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张我们存了五年,预备给女儿暖暖上国际小学的储蓄卡,余额是0.12元。
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打在我脸上。
我盯着那个数字,看了足足三分钟。
零。
准确地说,是0.12元。
那张我们存了五年,预备给女儿暖暖上国际小学的储蓄卡,余额是0.12元。
卡里原本应该有七十八万。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都是我这几年拿命换来的项目奖金和分红。
我关掉手机银行APP,屏幕暗下去,映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我的脸。
心跳得不快,也不慢,像一台老旧的机器,发出规律但疲惫的轰鸣。
胃里像被人灌了一整壶冰水,从里到外,凉得透彻。
我没有愤怒地跳起来,没有把手机砸了,甚至没有骂出一句脏话。
我只是静静地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感觉整个世界的声响都离我远去了。
只剩下一种巨大的,空洞的嗡鸣。
我知道钱去哪了。
除了她,没人动得了这张卡。
除了她那个无底洞一样的娘家,没人需要这么大一笔钱。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林莉的电话。
她正在娘家,说是她妈身体不舒服,回去照顾两天。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
“喂,老公,怎么啦?我这儿正忙着给我妈熬粥呢。”她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贤惠。
如果是以前,我会心疼。
现在,我只觉得那声音像一把裹着棉花的刀子。
“暖暖的学费,该交了。”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不像我自己的。
那边沉默了一下。
“学费?不是还有段时间吗?不急吧。”
“下周一截止。”我撒了个谎。截止日期其实是月底。
我想看看她怎么演。
“这么快?”她的声音拔高了一点,有点慌,“哎呀,你先垫一下嘛,我……我这边手头有点紧。”
“我们的储蓄卡里有钱。”我一字一顿地说。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连她妈在客厅看电视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
过了大概半分钟,久到我以为她会挂断电话。
“老公,”她的声音变了,不再温柔,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委屈,“我弟……我弟他要买房结婚,首付还差一点……”
“差多少?”我问。
“……七十多万。”
“所以,你把我们给暖暖准备的学费,都拿去给你弟付首付了?”
我的声音依然没有起伏,但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什么叫‘拿’!那是我家!我弟是我唯一的亲弟弟!他结婚我这个当姐姐的能不帮吗?”
她的声音瞬间尖利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要是结不了婚,我爸妈能在街坊邻居面前抬起头吗?我能抬起头吗?你不也是为了面子吗?我弟有出息了,你脸上不也有光吗?”
我脸上有没有光?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仿佛看到了我那小舅子林强,二十七岁的人,换了十几份工作,每一份都干不过三个月,眼高手低,成天琢磨着“搞个大项目”,然后伸手问我们拿“启动资金”。
那些钱,都打了水漂。
现在,他要结婚了。
用我女儿未来六年的学费。
“林莉,”我轻轻地叫她的名字,“那笔钱,是我一笔一笔存起来的。有几笔奖金,是我在项目地连着熬了两个月,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换来的。”
“我得过一次心肌炎,你忘了吗?”
“我知道你辛苦!”她立刻打断我,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可是辛苦挣钱不就是为了家人过得好吗?我弟不是家人吗?钱没了可以再挣,我弟的婚事能等吗?女方家说了,没首付就立马拉倒!”
“你放心,这钱算我借的!我弟说了,等他以后发达了,十倍还你!”
