惠,他迟早会看到我的好。
他看向我的目光灼灼,可我却冷淡地别过头去,不想看他。
楚雲铛唇角勾起一抹讥诮与得意,拍了拍手,轻声说道:“那是以前阿玥识人不清,现在阿玥喜欢的人是老子。”
16
我被楚雲铛抱回了医馆。
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榻上,然后作势想给我检查身体。
我赶紧起身,一下子重重地扑进了他怀里,环抱住他那劲窄的腰,声音发闷地说:“你这次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
他每年都会外出一段时间,基本不会超过三个月,可这次竟有半年之久。要不是他的书信一直没断,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出了意外。
楚雲铛轻笑着,温柔地吻了吻我的发顶,白皙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我的耳垂,柔声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路上遇到点事情,耽搁了。”
我嘟着嘴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呢,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他点点头:“好,以后不会再让你等我这么久了。”
说着,楚雲铛就放开我,献宝似的从旁边一个大木箱里翻出一堆东西,摆到我面前。
“看,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
有各种精巧的钗环首饰,几本泛黄的医书,还有一些奇巧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看得我眼花缭乱。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每次游医都会给我带很多新奇的玩意儿,好像要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我面前。
我心底暖融融的,眼眶也有些湿漉漉的,望着他。
楚雲铛看到我这样,耳尖泛起薄红,调侃道:“你再这么看着夫君,夫君真的会忍不住的。”
说完,他伸开长臂,揽过我的腰,让我与他紧紧相贴,炽热滚烫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我额头、鼻尖、唇齿……
一个绵长的吻过后,楚雲铛把我抱到榻上,俯身压了上来。
我似有所感,扬起头,看向窗外,就见到一截蓝色的衣摆一晃而过,但又好像是我的错觉。
我和楚雲铛快五个月没见了,这一次他要得前所未有地狠。
情到浓时,他还会缠吻着我的耳垂,哑声问我:“我和你那个前夫,谁更能让你快活?”
这男人真是该死的胜负欲!
我红着水汽氤氲的眼,气恼地瞪着他:“你能不能别老提他啊,真是烦死了!”
他却恶劣地加快动作,逼出我眼角的泪珠,还笑着说:“快说嘛,不然我可不饶你。”
我没办法,只能在他怀里挣扎着,哭着喊出他的名字。
他这才满意地笑了。
其实他不知道,之前和姜景铧成婚的三年,我一直很惧怕做这种事。每一次和他亲密,对我而言都如受刑一般难捱。
姜景铧厌弃我,一开始是不屑碰我的。直到李明珠嫁人那天,他吃醉酒,一身酒气地踹开青竹苑的门,将我压在冷硬的石桌上。他甚至都不管院中是否有下人,就毫不留情地撕碎了我的衣裙,没有任何安抚准备,如一把冷剑,强硬地劈开。那一夜,我痛得哭肿了眼。
自那以后,他开始喜欢这样折磨我,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他想,就可以毫不顾忌地掀开我的裙摆,不管不顾地闯入……
直到和楚雲铛在一起后,他耐心又温柔,我才知晓,原来男女之事,女子可以不那么痛,也可以很舒服享受的!
17
我和楚雲铛相识于三年前。
三年前,楚雲铛外出游医。
他路过京都那座偏僻的破庙,看到我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
“喂,你还活着吗?”他蹲下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脸。
我勉强睁开眼睛,看着他,又慢慢闭上了。
他叹了口气,说:“真是个可怜人。”
然后,他把我抱起来,带走了。
他把我带去了蜀地。
一开始,我在他医馆里扫扫地,替大夫们打打下手。
有一天,医馆大夫们都恰好不在。
有个病人中暑晕厥了,我看着他,急得不行。
“这可怎么办啊?”我自言自语。
突然,我想起来楚雲铛之前给我讲过的针灸方法。
“要不试试?”我咬了咬牙,壮着胆子,按照记忆中的手法给病人扎了针。
没想到,病人很快就醒过来了。
“哇,你真厉害!”病人看着我,一脸惊讶。
楚雲铛回来后,知道了这件事。
我以为他会骂我,可他没。
“你这孩子,胆子还挺大。”他笑了笑。
“我……我只是想试试。”我低着头,有点紧张。
“行啊,以后你试试给病人诊治吧。”他居然这么信任我。
后来,他让我试着给病人扎针。
每次我都准确无误地施针。
楚雲铛越来越惊喜,发现我有学医的天赋。
“你真是个好苗子,以后肯定能成大器。”他拍着我的肩膀说。
我也很珍惜他给我的机会,没日没夜地学习。
很快,我就出师了,成了他医馆里的一名郎中。
我们每日一起诊病,一起研究医术。
情愫也黯然滋生。
可是,我自从服下烈性堕子药后,就不太可能有孕了。
我不想耽误楚雲铛。
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镇上心仪他的姑娘那么多,他值得拥有一个更好更清白的姑娘。
有一次,我忍不住对他说:“楚雲铛,你别对我这么好。”
他愣了一下,问我:“为啥?”
