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第二遍,我认出来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然后猛地扔进了液氮。
婚礼前三天,我收到了一个匿名邮件。
附件是一个视频。
点开。
酒店房间的顶灯,白得刺眼。
然后是喘息,男女的,混在一起,黏糊糊的,像没搅匀的胶水。
镜头晃了一下,对准了床上。
男的是沈明,我明天就要登记,三天后就要举办婚礼的未婚夫。
女的是林薇薇,我的伴娘,我认识了八年的闺蜜。
视频不长,三分二十秒。
我看了三遍。
第一遍,我没认出来。或者说,我的大脑拒绝处理这个信息。
第二遍,我认出来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然后猛地扔进了液氮。
第三遍,我看得很仔细。
看沈明是怎么压着林薇薇的,看林薇薇的手是怎么抓着床单的,看他们汗湿的头发是怎么贴在额头和鬓角的。
我甚至还按了暂停,放大了画面,研究了一下沈明手腕上那块表。
是我送他的二十八岁生日礼物,欧米茄,八万多。
我当时为了买这块表,吃了三个月的工作餐,推了所有不必要的社交。
他收到的时候,抱着我转圈,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女朋友。
现在,这块表正随着他身体的动作,在林薇薇的脊背上,一晃,一晃。
像个不知疲倦的节拍器。
我把视频进度条拉到最后。
沈明趴在林薇薇身上,声音带着餍足后的慵懒:“你说,蒋冉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气死?”
林薇薇咯咯地笑,声音娇嗲得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那么要强,肯定得气疯了。不过,她怎么会知道呢?我们不是一直都藏得很好吗?”
“也是,”沈明翻了个身,躺在旁边,“婚礼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出问题,两家面子上都挂不住。她那个人,最看重面子了。”
“所以啊,你就安心当你的新郎,我呢,就乖乖当我的伴娘。我们俩,神不知鬼不觉。”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关掉电脑,坐在黑暗里。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冰箱压缩机偶尔工作的嗡嗡声。
我没哭。
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只是觉得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我和沈明在一起五年,从大学毕业到各自事业小有所成。
我们一起挤过城中村的握手楼,一起吃过一块钱一包的泡面,一起为了一个项目熬过无数个通宵。
所有人都说我们是模范情侣,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我们的婚礼,请帖发出去了三百多份,酒店、婚庆、司仪、车队,所有的一切都已就绪。
我妈前两天还打电话来,嘱咐我婚礼前不要乱跑,好好做保养,当个最美的新娘。
最美的新娘。
我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我拿起手机,翻到通讯录。
手指在“沈明”两个字上悬停了很久。
然后,我向上滑动,点开了另一个名字。
沈晏。
沈明的亲哥哥。
电话接得很快,那边传来一个低沉冷静的男声。
“蒋冉?”
“是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沈晏,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见你一面。”
“出什么事了?”他很敏锐。
“见了面再说。老地方,半小时后。”
我挂了电话,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风衣穿上。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吓人。
我对着镜子,扯出一个微笑。
蒋冉,别慌。
天塌下来,也得先把它扶正了再哭。
我们约在一家常去的茶馆,二楼包厢,隔音很好。
我到的时候,沈晏已经在了。
他面前摆着一套紫砂茶具,正有条不紊地洗茶、冲泡。
热气氤氲,模糊了他英挺的眉眼。
他和沈明是亲兄弟,长得有五六分像,但气质截然不同。
沈明是那种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永远带着三分笑意,很讨长辈和女孩子喜欢。
而沈晏,像一块终年不化的冰。
他比沈明大四岁,年纪轻轻就接手了家族生意,手段凌厉,沉默寡言,商场上人称“小阎王”。
他对谁都淡淡的,包括我这个准弟媳。
我们认识五年,说过的话加起来可能不超过一百句。
“喝点什么?”他把一杯泡好的普洱推到我面前。
茶香醇厚。
我没碰,直接把我的笔记本电脑推了过去。
“你先看个东西。”
沈晏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他打开电脑,按下了播放键。
房间里顿时充满了那种令人作呕的、黏腻的声音。
沈晏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眉头都没皱一下。
仿佛屏幕上那两个赤身裸体纠缠在一起的人,是两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直到视频结束,房间重归寂静。
他才缓缓地合上电脑,抬眸看我。
“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个小时前。”
“打算怎么办?”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想问你,怎么办。”
沈晏沉默了。
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修长的手指捏着小小的杯子,有一种奇异的协调感。
“取消婚礼,”他终于开口,“我让沈明去跟你道歉,给你和你家人一个交代。后续的赔偿,沈家会一分不少地给你。”
这是最理智,也最常规的处理方式。
我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
“请帖都发出去了,酒店婚庆的钱大部分都付了,这时候取消,损失多少钱先不说,我爸妈的脸往哪儿搁?我们家的脸往哪儿搁?”
