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房子归你,车子归你,存款也归你。”她点了根女士香烟,姿态优雅,眼神却像淬了冰,“我只要自由。”
离婚协议书,是林薇打印的。
A4纸,带着刚从打印机里拿出来的、温热的焦糊味。
她把它拍在桌上,声音比纸张落地更脆。
“签了吧,陈阳。”
我当时正盯着窗外。
一棵老槐树,蝉鸣得像要把整个夏天都给撕了。
我的心,也差不多。
“房子归你,车子归你,存款也归你。”她点了根女士香烟,姿态优雅,眼神却像淬了冰,“我只要自由。”
我没回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自由?我们结婚三年,我哪天没给你自由?”
“你给的自由?”她嗤笑一声,那笑声尖锐得刺耳,“陈阳,你别搞笑了。你给的叫‘圈养’,不叫自由。”
“我在风腾集团,每年 KPI 都是S级,最有希望晋升的部门主管。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并肩作战的伴侣,一个能在我参加集团晚宴时,给我递上真正有价值人脉的丈夫。”
她顿了顿,烟灰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她没管。
“不是一个每天只知道下班回家,对着一堆破代码,问我‘今晚吃什么’的。”
。
这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针,直直插进我的天灵盖。
我终于回过头,看着她。
林薇化着精致的妆,一身职业套裙,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精英”两个字。
而我,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头发因为熬夜写代码而乱得像鸡窝。
我们之间,隔着一张桌子,也隔着一个世界。
“我写的代码,一个月挣的钱,不比你少。”我试图争辩,但底气已经没了。
“钱?”她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陈阳,你都三十了,怎么还这么天真?我要的是钱吗?我要的是未来!是圈层!是价值!”
“你守着你那个半死不活的小破公司,拿着那点死工资,十年后你还是这样!而我呢?我会是风腾的副总监,总监,甚至更高!”
“你懂吗?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懂了。
彻底懂了。
我拿起笔,笔尖在纸上悬了半天,重得像有千斤。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这三年……到底算什么?”
林薇弹了弹烟灰,眼神飘向别处,语气轻描淡写。
“算我扶贫失败了吧。”
我签了。
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几乎要把纸划破。
我把笔一扔,站起身。
“好。”
就一个字。
我没拿任何东西,钥匙、手机、钱包,都在身上。
这个我付了首付,每个月用三分之二工资还贷的房子,从这一刻起,跟我再没半点关系。
走到门口,我没回头。
“林薇,你会后悔的。”
身后传来她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我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你这种不思进取的。”
门在我身后关上。
“砰”的一声,像一个句号,结束了我的前半生。
我站在楼道里,夏天的风从窗户灌进来,又闷又热。
我感觉不到。
我浑身冰冷,像掉进了腊月的冰窟窿。
我在楼下站了很久,直到那棵老槐树上的蝉都叫累了,我才迈开步子。
去哪儿?
不知道。
手机响了。
是老王。
我大学时的死党,也是我之前那家“小破公司”的老板。
“喂,阿阳,晚上出来撸串啊?我跟你说,我最近……”
“老王。”我打断他。
“我离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十秒。
“……操。”
老王只说了一个字。
“地址发我,我过去。”
半小时后,我在一家路边大排档见到了老王。
他还是那副德行,大花裤衩,人字拖,头发乱糟糟的,但眼神比谁都亮。
桌上已经摆好了冰啤酒和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
我坐下,拿起一瓶啤酒,一仰头,吹了半瓶。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操。”我又骂了一句。
老王没问为什么,也没劝我。
他只是默默地拿起一瓶,也吹了半瓶。
“离了就离了。”他把酒瓶重重地放在桌上,“那种女人,配不上你。”
我苦笑。
“她骂我。”
“屁!”老王眼睛一瞪,“她懂个屁的代码!她知道你一个人撑起了公司整个技术部吗?她知道外面多少大厂挖你,你为了她,为了那个所谓的‘家’,都给拒了吗?”
