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和宋远之成亲的第三年，他用军功换了流放千里的青梅回京，还要娶她为平妻。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和宋远之成亲的第三年，他用军功换了流放千里的青梅回京，还要娶她为平妻。
他说：「其他事我可以任你胡闹，娶明月这件事，没得商量。」
他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要闹，也没想过拦着他娶妻。
他写给我的第三封和离书没有撕掉。
等官府的文书办好，我就要离开了。
1
宋远之一走三个月，杳无音信。
回来时，身边跟着一个女子，身材窈窕，肤若凝脂，半点看不出在苦寒之地待了三年的样子。
许是没有想到我会在门口迎接，宋远之皱眉，然后下意识地挡在李明月身前，好似不这样做，我就会伤害她一样。
他当真是误会了。
我不知他今日回府，自然也不可能迎接他。
他不说话，我只当没有看见两人，径自回了院子。
我在门口的态度冷淡，让宋远之不爽。
他追来了我的院子。
「赵阿星，你不要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给我脸色。该委屈的是我！若不是你挟恩图报，我不可能娶你。」
他说的大声，我却听出了底气不足。
我们成亲时，李明月已经嫁人。
我知道他与李明月的纠葛，也曾在婚前问过他，是否可以放下过去，放下李明月，与我一同经营一个家？
他是同意的。
他说，既然他选择了我，定然不会三心二意辜负我。
这才三年时间呐，他俨然忘记了曾经说过的话。
「让明月做平妻已是委屈了，你不要无理取闹，没人会动摇你将军夫人的位置。」
宋远之依旧喋喋不休，我却不愿再听。
只敷衍点头。
得到答复，他满意离去。
2
晚饭时，没等我走到大厅，就听见里面传来欢笑声。
婆母坐在上首，宋远之和李明月各坐在两边。
三人俨然和睦的一家三口。
看到我，几人面色都有些尴尬。
婆母招呼我坐下。
李明月坐了我的位置，旁边也没有多余的凳子，饭菜还已经吃了一半。
「用膳迟到就算了，还不来坐下！」
宋远之对我不耐烦，转头对李明月则体贴备至。
李明月要起身，他温声道：「你刚回来，坐着就好。让她再拿个凳子，我将军府还缺个凳子不成？」
明明是每到晚膳时间他们提前用膳，明明是旁人站了我的位置，一切居然都成了我的错。
我压抑着心中怒火，朝三人道：「我来是要说，日后我在院子里用膳，就不过前厅来了。」
说完，没有理会三人，转身走出门去。
似乎，他们也并不欢迎我。
我才刚刚踏出门口，就听见婆母招呼李明月多吃一点的声音，就听见宋远之提醒她喝汤的声音。
我啊，真是多余。
是时候离开了。
3
宋远之一共给我写过三份和离书。
第一封是老将军被陷害入狱后，他说将军府风雨飘摇，怕连累我写的。
我当时一心扑在宋远之身上，哪里会考虑后果，想也没想就撕了。
第二封是我无意间发现的，最终没有送到我的手里。
第三封则是李明月随三皇子流放后，他酒醉时，我主动要的。
那时只想着，若宋远之再伤我一次，我就离开。
没想到他会重新出征，更没想到他会用全部军功换娶李明月为平妻的赐婚。
这封和离书就这样派上了用场。
将和离书拿去官府备案的次日，宋远之匆匆来找我。
「听说你去了府衙？」
「王夫人身体不适，让我去看看。」
我说得平静，宋远之没有听出异常，松了一口气。
先前我不确定他是否记得这封和离书的存在。
现在想来是知道的。
他不提，我也不打算主动说。
「婚宴太着急，很多东西来不及准备。我们成亲时匆忙，母亲准备了不少好东西，你用不上，给明月也算不浪费。」
我安慰自己，这个人不值得我再浪费心思了，心下还是极不舒服。
还好快离开了，懒得和他计较。
4
府中处处挂彩。
在我院中伺候的下人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看我的眼神也多是同情。
他们都以为，我是突然被抛弃的。这几日和宋远之赌气，也是因为心里不平衡。
其实早在宋远之说出远门时，我就已经知道了事情原委。
三月前，宋远之打了胜仗回来，没有歇息就匆匆出了门。
没带行李，没带小厮，甚至没有带多少银两。
我怕他出事，就像老将军突然入狱，又突然惨死那样。
去找婆母商量，却听到他和婆子的对话。