“蒋冉,面子没有你的感受重要。”沈晏说。
我笑了,笑得有点凉。
“沈晏,你不是我,你不懂。”
“我爸是个老教师,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名声。我妈在社区工作,跟街坊邻里关系好得跟一家人似的。我女儿要结婚了,嫁得很好,这是他们最近半年逢人就说的话。”
“现在,婚礼取消了。为什么?因为新郎在婚前跟我的伴娘睡了。你让我爸妈怎么跟别人解释?你让他们以后在单位、在小区里怎么抬得起头?”
“他们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我说着,声音有些发抖,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愤怒。
“沈明可以不要脸,我蒋家不能不要。”
沈晏静静地听着,没打断我。
“所以,”他问,“你想要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古井,不起波澜,却仿佛能洞悉一切。
“我有一个想法,”我说,“很大胆,甚至有点疯狂。”
“说来听听。”
“婚礼,照常举行。”
沈晏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只是……”我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说出那句在我脑子里盘旋了半个小时的话,“新郎,得换一个。”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晏看着我,目光锐利如刀,似乎想把我从里到外剖开看个清楚。
“换谁?”他问。
我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你。”
“我?”
他终于笑了,很轻的一声,像是嘲讽,又像是觉得荒谬。
“蒋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
“理由。”
“第一,你是沈明的哥哥。你来当这个新郎,对外可以说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临时换人,虽然奇怪,但至少保全了两家的颜面。婚礼的本质,是沈家和蒋家的结合,至于是沈家的哪个儿子,对不知情的宾客来说,区别不大。”
“第二,沈家需要这场婚礼。”我盯着他,“我知道你们公司最近在谈一个很重要的合作,对方很看重合作方的家庭稳定性。这场联姻的消息早就放出去了,如果婚礼取消,还是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你觉得对你的生意会有什么影响?”
“第三,”我少し停顿,“你替你弟弟,还我一个公道。”
沈晏的笑意收敛了。
他看着我,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良久,他才开口:“你这是在报复沈明。”
“是。”我承认得坦坦荡荡,“他让我成为一个笑话,我就要让他亲眼看着,我嫁给了他最敬畏的哥哥。他想要的体面、家庭、婚姻,我一样都不会留给他。”
“我要他这辈子都活在我的阴影下,每次看到你,看到我,都会想起他自己做过的蠢事。”
“我要他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我说完这一长串话,心脏砰ötong ötong地跳。
这很疯狂。
这简直是疯了。
和一个几乎不熟的男人提议结婚,还是在這種情况下。
我像一个赌徒,押上了自己后半生的所有筹码。
沈晏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慢慢地喝着。
包厢里安静得可怕。
我能听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蒋冉,”他终于放下茶杯,“你想过后果吗?”
“婚姻不是儿戏。你和我,没有感情基础。”
“我知道。”
“这对我,对你,都不公平。”
“公平?”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无比讽刺,“沈明和林薇薇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他们想过公平吗?”
