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暮色漫过窗台时,林凡发来一张黄河岸边的照片:浊浪拍打着滩涂,芦苇在风中摇曳,远处的炊烟与天际线融在一起。“这是去年冬天去老家采风拍的,每次看都觉得心里踏实。”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带着泥土的温润,我们的话题就此展开——从黄河母亲滋养的乡土记忆,到生活与写作的双向奔
黄河滋育处,笔墨共生时——与林凡谈生活、写作及小说与剧本的双重叙事
文/冰阳
暮色漫过窗台时,林凡发来一张黄河岸边的照片:浊浪拍打着滩涂,芦苇在风中摇曳,远处的炊烟与天际线融在一起。“这是去年冬天去老家采风拍的,每次看都觉得心里踏实。”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带着泥土的温润,我们的话题就此展开——从黄河母亲滋养的乡土记忆,到生活与写作的双向奔赴,再到小说与剧本如何在叙事中“共谋”,每一个观点都像是从生活里长出的庄稼,饱满而有力量。
“我写的所有故事,根都在黄河边的那个小村子里。”林凡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眷恋。她的老家在黄河中下游的一个村落,童年记忆里,有祖母在灶台前熬煮的玉米粥,有父亲在河滩上开垦的菜园,还有夏夜里乡亲们围坐在老槐树下,讲的那些关于黄河的传说。“那时候不懂什么是写作,只觉得这些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连风里都带着故事的味道。”
这些乡土记忆,后来成了她写作的“富矿”。在中篇小说《追逐》里,主角陈野的父亲是个老黄河纤夫,小说中那段“父亲带着陈野在河滩上拉纤,脚掌磨出血泡也不肯停下”的描写,就源于林凡小时候看祖父拉船的经历。“祖父常说,黄河的水不是流的,是‘熬’的——熬得过急流险滩,才能到宽阔的地方。”这句话后来被她写进小说里,成了陈野在困境中坚持写作的精神支撑。林凡坦言:“生活不是写作的‘素材库’,而是‘源头活水’。你喝过黄河的水,踩过黄河边的土,写出来的故事才会有筋骨,有温度,不是飘在天上的空话。”
她强调,“从生活到写作”不是简单的“复制粘贴”,而是“提炼与升华”。去年夏天,她回村里住了一个月,每天跟着堂叔去田里劳作,看他如何在干旱时给玉米浇水,如何在暴雨后抢救倒伏的庄稼。“堂叔说,‘种地和过日子一样,急不得,得顺着节气来’。”这句话让她顿悟了写作的节奏——“就像种玉米,不能刚种下就盼着收获,得等它生根、拔节、抽穗,写作也一样,得让故事慢慢生长,让人物慢慢丰满,不能为了快而丢了细节的‘魂’。”后来,这段经历被她融入到新构思的乡村教师小说里,主角李老师“顺着学生的性子教知识,不急于求成”的教育理念,正是源于堂叔的“种地哲学”。
“黄河母亲的滋育,不只是给了我故事,更给了我看待生活的眼光。”林凡说,她学会了在平凡的日子里找“闪光点”:村口修鞋的老张,总把顾客的鞋子擦得锃亮;村头小卖部的王婶,会给晚归的孩子留一盏灯;就连黄河边那些不起眼的芦苇,在她眼里也是“坚韧的象征——冬天枯了,春天又能冒新芽”。这些观察,成了她笔下人物的“底色”,让她的故事里,总有一群“像黄河滩上的草一样,平凡却有力量”的普通人。
“如果说生活是根,那写作就是我踩着根须走出的路。”林凡这样形容生活与写作的关系。她最初提笔写作,是因为高考失利后,在日记本里写下了自己的迷茫与不甘。“那时候没人看我的文字,我只是想把心里的话写出来,就像对着黄河喊一声,不管有没有回声,先喊出来再说。”没想到,这些日记后来成了她第一篇短篇小说的雏形,发表在当地的文学刊物上——这让她第一次感受到,“写作能把心里的‘结’,变成笔下的‘光’,既能照亮自己,也能温暖别人”。
这些年,写作早已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改变了她看待生活的方式。以前遇到烦心事,她会忍不住抱怨;现在,她会下意识地观察“这件事里藏着什么情绪,能让我写出什么样的细节”。有一次,她在菜市场看到一位老奶奶,因为摊主多找了五块钱,特意绕了两站路送回去。“换作以前,我可能只会觉得‘老奶奶很实在’,但现在我会想:老奶奶为什么要特意送回去?她走回去的时候在想什么?如果把这个场景写进故事里,能体现出什么样的人性微光?”后来,这个细节被她写进了《追逐》的番外篇里,成了主角陈野“坚持写真话”的精神触发点——“连五块钱都要讲诚信,我写故事更不能骗读者”。
“写作不是‘脱离生活’,而是‘更深入地走进生活’。”林凡说,为了写好乡村教师的故事,她特意去乡村小学当了半个月的志愿者,跟着老师一起备课、上课、家访。有一次,她跟着李老师去家访,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才到学生小宇家——小宇的父母在外打工,跟着奶奶生活,家里连一张像样的书桌都没有,却在墙上贴满了小宇的奖状。“李老师蹲在地上,跟小宇说‘你的奖状比书桌更珍贵’,这句话我记了很久。”后来,她把这个场景写进小说里,很多读者留言说“看哭了”——这让她更加坚信,“只有真真切切走进生活,才能写出让读者‘走心’的文字”。