十倍。
我笑了。
是那种胸腔里憋着一口气,不得不笑出来的声音。
听起来一定很难听。
“好。”
我说。
电话那头的林莉愣住了。
她可能准备了一万句说辞来跟我吵,来指责我的冷血无情,来哭诉她的不容易。
但她没想到,我只说了一个“好”字。
“你……你答应了?”她试探着问。
“嗯。”
“老公,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最疼我了!”她的声音立刻恢复了甜腻,“你放心,等我弟婚礼办完,我就回去好好补偿你……”
“不用了。”我打断她,“你妈身体不好,多照顾几天吧。”
“真的?你太体贴了!那我……”
我挂了电话。
把手机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书房里又恢复了死寂。
我站起身,走到书柜前,从最下面一格,拖出一个上了锁的铁皮盒子。
里面是我所有的凭证。
房产证,两本。
一本是现在我们住的这套,婚后买的,写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另一本,是我婚前全款买的一套小公寓,一直租着,租金自动划到另一张卡里,算是我的私房钱。林莉知道这套房子,但一直以为还在还贷款。
车本,我的名字。
各种保险合同,受益人全是林莉。
还有我这些年所有收入的银行流水,每一笔工资,每一笔奖金,清清楚楚。
我把它们一件一件拿出来,摊在桌上。
灯光下,那些红色的印章,黑色的铅字,像一个个嘲讽的符号。
我曾以为,这些是我为这个家打下的江山,是我爱她的证明。
现在看来,这些不过是她搬空我家时,顺手拿走的几件家具。
不,连家具都不算。
我才是那个家。
而她,是那个在我身上蛀洞,然后把我的血肉搬出去,喂养她原生家庭的白蚁。
补偿我?
不必了。
吵架?
更不必了。
跟一个已经把你的心掏空,还嫌你心不够大的人,有什么好吵的。
我不会再给她一分钱。
不仅如此。
我要把属于我的,连本带利,全部拿回来。
我打开电脑,开始搜索。
“婚内财产转移。”
“婚前财产公证。”
“变更保险受益人。”
“离婚,如何争取孩子抚养权。”
夜很长。
我的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起床,给暖暖做早餐,送她去幼儿园。
路上,暖暖仰着小脸问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妈妈在姥姥家,要多待几天。”我摸了摸她的头。
“哦,那姥姥家的‘大宝’又跟妈妈要玩具了吗?”
“大宝”是暖暖给她舅舅林强起的外号,因为他每次来,都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抢她的零食,霸占她的游戏机。
我笑了笑:“可能吧。”
暖暖撇撇嘴:“我不喜欢大宝,他总是弄坏我的东西。”
童言无忌,却一针见血。
他何止是弄坏了她的东西。
他正在毁掉她的未来。
送完暖暖,我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开车去了我那套小公寓。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租客上个月刚走,中介正挂着。
我给中介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房子不租了,我要卖,越快越好。
“陈哥,这……现在行情不好,急着卖可能价格上不去啊。”
“钱不是问题,速度是问题。”我说,“三天之内,谁能全款,我就卖给谁。”
中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碰上急用钱的主了。
“好嘞!陈哥,包在我身上!”
挂了电话,我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阳光从没有窗帘的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晃晃的一块。
这套房子,是我大学毕业后,省吃俭用,加上父母的支持,才买下的。
它是我在这个城市安身立命的第一个标志。
我曾想过,把它留给暖暖,当她未来的嫁妆,或者创业的启动资金。
现在,它要变成我反击的第一颗子弹。
下午,我约了我的大学同学,现在是知名律师的老赵。
咖啡馆里,我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老赵听完,摘下金丝边眼镜,揉了揉眉心。
“陈峰,我早就跟你说过,你那个老婆,是个无底洞。你就是不听。”
我苦笑:“那时候,我以为是爱。”
“狗屁的爱!”老赵把眼镜拍在桌上,“那是单方面的掠夺!她爱你吗?她爱的是你的钱,是你能给她弟当提款机的价值!”
“行了,现在说这些没用了。”我把桌上那些凭证的复印件推过去,“帮我看看,我现在该怎么做。”
老赵戴上眼镜,一张一张地看。
看得越久,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七十八万,转账记录有吗?”
“有,我查了网银,昨天下午三点,一次性转给了林强。”
“很好。”老赵点点头,“这是最关键的证据。婚内共同财产,她无权单方面大额赠与。这笔钱,法律上可以追回。”
“但是,”他话锋一转,“过程会很麻烦。打官司,扯皮,林强那种人,钱到了他手里,就是肉包子打狗。”
“我没打算追回。”我说。
老赵愣了:“那你?”