“我现在,只要不公平。我要所有人都陪着我不痛快。”
“包括你自己?”
“对,包括我自己。”我斩钉截铁。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如果我答应你,你能得到什么?”
“一个丈夫,一个完整的婚礼,一个保全了的家族颜面,以及……一个让沈明痛不欲生的机会。”
“那你需要付出什么?”
“我的下半辈子。”我说,“我会当一个合格的沈太太。孝顺父母,操持家务,对外维持我们夫妻恩爱的形象。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会是你最坚实的盟友。”
这是一场交易。
我把我自己,当成了交易的筹码。
沈晏又沉默了。
这一次,时间更长。
长到我以为他会站起来,骂我一句“疯子”,然后转身就走。
但他没有。
他只是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好。”
他说。
只有一个字。
掷地有声。
我的心,在那一刻,落了地。
也碎了。
“从现在开始,”沈晏看着我,眼神冷静得可怕,“你和我,是未婚夫妻。”
“沈明那边,你不用管,我会处理。”
“你父母那边,你找个时间,我去拜访。”
“婚礼的细节,有什么需要改动的,直接告诉我。”
他像一个项目经理,条理清晰地安排着一切。
我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
“好。”
“还有,”他补充道,“把视频发给我。”
我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
这是他的武器。
我把视频通过微信发给了他。
“我先走了,公司还有会。”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
“蒋冉,”他说,“别怕。”
然后,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包厢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桌上那杯他给我倒的、已经凉透了Anfa茶,突然就哭了。
不是嚎啕大哭,就是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无声无息。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为我死去的五年爱情?
为我即将开始的荒唐婚姻?
还是为沈晏那句“别怕”?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人生,彻底脱轨了。
接下来的两天,我像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白天,我是那个幸福满满的准新娘。
试穿改好的婚纱,确认最后的宾客名单,和我妈一起打包给亲戚的回礼。
沈明打来电话,语气甜蜜。
“冉冉,在干嘛呢?想我了没?”
“在忙婚礼的事呢,”我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精致的妆容,笑得滴水不漏,“你呢?西装拿到了吗?”
“拿到了,帅得很!等婚礼那天闪瞎你的眼!”
“好啊,我等着。”
挂了电话,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林薇薇也在微信上找我。
“冉冉,伴娘服我试啦,超美的!谢谢你哦!”
后面跟了一个“爱你”的表情包。
我回她:“不客气,你喜欢就好。婚礼那天,你可得好好表现。”
“放心吧!保证把你这个新娘子衬托得美美的!”
我看着屏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到了晚上,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一遍一遍地看那个视频。
我强迫自己看,看清楚每一个细节,记住每一个声音。
我要让这份恶心和屈辱,刻进我的骨子里。
我要确保,婚礼那天,我不会有半分心軟。
沈晏那边,效率高得惊人。
第二天下午,他就带着价值不菲的礼物,出现在了我家楼下。
我爸妈见到他时,愣住了。
“小晏?你怎么来了?沈明呢셔?”我妈问。
“叔叔阿姨好,”沈晏礼貌地颔首,“沈明公司临时有急事,我替他过来送点东西。”
我爸妈热情地把他请进门。
我找了个借口,把我妈支进厨房,然后把我爸和沈晏请进了书房。
门一关上。
我爸看着我:“冉冉,到底怎么回事?神神秘秘的。”
我没说话,只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上面是我和沈晏的聊天记录,以及我写的一段简短的情况说明。
我爸戴上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他的脸色,从疑惑,到震惊,再到铁青。
拿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
“这个……这个!”他猛地一拍桌子,气得浑身发抖。
“爸,您别激动。”我赶紧扶住他。
“我能不激动吗?!”我爸眼睛都红了,“我蒋家的女儿,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凭什么受这种委屈?!”