我知道。
可这些,林薇不知道。
或者说,她不在乎。
在她眼里,我拒绝那些996、0247的大厂offer,就是不思进取。
我守着这家能准时下班、能回家做饭的小公司,就是窝囊。
“没意义了。”我拿起一串腰子,狠狠地咬了一口,嚼得嘎吱作响,像是在嚼碎那些不甘和屈辱。
那天晚上,我喝了多少酒,不记得了。
只记得最后是老王把我架回了他那只有五十平的出租屋。
我吐得昏天暗地。
吐完了,就抱着马桶哭。
像个一样。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因为一个女人,哭得像条狗。
老王没笑我。
他递给我一杯温水,拍了拍我的背。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阿阳,你不是窝ňnangfèi。你他妈的是个天才。”
“只是你的天才,被狗屎糊了眼。”
我在老王家沙发上睡了三天。
三天里,除了上厕所,我没动过。
像一具尸体。
第四天早上,老王没去上班,他一脚把我从沙发上踹了下来。
“起来!”
我没反应。
“陈阳!你他妈的要死就去跳楼,别死在我家,晦气!”
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那片因为漏水而泛黄的痕迹。
“我不知道该干嘛。”
这是实话。
过去几年,我的世界就是两点一线。
公司,家。
代码,林薇。
现在,家没了,林薇没了。
我的世界塌了一半。
“不知道干嘛?”老王冷笑一声,从冰箱里拿出一沓文件,砸在我脸上。
“看看这个。”
那是一份商业计划书。
封面写着几个大字——“‘天元’人工智能算法平台”。
我愣住了。
这是我跟老王大学时一起做的项目。
一个基于深度学习的、拥有自主进化能力的AI算法模型。
我们当时凭这个,拿了全国大学生挑战杯的特等奖。
后来毕业,现实所迫,项目也就搁置了。
“什么意思?”我抬头看他。
“公司黄了。”老王说得云淡风清。
我猛地坐起来:“什么?!”
“上个星期,最大的那个客户,被大公司撬了。资金链断了,撑不下去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
那家公司,是我和老王一起创立的。
虽然不大,但就像我们的孩子。
现在,孩子也没了。
我感觉天旋地转,最后一根稻草,也断了。
“所以……”我看着老王,嘴唇哆嗦。
“所以,老子把公司剩下的钱,还有我那套准备结婚的房子,全卖了。”
老王指着那份计划书,眼睛里烧着一团火。
“阿阳,咱们现在什么都没了。”
“只剩下这个了。”
“你不是不知道该干嘛吗?我告诉你。”
“咱们,把‘天元’做出来。”
“老子要让那些瞧不起咱们的人看看,到底谁他妈的是!”
那一刻,我看着老王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
我心里那潭死水,好像被扔进了一颗炸弹。
轰然炸响。
是啊。
我什么都没了。
房子、车子、妻子、公司……
我一无所有。
可一无所有,不也意味着……再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吗?
我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那份计划书。
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但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构想,都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脑子里。
“好。”
我对老王说。
“我们干。”
接下来的日子,是地狱,也是天堂。
我们在城中村租了个两室一厅,客厅当办公室,卧室当宿舍。
老王负责找投资、跑市场,拉着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到处去跟人画大饼。
我负责技术。
我把自己关在那个只有一张桌子、一台电脑的小房间里。
没日没夜地写代码。
“天元”的构想很超前,实现起来的难度超乎想象。
我几乎是把过去十年学的、会的、想的,全都掏空了,又重新填满。
饿了,就吃泡面。
困了,就趴在桌上睡一两个小时。
醒了,用冷水冲把脸,继续干。
我瘦了三十斤。
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整个人看起来像个从坟里爬出来的难民。
老王每次看到我,都想骂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只是默默地去楼下小炒店,给我加两个荷包蛋。
“多吃点,别他妈猝死了。”
我没猝死。
我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股气,一股火。
林薇那句“”,像一根鞭子,每天都在抽我。
我不需要任何人看得起我。
我只需要,我自己,看得起我自己。
半年后。
“天元”1.0版本,在一个凌晨三点的雨夜,编译成功。
当屏幕上跳出“Hello, World. I am Tian Yuan.”那行绿色的小字时。
我哭了。
无声地,眼泪一行一行地往下掉。
我叫醒隔壁房间的老王。
他冲过来,看到那行字,愣了三秒,然后一把抱住我。
两个大男人,在那个廉价的出租屋里,又哭又笑,像两个疯子。
老王拿着我们的“天元”,真的拉来了天使轮投资。
五十万。
不多,但足够我们租个像样点的办公室,招几个帮手了。
我们的小团队,从两个人,变成了五个人。
“天元”开始快速迭代。
我们用它做了一个智能推荐系统,精准度吊打市面上所有同类产品。
第一个客户,是一家快要倒闭的电商平台。
用了我们的系统后,一个月,他们的用户点击率和转化率,翻了三倍。
口碑,就这么传出去了。
找上门来的客户越来越多。
