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房东“砰砰”砸门的时候,我正把最后半包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倒进锅里。
那天,房东“砰砰”砸门的时候,我正把最后半包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倒进锅里。
门板被砸得嗡嗡作响,像催命。
“陈阳!开门!房租呢!再不交就给我滚出去!”
我缩着脖子,关掉灶台的火,连呼吸都停了。
整个人像只受惊的耗子,贴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咆哮。
这间十几平米的出租屋,是我最后的龟壳。
外面那个女人,是随时能把我的龟壳踩碎的人。
我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工作也丢了。口袋里比脸还干净。
手机早就被我调成了静音,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催债的。
我不敢接,也不敢回。
我怕的不是被骂,而是怕听到电话那头冰冷的声音,确认我真的是个废物。
“操。”
我低低地骂了一句,额头抵着冰凉的门板。
锅里,那几根可怜的面条正在慢慢变坨。
就在我以为房东要破门而入的时候,外面突然安静了。
然后,我听到了林晚的声音。
“王姐,不好意思,我刚下班回来。房租我这就转给您。”
她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丝下班后的疲惫,但没有丝毫慌乱。
“小林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个男朋友……唉!”
房东的语气缓和下来,但还是充满了鄙夷。
“我知道,王姐,他最近……不太顺。您放心,下个月我提前给您。”
“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你也是个好姑娘,别太苦了自己。”
脚步声远了。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几秒后,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
门开了。
林晚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几根青菜和两个鸡蛋。
她看到我坐在地上,愣了一下。
然后,她什么也没说,走进来,把菜放下,径直走到灶台边。
她看了一眼锅里已经糊成一团的面,叹了口气。
“我来吧。”
她挽起袖子,熟练地刷锅,倒水,开火。
我坐在地上,看着她的背影。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牛仔裤的膝盖处有些磨损。就是这么一个瘦弱的背影,却撑起了我整个摇摇欲坠的世界。
眼眶有点发热。
“起来,地上凉。”她没有回头,声音淡淡的。
我嗯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坐在床沿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了上来。
我的那碗,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
她的那碗,只有几根青菜。
“吃吧。”
我拿起筷子,却迟迟没有动。
“怎么了?”她问。
我抬起头,看着她。灯光下,她脸上的疲惫看得更清楚了。眼角有细细的纹路,那是被生活和我磋磨出来的痕迹。
“林晚,”我声音沙哑,“对不起。”
她夹起一筷子面,吹了吹,放进嘴里,慢慢地嚼。
“对不起什么?”
“房租……”
“我交了。”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说不出口“我没钱”,也说不出口“我会还你”。
因为这两句话,在当时的我听来,都像个笑话。
她终于抬眼看我,眼神很静。
“陈阳,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把这碗面吃了,然后去把澡洗了,胡子刮了,好好睡一觉。”
她顿了顿,又说:“明天,重新开始。”
我看着碗里的荷包蛋,眼泪“啪嗒”一下掉了进去。
那是我二十八年来,吃过的最咸的一个荷包蛋。
也是最暖的一个。
那天晚上,我刮了胡子,洗了积攒了好几天的脏衣服。
林晚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我晾衣服的时候,从后面轻轻抱住了我。
她的脸贴在我的背上,声音闷闷的。
“陈阳,钱没了可以再赚,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只要你人还在,就好了。”
“我怕的是你先垮了。”
我的手停在半空,手里还捏着湿漉漉的袜子。
那一刻,我发誓。
我这辈子,一定要让林晚让过上好日子。
我一定要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开始疯狂地投简历。
石沉大海。
互联网寒冬,我这种三十岁左右、履历上有“创业失败”污点的程序员,成了最尴尬的存在。
高不成,低不就。
面试官看着我的简历,眼神里的轻蔑几乎不加掩饰。
“你觉得你上次创业失败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你这个年纪,还能像年轻人一样加班吗?”
