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橙子被他修长的手指细致地分开，一瓣一瓣，连白色的橘络都撕得干干净净。

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沈巍亲手给我剥了个橙子。

他坐在我对面，灯光落在他英挺的眉眼上，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橙子被他修长的手指细致地分开，一瓣一瓣，连白色的橘络都撕得干干净净。

“尝尝，今天买的这个特别甜。”他把一瓣橙肉递到我嘴边。

我张嘴含住，清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炸开。

“甜吗？”他笑着问，眼睛亮晶晶的。

我用力点头，含糊不清地说：“甜，特别甜。”

他满意地笑了，继续低头，专注地对付手里那颗橙子，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我看着他，心里那股叫幸福的东西，满得快要溢出来。

我叫林蔓，嫁给沈巍三年。

这三年，他把我宠成了公主。

我不会做饭，他就在结束了一天繁重的工作后，系上围裙为我洗手作羹汤。

我冬天手脚冰凉，他每晚都会把我的脚揣进他怀里，用体温给我焐热。

我的所有朋友都羡慕我，说我嫁给了爱情。

我也一直这么以为。

直到第二天，我心血来潮，想把家里彻底打扫一遍。

沈巍的书房，一直是我很少涉足的地方。他说工作上的东西多，怕我弄乱了。

我擦拭着一排排的书架，在最顶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摸到了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

很旧的款式，上面雕着简单的缠枝莲纹路。

我心里咯噔一下。

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有秘密。

我踮着脚把它拿下来，晃了晃，里面传来轻微的纸张碰撞声。

锁是那种很老式的铜锁。

鬼使神差地，我开始寻找钥匙。

我几乎翻遍了整个书房，最后，在书架顶层，盒子原来摆放位置的内侧木板上，摸到了一条用透明胶带粘着的，细细的红绳。

绳子末端，系着一把小小的，已经泛出铜绿的钥匙。

我的心跳开始失控。

沈巍把钥匙藏得这么隐秘，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我颤抖着手，将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轻响，在安静的书房里，像一声惊雷。

盒子打开了。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贵重物品，只有一本厚厚的，牛皮封面的日记本。

和几张已经泛黄的照片。

我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笑得灿烂明媚的女孩，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站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她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像月牙。

我的心，骤然一缩。

因为沈巍夸过我无数次，说我的眼睛是最好看的，笑起来像弯弯的月牙。

我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翻开了那本日记。

字迹是沈巍的，刚劲有力，是我熟悉的样子。

可内容，却让我如坠冰窟。

【9月12日，晴。】

【今天又见到她了，她还是那么爱笑。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白月。像天上的白月光，真好听。】

白月。

不是我，林蔓。

我手指发冷，继续往下翻。

【10月3日，雨。】

【今天和阿月吵架了。她想去南方读大学，可我希望她留在北京。我吼了她，她哭了。看着她的眼泪，我心疼得快要碎掉。我怎么能让她哭呢？我是混蛋。】

【12月1日，雪。】

【阿月还是走了。她说，沈巍，我们不合适。我不信，我们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不肯告诉我原因，只留下了一句‘对不起’。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后面的几十页，全是沈巍撕心裂肺的痛苦和追问。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扎在我的心上。

原来，在我认识他之前，他曾这样深刻地爱过一个叫“白月”的女孩。

我一直以为，我是他的初恋，是他的唯一。

多么可笑。

我继续往后翻，翻到了我们相遇的那一天。

【5月20日，晴。】

【今天在画展上，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叫林蔓。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笑起来的样子，太像阿月了。那一瞬间，我甚至以为，是阿月回来了。】

【我鬼使神差地要了她的联系方式。我知道这不对，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林蔓，林蔓……名字里也带一个‘蔓’字。是上天给我的补偿吗？】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补偿？