我们的公司,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作坊,变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新星。
又过了半年。
我们的A轮融资,谈妥了。
领投的,是国内一家顶级的风投机构。
估值,两个亿。
我和老王,一夜之间,身价千万。
签完合同那天,老王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我,说胡话。
“阿阳……老子就知道……你他妈的是个天才……”
我没醉。
我很清醒。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我掏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林薇的朋友圈。
她设置了三天可见。
最新的一条,是昨天发的。
一张照片,是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她举着香槟,笑靥如花。
配文是:“加油!又是为风腾集团发光发热的一天!”
风腾集团。
我看着这四个字,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年,我刻意不去想她。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天元”里。
我以为我已经忘了。
可看到她那张笑脸,那句“”,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像一根拔不掉的刺。
关掉手机,我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冰块在杯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年了。
陈阳,你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那个陈阳了。
我对自己说。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来自风腾集团的战略投资部。
他们想收购我们。
老王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风腾!操!是风腾集团!”
我却很平静。
“他们出什么价?”
“十个亿,全现金。”老王的声音都在抖。
十个亿。
这个数字,足以让任何一个创业者疯狂。
“另外,他们还有一个条件。”老王看着我,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收购完成后,我们整个团队,都要并入风腾集团。”
“你,将出任新成立的‘AI创新事业部’的总经理。”
“直接向集团CEO汇报。”
我沉默了。
去风腾?
去林薇所在的公司?
当她的……老板的老板的老板?
这剧情,比他妈的小说还狗血。
老王看出了我的犹豫。
“阿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这是风-腾-集-团!”
“这是我们把‘天元’做成一个伟大产品的最好机会,甚至是唯一的机会!”
“跟这个比起来,一个女人,算个屁!”
我看着窗外。
天很蓝。
我想起了那天,林薇说,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或许,是时候,让她看看我的世界了。
“好。”
我说。
“我同意。”
收购的流程走得很快。
但消息是严格保密的。
风腾集团打算在他们的年度盛典上,把这次收购作为一个重磅消息,当场宣布。
年度盛典的日子,定在下周五。
地点,在市里最豪华的六星级酒店。
我收到了邀请函。
烫金的字体,写着我的名字。
陈阳先生。
我看着这四个字,有些恍惚。
一年前,我连参加这种场合的资格都没有。
老王给我置办了一身行头。
阿玛尼的西装,江诗丹顿的手表。
我穿上,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身形挺拔,眼神锐利,陌生又熟悉。
“人靠衣装马靠鞍,古人诚不我欺啊。”老王在我身边啧啧称奇,“你现在这副样子,往那一站,谁敢说你是?”
我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
有点扎手。
这一年,我好像把前半辈子没吃的苦,都吃完了。
也好像,脱胎换骨,重活了一次。
周五晚上。
酒店门口豪车云集。
我从老王那辆新买的帕拉梅拉上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都是金钱和香水的味道。
我走进宴会厅。
金碧辉煌,流光溢彩。
男人们西装革履,女人们晚礼服争奇斗艳。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商业化的微笑。
我一眼就看到了林薇。
她穿着一身酒红色的露背长裙,画着精致的妆,正端着一杯香槟,和几个同事谈笑风生。
她还是那么耀眼。
像一朵盛开的红玫瑰,骄傲,带刺。
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三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男人正低头跟她说着什么,姿态亲密。
林薇笑得很开心。
我的心,被那笑容刺了一下。
不疼。
就是有点麻。
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收回目光,找了个角落坐下。
老王在我身边坐下,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哟,那不是……前大嫂吗?”