「远之去接明月回来，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少爷办事一向有章程，老夫人不必忧心。」
「怎么能不忧心，若是远之没有娶妻就算了，问题是已经有了阿星。」老夫人叹气道，「远之说要娶明月为平妻，现在还是瞒着阿星，若阿星知道了可怎么好？」
他用了所有军功换了李明月回京，还要娶她为平妻。
我只觉脑子一片空白。
屋内的话却依旧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
「老夫人也不必如此忧心。少夫人是明事理的。少夫人这些年都没有孩子，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她还能不让少爷留后？况且，少爷现在圣眷正浓，少夫人又是那样的出生，已经有不少人家打听少爷的事情，想要攀亲家呢。高门贵女怎么可能做妾，倒是还是要委屈少夫人。还不如同意娶了明月小姐，她还是少夫人。」
「你说的也有理。」老夫人点头，托着婆子的手臂站起身来，「等人回来，好好和阿星说，阿星会理解的。」
我不明白，明明是宋远之儿时受伤用药过渡不能有孩子，为什么是我背锅？
我从来没有不允许宋远之纳妾，为何要瞒着吗？
那日，我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好像漏了一个更大的洞，再多自我安慰都补不好。
也是那时，我找出了压在箱底的和离书，想到了离开。
5
我是医女。
四年前，无意间在山中无意间救下了被追杀重伤的老将军。
他见我医术不俗，便请我一同回府，为老夫人调理身体。
嫁给宋远之，是我从未想过的事情。
少年将军，意气风发，是京中多少贵女们的梦里人，少将军夫人的位置怎么可能是我一个孤女可以肖想的？
然而，命运就是愿意开这样的玩笑。
老将军伤养好之后，进宫了一趟，拿回了赐婚我和宋远之的圣旨。
宋远之不同意婚事，大闹了一场，砸了房中所有能砸的东西。
老将军将其关在祠堂，甚至上了家法，也没有改变他的心意。
我这才知道，宋远之喜欢丞相府的大小姐，李明月。
他喜欢每晚看着月亮，也是想着李明月。
他出祠堂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李明月。
那时，李明月已经嫁给了皇上最喜欢的三皇子。
宋远之不相信，闯了丞相府，甚至闯了三皇子府。
因为他的莽撞，老将军被皇上斥责治家不严。
他还在气愤之下砸伤了看热闹的三个人。
其中一人还是尚书府的公子。
为了平息灾祸，老将军求了好多人。
最后，我用了半个月时间，治好了尚书府公子的伤，事情才得以平息。
6
自那之后，宋远之收敛了，不再出门闯祸，却日日在家买醉。
我有心安慰他，每次都是还未走到他跟前，就被他的眼神刺痛。
他的眼神仿佛淬了毒，要将我凌迟。
我本来只是救了个人，想着高门大户给的诊金多，日后可以开一间大点的医馆，后来莫名其妙爱上了宋远之，我就成了坏人了吗？
找到老将军，想要请他取消婚约，然后告辞离开将军府。
他说，我不能走。
若我走了，老夫人的病没人调理，宋远之也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老将军耐着性子和我说了很多，关于皇上对将军府的猜忌，关于丞相府的野心，关于宋远之和李明月为什么不可能在一起。
老将军说，我性格沉稳，由我陪着宋远之，陪着老夫人，他才能走得安心。
我只是一个孤女，并不懂老将军讲的大道理。
当时一颗心扑在宋远之身上，只要能帮助他的事情，我都愿意做，便留下了。
7
又过了些日子，宋远之同意了婚事。
婚事一切从简。
拜了堂，敬了茶，我们就正式成了夫妻。
成亲后不久，变故接连发生。
第一次是关于老将军。
老将军突然被捕入狱，罪名是通敌叛国。
也是在那几日，宋远之第一次给我和离书。
他说将军府风雨飘摇，不能连累我。
我当着他的面撕毁了和离书，说与他共同面对。
他四处奔波无果。
最后，是我的一个病人悄悄递了消息来，说会想办法让我们与老将军见一面。
宋远之单独见了老将军，回来后变得异常沉默。
三日后传来老将军在狱中身死的消息。
案子不了了之。
宋远之也被调了闲职。
我救治了不少贵妇人，从他们口中听到了许多关于老将军的事情，觉得悲凉，却也无可奈何。
我不愿看着宋远之日日消沉，心想着若我可以救更多的人，积攒更多贵人们的恩情，是不是可以让宋远之重回军中？
8
为了结识更多的贵人，我更忙了。
好在也有收获。