所以，我只是一个补偿？一个……替身？

我身上所有被他称赞过的优点，我爱笑的眼睛，我名字里的“蔓”字，甚至我喜欢的画展，我爱穿的白色连衣裙……

日记里都写着，这些，都是白月曾经的模样。

沈巍追求我时那些恰到好处的温柔，那些精准戳中我心巴的喜好，原来都不是为我量身定做。

那只是他对着另一个女人，演练了无数遍的脚本。

而我，只是一个恰好路过，被他选中入戏的，可悲的演员。

我浑身发冷，像是掉进了三九天的冰窟窿里。

我以为的命中注定，一见钟情，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我以为嫁给了爱情。

到头来，我只是一个可笑的替身。

我瘫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书房的门，就在这时被推开了。

沈巍端着一杯热牛奶站在门口，看到我这个样子，愣住了。

“蔓蔓，你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

他快步走过来，想要扶我。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边的日记本和照片上，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我捡起那张白月的照片，举到他面前，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她是谁？”

沈巍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沈巍，你真行啊。”

“你把我当傻子，耍了整整三年。”

“不，蔓蔓，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急切地想解释，伸手来抓我的胳at。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别碰我！”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三年的男人，此刻只觉得无比陌生和恶心。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

我指着那本日记，字字泣血。

“‘她的眼睛笑起来太像阿月了’，‘是上天给我的补偿吗？’，这些，都是你写的吧？”

“沈巍，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你当初追我，到底是因为我是林蔓，还是因为……我像她？”

沈巍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眼里的慌乱和痛苦，再也掩饰不住。

“我……”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一开始……是。”

“但后来，我是真的爱上你了，蔓蔓，你相信我！”

“相信你？”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怎么相信你？”

“你每天晚上抱着我，喊着我的名字，心里想的到底是谁？”

“你为我剥的橙子，是不是因为她也喜欢吃？”

“你夸我穿白色连衣裙好看，是不是因为她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我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也砸在我的心上。

沈巍被我问得步步后退，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别说了……蔓蔓，求你，别说了。”

“不说？”

我冷笑，“做了还不让人说？沈巍，你真让我恶心。”

我把那本日记和照片，狠狠地摔在他身上。

“带着你的白月光，给我滚！”

我冲出书房，跑进卧室，反锁了房门。

我背靠着门板，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终于放声大哭。

原来，我这三年的幸福，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我是踩在另一个女人的影子里，才得到的这点施舍。

那天晚上，沈巍在门外站了一夜。

他不停地道歉，不停地解释。

他说，都过去了，他现在爱的人是我。

他说，白月已经是过去式，是我，才是他的现在和未来。

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我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日记里的那句话。

【我甚至以为，是阿月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一双核桃眼打开门。

沈巍靠在墙边，满脸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看到我，他立刻站直了身体，眼里满是血丝和乞求。

“蔓蔓……”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们……离婚吧。”

这三个字，我说得异常平静。

沈巍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遭到了重击。

“不，蔓蔓，我不离婚！”

他冲过来，死死地抓住我的胳at，“我不同意！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你要我？”

我甩开他，“你要的是一个能让你回忆过去的躯壳！”

“沈巍，我不是她，我也不想当她的影子。”

“我受够了。”

我推开他，走进衣帽间，开始收拾东西。

沈巍跟在我身后，像个无助的孩子。

“蔓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把那些东西都烧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想她了。”

他说着，真的冲进书房，拿起了打火机。

我没有阻止他。

烧了又怎么样？

烧掉的是日记，是照片。

烧不掉的，是他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也烧不掉，我心里那根拔不出来的刺。

我拉着行李箱走出卧室的时候，书房里传来一股纸张烧焦的味道。

沈巍红着眼睛跑出来，拦在我面前。

“蔓蔓，你看，我都处理掉了。”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累。

“沈巍，你知道吗？我最不能接受的，不是你爱过别人。”

“而是你的欺骗。”

“你用爱我的名义，满足你想念她的私欲。你把我变成了一个笑话。”

“我们之间，回不去了。”

我绕开他，拉开大门。

他从身后抱住我，声音里带着哭腔。

“不要走，蔓含，求你，不要离开我。”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我。

也是我第一次，从他怀里，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我掰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

“沈巍，放手吧。”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他绝望的嘶吼。

我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天色灰蒙蒙的，像我的心情。

手机响了，是我的闺蜜，肖楠。

“喂，蔓蔓，你跟沈巍说了没？今晚一起吃饭啊，庆祝你们结婚三周年。”