“我……我配不上你。”我低下头,声音很小。
“你说啥呢?谁说的?”他抓住我的肩膀,认真地看着我。
“你不知道,我以前……”我刚想说,就被他打断了。
“我不在乎你的从前。”他打断我,“我只在乎现在和将来。”
好多个缠绵的夜里,他会紧紧拥着我,跟我说:“如果能早一点遇见你就好啦!”
“那样,也许你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他轻轻吻着我的额头。
18
那天晚上,医馆的大门被人敲得震天响。
“来了来了!”楚雲铛一边喊着一边去开门。
我也赶紧穿好衣服跟了出去。
“夜里来敲门的,肯定是有急诊。”我小声对楚雲铛说。
“嗯,有时候一个大夫确实忙不过来。”他点了点头。
可我刚踏出房门,就被人猛地拦腰扛在肩上。
“啊!”我刚想惊呼,嘴巴就被捂住了。
“对不起,夫人,得罪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凌萧?!你干什么?”我挣扎着喊。
“要烦请夫人跟我走一趟。”凌萧语气很严肃。
他把我带到了姜景铧住的客栈。
一进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姜景铧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白衣都被鲜血染红了,被衾和地上也是一片血迹。
我走近一看,才发现血是从他腹部流出来的,伤口很深,显然是自己捅的。
我抬头看向凌萧,声音都有些发抖:“你们遇到刺客了?”
凌萧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不是,这是侯爷自己捅的。”
“什么?他自己?”我简直不敢相信。
凌萧接着说:“侯爷知道三年前破庙里的事儿,还知道你已经跟楚雲铛成婚了。他这几天一直闷在客栈里不出门,今天我给他送饭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一踹开门就看到他浑身是血躺在床上。”
“那你们怎么不赶紧请郎中?”我急得直问。
“侯爷不让,他说……”凌萧顿了顿,“他说他想感受一下三年前你躺在破庙里的那种痛。”
“这人怎么这么傻?”我气得直跺脚。
凌萧又说:“夫人,侯爷这次是领了天子之命来蜀地的,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不止侯府,皇上也一定会追责的。”
我攥紧了手指,心里乱成一团。
“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我怕楚雲铛被牵连。”我无奈地说。
凌萧看着我,眼神坚定:“夫人,您要是不管,事情只会更糟。”
我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坐下来替姜景铧查看伤势。
19
姜景铧醒来后,眼睛还带着点惺忪,看到我站在床边,他那原本暗沉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被点亮的灯。他声音沙哑地说:“明玥,你果然还是舍不得我,是不是?”
我手里拿着药碗,递给站在一旁的凌萧,轻声说:“既然你家侯爷已经醒了,那我也该走了。”
我刚起身打算离开,姜景铧却猛地拽住了我的衣袖,眼神里满是哀求:“明玥,别走,别离开我。”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心里有些无奈。他继续说道:“你跟我一起回京都,还做我的妻,好不好?我不介意你和楚雲铛的事情,也不在乎你能不能生孩子。”
他停了停,眼神里透着几分认真:“你跟他和离,我们一辈子在一起,我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我是喜欢你的!从你嫁过来不久我就喜欢上你了,我只是,一直没看清我的心。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如果这是三年前,他能这么坦白,我估计得高兴得哭出来。可现在……
我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轻轻扯出自己的衣袖,语气平静地说:“侯爷,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姜景铧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声音有些发颤:“明玥,你别这么说,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可我现在真的后悔了。”
我摇了摇头,看向他的眸光无波无澜:“你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我现在嫁人了,嫁了个我很喜欢也很喜欢我的人。我会跟他白头偕老,地久天长。”
姜景铧还想再说什么,我打断他:“也请你,别再出现打扰我们的生活了。你如果实在对我有愧,再想自残,也请你离我远点,别到时候侯府来让我负责!”
说完,我不管姜景铧脸色多难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20
我以为那次把话说得已经很绝了。
“姜景铧,我们之间真的没可能了,你别再纠缠了。”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姜景铧那样高傲的人,应该不会再死缠烂打了。
没想到,他仍时不时出现在我面前。
“嘿,怎么又碰到你了?”他每次出现都装作很巧合的样子。
难得休息一天,楚雲铛拉着我去踏春。
“走吧,今天天气不错,去郊外走走。”楚雲铛兴致勃勃地说。
而姜景铧会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喂,你们俩怎么又来了?”我小声对楚雲铛抱怨。
我和楚雲铛去拜佛,也会在寺庙里跟他“偶遇”。
“真是巧啊,居然在这里碰到你们。”姜景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医馆里缺一味必要的药材,被别的医馆买完了。
“这可怎么办?这药材很难找。”我愁眉苦脸地对楚雲铛说。
我和楚雲铛正想办法时,凌萧就带着一个药铺老板给我们送来了这味药!