有了夫人们在他们夫君耳边说好话，宋远之在朝中的境遇好了一些。
虽然依旧没法回到军中，但是开始有了不大不小的事务，不再是个完全的闲人。
只是，我没有想到，因为我治病救人，居然被冠上了「不守妇德」的帽子。
一次给贵妇人看病回府途中，遇见一个昏迷的男子。
救他时，有了身体接触。
没被人认出来时，大家夸我医术好。
被认出来后，大家开始嘲笑将军府居然没落至此，需要将军夫人抛头露面养家糊口。
那时宋远之正好赶来，刚好听到这些话。
我同他解释，他只说：「救人无错。」
我以为他不在意，便也不再当回事。
没想到他转头就写了第二封和离书。
9
这封和离书没有到我的手里，是我偶然发现的。
我体谅他办差辛苦，去书房给他送宵夜。
书房亮着灯，他人不在。
我刚把宵夜放在桌上，就看到放在书桌正中央的和离书。
字迹已经干涸，像是放了许久。
一瞬间，我脚下好像生了根，再也走不动一步。
这些日子，宋远之陪我的时间越来越长，开始记得我的喜好，开始给我买喜欢的首饰，甚至不再反对我出门行医。
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温柔，甚至隐隐有了宠溺之色。
我以为我的感情在变好。
一切居然都是我的错觉。
「不守妇德」四个字膈的我眼睛生疼。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最终，我没让眼泪留下来，只悄悄退出了书房。
10
自那之后，我对宋远之冷淡了一段时间。
宋远之似乎也感觉到了，破天荒地问我是不是太累。
我敷衍应对，他却越来越粘人，半句不提和离之事。
我就这样轻易被哄好了。
我以为，我们的婚姻还有救。
却不想，新的变故再次发生。
三皇子篡位未果，举家被流放。
李明月也在此列。
他们离京那日，宋远之喝得大醉。
我劝不住，也实在心累。
同他要了和离书。
他短暂愣怔了一瞬，好似清醒，又好似更醉了。
果断提笔写了和离书。
字迹飘逸流畅，比往日的字都要好看几分。
11
次日一早，我就想去官府备案和离，却得到消息，边疆战事又起。
军中无将领可用，皇上恢复了宋远之的职位，命他即日起程。
我担心老夫人无人照料，便想着等战争结束再做打算。
这场仗打了两年，宋远之大胜。
他回京之后就急流勇退，交了兵权，依旧领了原来的闲职。
因为宋远之识趣，封赏一份份地来。
将军府再次风光起来。
只是这风光，与我无关。
12
离开前的前一日，我去见了好友，同她说了要离开的事情。
她非但没有惋惜，还替我高兴。
她说，我当初嫁给宋远之，她就觉是飞蛾扑火。
如今醒悟，重新开始，好过一辈子蹉跎。
她非要送我离别礼物，领我去了京中最繁华的首饰铺。
在这里遇到了宋远之和李明月。
李明月面前摆着满满的玉镯和头饰，等着她挑选。
看到我，宋远之微微错愕，然后又不免皱眉。
「谁让你跟来的？」
往常，宋远之给我甩脸色，只限于在将军府。
在外面，他还会顾及我的面子。
如今竟然连最后一点脸面也不留了。
「姐姐，夫君陪我选大婚的用品。若姐姐不开心，那我不选就是。」李明月说得楚楚可怜，放下手里的玉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宋远之皱眉，不悦地看了我一眼，就要安慰李明月。
我如今看见宋远之久觉厌烦，实在不想与他多言，拽着好友要离开。
好友却不是受气的主。
她上前去，将李明月看过试过的首饰统统扔在了地上。
顷刻间，金属玉器的响声此起彼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砸完，她吩咐掌柜：
「以后这两人，不许出现在我家任何一家铺子里。若做不到，你也别干了。」
好友挑衅地瞟了宋远之和李明月一眼，又开始带我挑选首饰。
李明月见宋远之不给她出头，敢怒不敢言。
宋远之只深深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两人最终被气走。
13
好友过了瘾，我出了气。
分离在即，我们喝了一顿大酒。
深夜，回到府里，宋远之居然在等我。
闻着酒气，宋远之不悦。
「赵阿星，你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娶明月当真是娶对了。她才不会像你这样，一点将军夫人的颜面都不顾！」
「呵！」
我冷笑。
「在外人面前数落自己的妻子，是顾及颜面？
「明明自己没本事，抗争不过，偏说我当了你的姻缘，是顾及颜面？