“取消!婚礼必须取消!我现在就去沈家,找他们算账!”
他说着就要往外冲。
“爸!”我拉住他,“你听我说完。”
我把我和沈晏的计划,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我爸听完,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沈晏。
“你们……你们疯了?!”
“叔叔,”沈晏开口了,声音沉稳有力,“我知道这个决定很仓促,也很荒唐。但是,这是目前情况下,能把对蒋家、对蒋冉的伤害降到最低的办法。”
“婚礼取消,流言蜚语会像刀子一样扎在你们身上。但如果婚礼照常举行,只是换了新郎,我们可以对外宣称是两家商议后的决定。面子上,至少是过得去的。”
“最重要的是,”沈晏看向我,“我不会让蒋冉受委屈。”
“我向您保证,我会用我的一生,来弥补沈明对她造成的伤害。我会对她好,比任何人都好。”
他的话,不像是在请求,更像是在做一个郑重的承诺。
我爸看着他,又看看我,脸上的怒气渐渐变成了复杂和心疼。
他沉默了很久,书房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冉冉,”他哑着嗓子问我,“这是你的决定?”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爸,我想好了。我不甘心。”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能让他们看我的笑话。”
我爸看着我坚定的眼神,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罢了,”他说,“你自己选的路,别后悔就行。”
“爸……谢谢你。”我的眼眶一热。
“谢什么,”我爸摆了擺手,转頭看向沈晏,目光严厉,“小子,我今天就把女儿交给你了。你要是敢对她不好……”
“我不会。”沈晏打断他,语气坚定,“叔叔,您放心。”
我妈那边,是我和我爸一起去说的。
我妈当场就哭了。
她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我抱着她,一声不吭,任由她的眼泪打湿我的肩膀。
最后,还是我爸把她劝住了。
这件事,就这样在我们三个人和沈晏之间,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婚礼前一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这五年的点点滴滴。
我想到第一次见沈明,他穿着白衬衫,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阳光洒在他身上,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我想到我们为了省钱,冬天手牵手走三站路回家,虽然很冷,但心里很暖。
我想到他向我求婚的那个晚上,在江边,他单膝跪地,紧张得话都说不囫囵。
那些美好的回忆,此刻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凌晨三点,我收到了沈晏的微信。
“睡不着?”
“嗯。”
“明天,一切交给我。”
看着这几个字,我心里那股翻腾的躁动,竟然奇迹般地平复了一些。
我回他:“好。”
然后,我关掉手机,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蒋冉,睡吧。
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
婚礼当天,天朗气清。
我早上五点就起来了。
化妆师、摄影师、摄像师陆续到达,家里顿时热闹起来。
我妈红着眼眶,帮我整理着婚纱的裙摆。
“冉冉,你要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她在我耳边小声说。
我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
“妈,我不后悔。”
镜子里的我,妆容精致,一袭洁白的婚纱,美得像个假人。
但我知道,这张美丽的面具下,是一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林薇薇作为伴娘,也早早地来了。
她穿着我为她挑选的粉色伴娘裙,一脸兴奋。
“冉冉,你今天太美了!简直是仙女下凡!”