“我们这个岗位,薪资可能达不到你的预期。”
每一次面试,都是一次凌迟。
我开始怀疑自己,怀疑我这十年来敲下的上千万行代码,到底有什么意义。
回到出租屋,林晚总能第一时间察觉我的情绪。
她不会问我“怎么样”,她只会说“我今天买了你爱吃的排骨”,或者“我们看个电影吧”。
她用她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我那点可怜的自尊。
有一次,我面试一家小公司,被一个刚毕业的产品经理怼得哑口无言。
回到家,我终于爆发了。
我把电脑包狠狠摔在地上,冲着她吼:“有什么意义!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就是个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
我像一头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口不择言。
林晚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等我发泄完。
我吼累了,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她走过来,蹲在我面前,仰头看着我。
“骂完了?”
我没说话。
“骂完舒服点了?”
我还是没说话。
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发。
“陈阳,你不是废物。”
“你是那个能在大学里靠自己写程序赚生活费的学霸。”
“你是那个刚毕业就敢跟老板拍桌子,说他方案是狗屎的技术大神。”
“你是那个为了一个完美的交互效果,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的偏执狂。”
她一句一句地说着,像在提醒我,也像在提醒她自己。
“你只是……暂时卡住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
“我可以等你。”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心疼,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我无法形容的、坚定的信任。
我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死死地抱着。
“晚晚,再给我点时间。”
“好。”她拍着我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那天之后,我不再海投简历。
我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开始构思一个新的项目。
那是一个极其冒险的想法,一个基于算法推荐的个性化内容平台。
在当时,市场上还没有完全成熟的同类产品。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伪需求。
我把想法告诉林晚。
她听了半天,其实她根本听不懂那些复杂的技术架构和商业模式。
她只问了我一个问题。
“做这个,你会开心吗?”
我愣住了。
开心?
我已经很久没有考虑过这个词了。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架构图,感受着指尖因为兴奋而微微的颤抖。
“会。”我说。
“那就去做。”
她的回答简单得让我意外。
“可是……我没有钱。”
“我还有点积蓄。”
“万一又失败了呢?”
“那就再去找工作呗,还能饿死不成?”她笑得云淡风轻,仿佛我们讨论的不是我们俩的全部身家,而是一顿晚饭吃什么。
她拿出了她所有的积蓄,五万块钱。
那是她工作好几年,省吃俭用攒下来,准备当嫁妆的钱。
她把银行卡塞到我手里的时候,手心全是汗。
“密码是你生日。”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感觉它重逾千斤。
我没再说什么“谢谢”,也没再发什么誓。
我只是把这张卡,贴身放在了我的口袋里。
从那天起,那间十几平米的出租屋,就成了我的战场。
我买了一台二手的服务器,放在床脚。
服务器嗡嗡作响,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日夜不停。
出租屋里拉了根网线,网速慢得像蜗牛。
为了省钱,我一天只吃一顿饭。
通常是林晚下班后带回来的,一份十五块钱的盒饭。
她总会把里面的肉都夹给我。
“你用脑,多吃点。”
而她自己,就吃我剩下的米饭,配点咸菜。
我劝她别这样。
她总是笑:“我减肥。”
我看着她越来越瘦的脸颊,和越来越宽的眼袋,心如刀割。
但我什么都不能说。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愧疚、感激和爱,都敲进代码里。
那段时间,我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困了就用冷水泼脸,或者狠狠掐自己一把。
键盘被我敲得噼啪作响,仿佛在与全世界为敌。
林晚成了我唯一的后勤部长。
她每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我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
出租屋很小,她走动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打扰到我。
有时候我写代码到深夜,她就在旁边陪着,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书,或者给我递杯水。
我偶尔回头,看到灯光下她安静的侧脸,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在黑暗隧道里艰难前行的人,而她,是隧道尽头唯一的那束光。
没有她,我早就被黑暗吞噬了。
产品第一个版本上线那天,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我拉着林晚,坐在电脑前,看着后台数据的实时刷新。
一个用户。
十个用户。
一百个用户。
数据增长得异常缓慢。
一整个晚上,只有寥寥几百个注册用户。
我心凉了半截。
“完了。”我喃喃自语。
林晚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很暖。
“这才第一天,急什么。”
“可能……我的方向就是错的。”我开始自我怀疑。
“没错。”她斩钉截铁地说。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是你做的东西。”她的语气理所当然。
我看着她,突然就笑了。
是啊,全世界都可以不信我,但林晚会信。
这就够了。
奇迹发生在第三天。
一个科技圈的大V无意中发现了我们的产品,试用之后,写了一篇长长的推荐文章。
“这可能是我今年见过的,最惊艳的个人作品。”
文章一发,流量像洪水一样涌了进来。
服务器瞬间就崩了。
我看着后台瞬间飙红的警报,没有丝毫慌张,反而兴奋得浑身发抖。
“爆了!晚晚!我们爆了!”