“我要的是釜底抽薪。”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让她净身出户。”
老赵的表情严肃起来。
“陈峰,你可想好了。净身出户,在现在的婚姻法下,很难。除非你能证明她有重大过错,比如家暴、重婚、或者有证据证明她恶意转移、隐藏夫妻共同财产。”
“她现在做的,不就是恶意转移吗?”
“是,但金额还不够‘重大’到让她一无所有。法官会酌情考虑,可能会让你多分一些,但不可能让她一分钱都拿不到。毕竟,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婚后财产,有她一半。”
我沉默了。
这是我最担心的。
那套房子,市值五百多万,是我们这个小家的根基。
如果分她一半,二百五十万。
她拿着这笔钱,转头就能给她弟换套更大的房子,买辆更好的车。
而我,带着暖暖,可能连现在的生活水平都维持不了。
凭什么?
就凭她那几滴鳄鱼的眼泪?就凭她那句“我弟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不甘心。
“老赵,”我抬起头,“如果,这套房子,没了呢?”
老赵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们欠了巨额的‘外债’呢?”
老赵盯着我看了足足十秒钟,然后,他缓缓地笑了。
“你小子,比我想的要狠。”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一个精密的间谍,执行着一项绝密任务。
我请了三天假,理由是肠胃炎。
林莉每天会给我打个电话,嘘寒问暖,字里行间都在确认我没有因为钱的事跟她闹别扭。
我表现得一如既往,甚至比平时更体贴。
“你就在家多陪陪妈,这边有我呢。”
“暖暖很乖,你放心。”
“钱的事你别有压力,我再想办法。”
她很满意我的“懂事”。
在电话里,我甚至能听到她跟她妈炫耀的声音:“看吧,我就说陈峰最疼我,我拿他点钱怎么了,他吭都不敢吭一声!”
我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片冰冷的荒原。
第一天,中介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
有个做生意的老板,看中了我那套小公寓的位置,愿意全款,价格比我预期的还高了五万。
一百八十万。
我们约在第二天上午就去过户。
第二天,我揣着那张卖房款的银行卡,没有存进任何一张我名下的账户。
我去了老赵的律所。
我们签了一份“借款协议”。
协议上写明,我,陈峰,因为个人投资失败,向赵律师借款二百万,以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作为抵押。
借款日期,是两年前。
利息,按银行最高标准计算。
这是一份天衣无缝的、伪造的债务。
老赵拿着协议,叹了口气:“陈峰,这一步走出去,就没回头路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将来你心软了,这玩意儿可就弄假成真了。”
“我不会心软。”我说。
一个连自己女儿的未来都能拿去讨好弟弟的女人,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心软。
“房子的钱,怎么办?”老赵问。
“你帮我找个最可靠的信托。”我说,“以暖暖的名义,成立一个教育基金。我做监管人。这笔钱,只能用于暖暖的教育和医疗,直到她二十五岁。”
老赵点点头:“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还有车。”
“车在你名下,这个好办。”
“保险,受益人全部改成暖暖。”
“没问题。”
“我的工资卡……”我顿了顿。
这张卡,每个月会自动划走一万块的房贷。
剩下的钱,一部分是家里的开销,另一部分,林莉会定期“取”走,给她娘家零花。
我每个月只给自己留一千块的烟钱和油钱。
“这张卡,我要挂失。”我说,“然后,补办一张新的。从今天起,这张卡里的每一分钱,都不会再流出去。”
老赵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这哪是转移财产,你这是在给自己建一座防火墙。”
我笑了。
“是啊,被烧过一次,总得知冷知热。”
那几天,我忙得脚不沾地。
办完所有手续,已经是周五下午。
我拿着一堆新的合同、新的银行卡,感觉自己像换了层皮。
旧的那个陈峰,那个任劳任怨、把老婆孩子热炕头当成人生理想的陈峰,已经死在了那个发现存款清零的夜里。
现在活着的,是一个战士。
一个要为自己和女儿的未来,寸土必争的战士。
周末,林莉回来了。
她提着大包小包,脸上洋溢着喜气。
“老公,我回来啦!”
