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火狐曾经有过一段机缘，在杏坛外面听过至圣先师孔子讲学。有一天，孔子谈论到生死，感叹道：“还不知道生，怎么能知道死呢？” 火狐趴在草丛里，心里忽然灵光一闪，竟然能开口说人话了，它向圣人远远行了一拜，问道：“请问夫子，什么才算是‘人’呢？” 孔子听到声音，目光像火

唐朝开元年间，终南山深处有一只修行了六百年的火狐。这狐狸全身都是赤红色，只有眉心有一缕白毛，远远看去，就像火焰里藏着一点寒霜。

火狐曾经有过一段机缘，在杏坛外面听过至圣先师孔子讲学。有一天，孔子谈论到生死，感叹道：“还不知道生，怎么能知道死呢？” 火狐趴在草丛里，心里忽然灵光一闪，竟然能开口说人话了，它向圣人远远行了一拜，问道：“请问夫子，什么才算是‘人’呢？” 孔子听到声音，目光像火炬一样穿透树林的荫蔽，看到这狐狸已经有了灵性，就说：“克制自己的欲望，遵守礼的规范，这就是仁。懂得礼、坚守义，才能算是人。” 火狐十分高兴，当场立下大愿：积累一千件善事，化身成人，不辜负夫子 “知礼守义” 的期望。

六百年一转眼就过去了，火狐做了九百九十九件善事，眼看就要功行圆满，有机会化身为人了。可天有不测风云，这天它正在洞府里运气调息，忽然觉得心口翻江倒海，眉心那缕白毛烫得像要烧起来。它掐指一算，顿时吓得魂都快飞了 —— 三天后，就是它六百年一次的雷劫大限！火狐不怕自己形神俱灭，只怕心愿没能实现，最后一件善事没做成，辜负了圣人的指点之恩。它听说当朝宰相张说，是文曲星下凡，学识渊博，还通晓天机，就决定下山去求他帮忙。

火狐变成一个穿红衣的书生，眉间有一点朱砂痣，连夜飞快地赶到长安。它找到张说的府邸时，正赶上宰相在书房夜里读书。火狐书生不顾阻拦，“扑通” 一声跪在院子的台阶下，哭得涕泪横流：“相国救命啊！弟子修行了六百年，做了九百九十九件善事，就差一件就能功成身退了，可三天后雷劫就要来了！恳请相国指点，哪里能找到做最后一件善事的机会啊？” 张说放下书卷，盯着书生眉间的朱砂痣看了很久，感叹道：“真诚到了极点，连金石都能被打开。你既然找到我，也是天意。延长寿命、渡过劫难的方法，古代就有。

从前商容见到老子，问起长生的道理，老子说：‘人效法地，地效法天，天效法道，道效法自然。’顺应天时，机会就在眼前。雷劫是上天的惩罚，也是上天的考验。你要是能在雷劫降临的地方，找到一个‘看见生就能明白死’的人，得到他一句‘生也可贵，死也安然’的真心回答，这劫难或许能化解，给你留一线生机。”

火狐书生再次叩首拜谢：“请相国说清楚，到哪里找这个人？什么时候找？”

张说铺开宣纸，挥笔写了一张符箓，折好递给书生：“天机就在这符里。你现在就出长安西门，遇到的第一个在雨中哭的小孩，就是你的机会。如果他哭的时候怀里紧紧抱着东西，你就问他：‘活着苦吗？怕死吗？’要是他回答‘生也可贵，死也安然’，你就把这符送给她，雷劫自然会消失。要是他答的不是这话，你就当场把符烧了，赶紧回深山，听天由命。记住，符不能先打开，打开了机会就没了，上天的惩罚马上就到！” 火狐书生双手颤抖着接过符箓，千恩万谢后，转身朝西门跑去。

说来也怪，刚出西门没多久，天空就阴云密布，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还真看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蜷缩在破败的土地庙屋檐下，浑身都湿透了，哭得撕心裂肺。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粗布包袱，雨水都浸透了也不肯松手。火狐书生心里一紧，赶紧上前，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小孩挡雨，温和地问道：“小娃娃，这么大的雨，怎么在这里哭啊？”