我抱着林晚,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疯狂转圈。
她被我转得头晕眼花,咯咯直笑。
“慢点慢点!要吐了!”
那天晚上,我通宵修复服务器,优化代码。
林晚就陪着我,给我泡咖啡,递毛巾。
天亮的时候,产品恢复了正常。
用户数,突破了十万。
我看着那个数字,感觉像在做梦。
我转过头,看到林晚靠在床头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本看到一半的书。
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
我走过去,轻轻地帮她盖好被子。
然后,我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晚晚,我们成功了。
至少,成功了第一步。
接下来的一切,像是按下了快进键。
投资人开始找上门来。
我穿着从林晚那里“借”来的唯一一件像样的衬衫,去见了第一个投资人。
那是一个很有名的VC,办公室在国贸顶楼。
我站在能俯瞰整个北京城的落地窗前,手心全是汗。
我紧张地阐述着我的产品,我的理念,我的未来规划。
投资人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
最后,他问了我一个问题:“陈阳,你的团队呢?”
我愣住了。
团队?
我光杆司令一个。
“目前……主要是我一个人在负责。”我硬着头皮说。
投资人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一个人的英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他拒绝了我。
我走出那栋金碧辉煌的大厦,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回到出租屋,我把领带扯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说得对,我就是个笑话!”
林晚捡起领带,仔细地叠好。
“他说得不对。”
“什么不对?我连个团队都没有,拿什么跟别人拼?”我自嘲地笑。
“谁说你没有团队?”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你的团队。”
“你是我的第一个产品体验官,第一个客服,第一个投资人,也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
“我们俩,就是一个团队。”
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是啊,我怎么忘了。
我不是一个人。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我重新振作起来。
我开始更疯狂地工作。
我用投资人拒绝我的理由,反过来打磨我的产品。
我把用户体验做到了极致,把算法推荐的精准度提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用户口碑开始发酵。
很快,第二个、第三个投资人找上门来。
这一次,我不再紧张。
我甚至敢在他们面前拍桌子,告诉他们我的产品值多少钱。
最终,我拿到了第一笔天使轮融资。
三百万。
当那笔钱打到公司账户上时,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看了整整十分钟。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林晚,去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家路边摊。
还是那个油腻腻的桌子,还是那个咋咋呼呼的老板。
我点了满满一桌子烤串。
“老板,再来两瓶啤酒!”我意气风发。
林晚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像淬了星光。
“这么开心?”
“开心!”我拿起一串烤腰子,狠狠地咬了一口,“晚晚,我们有钱了!”
“我们再也不用住那个破出租屋了!”
“我给你买大房子,买跑车,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喝得有点多,开始胡言乱语。
林晚没有打断我,只是微笑着,不停地给我递纸巾,让我擦嘴角的油。
那天晚上,我们回出租屋的路上,我哼着不成调的歌。
路过一家金店,我突然停下脚步。
我拉着她走进去,指着柜台里最闪的一条项链。
“这个,给我包起来。”
店员看到我一身酒气,穿着廉价的T恤,眼神里有些鄙夷。
但还是职业地报了价:“先生,这条项链是我们的新款,两万八千八。”
我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掏出手机。
“扫这里。”
付款成功的声音响起时,店员的表情瞬间变了。
我拿起那条项链,亲手给林晚戴上。
冰凉的铂金贴着她的皮肤,钻石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很美。
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林晚低着头,看着胸前的项链,没有我想象中的欣喜若狂。
她只是轻轻地摸了摸,然后对我说:“太贵了。”
“不贵!”我大着舌头说,“以后,我给你买更贵的!”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挽着我的胳膊,默默地往回走。
回到出租屋,那条昂贵的项链,和这个简陋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就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们很快搬了家。
我租了一个高档小区的精装三居室,月租两万。
搬家那天,我请了最好的搬家公司。
我们几乎没什么东西可搬。
除了我的电脑和服务器,就是林晚的一些衣服和书。
我看着那些打包好的旧物,大手一挥:“都扔了!我们买新的!”