她像一只花蝴蝶一样扑进我怀里,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一股陌生的香水味。
我没有推开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她献宝似的拿出一件衬衫,“最新款的,我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到的!”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吊牌。
四千八。
她给自己弟弟七十八万眼睛都不眨一下。
给我买件四千八的衬衫,就成了天大的恩赐。
“还有暖暖的!”她又拿出一个漂亮的芭比娃娃。
暖暖很开心,抱着娃娃不撒手。
林莉看着我们父女,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仿佛她还是那个贤妻良母,这个家还是那个幸福的港湾。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她弟弟的婚事有多么顺利。
“……女方家拿到首付,脸都笑开花了!我弟那个丈母娘,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夸我能干,说我弟有我这么个姐姐,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爸妈也高兴坏了,在亲戚面前,腰杆都挺直了!”
“婚礼定在下个月,酒店都订好了,最高档的那个!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打扮一下,别给我丢人!”
我一直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
她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她沉浸在“扶弟”成功的巨大喜悦和成就感里,根本没空看我一眼。
晚上,她洗完澡,穿着性感的真丝睡衣,靠在我身上。
“老公,这几天累坏了吧?”她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我抓住她的手。
“有点累。”
“那我给你按按?”她娇滴滴地说。
“不用了,睡吧。”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她在我身后僵了一下,随即悻悻地躺下。
黑暗中,我能听到她不悦的呼吸声。
但我不在乎。
我已经不需要再靠伪装的温存来麻痹自己。
大戏,即将开场。
一个星期后,林强的未婚妻,那个据说拿了七十多万首付就笑开了花的女人,突然悔婚了。
消息是林莉哭着在电话里告诉我的。
“……那个!她就是个骗子!拿了钱就翻脸不认人!说我弟没正式工作,给不了她安全感!”
“我弟都快疯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我爸气得犯了心脏病,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电话里,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我沉默地听着。
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卖掉那套小公寓时,特意找人去那个女方家的小区“无意中”散播了一些消息。
比如,林强其实是个无业游民,游手好闲。
比如,那笔首付款,是林强的姐姐挪用自己女儿的救命钱(我故意说得严重一点)凑出来的。
比如,我们家其实已经被林强这个无底洞拖垮了,外面欠了一屁股债。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尤其是在金钱面前。
那个女人,不过是做出了最符合她利益的选择。
“老公……你快想想办法啊!”林莉在电话那头哭喊,“我爸在医院,每天都要花好多钱!我弟又这个样子……我真的要撑不住了!”
“要多少钱?”我问。
“医生说,后续治疗可能要……要二十万。”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以前,只要她这么一哭,我就会心软。
然后,我的钱就会变成她的钱,再变成她娘家的钱。
“我没钱。”我说。
三个字,干脆利落。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死寂。
“陈峰!你什么意思!”林莉的声音瞬间变了调,“我爸都快死了!你跟我说你没钱?你是不是人啊!”
“上周,你不是刚从我们卡里拿了七十八万吗?”我反问。
“那是我弟的救命钱!现在是我爸的救命钱!你到底给不给!”
“第一,那不是你的钱,是我们俩的共同财产。第二,那更不是你弟的救命钱,是他用来骗婚的钱。第三,我现在真的没钱。”
“不可能!”她尖叫起来,“你的工资呢?你的奖金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个季度刚发了笔大项目奖!”
“哦,那个啊,”我语气平淡,“还债了。”
“还债?还什么债?”
“我们家欠了二百万外债,你不知道吗?”
我能想象出电话那头,林莉那张错愕到扭曲的脸。
“陈峰!你他妈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家什么时候欠债了!”
“一直都欠着。只不过以前,我一个人扛着。现在,扛不住了。”
“我不信!你骗我!你就是不想拿钱出来救我爸!”