「还是我当街救人，表面说我救人无错，随后就写了和离书，是顾及颜面？
「还是见心上人嫁人无能为力，把气都撒在别人身上。如今心上人回来了，又打算抛弃旧人，是顾及颜面？」
……
曾经，我陷在自己编织的对宋远之的美好幻想里，如今死心了才发现，这个人毫无担当，遇事推卸责任，我真是瞎了眼，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
借着酒劲，我说了很多。
宋远之自知理亏，却依旧强词夺理。
「你不顺丈夫，就是你的错！」
「赵阿星，你是孤女，你唯一的倚仗就是我！」
「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将管家的对牌钥匙给我吧，日后明月管家。」
「她自小就学这些，定然比你做得好。」
……
我一把将钥匙甩在宋远之的脸上，顺便关门，留下突然哑然的宋远之。
这个将军府，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14
次日醒来，宋远之居然守在我的床前。
一身喜服，有些刺眼。
「阿星，往日是我不对，是我忽略了你。我只你昨日的话是气话，我不怨你。」他说地小心翼翼，「日后我一定好好对你。我们好好过日子。」
我不言，他也不恼，依旧好声道：「你赶紧收拾一下，不好让明月等太久。」
今日就要离开了，不想与他呛嘴。
「你先去吧。」
我说得很是平静。
见我没有生气，宋远之神色放缓，欢喜地出了门。
我换了旧衣，拿了为数不多的行李，避开众人，从后门离开。
走到街角，回头一看，正好看到将军府的门楣。
宋远之下马，满脸喜色，朝众人拱手后，小心翼翼地抱起新娘子。
我的心完全平静了。
这错乱荒唐的几年终于结束，即将恢复正轨。
许是我的叹息声太大，惊到了宋远之。
他突然转身，与我四目相对。
那一刻，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震惊、怀疑、不敢置信，最终好似还有几分慌乱。
然而，这些都与我再没关系。
我平静地转身，朝城门走去。
15
快马奔驰，很快出了城。
没有看到将军府门口的闹剧。
起哄声中，宋远之抱着新娘的手突然脱力，喜娘被摔在地上，又引得众人一阵嬉闹。
众人以为只是一个小插曲，纷纷起哄宋远之重新抱新娘。
李明月也在等着。
但久久只听到宾客的起哄声，不见宋远之任何动作。
她忍不住催促，却见宋远之拨开宾客，朝外走去。
「宋郎，今日我们成亲，你要去哪里？」
李明月慌了，摘了盖头，急切上前拽住宋远之。
众人听到这话，也看出了不寻常。
嬉闹声骤停，都在看着宋远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月，你先进门。我去接阿星回来。主母不在，我们拜堂不算的。」
说着，宋远之抚开李明月的手就要上马，被李明月死死拽住。
「你先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就算赵阿星反对，你也会娶我。你说以后我执掌中馈，是当家主母。如今她走了，我们没有了阻碍，不是更好吗？」
「她是妻，你是妾。这一点不会变。」
宋远之狠狠甩开李明月，翻身上马。
16
宋远之没有追上我。
他不甘地回了府，宾客已经走了七七八八，只有李明月还在堂中，在老夫人的下首哭泣。
「远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老夫人看见宋远之，拿起拐杖在他背上狠狠打了一杖。
宋远之仿佛不知道疼，开口便是：「娘，阿星回来了吗？」
没等老夫人回答，他已经转身，去了我的院子。
院子收拾得整整齐齐，旁边的小花园里少了一片草药，换成了芍药花，其他与往日没有不同。
那草药园是我住进这里之后种下的，可以观赏，也可以入药。
当时种下时，宋远之说种草药不如种芍药看起来养眼。
如今见草药园没了，换成了芍药，才觉芍药才与这里不搭，怎么看都不顺眼。
他走进屋子，见桌上放着一封回执，一个小匣子。
回执自然是和离书的回执。
那样薄薄的一张纸，宛若千金。
宋远之读了几遍，只觉心口堵得厉害。
他从没想过赵阿星会离开他。
他最困难的时候，她撕了和离书，说与他一同面对。
他消沉的时候，她和各家夫人交好，为他争取来重新出征的机会。
如今，将军府恢复了往日荣光，她居然离开了？
他打开旁边的匣子。