她过来想抱我,我下意识地侧身躲开了。
她愣了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我淡淡地说,“别把妆弄花了。”
她没多想,又嘻嘻哈哈地去跟其他伴nao们闹作一团。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冷笑。
好好享受你最后的几个小时吧。
车队来了。
领头的是一辆黑色劳斯莱斯。
沈明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捧着手捧花,从车上下来。
他今天确实很帅,意气风发,像个童话里的王子。
他穿过人群,走到我面前,单膝跪地。
“老婆,我来接你了。”
周围一片起哄声和祝福声。
我看着他深情款款的眼睛,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我多想把手里的捧花直接砸在他那张虚伪的脸上。
但我不能。
我伸出手,让他把花递给我。
“辛苦了。”我说,声音平静无波。
他 शायद觉得我太冷淡了,凑过来想亲我。
我头一偏,躲开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我找了个借口。
他笑了笑,没在意,“好,听老婆的。”
接亲的过程很顺利。
我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配合着完成每一个流程。
到了酒店,巨大的宴会厅里已经坐满了宾客。
悠扬的音乐,绚烂的灯光,巨大的LED屏幕上滚动播放着我和沈明的婚纱照。
每一张照片,都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愚蠢。
沈家父母坐在主桌,满面红光,接受着亲朋好友的祝贺。
沈晏坐在他们旁边,穿着一身得体的深色西装,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他朝我微微颔首。
我读懂了他的意思:一切准备就緒。
我和沈明站在舞台入口处,等待着仪式开始。
“紧张吗?”他握住我的手,手心有些潮湿。
“有点。”
“别怕,有我呢。”他深情地看着我。
我差点笑出声来。
就是你,才让我怕。
司仪走上舞台,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宣布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灯光暗下,一束追光打在我身上。
音乐响起。
我挽着我爸的手,一步一步,走向舞台中央。
红毯很长,像一条走不到尽头的路。
我爸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我知道,他比我还紧张。
“女儿,”他凑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爸爸支持你。”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强忍着泪水,对他笑了笑。
走到舞台中央,我爸把我的手,交到了沈明的手里。
“沈明,我把我的宝贝女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爸,您放心!”沈明信誓旦旦。
接下来是司仪的串词,无非是一些歌颂爱情的陈词滥调。
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即将到来的那个环节。
“接下来,让我们通过一段VCR,共同回顾一下这对新人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的浪漫旅程!”
司仪的声音慷慨激昂。
来了。
全场的灯光再次暗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中央那块巨大的LED屏幕上。
沈明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屏幕,嘴角带着幸福的微笑。
他大概以为,那会是我们甜蜜过往的集锦。
屏幕亮了。
没有浪漫的音乐,没有精美的剪辑。
只有酒店房间那盏白得刺眼的顶灯。
然后,是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喘息声。
全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眼睛越睁越大。
当镜头对准床上那两个纠缠的身影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不……不……”他喃喃自语,身体开始发抖。
台下的宾客中,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惊呼。
坐在伴娘席的林薇薇,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看着屏幕,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视频还在继续播放。
那段最精彩的对话,通过酒店的顶级音响,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角落。
“你说,蒋冉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气死?”
“她那么要强,肯定得气疯了……”
“婚礼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出问题,两家面子上都挂不住。她那个人,最看重面子了。”
……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沈明、林薇薇,以及沈家所有人的脸上。
沈明的母亲,“啊”地一声尖叫起来,差点晕过去。
沈明的父亲,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气得浑身发抖。
全场彻底炸开了锅。
议论声,指责声,鄙夷的目光,像潮水一样向舞台中央涌来。
沈明彻底崩溃了。
他轉过头,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臂,眼睛血红。
“蒋冉!是你!是你干的!你疯了吗?!”
我冷冷地看着他,用力甩开他的手。
然后,我从司仪手里拿过话筒。
全场的喧嚣,在我拿起话筒的那一刻,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看我这个“被气疯了”的女主角,会上演怎样一场闹剧。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大家好,我是今天的新娘,蒋冉。”
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而稳定。
“很抱歉,让大家看了这么一段不雅的视频。”
“没错,视频里的男主角,是我身边的这位,沈明先生。女主角,是那边坐着的,我的好闺蜜,林薇薇小姐。”
我伸手指了指林薇薇。
林薇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三天前,我收到了这个视频。我想,任何一个女人,在婚礼前三天,看到自己的未婚夫和自己的伴娘滚在一起,大概都会像他们说的那样,‘气疯了’。”
“我确实很生气。”
“但我没疯。”
“我只是在想,我五年的青春和感情,喂了狗。我父母几十年的脸面,差点被这两个人踩在脚下。我精心筹备了半年的婚礼,难道就要因为这两个,变成一个笑话吗?”