听到她的声音，我再也忍不住，蹲在路边，嚎啕大哭。

“喂？喂？蔓蔓？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电话那头，肖楠急了。

我抽噎着，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然后，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我操！沈巍这个渣男！他怎么敢！”

“蔓蔓，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找你！”

我在一家咖啡馆等肖楠。

她来的时候，风风火火，像个女战士。

“他人呢？沈巍那个王八蛋呢？老娘今天非得撕了他！”

我拉住她，“楠楠，我累了。”

肖楠看着我红肿的眼睛，怒火瞬间变成了心疼。

她坐下来，抱住我。

“傻瓜，哭出来就好了。”

“这种渣男，不值得。”

我把头埋在她肩膀上，眼泪又一次决堤。

“楠楠，我好傻。”

“我一直以为，他爱的是我。”

肖楠拍着我的背，声音又气又恨。

“不是你傻，是他太会演了！”

“妈的，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这种男人，就该原地爆炸，螺旋升天！”

骂了一会儿，她又开始安慰我。

“离了就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这么好，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到时候找个又高又帅的小奶狗，气死他！”

我知道她是在逗我开心。

可我笑不出来。

三年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我的心，像是被挖空了一块，空荡荡的，漏着风。

我在肖楠家住了下来。

沈巍每天都给我打电话，发微信。

一开始，是铺天盖地的道歉和忏悔。

后来，是各种回忆，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一起做过的事。

他试图用过去的美好来挽回我。

可他不知道，他提起的每一个甜蜜瞬间，现在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凌迟。

我会忍不住去想，那个时候，他心里想的到底是谁？

他送我的那条星月项链，是不是因为白月的名字里有个“月”字？

我们去海边看日出，他说我的剪影很美，是不是因为白月也曾在他身边，看过同样的风景？

越想，心越痛。

我把他拉黑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开始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

我曾经是一名小有名气的插画师，结婚后，在沈巍的“建议”下，我渐渐放下了画笔，成了一个清闲的家庭主妇。

他说，他养得起我，不想我那么辛苦。

现在想来，他或许只是想把我圈养成一个，更符合他想象中“白月”的模样。

一个温柔的，顾家的，没有太多自己事业心的女人。

我重新拿起了画笔。

一开始，很生疏。

但当我沉浸在色彩和线条的世界里，那些痛苦和杂念，似乎真的被隔绝在外了。

半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

“是林蔓吗？我是沈巍的妈妈。”

我心里一紧。

婆婆来了。

“阿姨，您好。”

“林蔓，我不管你跟沈巍在闹什么别扭，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

“沈巍这孩子，从小就犟，但他对你是真心的。”

“你一个女孩子，总在外面住着，像什么样子？赶紧给我回来！”

她的语气，是命令，不容置喙。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阿姨，对不起，我跟沈巍之间，不是闹别扭那么简单。”

“我们，准备离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开口，语气冷了下来。

“离婚？林蔓，你把婚姻当什么了？儿戏吗？”

“沈巍哪里对不起你了？他工作好，长得好，对你又体贴，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攥紧了手机。

是啊，在外人看来，沈巍是一个完美的丈夫。

只有我知道，那件华美的袍子下面，爬满了怎样恶心的虱子。

“阿姨，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

“你让他自己跟我谈吧。”

我不等她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我知道，婆婆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第二天，她直接杀到了肖楠家。

肖楠去上班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婆婆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审视和不悦。

她环顾了一下肖楠这个小小的公寓，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就住这种地方？”

我给她倒了杯水，“阿姨，您找我有什么事？”

她没有接水杯，开门见山。

“林蔓，我今天来，是想劝你回家的。”

“我知道了，是因为白月那个女人的事吧？”

我愣住了。

她……知道白月？

婆婆叹了口气，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哪个男人年轻的时候，没爱过一两个不该爱的人？”

“那个白月，我见过，一看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姑娘。野心太大，心气太高，根本不适合我们沈家。”

“当初他们分手，我跟你叔叔，都是赞成的。”