林晚却固执地把她那些洗得发白、起了毛球的旧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行李箱。
还有那个我们用了好几年的、锅底已经发黑的平底锅。
“留着干嘛?我给你买全套德国进口厨具。”我不解。
“用习惯了。”她淡淡地说。
新家很大,很漂亮。
有巨大的落地窗,有智能家居,有我梦寐以求的开放式厨房。
我以为林晚会很高兴。
但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
她花了很多时间来打扫这个新家,把每一个角落都擦得一尘不染。
然后,她就经常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
我问她在想什么。
她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太空了。”
我没懂她说的“空”是什么意思。
我只觉得,我终于让她过上了好日子。
我的事业进入了快车道。
公司迅速扩张,从我一个人,变成了十个人,五十个人,一百个人。
我们搬进了更气派的写字楼。
我每天都在开会,见投资人,谈合作。
我忙得脚不沾地,忙得连跟林晚吃一顿晚饭的时间都没有。
我开始频繁地出差。
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各种昂贵的礼物。
包,首饰,化妆品。
那些我曾经在杂志上看到的、觉得遥不可及的奢侈品,现在我能眼都不眨地买给她。
她每次收到礼物,都只是礼貌地说声“谢谢”,然后把它们放进衣帽间。
那个衣帽间,堆满了各种我买给她的、她却几乎从不使用的东西。
她还是喜欢穿她那些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
我开始觉得,我有点不了解她了。
我们之间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少。
我回家的时候,她通常已经睡了。
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她还没醒。
我们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租客。
偶尔有一次,我没有应酬,早早回了家。
推开门,发现林晚居然不在。
我打她电话,她说跟朋友在外面吃饭。
我心里突然一阵无名火。
我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她居然还有闲心跟朋友吃饭?
等她回来,我没忍住,质问她:“跟谁吃饭去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报了几个她闺蜜的名字。
“这么晚才回来?”我的语气很冲。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些失望。
“陈阳,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是哪样?是那个连房租都交不起的穷光蛋吗?”我被她那句话刺痛了,口不择言起来。
“你希望我变回那个样子吗?”
她没有跟我吵,只是疲惫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步步紧逼。
她沉默了。
良久的沉默。
然后,她转身走进了客房。
“我今天睡客房。”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我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感觉那扇门把我的世界也分成了两半。
我不知道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我明明是想让她幸福的。
我赚了那么多钱,给了她那么好的生活,为什么她反而不开心了?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我烦躁地扯开领带,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那晚,我失眠了。
我想起我们还在出租屋的时候。
虽然穷,但我们每天晚上都会挤在一起看电影,会聊一整晚的天。
我会跟她讲我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她会跟我讲她公司里的八卦。
我们有说不完的话。
现在,我们住着大房子,却相对无言。
第二天早上,我主动示好。
我跟她说,我下周要过生日了,公司准备给我办一个生日派对,我希望她能以女主人的身份出席。
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我松了口气。
我想,这也许是我们关系缓和的一个契机。
我让助理去订了城里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邀请了所有商业上的伙伴和公司的员工。
我想让所有人都看看,我陈阳成功了。
也想让所有人都看看,我身边站着的,是陪我一路走来的林晚。
生日派对那天,我特意请了造型师,给林晚从头到脚打造了一番。
昂贵的定制礼服,精致的妆容,璀璨的珠宝。
当她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艳了。
她真的很美。
美得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但也美得……很陌生。
宴会上,我意气风发,端着酒杯,周旋在各色人等之间。
林晚就那么安静地站在我身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像一个精致的人偶。
有人过来敬酒,夸她:“陈总好福气,太太真漂亮。”
我哈哈大笑,搂住她的腰,得意地说:“那当然,我太太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我能感觉到,我搂住她腰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派对进行到一半,我的一个合伙人,喝多了,拉着我说:
“陈阳,你真牛逼。我记得几年前,你还住那个破村子里,穷得叮当响。”
“现在,啧啧,人生赢家啊。”
“你得好好感谢你老婆,当年要不是她,你哪有今天。”
我笑着说:“是是是,我这辈子最该感谢的就是我老婆。”
我说着,转头去看林晚。
我以为她会感动,会因为我的这番话而开心。
但我看到的,是她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嘴唇。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失望。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说错什么了吗?