小孩抬起泪汪汪的脸，抽噎着说：“我娘… 我娘病得快死了… 郎中说… 只有终南山深处的‘还阳草’能救她… 我冒着雨去采… 摔下山崖… 草… 草都烂了…” 他绝望地打开湿透的包袱，里面是几株被泥水泡烂的草根。

火狐书生心里像被刀绞一样，这还阳草正是它洞府附近才有的灵草！看着小孩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它想起张硕的嘱咐，强忍着焦急问道：“小娃娃，别哭了。你告诉叔叔，活着苦吗？怕死吗？”

小孩听到这话，哭声稍微停了停，迷茫地看着书生，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烂了的草，忽然小嘴一瘪，哭得更伤心了：“呜呜呜… 生… 活着当然苦！我娘病了没钱治，爹爹累倒了，弟弟妹妹还饿肚子… 可… 可死更可怕啊！我怕我娘死！我不要我娘死！我娘要是死了… 呜呜… 我们可怎么办啊… 我娘不能死！她得活着！” 小孩的哭喊声在雨里特别凄惨，每一个字，都透着求生的欲望，没有一点 “死也安然” 的意思。

火狐书生愣在原地，像被雷劈了一样。张相国的叮嘱还在耳边 ——“答的不是这话，就烧了符赶紧回来”。它颤抖着手掏出那张符箓，只要用个火诀，就能把它烧了，然后逃回深山，或许还能有一点活路。可是，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救母亲哭得肝肠寸断的小孩，感受着他怀里那微弱却无比强烈的求生意志，火狐想起了孔子 “知礼守义” 的教诲，想起了自己做九百九十九件善事是为了什么。

它长叹一声，眉间的朱砂痣红得像要滴血。它没有烧符，反而轻轻打开了那张符箓。符纸上只有八个红得像血一样的大字：“舍身救母，功德圆满！”

一瞬间，火狐书生明白了！这小孩的极深孝心，这绝境中的纯真之心，正是它苦苦寻找的最后一件善事的机会！这 “功德圆满” 的机会，不在于躲避劫难，而在于担当！它不再犹豫，一把抱起小孩：“别哭！叔叔知道哪里还有还阳草！抱紧我！” 话刚说完，红衣书生的身影一晃，变成一道赤色的流光，带着小孩，顶着狂风暴雨，直往终南山深处飞去！它用尽六百年的修行功力，用肉身硬抗越来越近的恐怖雷云，只为能赶在那一点点生机消失之前。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撕裂天空的紫霄神雷，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力，准确地劈向那道赤色流光！

再说张说府里。老宰相站在窗前，望着西方天空那道让人惊心动魄的紫色闪电，手里的茶杯 “啪” 地掉在地上摔碎了。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声，老泪纵横：“傻孩子！傻孩子啊！老夫给你符箓，明着说机会在‘回答’里，其实是看你能不能看破‘对生死的执念’！那符里‘舍身救母’四个字，正是你最后一件善事的答案 —— 放下自己的生死，成全别人的极深孝心，这样的心境光明磊落，雷劫也难以毁灭！可你… 你竟然选了最刚烈的一条路… 用命换命！这是大仁大勇，也是太傻了啊！”

几天后，有樵夫在终南山一处险峰下，发现了一个昏迷的男孩，怀里紧紧抱着几株新鲜完好的还阳草。男孩被救醒后，只记得一个眉心有红痣的红衣叔叔，抱着他飞一样上了山，找到草药后，忽然把他紧紧护在身下，接着就是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和刺眼的光… 再醒来时，就在山下了。

而在男孩被发现的地方不远处，焦黑的山石上，嵌着一块像火一样赤红的皮毛，眉心的位置，一点像寒霜的印记，看得很清楚。旁边的地上，歪歪扭扭刻着四个被雨水冲刷过却还显红色的小字，好像是用尽最后力气留下的：“见生，知死。”

来源：一纸愁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