里面是这些年他送给她的所有东西。
簪子、手镯、头饰，还有各种小玩意。
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是他至今记得，他收到礼物时眼中的光彩。
他居然都不要了？
也是，三年时间，他送了这些，还不如李明月回来几天，他送给李明月的零头。
宋远之心口抽痛，忍不住开口：「阿星，我难受。」
没有人回应。
那个一听说他不舒服就会赶来的人，在他和别人大婚的时候，走得彻彻底底，再也不回来了。
17
我一路南下，一路行医。
在嫁给宋远之以前，我的想法是开一间小小的医馆，收几个徒弟，将师父交给我的医术发扬光大。
没想到因为救了老将军，见了宋远之，只一眼，就让我陷了进去，连答应师父的事情都忘了。
我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落了脚。
开医馆的第二日，镇上几个青年纵马疾驰，撞伤了不少人。
官府召集了镇上所有的大夫去救治，也包括我。
其中有两个青年伤得最重，腿被马匹踩断，血流不止。
哀嚎声响彻大厅，但是无一人敢上前治疗。
十六七岁的年纪啊，若就这样死了多可惜。
我心胆怯，却还是选择救治伤情最重的病人。
针灸、剔骨、缝合……但凡师父教过的方式，我能想到的都用上了。
两天两夜，两个少年从大声哀嚎到小声呜咽，从发高热到恢复正常，我一刻也不敢放松。
两人腿瘸了，命保住了。
少年的家人喜极而泣，跪在我面前不住地磕头。
我扶起又跪下。
好似我不认真地接受他们的叩拜，他们就一直磕下去。
无奈之下，我只得接受。
在这一瞬间，我又想到了被蹉跎的这几年，真真是浪费了光阴。
18
因为救了旁人不敢救的人，我的名声在镇上渐渐传开，分走了其他医馆的生意。
也因此引来一些麻烦。
宋远之找到我时，我正在与诬陷我治坏人的无赖对峙。
无赖被我说得哑口无言，想要离去，被我阻拦，送了官。
宋远之跟了我一路。
他神色有些疲惫，像是许久都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开口却依旧高高在上。
「闹够了吗？」
「如你所愿，我不娶明月了，你可以回去了吧？」
我看着他，想起了我们的第一面。
那是我救了老将军没多久。
宋远之还是京中炽手可热的小将军，愿意结亲的高门不计其数。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风声，说我是老将军给宋远之选的人。
尽管那时，我还不知道宋远之的存在。
我如往常一般在近郊草药，偶然遇见踏青的贵女们。
她们出言嘲讽，说我纵然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我知自己身份低微，有些人得罪不起。
要离开时，宋远之出现了。
少年将军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周身气度更是不凡。
他将我护在身前，语气坚定。
「赵姑娘是我父亲的救命恩人，若是赵姑娘愿意，我宋家的主母，也是当得的。」
只一句话，只一眼，我就陷了进去。
当初的维护，好似是我幻想出来的错觉。
如若不然，我不知道如何将眼前这个只会对我口出恶言的人与那时的意气青年当成一个人。
19
「和离书已经生效，我们没关系了。」
我语气平静。
「既然选择了她，就坚定一点。」
宋远之愕然。
他没想到，他低声下气追到了这里，我是这样的态度。
「赵阿星，你只是一介孤女。」
宋远之恼羞成怒，出口又成了嘲讽。
「离了将军府，你能过成什么样？如果不离开将军府，像刚才那些无赖，敢来找你的麻烦吗？」
「同我回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他的话激不起我心底的半分涟漪。
我只觉心累。
「无赖我可以对付。没有你，我的日子只会变得更好。宋远之，你配不上我的喜欢。」
我语气笃定。
「曾经我喜欢你，不顾你的冷脸也要留在将军府。现在我不喜欢你了，你何必自找无趣？」
宋远之第一次被我说得没脸，定在原地许久，才缓缓离开。
20
回到医馆，接到好友的来信。
告知我宋远之要来寻我，让我防备一些。
信中还说，我离开那天，宋远之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在街上纵马疾驰不说，回去还砸了喜堂，成了京中笑谈。