派对结束后,回到家。
我脱下西装,兴奋地对她说:“晚晚,你今天真美。”
她没有回应我。
她默默地脱下礼服,摘下珠宝,一件件放好。
然后,她走进浴室,开始卸妆。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又变回了那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林晚。
素面朝天,脸上带着一丝倦意。
她坐在沙发上,对我招了招手。
“陈阳,我们聊聊吧。”
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我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我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怎么了?”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我们分手吧。”
我以为我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吧。”她又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为什么?”我下意识地问。
“你开什么玩笑?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我们不好。”她摇了摇头,“我们已经不好很久了。”
“是因为我今天在派对上说的话吗?”我急切地想找到一个理由,“我那是喝多了,我……”
“不,不是因为今天。”她打断我。
“那是为什么?”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给你买了你想要的一切,我让你过上了最好的生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愤怒。
我无法理解。
我明明已经实现了我当初的誓言,为什么等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悲哀。
“陈阳,你给我的,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我问。
“我想要的……”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我想要的是那个在出租屋里,会把荷包蛋夹给我,自己吃白水煮面的陈阳。”
“我想要的是那个在深夜里,拉着我的手,眼睛亮晶晶地跟我讲他的梦想的陈阳。”
“我想要的是那个失败了会哭,成功了会笑,有血有肉的陈阳。”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而不是现在这个,用钱来衡量一切,用礼物来表达感情,把我当成一个战利品,向全世界炫耀的陈总。”
我的心,被她的话狠狠地刺穿着。
战利品?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我没有……”我徒劳地辩解。
“你有。”她看着我,“你今天在派对上,搂着我的腰,跟别人说‘我太太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的时候,你的表情,不是爱,是炫耀。”
“你觉得,拥有我,是你成功的一部分。”
“你觉得,我陪你吃了那么多苦,你就应该用钱来补偿我。”
“可是陈阳,我陪你吃苦,不是为了有一天你能用钱来砸我。”
“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开心起来,希望你能重新站起来,做回那个我爱的你。”
“可是你站起来了,却走得太远了,远到……我已经不认识你了。”
她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一滴一滴,砸在我的心上。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一直以为,我努力赚钱,是为了让她幸福。
到头来,我却亲手把我们的幸福,给弄丢了。
我以为我给了她一个世界。
其实,我只是建了一座华丽的笼子,把她关了进去,也把自己关了进去。
“晚晚……”我伸出手,想去碰她。
她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那个动作,像一把刀,瞬间捅进了我的心脏。
“我已经决定了。”她说。
“我已经找好了房子,明天就搬走。”
“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一样都不会带走。包括你公司的股份,我已经让律师拟好了转让协议。”
“我净身出户。”
我彻底愣住了。
我从来没想过,她会这么决绝。
“你……你至于吗?”我声音颤抖,“就因为这些……就要跟我分手?”
“陈阳。”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钱。”
“而是,你已经不爱我了。”
“你爱的是那个成功的、无所不能的自己。”
“而我,只是你成功路上的一个见证者,一个需要被你‘报答’的功臣。”
“你对我,有感激,有愧疚,有责任,唯独没有了爱。”
“这样的关系,太累了。”
“我不想再继续了。”
她说完,转身走进了客房。
又是那扇门。
这一次,我知道,它永远都不会再为我打开了。
我一个人,在巨大的客厅里,坐了一整夜。
天亮的时候,我听到了开门声,和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
我没有出去。
我不敢。
我怕看到她离开的背影。
我怕我忍不住会求她。
可是,我有什么资格求她呢?