“她身边那个,好像是她们市场部的总监,姓李,听说最近追她追得很紧。”
我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香槟。
“哦。”
“你就一个‘哦’?”老王拿胳膊肘捅了捅我,“没点别的想法?”
“比如等会儿上台,指着她的鼻子,告诉她‘莫欺少年穷’?”
我笑了。
“老王,你小说看多了吧?”
“我没什么想法。”
“我来这里,是为了‘天元’的未来,不是为了跟过去扯皮。”
老王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真的?”
“真的。”
我确实没什么想法。
报复?炫耀?
没必要。
当你站在山顶的时候,你不会在意山脚下某只蚂蚁对你的评价。
我只是,有一点点的好奇。
好奇当她看到我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宴会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领导致辞,优秀员工表彰,歌舞表演。
林薇作为优秀员工代表,上台发了言。
她口才很好,声音清亮,台风稳健。
她说,她很感谢风腾这个平台,让她实现了自我价值。
她说,她未来的目标,是带领她的团队,为集团创造更大的辉明。
台下掌声雷动。
我看着台上的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我们刚结婚时的样子。
那时,她也是这样,对未来充满野心和规划。
而我,是她规划里,最坚实的后盾。
什么时候,后盾变成了绊脚石,变成了?
我记不清了。
终于,到了最后的压轴环节。
集团CEO,一个五十多岁、气场强大的男人,走上了舞台。
“各位同仁,各位来宾,晚上好。”
“今晚,我要宣布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为了迎接下一个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我们风腾集团,将进行一次史无前例的战略升级。”
“就在昨天,我们全资收购了一家在AI算法领域,极具潜力的新创公司——‘天元科技’!”
台下一片哗然。
接着是更热烈的掌声。
我看到林薇的眼睛亮了。
她和身边的同事兴奋地交头接耳。
“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天元科技’的创始人,也是我们风腾集团新成立的‘AI创新事业部’总经理——陈阳先生,上台!”
聚光灯瞬间打在了我身上。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
然后,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万众瞩目的舞台。
我的脚步很稳。
每一步,都像踩在过去一年的血汗和泪水上。
我能感觉到,全场上千道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有好奇,有审视,有惊艳。
当然,也有一道。
那道我最熟悉的,充满了震惊、错愕、和难以置信的目光。
我没有去看她。
但我能清晰地“看”到。
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看到她手里的香槟杯,微微颤抖。
看到她美丽的眼睛里,血色一寸一寸地褪去,只剩下苍白和慌乱。
我走上舞台,从CEO手里接过话筒。
刺眼的灯光照在脸上,有些晃眼。
我眯了眯眼,目光扫过台下。
最后,定格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隔着人山人海,隔着一年的时光。
她站在那里,像一尊被瞬间风化的雕像。
而我,站在她曾经最向往的地方,俯视着她。
“大家好。”
我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沉稳,有力。
“我是陈阳。”
我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清楚地看到,林薇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她身边的那个李总监,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关切地扶了她一下。
她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推开了他。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那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
震惊、悔恨、不甘、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恐惧。
真可笑。
一年前,在她眼里,我是个连跟她并肩站在一起都不配的。
一年后,我站上了她仰望的舞台,她却连站都站不稳了。
我收回目光,开始我的演讲。
我没有提过去,没有提感情,没有说任何一句带有个人情绪的话。
我只谈“天元”,谈AI,谈未来。
我谈我们如何从零开始,构建了“天元”的核心算法。
我谈“天元”在商业应用上的巨大潜力。
我谈它将如何赋能风腾集团的每一个业务板块,带来颠覆性的变革。
我的语速不快,但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
台下很安静。
所有人都被我描绘的蓝图所吸引。
我看到集团的那些高管们,频频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期待。
我看到那些年轻的员工们,眼中闪烁着崇拜和向往的光芒。
我才是这个舞台的中心。
我才是这个时代的弄潮儿。
而林薇……
她只是台下,成百上千个观众里,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演讲结束,掌声经久不息。
CEO走过来,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陈阳,说得太好了!风腾的未来,就看你们的了!”