“我不甘心。”
“所以,”我顿了顿,環視四周,看着台下那些或同情、或惊讶、或幸灾乐祸的脸,“我决定,婚礼照常举行。”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明也愣住了,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侥幸。
“冉冉……你……你原谅我了?”
我看着他,笑了。
那是我今天,发自内心的第一个笑容。
“沈明,你是不是觉得,我蒋冉没你不行?是不是觉得,为了‘面子’,我连这种奇耻大辱都能咽下去?”
我搖了搖頭。
“你错了。”
“婚礼照常举行。”
“只是……”
我转过身,面向所有宾客,提高了音量。
“新郎,需要换一个。”
话音刚落。
沈晏从主桌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上舞台。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走到我身边,自然地牵起我的手。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但钻石硕大的戒指。
比沈明送我的那枚,大了不止一圈。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蒋冉,”他说,“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然后,他拿起话筒,对台下所有目瞪口呆的宾客宣布:
“从今天起,蒋冉,是我的妻子。”
全场死寂。
大概过了五秒钟。
沈明的母亲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像个疯子一样冲上舞台。
“沈晏!你疯了?!你这是在干什么?!这是你弟弟的婚礼!”
沈晏看都没看她一眼。
“现在,是我的了。”他冷冷地说。
“你……你这个不孝子!你要气死我吗?!”沈母捶胸顿足。
沈明也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他冲过来,想要拉开沈晏。
“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是我老婆!”
沈晏反手一扣,就制住了他。
“从你看完那段视频,还敢站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你就没资格叫她老婆了。”
沈晏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威慑力。
“沈明,我给过你机会。”
我这才知道,原来沈晏这两天已经找过他了。
“我让你自己去跟蒋冉坦白,去跟她下跪道歉。你是怎么做的?”沈晏盯着他,眼神冰冷,“你选择了隐瞒,选择了侥g幸,你还妄想让她戴着这顶绿帽子嫁给你。”
“你不仅侮辱了蒋冉,也侮辱了我们沈家的门楣。”
“所以,这个后果,你得自己承担。”
沈晏说完,松开了手。
沈明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面如死灰。
我爸妈这时也走上了舞台,坚定地站在了我和沈晏的身边。
我爸拿起话筒,对着台下说道:
“各位亲朋好友,让大家见笑了。这是我们两家共同的决定。从今天起,我的女婿,只有沈晏一个。”
这番话,彻底给这场闹剧定了性。
沈家父母的脸,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想发作,但在蒋家和我爸的强硬态度面前,在沈晏那不容置喙的威严下,他们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已经失魂落魄的沈明,灰溜溜地离开了宴会厅。
林薇薇也早就哭着跑了。
一场盛大的婚礼,变成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闹剧。
但闹剧的最后,我,蒋冉,依然是新娘。
我依然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舞台中央。
只是我身边的男人,换了一个。
换成了一个更高、更沉稳、也更让我安心的男人。
我看着身边的沈晏,他正低头帮我整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结束了。”他说。
我点了点头。
是啊,结束了。
我和沈明的五年,彻底结束了。
而我和沈晏的……一生,才刚刚开始。
那场“换郎婚礼”成了我们那个城市很长一段时间的头条新闻。
版本传得五花八門。
有人说我水性杨花,早就和准大伯哥勾搭在一起,婚礼只是个幌子。
有人说沈晏心机深沉,为了夺走弟弟的爱人,精心策划了这场阴谋。
更有人说,这是两大家族为了利益最大化,上演的一出商业大戏。
说什么的都有。
但我不在乎。
婚礼结束后,我和沈晏没有去度蜜ü,而是直接回了我们“新家”。
那是沈晏名下的一套大平层,装修是冷淡的黑白灰色调,跟他的人一样。
新婚之夜。
我们分房睡的。
我躺在客卧柔软的大床上,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我不知道沈晏睡着了没有。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厅吃早餐了。
桌上摆着三明治和牛奶,还有一份是我的。
“醒了?”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吃点东西,然后我送你去公司。”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