李明月想重新举办婚宴，宋远之不同意，甚至都不同意娶她。
老夫人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气病了。
将军府一地鸡毛。
直到将军府的境况，我心里只感慨世事无常，并无其他想法。
那里已经同我没有关系了。
我要继续师父的遗志，走遍四海，治病救人。
再也不要困于一隅，做笼中之鸟了。
21
师父说，初见我时，我瘦弱得不成样子，倒在她家门口。
叫醒我后，我不发一言，但是一双眼睛却明亮如星，便给我取名阿星，随她姓赵。
师父说，这世上女子过得艰难，能遇见如意郎君不受委屈的希望渺之又渺。但是有一技之长，没有夫君也可以过得好。
我曾经不理解。
不知道女子不嫁人怎么会过得好。
如今在这小镇只待了几月，便觉得师父说的对。
嫁错了人，委曲求全，不如不嫁。
22
宋远之再来寻我时，口气缓和了许多，却依旧不接受我不愿意回去的事实。
「宋远之，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说。
第一次和他说自己真实的想法。
我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我想要的夫君是可以平等地对待我，可以支持我行医，解除各色病人而不嫌我丢人的人。
「你做不到。」
宋远之哑然。
嫁给他以前，我四处救人，甚至定期在城外义诊。
嫁入将军府后，我救治的病人身份都不一般，不是某大员的夫人，就是某王公贵族的姐妹。
我不再是医者，反而成了下人。
看病前战战兢兢，遇到难以开口的病症要想好听的说辞，开药也变得小心翼翼，生怕用了重药得罪人，也怕治不好病连累将军府。
为待我如父亲一般的老将军奔走，为了让将军府在低谷时好过一些，我甘愿当下人，如履薄冰度过每一日，小心翼翼地诊治那些贵人。
如今，我不是将军府的任何人，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23
我说得明白坚决，宋远之却置若罔闻，依旧日日在我的医馆门前蹲守。
除了贡献了几天八卦，无甚用处。
我忍无可忍，想要与他彻底说清楚。
「宋远之，我不欠你，也不欠将军府。」
我救了老将军，为老夫人调理身体。
从定下婚约之后，就为他收拾烂摊子。
为了他的仕途，一次次卑躬屈膝，求着那些贵妇人帮忙说好话。
我会累，也会害怕。
我不想一遍被人嫌弃，还一遍毫不在意地付出。
我不奢望我的丈夫可顶天立地，为我解决所有的麻烦。
我只希望他看得到我的付出，认可我的付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我每说一句话，宋远之的脸色就白一分。
我第一次在他脸上那样明显的羞愧之色。
「宋远之，我们就到这里吧。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24
宋远之走了。
我的日子却没有恢复平静。
因为宋远之的纠缠，我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或许是在京中受够了冷眼，如今这些谈资，对我完全没有伤害度。
偶尔还和旁人调侃我在京中见到的那些贵人。
我依旧上午在医馆诊病，下午上山采药。
我想到了要收徒，当日就在山中捡回来一个被遗弃的小姑娘。
一个五六岁，瘦骨嶙峋的小女孩。
她大概五六岁，瘦骨嶙峋，倒在地上，全身都是伤口。明明疼得要死，却倔强地不喊不叫。
见到人来，眼睛骤亮，喊了一句「救命」。
她不愿说以前的事，我也不强求。
为她取了新名字，阿明。
随我姓，叫赵阿明。
25
阿明很有学医的天赋，看见草药，听我说一遍名字就能记住，甚至药性也能记得大差不差。
每次出诊，我都带着她。
只短短几个月，她就可以独立抓药了。
有时候我觉得她年纪小，不必如此懂事。
偶尔给她些零花钱，让她买些零食，和镇上的其他小伙伴一起分享。
她都只是摇摇头，然后默默做事，像个小大人。
我知她以前过得一定很辛苦，便当她现在是新生。
我们相互陪伴，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26
我又收到了好友来信。
宋远之因为擅离职守，被上官斥责。皇上念他的军功，又因为老将军对他有愧疚，本不愿管。
但他不知悔改，又整日酗酒，还对同僚出手，最终被停职。
好友说，若我没有和离，或许还有人看在我治病的份上，为他求求情，现在的宋远之，可谓孤立无援。