我微笑着点头。
走下舞台的时候,我没有再去看林薇。
没必要了。
她是什么表情,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成了全场的焦点。
无数人端着酒杯过来,跟我交换名片,攀谈,套近乎。
市场部的李总监也来了。
他脸上挂着热情的、甚至有些谄媚的笑容。
“陈总,久仰大名!我是市场部的李文博,以后还请陈总多多关照!”
他完全没认出我。
也是,一年前那个穿着T恤、不修边幅的男人,和现在这个西装革履、气场全开的集团高管,确实判若两人。
我跟他碰了碰杯。
“李总监,客气了。”
我瞥了一眼他身后不远处。
林薇不见了。
“陈总,刚才那位……是您朋友?”李文博试探着问。
他指的是林薇。
“不。”我淡淡地说,“我前妻。”
李文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的表情,比调色盘还精彩。
从震惊,到尴尬,再到一丝了然和幸灾乐祸。
“原来是……这样啊。”他干笑了两声,“那……那我不打扰陈总了。”
说完,他像逃一样地溜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
这就是林薇想要的“圈层”。
现实,残酷,又充满了讽刺。
宴会快结束的时候,我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林薇。
她靠在墙上,没有了宴会厅里的光鲜亮丽。
妆有些花了,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看到是我,她的身体明显一僵。
我们之间,隔着五米的距离。
灯光昏暗,气氛压抑。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还是我先开了口。
“有事?”
我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问一个陌生人。
她咬着下唇,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
“你……”她的声音干涩沙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我反问。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你怎么可能……成为‘天元’的老板……你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就因为我以前每天回家给你做饭,就是个?”
“就因为我守着一家小公司,就是不思进取?”
“林薇,你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我。”
“在你眼里,我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妥协,都成了你鄙视我的理由。”
她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试图辩解,“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你更有上进心……”
“上进心?”我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凉意,“我的上进心,就是把我和老王大学时的梦想,变成一个估值十亿的公司。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她彻底说不出话了。
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里,有悔恨,有不甘,有嫉妒,甚至还有一丝……祈求?
她在祈求什么?
祈求我的原谅?
还是祈求,我们能回到过去?
太晚了。
“陈阳……”她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们……我们能谈谈吗?”
“没什么好谈的。”我冷冷地打断她。
“我们已经离婚了。”
“从你骂我‘’,让我滚出那个家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
我转身要走。
“陈阳!”她突然冲过来,从背后抱住了我。
她的身体在发抖,眼泪浸湿了我西装的后背。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我们复婚好不好?”
“我以后再也不会说你了……我会好好支持你的事业……我会做你最好的贤内助……”
她语无伦次地哭诉着。
我僵在原地,没有动。
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热,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
曾几何"时,这个怀抱,是我的港湾。
现在,只让我觉得恶心。
我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
力道不大,但很坚定。
“林薇。”我转过身,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
“你知道吗?这一年,我最感谢的人,其实是你。”
她愣住了,不解地看着我。
“如果不是你那一巴掌,我可能还醒不过来。”
“如果不是你那句‘’,我可能还没有这么大的动力。”
“是你,亲手杀死了那个围着你转的、让你瞧不起的陈阳。”
“所以,谢谢你。”
“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说完这句话,我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身后,传来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我没有回头。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生。
回到家,是老王给我新租的江景大平层。
我脱掉西装,扔在沙发上。
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头像是林薇,申请信息写着:陈阳,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按下了“删除”键。
桌上的威士忌,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加了冰。
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但这一次,我很清醒。
我知道,我的新人生,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我正式到风腾集团报到。
我的办公室在顶楼,和CEO同一层。
视野极好,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
人力总监亲自带我熟悉环境,态度恭敬得近乎谦卑。
“陈总,您的团队成员名单已经拟好了,您过目一下。如果您觉得有不合适的,随时可以调整。”
我接过名单。
几十个名字,都是从集团各个部门抽调过来的技术和产品精英。
我在名单的最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林薇。
职位:产品经理。
我面无表情地把名单还给人力总监。
“就按这个名单来吧。”
“好的,陈总。”
下午,AI创新事业部的第一次全体会议。