“这是姜景铧让我送来的。”凌萧说。
每次,楚雲铛都像喝了一整坛醋那样。
“他到底还想怎么样?”楚雲铛气呼呼地问我。
夜里,我使劲浑身解数,哄了又哄,才把人哄好。
“别生气嘛,他可能只是想帮帮忙。”我轻声安慰楚雲铛。
我也气闷。
“他到底想干嘛?”我忍不住对楚雲铛抱怨。
不知道姜景铧这样究竟想干嘛!
乞巧节那日,楚雲铛拉着我的手四处闲逛。
“看,那烟花好漂亮!”楚雲铛指着天空兴奋地说。
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炸开的刹那。
楚雲铛将我抵在河边的大树下,含住我的唇,攻城略地。
长吻结束。
我被吻得脸颊酡红。
“你每次都这么霸道。”我喘着气说。
睁开眼,才看见他身后不远处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是,姜景铧原本挺拔的身影略微佝偻。
眸光里一片凄楚。
我瞪了一眼此刻正笑得开怀的某人。
“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小声质问楚雲铛。
姜景铧终于还是离开了蜀地。
“他要走了。”凌萧来告诉我。
离开前,他让凌萧给我送来几张地契。
“这是他给你的。”凌萧把地契递给我。
我想了想,收下了。
“你真的要收下?”楚雲铛委屈巴巴地看了看我。
“三年前,我吃了那样大的苦,这些就算是他对我的补偿。”我轻声解释。
“况且,最近你收治的那个孩子,要治好他的病,需要好多贵重药材。”我继续说。
“你这几日愁得都长出几根白头发了。”我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们将这些地契换成钱,不仅能救那个孩子,还能救更多没钱看病的人。”我笑着说。
楚雲铛开这家医馆,从不是为了钱。
“我本来也不想收的,但你说得对,这些钱能帮到很多人。”楚雲铛终于同意了。
第二年,有人邀请楚雲铛去京都诊病。
“我要去京都,你在家好好待着。”楚雲铛说。
“我不去,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我嘟囔着。
我不愿再跟他这样长时间分离。
将医馆交给张大夫后。
“张大夫,麻烦你照看医馆了。”我对张大夫说。
就拎着包袱和楚雲铛一起踏上了去京都的路。
21
到了京都,我才听闻那件事。姜景铧半年前坠马摔伤了腿,往后余生只能和轮椅相伴。这事儿传得满京都都是,我听着心里直犯嘀咕。
“怎么会这样?”我忍不住问身边的人。
“哎,还不是李明珠干的好事。”旁边有人接话,语气里满是唏嘘,“去年姜景铧和李明珠回京都,三年孝期刚过,姜景铧本就不愿娶她,可李明珠心不甘情不愿,居然想出下药这种馊主意,想把姜景铧弄到手。”
“那后来呢?”我听得入神,赶紧追问。
“后来啊,李明珠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跟她在一起的不是姜景铧,而是京都最臭名昭著的纨绔周锦程。”那人摇头叹气,“周锦程那人,最是荒唐,成天逛花街柳巷,还喜欢在闺房里折磨女人,前面三任妻子都受不了,早早‘病故’了。”
“那李明珠岂不是惨了?”我倒吸一口凉气。
“可不是嘛,李明珠哭着闹着不愿嫁,还求姜景铧帮她,可姜景铧冷着脸说:‘当初是你贪图富贵,看不上我侯府,想嫁八王爷当王妃。你还设计让我和明玥睡在一张床上,污了清白,又装作被明玥抢婚事,害得我逼走明玥,还给她灌了堕子药……现在你给我下药,自食苦果也是活该!’”
“哇,这也太狠了!”我咋舌。
“狠不狠的,李明珠最后还是嫁给了周锦程,不到半年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她恨姜景铧,就在他马上动了手脚,结果被侯府查出来,她知道自己逃不过,几天后就在城郊跳了河。”
“真是报应啊!”我感叹道。
茶楼里的人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这大概是最近京都最热门的八卦了。
楚雲铛拉住我的手,眼神里满是担忧:“阿瑶,你听到这些,心里别不舒服。”
我朝他抿嘴浅笑:“没事,我只是觉得这事儿太离奇了。”
说着,我咬了一口他剔好刺后放在我碗里的鱼肉,可刚入口,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
“哎呀,这鱼怎么了?”我皱着眉头。
楚雲铛赶紧替我拍背:“是不是鱼有问题?我看看。”
他顺势将手指搭在我的腕上,替我把脉。过了好一会儿,他手指轻颤,眼睛瞪得老大:“阿瑶,你,你,你这是喜脉!”
来源:安逸雪梨I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