现在的宋远之，孤立无援。
现在的将军府，闭门谢客，也成了京中贵人圈的孤岛。
老夫人被气病，我留下的药早已吃完。请新的大夫看，总不见效，如今缠绵病榻，估计时日无多。
李明月始终没有要到名分，一气之下离开将军府，不知去了何处。
放下信，打算给好友回信。
告诉她日后不必再说将军府的事情。
抬眼就看见李明月站在我的店铺门口，踌躇着不敢进来。
她的肚子微微隆起。
我惊讶。
她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般，解释道：「不是宋远之的。」
她从将军府离开后，跟了个商人。
她途径此地，特地来向我道歉。
「若不是我，你们是不是就不和离了？」
李明月问得小心。
我摇头。
「我们的问题很多，纵然没有你，我们也长久不了。」
她叹了口气。
「其实我觉得他配不上你。」
「我未出嫁前，父亲就不允许我嫁给他。抛开圣上猜忌不谈，他觉得宋远之孩子心性，除了会打仗，其他一塌糊涂。」
「在老将军求了圣旨之后，父亲也强迫我出嫁，就是怕因为他惹出更大的是非。」
我听着她继续说。
「可是我也感激他，把我从北荒接回来。」
「他答应娶我，我并没有很高兴，只是当做救命稻草。回京之后，看他对我比你好，我还是虚荣心作祟，生出了赶走你的心思。」
「可是我没想到，你会主动离开。」
「终归你受到的伤害，有我划下的一刀，我应该道歉的。」
李明月说了很多，关于他和宋远之，他和三皇子，还有流放时的生活。
她还同我要了许多安胎和调理身体的药。
她说，商人家财万贯，但是小妾孩子无数，家中并不安宁。
对她一点也不好，只是贪恋她的身体。
但是她没有办法。
家族把她除名，父兄不管她，连宋远之也违背了诺言。
她无路可去，却还想要活下去。
她想要个孩子，也想要一笔钱。
商人是最好的选择。
我听着她的叙述，心里五味杂陈。
那个曾经让我仰望的贵女，如今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为她配了药，做好标签，还写了长长的注意事项。
临走前，她看了一眼阿明，踌躇开口：「若我日后来寻你，你能……我是说，我将孩子送来同你学医，你能收下他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按理，我们没有熟到这个地步。
我们曾还是情敌。
可是，她好似并没有伤害过我。
她也是被父母抛弃的可怜人。
我莫名其妙地点了头。
27
我又收了几个徒弟。
都是无家可归的小女孩。
看见他们每次吃饱饭，就抢着干活，生怕慢了一步就被抛弃的样子，我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
世上有那么多人活着就很艰难，有那么多人值得我去帮助。
过去的几年，我怎么就能先在宋远之那棵歪脖子树上，什么事情都不做呢？
还好我醒悟了。
我上午在医馆看诊，下午轮流在这徒弟去山中采药。
晚上给他们讲睡前故事，就像我的师父曾经那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淡又充实。
我没想到还会收到将军府的来信。
是老夫人写，宋远之送来的。
信上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写得歪歪扭扭，看得出写字时握笔不稳。
宋远之说，老夫人临终一直叫着我的名字，说将军府对不起我。
他还说，他也后悔了。
不该那样对我。
他不求我的原谅，只想最后来看一眼。
他被撤了职，老将军和老夫人都不在了。
他要带他们回家乡。
宋远之的脸上写满了落寞和憔悴。
我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他不是个好丈夫，不是个好儿子，但他也非大奸大恶之人。
嫁进将军府，如履薄冰地过了三年，好似一场梦，一场不那么好的梦。
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怨任何人，自然也不会怨宋远之。
从曾经倾心，到如今走到陌路。
我似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和他说。
他匆匆地来，不舍地走。
我们彻底结束了。
28
除了阿明，其他人都没有见过宋远之。
听到我们说话，都只好奇地躲在帘子后听着。