“信不信由你。”我说,“你要是不信,可以回家看看。桌上有法院的传票。”
说完,我挂了电话。
没错,我还走了最后一步棋。
我让老赵的律所以“债务纠纷”为由,正式起诉了我。
当然,是假起诉。
但所有的程序,都是真的。
传票,也是真的。
我就是要让这件事,板上钉钉。
那天晚上,林莉像一阵风一样冲回了家。
她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那封印着法院公章的信函。
她冲过去,颤抖着手撕开。
当她看到“被告人:陈峰、林莉”那几个字时,她的脸瞬间白得像纸。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我坐在沙发上,正在陪暖暖拼乐高。
我甚至没有抬头。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被告了。”
“为什么……为什么上面也有我的名字?”
“因为是夫妻共同债务。”我淡淡地说。
她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们哪来的二百万债务……”
“你忘了?三年前,我不是说想跟朋友合伙做个项目吗?”我开始面不改色地编故事,“当时亏了,我没敢告诉你,自己偷偷借了钱把窟窿补上。本想着慢慢能还上,没想到利滚利,现在还不上了。”
这个理由,半真半假。
三年前,我确实有过一个投资机会,但林莉以“风险太大”为由,死活不同意。
她说:“你有那闲钱,还不如给我弟,让他去做点小生意,总比扔水里强。”
现在,这个被她否决的“风险”,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她冲我嘶吼。
“早说?早说你会怎么样?”我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是会帮我还钱,还是会骂我没用,然后逼着我把最后一点家底都掏出来,去填你弟那个无底洞?”
我的眼神一定很冷。
冷到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知道,我会说中。
“那……那现在怎么办?”她慌了,彻底慌了,“要赔二百万?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是啊,我们哪有那么多钱。”我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我们唯一的钱,那七十八万,不是已经被你拿去给你弟买房了吗?”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她心上。
她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
“所以……”她终于反应了过来,指着我,声音都在发抖,“所以你是故意的!你早就知道家里有债,你还眼睁睁看着我把钱拿走!”
“我没有。”我摇摇头,“我只是拦不住你。就像我拦不住你一次又一次地从我口袋里掏钱去补贴你娘家一样。”
“陈峰!你这个王八蛋!你算计我!”
她像个疯子一样扑过来,想打我。
我轻易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力气,在我面前,不值一提。
“算计你?林莉,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这些年,到底是谁在算计谁?”
“我一个月工资两万,房贷一万。剩下的,你每个月固定拿走五千给你爸妈当‘生活费’。逢年过节,各种红包、礼物,哪一次少于五万?”
“你弟换了十几份工作,每一次的‘安置费’都是我出的。”
“他要开奶茶店,我给了十万。他要搞直播,我给他买了最好的设备,五万。”
“他开车撞了人,我赔了八万。”
“这些年,我像个傻子一样,拼命赚钱,然后看着你把我的血汗钱,一把一把地撒向你那个永远填不满的家。”
“我以为,我的忍让,能换来你的体谅。我以为,我的付出,能让你明白,我们这个小家,才是你的根。”
“我错了。”
“错得离谱。”
“在你心里,我,暖暖,我们这个家,不过是你用来孝敬你父母、扶持你弟弟的工具。”
“你所谓的爱,就是一张空头支票。”
“现在,工具坏了,支票兑现不了了。”
我甩开她的手。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墙上。
眼神涣散,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所以,房子……房子要被收走了?”她颤声问。
“对。”我点头,“如果还不上钱,法院会强制执行,拍卖我们这套房子。拍卖所得,优先偿还债务。剩下的,我们再分。”
“剩下……还能剩下什么……”她喃喃自.
五百多万的房子,拍卖价能有四百万就不错了。
还掉二百万的本金,再加上这几年的高额利息,将近三百万。
最后,可能只剩下不到一百万。
我们一人一半,五十万。
她拿走了七十八万,最后只能分到五十万。
这个结果,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不……我不同意!”她突然尖叫起来,“陈峰,这是我们的家!你不能让它就这么没了!”
“家?”我冷笑,“在你把暖暖的学服费拿走的那一刻,这个家,就已经没了。”
“我不管!你必须想办法!你去借钱!你去找你爸妈要!总之,这房子不能卖!”