“你的车,我让人送去保养了。”他说得云淡风轻,“以后我送你上下班。”
我没跟他争。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吃完了我们的第一顿“夫妻早餐”。
车上,他突然开口。
“沈明和林薇薇,已经被家里赶出去了。”
我“嗯”了一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沈明被公司开除,他名下的房产和车子也都被收回了。我爸冻结了他所有的卡。”
“林薇薇那边,她父母昨天来家里闹了一场,被我爸打发出去了。她工作的公司,是我们家有股份的,今天应该会收到解聘通知。”
沈晏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快、准、狠。
不留一丝情面。
“谢谢你。”我说。
“不用。”他目视前方,專心開車,“这是我该做的。”
我们的婚后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相敬如宾,客气疏离。
我们像两个合租的室友,共享一个屋檐,却各有各的生活。
他很忙,经常加班,出差。
我也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里。
我开了一家小小的设计工作室,婚礼的闹剧反而給我帶來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流量”。
很多人好奇我这个“传奇新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的工作室也因此接到了好几个大单。
我们只在早上和深夜,才有短暂的交集。
他会给我准备早餐,会在我加班晚归时给我留一盏灯。
我会在他出差前,帮他收拾好行李。
我们从不谈论感情,也从不提及那场荒唐的婚礼。
仿佛我们之间,只有一份写着权利和义务的合同。
我媽偶尔会打电话来旁敲侧击。
“冉冉啊,你和小晏……还好吧?”
“挺好的,妈,你别担心。”
“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我永远都是这两个字。
我不知道怎么跟我妈形容我和沈晏的关系。
说不好吧,他给了我一个安稳的家,给了我最大的体面和支持,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是他拉了我一把。
说好吧,我们之间又横亘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们是夫妻,却比陌生人还陌生。
转折发生在我们婚后第三个月。
那天我来例假,痛得在床上打滚。
我忘了告诉他。
等他深夜回来,看到我蜷缩在床上,脸色惨白,满头冷汗的样子,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你怎么了?”他冲过来,伸手探我的额头。
他的手很凉,贴在我滚烫的额头上,很舒服。
“没事……老毛病。”我疼得说不出话。
他二话不说,直接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去医院。”
“不用……”
“闭嘴。”
他把我塞进车里,一路风驰电掣地开到医院。
挂急诊,做检查,他全程陪着我,眉头紧锁。
医生说是急性盆腔炎,需要住院观察。
他立刻就去办了住院手续,给我安排了最好的单人病房。
我躺在病床上输液,他就在旁边守着。
我让他回去休息,他不动。
“公司还有事。”我说。
“推了。”他说。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深夜,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帮我掖被角。
我睁开眼,看到沈晏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担忧,有关切,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吵醒你了?”他问,声音很低。
我摇了摇头。
“沈晏,”我看着他,突然很想问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答应跟我结婚?”
仅仅是为了家族利益和所谓的“公道”吗?
我不信。
沈晏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蒋冉,”他缓缓开口,“你还记得五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愣住了。
五年前?
那是我刚和沈明在一起不久,沈明带我去他们家吃饭。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沈晏。
他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沈明跟他打招呼,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当时觉得,这个人,真高冷,真没礼貌。
“不记得了?”他看我没说话,自嘲地笑了笑。
“记得……”我小声说,“你当时在看杂志,很高冷。”
“是吗?”他挑了挑眉,“那你记不记得,那天你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我彻底愣住了。
我当然不记得了。
五年前的一条裙子,我怎么可能记得?