而生活也在反过来“成全”她的写作。有一次,她因为写不出剧本的高潮部分,烦躁地在黄河边散步,看到一位渔民在收网——渔网里没有多少鱼,但渔民却笑着说“今天的风好,就算没鱼,吹吹风也舒服”。“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我:我之前总想着‘高潮要够激烈’,却忘了‘平淡里的从容’才更打动人。”后来,她修改了剧本的高潮部分,没有设计“主角突然获得大奖”的戏剧性情节,而是让主角在黄河边,看着渔民收网,突然想通了“写作不是为了获奖,而是为了记录那些值得被记住的人和事”——这个修改,让剧本的主题更显厚重。“你对生活真诚,生活就会给你写作的灵感;你在写作里成长,也会在生活里活得更清醒。”林凡说,这就是生活与写作的“相互成全”。
“最近在把《追逐》改成剧本,才发现小说和剧本,就像黄河的两条支流,看似不同,最终却能汇到一起,滋养出更丰富的叙事。”林凡笑着说,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剧本创作,过程中充满了“挑战与惊喜”。
她坦言,小说与剧本的叙事逻辑截然不同。“小说可以躲在文字背后,慢慢铺陈人物的心理活动,比如我在小说里写‘陈野看到退稿信,心里像被浇了一盆冷水’,读者能通过这句话感受到陈野的失落。但剧本不行,剧本要‘把心理活动变成动作和对话’——我得写‘陈野捏着退稿信,手指越攥越紧,直到信纸皱成一团,他没说话,只是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黄河,默默点了一根烟’。”这种“从‘告诉读者’到‘展示给观众’”的转变,让她一开始很不适应,“总觉得‘没说透’,后来才明白,剧本的‘留白’比‘说透’更有力量——观众能从动作和眼神里,读出比文字更多的情绪”。
但小说与剧本并非“对立”,而是能“相互借力”。林凡说,小说里丰富的心理描写,成了她塑造剧本人物的“底气”。“我知道陈野为什么会坚持写作,知道他在被家人质疑时的委屈,知道他在看到希望时的激动——这些小说里的细节,让我在写剧本的对话和动作时,能更准确地把握人物的‘魂’,不会让人物变成‘只会说台词的工具’。”比如,剧本里有一场陈野与父亲争吵的戏,她没有让父亲直接说“你别写了,找个正经工作”,而是让父亲拿出自己年轻时的纤夫绳,说“这绳子陪我拉了二十年船,没让我饿肚子;你那支笔,能让你吃饱饭吗?”——这句话既符合父亲“务实”的性格,又藏着父亲对儿子的担忧,而这份“担忧”,正是来自小说里对父子关系的深度刻画。
反过来,剧本的创作也让她对小说的叙事有了新的思考。“写剧本时,要考虑‘场景的视觉感’,比如‘黄河滩的日出’‘出租屋的昏黄灯光’,这些场景描写能让剧本更有画面感。现在我写小说,也会刻意加强场景的‘镜头感’,让读者能‘看见’故事里的画面。”比如,她在修改《追逐》的新版本时,把“陈野在出租屋里写稿”的段落,改成了“出租屋的窗户对着巷子,路灯的光透过玻璃,在稿纸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陈野握着笔,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写起来,墨水在影子里晕开,像黄河里的浪头,一波接一波”——这样的描写,既有小说的细腻,又有剧本的画面感,让故事更生动。
“小说和剧本的‘合谋’,本质上是‘叙事的互补’。”林凡总结道,小说能深入人物的内心,让读者“走进人物的心里”;剧本能通过场景和动作,让观众“看到人物的生活”。“就像黄河的水,既能滋养岸边的庄稼,也能载着船只远航——小说和剧本,也能在各自的叙事里,把同一个故事,讲出不同的精彩,却又始终围绕着‘人’这个核心,围绕着那些从生活里长出来的真情实感。”
通话结束时,夜色已深,林凡说她要去修改剧本里的一场戏——“陈野终于在黄河边,把自己写的故事读给父亲听”。想象着那个场景,我忽然明白,无论是生活与写作的相互成全,还是小说与剧本的双重叙事,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方向:用真诚的笔墨,记录那些被黄河滋养的人和事,让平凡的日子里,长出不朽的故事。而林凡,正踩着黄河的泥土,沿着文字铺就的路,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下去。
2025年11月4日作于河子书屋
来源:历史文化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