她开始撒泼,哭闹,像个疯子。
我没有理她。
我抱起被吓到的暖暖,柔声说:“暖暖乖,爸爸带你去房间玩,不理疯婆子。”
暖暖懂事地点点头,紧紧搂住我的脖子。
我抱着她,从瘫坐在地上的林莉身边走过,头也没回。
那一晚,林莉在客厅里闹了很久。
摔东西,哭喊,咒骂。
我把房间门反锁,给暖暖讲故事,直到她睡着。
然后,我坐在床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夜无眠。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战争,还没有打响。
第二天,我预料中的“援军”到了。
我的岳父岳母,带着他们那个宝贝儿子林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我家。
一进门,我岳母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我的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我女儿嫁给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白眼狼,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啊!”
我岳父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横飞:“陈峰!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家里欠了这么多钱,你瞒着我女儿!现在房子要没了,你让我们一家人喝西北风去吗?”
林强,那个罪魁祸首,则躲在他爸妈身后,一脸的怨毒和不忿。
仿佛欠债的是我,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林莉哭着扑进她妈怀里:“妈!你快救救我!陈峰他要害死我们全家啊!”
一家人,一唱一和,演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我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说完了吗?”等他们哭嚎的间歇,我淡淡地开口。
岳母的哭声一滞。
岳父的骂声也停了。
他们都没想到,我居然还能这么冷静。
“陈峰!你这是什么态度!”岳父怒道。
“我应该是什么态度?”我反问,“是跪下来求你们原谅,还是卖血卖肾去填你们家的无底洞?”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什么时候让你卖血卖肾了!”岳母尖声道。
“哦?是吗?”我从茶几下,拿出一沓厚厚的A4纸,扔在他们面前。
“这是我们结婚六年来,林莉通过银行转账、微信、支付宝,转给你们以及林强的每一笔钱。”
“总计,一百三十七万六千四百元。”
“这还不包括她每次回娘家,从我钱包里拿走的现金,以及给你们买的各种礼物。”
“我年薪税后三十万,六年,一百八十万。也就是说,我收入的绝大部分,都进了你们的口袋。”
“现在,你跟我说,你们没让我卖血卖肾?”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他们心里。
岳父岳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们没想到,我居然把账记得这么清楚。
“那……那也是莉莉愿意给的!是你情我愿的事!”岳母嘴硬道。
“对啊,”我点点头,“她愿意给,我也愿意给。我把她当老婆,把你们当家人。我以为,人心换人心。”
“可你们呢?”我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你们把我当什么了?长期饭票?自动提款机?”
“现在,提款机坏了,你们就来闹了?”
“我告诉你们,没门!”
“陈峰!你别给脸不要脸!”林强终于忍不住了,从他爸妈身后跳了出来,“我姐拿你点钱怎么了?那是看得起你!你一个外地来的穷小子,要不是娶了我姐,你能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
我气笑了。
当年,我和林莉谈恋爱的时候,他家是第一个反对的。
嫌我没本地户口,嫌我家是外地的,嫌我没钱。
是我自己买了房,买了车,他们才勉强同意。
现在,倒成了我高攀他们了?
“林强,”我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你今年二十七了,对吧?”
“是又怎么样?”
“二十七岁的人,花着姐姐的钱,住着姐姐的房,还心安理得地在这里叫嚣。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你!”林强被我戳到痛处,脸涨得通红,挥着拳头就要冲过来。
我岳父一把拉住了他。
他知道,动手,他们更不占理。
“好了!都别吵了!”岳父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一家之主的架势,“陈峰,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当务之急,是解决债务问题。”
“你跟那个……赵律师,不是同学吗?你去求求他,让他宽限几年。房子,绝对不能卖!”
“对对对!”岳母也反应过来,“你去求他!你是他同学,他肯定会给你面子的!”
我看着他们,觉得无比可笑。
“求他?凭什么?”