我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鼓掌。
我看到了林薇。
她站在人群的角落里,低着头,脸色苍白,不敢看我。
她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职业装,洗去了昨晚的浓妆,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我像没看到她一样,走到主位坐下。
“都坐吧。”
会议开始。
我阐述了事业部未来一年的战略规划和目标。
然后,开始点名,让每个人做自我介绍,并谈谈对项目的看法。
会议室里,气氛紧张又热烈。
每个人都想在新老板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终于,轮到了林薇。
“林薇。”我点了她的名字。
她浑身一颤,慢慢地站了起来。
整个会议室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我……我是林薇……”她的声音很小,还在发抖,“我之前……在市场部做产品规划……”
“抬起头来。”我打断她。
她猛地抬头,对上我的目光。
那眼神,像受惊的小鹿。
“在我的团队里,我不需要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我的声音很冷,“如果你没准备好,可以现在就出去。”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屈辱、难堪,让她嘴唇都在哆嗦。
周围的同事,投来或同情、或看好戏的目光。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对不起,陈总。”
“我是林薇,有五年产品经验,主导过三个千万级用户的项目,对用户增长和商业化变现有深刻理解。”
“对于‘天元’项目,我认为前期的重点,应该放在B端市场的标杆客户打造上,通过……”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她的想法。
不得不承认,抛开个人恩怨,她的业务能力,确实很强。
思路清晰,逻辑缜密,对市场的判断也很敏锐。
这才是那个我认识的,在职场上叱咤风云的林薇。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等她说完,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说完了?”我问。
“……说完了。”
“想法不错,但不够聚焦。”我一针见血地指出她方案里的问题,“B端市场范围太广,我们的资源有限,必须找到一个切入点,做深做透。”
“我给你三天时间,重新出一份详细的商业计划书,我要看到具体的行业选择、客户画像、和未来三年的营收预测。”
“做得到吗?”
她愣住了。
三天时间,完成这样一份深度的计划书,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是赤裸裸的刁难。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屈辱和不甘。
但她没有反驳。
“……做得到。”她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
“好。”我点点头,“下一个。”
会议结束后,所有人都识趣地离开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和她。
她没有走,就那么站着,看着我。
“你一定要这样吗?”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
我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头也没抬。
“报复你?”
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林经理,你可能误会了。”
“在我这里,只有两种人:能干活的,和不能干活的。”
“你能完成我交代的任务,你就能留下来。你完不成,就自己去跟HR谈。”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跟你玩什么办公室政治。”
我的语气,冰冷得像一块铁。
她看着我,眼圈慢慢红了。
“陈阳,我们……真的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吗?”
“朋友?”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林经理,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下。”
“我是你的上司。”
“在公司里,请叫我陈总。”
“还有,如果没什么事,你可以出去了。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我下了逐客令。
她站在原地,身体僵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那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瑟。
我看着她离开,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片空茫。
我为什么要留下她?
是为了折磨她,报复她吗?
也许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我想让她亲眼看看。
看看她曾经鄙视的那个“”,是如何一步步,站上她永远也无法企及的高峰。
我要让她明白,她当初的决定,错得有多离谱。
这比任何直接的报复,都更让她痛苦。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整个风腾集团最忙的人。
AI创新事业部是一个全新的部门,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我每天的日程,都排得满满当当。
开会,见客户,面试,写代码……
我几乎是以公司为家。
林薇也是。
为了完成我布置的那个“不可能的任务”,她几乎是拼了命。
我好几次深夜离开公司,都看到她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我从监控里,能看到她趴在桌上,对着电脑,一边哭,一边修改方案。
像极了当年,我在出租屋里,没日没夜写“天元”代码的样子。
风水轮流转。
真是讽刺。
三天后,她把一份厚厚的计划书,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她瘦了一圈,黑眼圈重得像熊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陈总,这是您要的计划书。”
我拿起来,一页一页地翻看。
很详尽,很专业。
甚至超出了我的预期。
她选择的切入点,是金融风控领域。
这是一个对AI算法要求极高,但一旦成功,回报也极其丰厚的市场。
她的分析,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可以。”我看完,合上计划书。
“这个项目,就由你来负责。”
她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还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她。
“我?”