“那天,你跟沈明去厨房帮忙,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割破了手指。”
他说着,我脑子里模糊的记忆碎片开始拼接起来。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沈明当时大呼小叫,让你别动,然后跑出去找创可贴。”
“我当时就在客厅,看到了。我拿了医药箱过去,给你处理了伤口。”
“你当时跟我说‘谢谢哥’,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沈晏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而我,已经完全呆住了。
他……他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连我笑起来有梨涡这种细节都记得?
“从那天起,”他看着我,目光灼灼,“我就记住你了。”
“这五年,我看着你陪着沈明走过低谷,看着你为了他付出一切,看着你们筹备婚礼……”
“我以为,你就这样了。”
“直到那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
“你冷静地告诉我你的计划,你的眼睛里全是破碎的恨意和不甘。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蒋冉,我不是在帮你报复,也不是为了什么家族利益。”
“我是在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的机会。”
我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我看着他,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里,那份被他隐藏了五年的、深沉的感情。
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所以为的荒唐交易,背后竟然藏着這樣一个秘密。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曾有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了我五年。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屈辱,不是因为愤怒。
是因为感动,是因为震撼,也是因为……心疼。
我心疼他这五年的隐忍和等待。
也心疼我自己这五年的错付和愚蠢。
“沈晏……”我哽咽着,叫他的名字。
他伸出手,轻轻地拭去我脸上的泪水。
指尖的温度,滚烫。
“别哭,”他说,“以后,有我。”
出院后,我和沈晏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们不再分房睡了。
虽然还是有些尴尬和不自在,但至少,我们开始像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样生活。
他会每天早上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早安吻。
我会在他晚归时,为他准备好热腾腾的夜宵。
我们会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会因为遥控器在谁手里这种小事斗嘴。
我们的家里,渐渐有了烟火气。
我开始在他的黑白灰世界里,添上一些彩色的抱枕,一些绿色的植物。
他没有反对,只是在我抱着一盆巨大的琴叶榕回家时,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默默地接过去,帮我摆好。
有一天,我发现他在偷偷看一本叫《如何与你的妻子相处》的书。
我笑得直不起腰。
他被我发现后,耳根有些泛红,难得地露出了窘迫的神色。
“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个在外人眼中如“小阎王”一般的男人,其实有点可爱。
我和沈晏的生活,步入了正轨。
而沈明和林薇薇,则彻底消失在了我们的世界里。
我偶尔会从一些旧同学的八卦中,听到一些关于他们的零星消息。
听说沈明离开沈家后,一蹶不振,找不到好工作,只能到处打零工,过得很落魄。
听说林薇薇名声扫地,在这个城市待不下去,回了老家。
听说他们俩后来又在一起了,租了个小房子,天天为了柴米油盐吵架。
我听着这些,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波澜。
那些恨意,那些不甘,好像都随着那场婚礼的结束,烟消雲散了。
我现在,只想好好过我自己的日子。
和沈晏一起。
婚后一周年纪念日。
沈晏包下了一家旋转餐厅。
那天,他穿得很正式,还给我准备了礼物。
是一条项链,吊坠是我名字的首字母“R”。
“喜欢吗?”他给我戴上,在我耳边轻声问。
“喜欢。”我摸着胸前冰凉的吊坠,心里却是暖的。
“蒋冉,”他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嫁给我,后悔吗?”
我转过身,看着他。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
他的眼眸里,映着整片星河,也映着我的倒影。
我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不后悔。”我说,“沈晏,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黑暗的时候,向我伸出手。
谢谢你用五年的等待,换来我们的一生。
我曾经以为,我的爱情,死在了那场盛大的婚礼上。
但现在我才知道。
那不是死亡,是涅槃。
我亲手埋葬了一场名为“沈明”的爱情。
又亲手种下了一段名为“沈晏”的人生。
这一次,花会开得更好。
因为,浇灌它的人,是我自己选择的。
而我,也心甘情愿。
来源:坑神客HjFE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