“就凭……就凭……”岳父卡壳了。
“就凭你们把我们家掏空了,现在又想让我去跪着求别人高抬贵手?”我替他说完。
“我告诉你们,不可能。”
“这债务,是我欠下的。房子,是我唯一的资产。卖房还债,天经地义。”
“至于你们,”我看向林莉,“我们的婚姻,也到头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份文件。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了。”
“房子拍卖后,剩下的钱,一人一半。暖暖的抚养权归我,我不需要你付任何抚养费。”
“你签字吧。”
这五个字,像五雷轰顶,把林莉和她的一家全都炸懵了。
“离婚?”林莉尖叫起来,“陈峰,你要跟我离婚?”
“你疯了!为了这点事,你就要离婚?”岳母也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这点事?”我笑了,“在你们眼里,掏空我的家,毁掉我女儿的未来,只是一点事?”
“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不同意离婚!”林莉撕心裂肺地喊。
她不能离婚。
离了婚,她就从一个住着大房子、老公能挣钱的“阔太太”,变成一个一无所有、还要跟父母弟弟挤在一起的中年妇女。
她的面子,她的虚荣,她的一切,都建立在我这个“提款机”之上。
“由不得你。”我说,“你不同意,我就起诉离婚。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信任和感情。更何况,你有恶意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行为。法院会判的。”
林莉彻底崩溃了。
她抱着她妈,哭得天昏地暗。
岳父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林强则是一脸的惊恐。
他知道,我这棵大树要是倒了,他这个寄生藤,也就活不成了。
“姐夫……不,陈峰,你不能这么做!”他急了,“都是我的错!那七十多万,我还给你!我还给你还不行吗!”
“你还得起吗?”我冷冷地问。
他瞬间哑火了。
那笔钱,一部分付了首付,剩下的,早就在他那帮狐朋狗友身上挥霍一空了。
“我……我打欠条!我以后挣钱了,一定还你!”
“不必了。”我摆摆手,“你的保证,一文不值。”
“陈峰!”岳父终于缓过劲来,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看在暖暖的份上,再给莉莉一次机会吧。她知道错了。”
“爸,他不会原谅我的……”林莉哭着说。
“他会的!”岳父斩钉截铁地说,然后转向我,“陈峰,我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跟莉莉离了婚,暖暖怎么办?她这么小,就要生活在单亲家庭里吗?你忍心吗?”
他又开始打亲情牌了。
可惜,晚了。
“我当然不忍心。”我说,“但比起生活在单-亲家庭,我更不忍心让她生活在一个,随时可能被自己亲妈卖掉的家庭里。”
“你!”岳父气得说不出话。
“协议就在这里。”我指了指桌子,“林莉,你签,我们就好聚好散。你不签,我们就法庭上见。到时候,只会更难看。”
“别忘了,那一百三十七万的转账记录,足以让你在财产分割上,处于绝对的劣势。”
我把最后一张底牌,也亮了出来。
林莉浑身一颤,面如死灰。
她知道,我不是在吓唬她。
我做的这一切,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心的计算。
她,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那一天,他们一家人是怎么离开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客厅里一片狼藉。
而我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场战争,我赢了。
但赢得一点都不开心。
我只是夺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代价,是六年青春,和一个破碎的家。
离婚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也许是那份伪造的债务,也许是那一百三十七万的转账记录,也许是林莉真的怕了。
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没有再哭闹,也没有再咒骂。
只是在签字的那一刻,她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
有恨,有悔,有不甘,还有一丝……解脱?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了。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房子很快被拍卖了。
四百二十万。
还掉老赵那笔“债务”后,还剩下一百三十万。
我把其中六十五万,打到了林莉的账户上。
她收到钱后,给我发了条短信。
“谢谢。还有,对不起。”
我看了看,没有回复,直接删掉了。
有些对不起,太迟了,也太轻了。
我带着暖暖,搬进了一个小一点的出租屋。
两室一厅,干净明亮。
我用卖掉那套婚前公寓的钱,加上这些年攒下的一些私房钱,重新规划了我们的生活。
一部分,继续投入暖暖的教育信托基金。
一部分,作为我们的生活备用金。
剩下的,我买了一些稳健的理财产品。
生活不再像以前那样阔绰,但每一分钱,都花得踏实,安心。
我不用再担心,我的钱包会被人悄悄掏空。
我不用再提防,我的血汗钱会变成别人炫耀的资本。
周末,我会带着暖暖去公园,去博物馆,去图书馆。
我们一起做饭,一起看电影,一起给阳台上的花浇水。
暖暖的笑容,比以前更多了。
她好像也感觉到了,这个小小的家里,有一种叫“安宁”的东西。
有一次,我带暖暖去商场,迎面碰上了林莉。
她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穿着普通的衣服,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飞扬。
她身边没有跟着她的父母,也没有跟着她的弟弟。
只有她一个人,拎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
四目相对,我们都愣住了。
“爸爸,是妈妈。”暖暖小声说。
“嗯。”
林莉看着我,又看看暖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最终,只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们……过得好吗?”