“有问题?”我看着她。
“……没有。”她摇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激动和感激。
“别高兴得太早。”我泼了她一盆冷水,“这个项目,我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内,拿不下第一家标杆客户,你就带着你的团队,一起走人。”
她脸上的笑容,又僵住了。
“陈……陈总,三个月……太短了……”
“金融行业的决策链条很长,光是走流程,都不止三个月……”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我打断她,“我只看结果。”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是,陈总。”
她拿着那份被我批示过的计划书,转身离开。
我知道,我又给了她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但我更知道,以她的能力和韧劲,她或许真的能创造奇迹。
我就是要逼她。
逼出她所有的潜力。
也逼着她,认清我们之间,早已无法逾越的鸿沟。
项目启动后,林薇和她的团队,进入了疯狂的加班模式。
我给了她们最大的资源支持,但也给了她们最强的压力。
我每周都会亲自参加她们的项目周会。
我对她们的要求,严苛到了变态的程度。
任何一个微小的瑕疵,都会被我揪出来,毫不留情地批评。
整个团队的人,都对我又敬又怕。
私底下,他们都叫我“大魔王”。
林薇作为项目负责人,承受的压力最大。
有好几次,她都被我骂得当场掉眼泪。
但她一次都没有退缩过。
哭完了,擦干眼泪,继续带着团队,解决问题。
我看着她,有时候会觉得很陌生。
这个在工作上坚韧不拔、杀伐果断的女人,真的是那个曾经躺在我怀里撒娇,说没有我她活不下去的小女人吗?
人,都是会变的。
是我把她变成了这样。
还是,我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两个月后,项目进展到了关键时刻。
他们接触到了一家国内顶尖的证券公司,对方对我们的技术很感兴趣,但态度一直很暧昧,迟迟不肯签约。
林薇带着团队,跟对方磨了半个多月,依然没有突破。
团队的士气,有些低落。
周五下午,林薇敲门进了我的办公室。
“陈总,我想……申请您出面,跟对方的老总谈一次。”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向我“求助”。
我知道,她是真的没办法了。
我看着她,沉默了很久。
“你觉得,我出面,就有用吗?”
“……我不知道。”她低下头,“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好。”我点点头,“会议时间,你来安排。”
她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谢谢陈总!”
“先别谢我。”我说,“如果这次再谈不下来,你知道后果。”
她的脸色,又白了。
“……是。”
会议定在下周一。
地点在对方公司的总部。
我带着林薇,还有两个核心技术人员,一起去了。
对方的老总,姓张,是个五十多岁,看起来很精明的男人。
会议开始,林薇先介绍了我们的产品和方案。
张总听得很认真,但不时提出的问题,都非常尖锐,直指要害。
林薇应付得有些吃力。
轮到我了。
我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
我只是看着他,笑了笑。
“张总,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
“您担心我们的技术不稳定,担心我们这家新公司不靠谱,担心合作的风险太大。”
张总没有否认,只是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所以,我不打算跟您谈技术,也不打算跟您画大饼。”
“我们来赌一把,怎么样?”
张总愣住了:“赌?”
“对。”我点点头,“我们免费给您提供三个月的试用。在这三个月里,我们会派驻最顶尖的工程师团队,24小时配合你们的工作。”
“三个月后,如果我们的系统,不能让你们的坏账率降低五个百分点。我们分文不取,立刻撤出。”
“但如果达到了,您不仅要以市场价的三倍,买下我们的系统,还要跟我们签一份五年的独家战略合作协议。”
“张总,您敢赌吗?”
我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林薇。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这简直是一场豪赌!
赢了,一飞冲天。
输了,万劫不复。
张总眯着眼睛,看着我,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他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仿佛要穿透我的内心。
我坦然地与他对视,没有丝毫的退缩。
终于,他笑了。
“有意思。”
他伸出手。
“陈总,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合作愉快。”
合同,当场就签了。
走出对方公司大楼的时候,阳光正好。
林薇走在我身边,一言不发。
“怎么不说话?”我问。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我。
“你……你就不怕输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怕。”我说,“但我更相信我的技术。”
“也相信我的团队。”
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陈阳,你变了。”她说。
“是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说,“你以前,做什么事都求稳,从不冒险。”
“人总是会变的。”我看着远方,“被逼到悬崖边上的时候,要么跳下去,要么长出翅膀。”
“我选择了后者。”
她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
我愣了一下。
“为什么说对不起?”