宋远之离开，一个个小小的人才欢欢喜喜地跑到我跟前，抱着我的腿，生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
我轻笑，告诉她们，我日后会一直陪着他们，教他们学医，送他们上学堂，直到他们学有所成。
最小的徒弟才两岁。
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看见我笑，也跟着笑。
她不会叫师父，只知道叫娘亲。
受她的影响，其他人也不再叫师父，开始叫娘亲。
每每我领着一群娃娃走在街上，总能吸引一大波目光。
谁能有我这样的福气，年纪轻轻，就如此多的女儿？
镇上不少媒婆听说了我的事，想为我保媒。
在看见家里那么多萝卜头的时候，放弃了。
这倒是为我省了不少麻烦。
我啊，无心再嫁。
只想像师父那样，行医济世，治病救人。
顺便培养几个徒弟，让她们行走于世，足以自立。
如果能继续发扬师父定下的传承，就再好不过了。
番外：宋远之。
答应娶阿星时，我是真心打算放下明月，和阿星好好过日子的。
尤其是父亲和我说了朝中的局势之后。
但不知为何，看到阿星略带讨好的对我，我总觉得别扭。
我想要的妻子不是这样的。
我忍不住对她口出重言。
父亲蒙冤入狱，我知道罪名是子虚乌有，是诬陷，却无能为力。
我用尽了办法都没法见父亲一面。
多亏阿星，让我见到了父亲。
那时我觉得，有阿星正好。
于是，开始对阿星好。
试着接受一个不懂琴棋书画的医女做妻子。
试着用我希望的夫妻关系和她相处。
我开始送阿星首饰，开始给她买各种姑娘喜欢的玩意儿。
看见她每次收到礼物欢喜的样子时，我也开心。
我以为，我们也算是幸福的夫妻。
直到路上听到那一句句嘲笑，掀起了我压在心底的怨愤。
为什么我的妻子是个医女？
为什么我要受这样的嘲笑？
为什么将军府会落没至此？
我不甘心。
气愤之下我写了和离书。
写到一半冷静下来，觉得我不该迁怒阿星。
后来有事出门，这件事也被我抛之脑后。
阿星还是看到了和离书，开始对我冷淡。
我有些慌，开始挽回。
那时的阿星还没有心死，我一句关心，她就很满足。
我以为她会永远这样, 离不开我。
后来有机会接回明月时, 我才会毫无顾忌。
心想着，到时安慰她几句，我们便依旧可以和好如初。
奈何，我轻看了阿星。
婚宴那天遥遥相望，我心里的慌乱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那一刻，我好似失去了人生最重要的东西。
明明我喜欢的人是明月, 出于局势娶的阿星。
明明我想要和明月弹琴对诗，琴瑟和鸣，与阿星总是不知道聊什么。如今看到阿星离开，怎么会心慌至此，好像人生至此就完了呢？
我抛下众人，抛下明月, 依旧没有追到阿星。
再次见她。
她在医馆忙碌，忙着治病, 帮着教徒弟学习药理。
那样专注, 那样温和的神情, 在面对我时，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见到我, 阿星脸上无悲无喜，好像看到的不是曾经的丈夫，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我想挽回, 又知道挽回无望。
我绝望、无措，又忍不住和阿星说重话，将她推得更远。
我想过很多次, 如果我没打算娶明月，我和阿星会不会不一样？
想来不会的, 她还是会离开。
在我酒醉写完和离书以后。
在我抱着侥幸心理, 纵然我娶了明月，阿星也不会离开我以后，
在我一心享受阿星的付出, 又不愿意平等地对待她以后。
我们就渐行渐远了。
母亲离世前, 说她后悔了。
后悔放任我去接明月，后悔同我一起瞒着阿星。
她想要道歉，却已经无法起身，只颤颤巍巍写下三个字。
我知她是给我机会, 再见一次阿星的机会。
我照做了。
奈何，我伤阿星太深。
她对我，连话都不想说, 完全没有曾经时时刻刻追在我身后, 小心翼翼寻找话题的样子。
我终于接受阿星再也不属于我的事实。
我回了家乡，将父母合葬。
我不知日后该何去何从。
或许换个名字从军，或许蹉跎一生。
我的人生大抵就是如此了。
我到此刻才惊觉，知子莫若父。
父亲为我选的妻子很好, 若我懂得珍惜，我此刻定然生活美满，母亲也不会这样早离世。
可惜我弄丢了她。
弄丢了家。
来源：大气原野一点号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