“挺好的。”我点头。
“暖暖……长高了。”
“是啊。”
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我先走了。”她低下头,匆匆从我们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油烟味。
和她以前身上那股昂贵的香水味,截然不同。
后来,我从老赵那里,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关于她家的消息。
她爸的心脏病,因为没钱做更好的治疗,一直拖着,身体大不如前。
林强那个被骗走的“婚房”,首付款也要不回来,天天在家跟他爸妈吵架,埋怨他们当初不该逼着林莉跟我离婚。
而林莉,搬回娘家后,从一个被捧在手心的“功臣”,变成了一个吃闲饭的“累赘”。
她那六十多万,很快就被她爸的医药费和她弟的各种“小生意”给折腾光了。
没有了我的经济支持,那个看似风光的家庭,瞬间被打回了原形。
据说,林莉现在在一家小餐馆里当服务员。
每天要工作十个小时,端盘子,洗碗。
不知道,在她深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时,会不会想起,她曾经也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丈夫。
而这一切,都是她亲手毁掉的。
我没有幸灾乐祸。
只是觉得,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公平。
你种下什么因,就会结出什么果。
一个冬天的下午,阳光很好。
我正在阳台上看书,暖暖在旁边画画。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了起来。
“喂,是陈峰吗?”
是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我的前岳父。
“是我,叔叔,有事吗?”
“我……我想跟你说个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犹豫,“林强他……他前几天跟人赌钱,欠了高利贷三十万。现在人被扣了,对方说,三天之内不还钱,就要剁他一根手指头……”
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所以呢?”我问。
“陈峰,叔叔知道,以前是我们不对,是我们对不起你。”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但林强他……他毕竟是暖暖的舅舅啊!你看在暖暖的份上,再帮我们一次吧!最后一次!我们给你写借条,做牛做马报答你!”
又是这样。
又是这套说辞。
暖暖的舅舅。
看在暖暖的份上。
我转过头,看着身边那个安安静静画画的小女孩。
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像镀了一层金边。
她是我的全世界。
是我的底线。
任何人都不能触碰。
“叔叔,”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第一,林强不是暖暖的舅舅。从我跟林莉离婚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了。”
“第二,他欠的赌债,是他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没有义务,也没有兴趣去帮一个烂赌鬼收拾烂摊子。”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
“别再拿暖暖当借口,来对我进行道德绑架。”
“你们,不配。”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并且,拉黑了这个号码。
我知道,这很冷血。
甚至很无情。
但我的善良和心软,已经在六年的婚姻里,被消耗殆尽。
我现在所有的溫柔和爱,只想留给我身边这个值得我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爸爸,谁的电话呀?”暖暖抬起头,好奇地问。
“一个打错的。”我笑了笑,摸摸她的头。
“哦。”她低下头,继续画画。
画纸上,是一个大大的房子,房子前面,有两个小人。
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手牵着手。
阳光灿烂。
我看着那幅画,眼眶突然有点湿润。
是啊。
家,不需要多大。
有爱,有安宁,有彼此,就够了。
至于那些早已腐烂的人和事,就让他们,永远烂在过去里吧。
来源:玩次拓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