“为了以前……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她的眼圈红了,“我以前总觉得你……不求上进,没有魄力。”
“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你不是没有,你只是……把它们藏起来了。”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太大的波澜。
迟来的道歉,比草还贱。
“都过去了。”我说。
“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她看着我,眼里带着一丝期盼。
我摇了摇头。
“林薇,你知道镜子破了,就算粘起来,也会有裂痕吗?”
“我们之间,已经碎成渣了。”
“回不去了。”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眼中最后一点火苗。
她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我没有安慰她。
我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擦擦吧。”
“下午还要开会。”
她接过纸巾,没有擦眼泪,只是紧紧地攥在手里。
然后,她抬起头,对我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陈总。”
从那天起,林薇好像也变了。
她不再试图跟我谈论感情,也不再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我。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她变得比以前更拼,更专业,也更……冷漠。
我们之间,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上下级关系。
这样很好。
三个月后,项目大获成功。
我们的系统,不仅让那家证券公司的坏账率降低了五个百分点,而是足足降低了八个。
张总对我们赞不绝口,当场兑现了所有承诺。
AI创新事业部,一战成名。
我也因此,在集团里,彻底站稳了脚跟。
庆功宴上,所有人都喝多了。
林薇也喝了很多。
她端着酒杯,挨个给团队的成员敬酒,感谢他们这几个月的付出。
轮到我的时候,她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醉意的红晕。
“陈总,这杯,我敬您。”
“没有您,就没有这个项目的成功。”
我跟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这是你们团队努力的结果。”我说。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我下个月,就要走了。”她突然说。
我愣住了。
“去哪?”
“猎头给我推荐了一个机会,去上海,一家新的独角兽公司,做产品副总裁。”她说得很平静。
“薪水,比现在高三倍。”
我看着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挺好的。”我说,“恭喜你。”
“嗯。”她点点头,“所以,这杯酒,也算是……辞行酒吧。”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仰头,喝了下去。
“陈阳。”她放下酒杯,看着我,第一次,没有叫我“陈总”。
“祝你,前程似锦。”
“也祝你,前程似锦。”我说。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
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
我看着窗外的夜景,想了很多。
想起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青涩,单纯。
想起了我们结婚的时候,她穿着白色的婚纱,对我说,要跟我一辈子。
想起了我们离婚的时候,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
也想起了刚才,她对我说“前程似锦”时,那平静而疏离的眼神。
我们之间,好像真的,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没有挽留她。
我知道,她是一只雄鹰,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的鸟笼。
放她高飞,对她,对我都好。
一个月后,林薇办了离职手续。
她走的那天,没有跟我告别。
只是给我发了条微信。
“我走了。谢谢你这一年的‘照顾’。保重。”
我回了两个字。
“保重。”
我以为,我们的故事,到这里,就真的结束了。
没想到,半年后,我们又见面了。
在一个行业峰会上。
我是主讲嘉宾。
而她,代表她的新公司,坐在第一排。
她看起来更干练,也更自信了。
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让她看起来像个女王。
演讲结束后,在后台,我们不期而遇。
“陈总,好久不见。”她先开口,笑容得体,无懈可击。
“林总,好久不见。”我也微笑着回应。
我们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寒暄了几句。
谈工作,谈行业,谈未来。
绝口不提过去。
临走前,她突然问我。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也是。”
说完,她对我挥了挥手,转身汇入了人流。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那感觉,不像是爱,也不像是恨。
更像是一种……释然。
或许,时间,真的是最好的解药。
它磨平了所有的伤痛和怨恨,只留下了最平淡的底色。
我们都成了更好的自己。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这样,也挺好。
我转过身,迎着阳光,走向我的未来。
那个未来里,没有她。
但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来源:乐玩风dLAV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