是我,亲手把她推开的。
大门轻轻地关上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感觉我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一起带走了。
空荡荡的,疼得厉害。
林晚走后,我的人生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依然是那个光鲜亮丽的陈总。
我依然住在那个豪华的大房子里。
我依然每天开着跑车,出入各种高级场所。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那个房子,太空了。
静得能听到灰尘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请了保姆,每天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
但那不是林晚打扫出来的感觉。
没有了烟火气。
我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闭上眼,就是林晚的脸。
是她在出租屋里,为我煮面的样子。
是她在我失意时,抱着我,说“我可以等你”的样子。
是她最后看着我,说“你已经不爱我了”的样子。
我开始疯狂地工作,用会议和应酬填满所有的时间。
我以为,只要我够忙,就不会有时间去想她。
但我错了。
越是喧嚣,越是衬得我内心孤寂。
有一次,我在酒局上喝多了。
一个新来的实习生,长得有几分像林晚,小心翼翼地过来扶我。
我看着她的脸,鬼使神差地叫了一声:“晚晚……”
那个女孩吓了一跳。
周围的人都开始起哄。
“陈总,想太太了啊?”
我一把推开那个女孩,踉踉跄跄地冲出包厢。
我在马路边,吐得昏天黑地。
胃里翻江倒海,心里也一样。
我终于明白,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女人。
我失去的,是我的根,我的魂。
我开始尝试去找她。
我去了她闺蜜那里,去了她父母家。
所有人都告诉我,不知道她在哪。
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戒备和冷漠。
我知道,是林晚交代过的。
她不想再见到我。
我动用了我所有的人脉和资源,去查她的下落。
我像一个疯子,翻遍了整个城市。
终于,在一个月后,我找到了她。
她在一个离市中心很远的小镇上,租了一个小院子,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我开车过去的时候,是一个午后。
阳光很好。
她穿着一身棉布裙子,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
她的头发长了,随意地挽在脑后。
脸上没有化妆,但气色很好,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宁静和满足。
她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
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仿佛我只是一个偶然路过的陌生人。
“你怎么来了?”她问。
“我……我来看看你。”我声音干涩。
“我很好。”她说。
然后,就是沉默。
我看着她,看着她院子里那些盛开的花,看着她脸上恬淡的笑容。
我突然明白,她离开我,是真的过得更好了。
这里没有昂贵的礼物,没有华丽的派对。
只有阳光,花草,和自由的空气。
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而我,给不了她。
我以为我能给她全世界,但我连她想要的一小片宁静都给不了。
我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晚晚,”我鼓起所有的勇气,“我们……还能回去吗?”
我看到她浇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当初的悲伤,只有一片澄澈。
“陈阳,”她轻轻地说,“回不去了。”
“我们都回不去了。”
“以前那个出租屋里的陈阳和林晚,已经死在了你拿到第一笔投资的那天。”
“你杀死了他,我也没能救活她。”
“我们现在,都只是陌生人。”
她的话,像一把温柔的刀,一点一点,凌迟着我的心脏。
我看着她,忽然很想问她,那你还爱我吗?
但我没问出口。
因为我知道答案。
也因为,我已经没有资格再问这个问题了。
我站了很久。
最后,我对她说:“对不起。”
她摇了摇头:“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对不起你自己。”
“还有,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转身,一步一步,走回我的车里。
我没有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就会崩溃。
开车离开小镇的时候,我从后视镜里,最后看了一眼那家花店。
阳光下,她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我知道,我彻底失去她了。
我失去了那个,在我一无所有时,愿意陪我吃泡面的女孩。
我用我的成功,杀死了我的爱情。
我回到了我的世界。
那个充满了金钱、名利、和无尽空虚的世界。
我依然是别人口中的“陈总”,“人生赢家”。
我拥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
除了她。
后来,我听说,她的小镇因为旅游开发,变得小有名气。
她的花店,成了网红打卡地。
生意很好。
听说,她身边出现了一个男人。
是一个教画画的老师,温和,儒雅。
他们会一起在院子里种花,一起画画,一起喝茶。
朋友把他们的照片发给我看。
照片上,她笑得很开心。
是我很久很久,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那一刻,我竟然没有嫉妒。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我终于明白,我爱她,就该让她去过她想要的生活。
哪怕那生活里,没有我。
我把那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设置成了我的手机壁纸。
助理看到,惊讶地问:“陈总,您这是……有新女朋友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她不是我的新女朋友。
她是我永远也回不去的过去。
是我用整个后半生,来缅怀和忏悔的青春。
我删掉了照片,给助理发了条信息。
“把下个月的行程都排满。”
手机屏幕亮起,倒映出我疲惫而麻木的脸。
我,陈阳,三十五岁。
事业有成,身家过亿。
一无所有。
来源:惦念暮为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