我看着她，只觉得一阵阵发冷。

所以，他们都知道。

沈巍的父母，从一开始就知道白月这个人的存在。

他们也知道，沈巍对她念念不忘。

然后，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沈巍，把一个无辜的我，拉进了这个骗局。

他们默许了，甚至，是赞成的。

因为在他们眼里，我，林蔓，是一个“安分守己”的，适合沈家的儿媳妇。

我是一个合格的替代品。

“阿姨，”我打断她的话，“所以，你们都知道，沈巍是因为我长得像她，才跟我在一起的？”

婆婆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这……这有什么关系？”

“重要的是，你们现在结婚了，他现在爱的人是你。”

“蔓蔓，做人不能太较真。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沈巍心里有你，对你好，这就够了。”

够了？

我气得发笑。

“不够。”

“阿姨，如果我告诉你，我当初嫁给沈巍，是因为他的家世背景像我某个求而不得的初恋，您能接受吗？”

婆婆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只是打个比方。”

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您应该懂吧？”

“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这么大度。”

“这个婚，我离定了。”

婆婆被我的态度激怒了。

她“霍”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

“林蔓！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以为你离了婚，还能找到比沈巍更好的吗？”

“你今年多大了？二十八了！离过婚的女人，就不值钱了！”

这些话，像淬了毒的针，狠狠地扎进我的耳朵。

我气得浑身发抖。

“值不值钱，不是你说了算。”

“至少，我不会再活在别人的影子里，当一个可悲的替身。”

“阿姨，请您回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我拉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婆婆大概没受过这种气，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好，好，林蔓，你等着，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气冲冲地走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靠在门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原来，在这场骗局里，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局外人。

他们一家人，心知肚明，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晚上，肖楠回来，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问清了缘由，又是一阵暴跳如雷。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奇葩！”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蔓蔓，你听我的，这婚必须离！赶紧离！离得越快越好！”

“财产必须分割清楚！他不是有套婚前房产吗？婚后还贷的部分，还有增值的部分，都有你的一半！一分钱都不能便宜他！”

肖楠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第二天，她就给我找好了律师。

我把所有的证据，包括那本日记的照片，都交给了律师。

律师看了之后，很笃定地告诉我，沈巍属于婚姻过错方，在财产分割上，我可以要求多分。

我其实对钱，没有太大的执念。

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

想要为我这被偷走的三年，讨一个说法。

我正式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

传票送到沈巍公司的时候，他大概是彻底慌了。

他开始疯狂地给我打电话，我一个没接。

他跑到肖楠家楼下堵我，被肖楠指着鼻子骂了出去。

“沈巍我告诉你，你再敢来骚扰蔓蔓，我报警了！”

“你个婚内出轨的渣男，有什么脸来求原谅？”

沈巍被骂得狗血淋头，却还是不肯走。

他就在楼下，一站就是一整夜。

我从窗户里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不是没有动摇。

毕竟，三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他对我的好，也不是假的。

可一想到那些好，都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我的心就再次硬了起来。

开庭那天，我和沈巍在法院门口遇到了。

他瘦了很多，胡子拉碴，眼里的光都熄灭了。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我别过脸，径直走了进去。

法庭上，律师有条不紊地陈述着我的诉求。

当那本日记的内容，作为证据被公之于众时，我看到沈巍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

法官问他，是否同意离婚。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最后，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我，哑着嗓子说：

“我不同意。”

“我承认，我一开始接近林蔓，是有私心。”

“但在这三年的婚姻里，我是真心实意地爱她，对她好。”

“法官，我爱她，我不想离婚。”

我冷冷地看着他表演。

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在说爱我。

他的爱，太廉价了。

因为是第一次诉讼，且对方不同意离婚，法官大概率会判不离。

进入了调解阶段。

在调解室里，只有我和沈巍，还有调解员。

沈巍看着我，眼里是化不开的悲伤。

“蔓蔓，我们真的，不能重新开始了吗？”

我摇了摇头。

“沈巍，破镜难重圆。”

“就算复合了，这根刺，会永远扎在我们中间。”

“我们谁都不会快乐。”

他痛苦地抓了抓头发。

“那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我不需要你的原谅。”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只是，不想要你了。”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

他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他颓然地靠在椅子上，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好。”

他闭上眼睛，轻声说。

“我同意离婚。”

“财产……都给你。”

“我只要……能偶尔看看你。”

我没说话。

最终，我们达成了协议。

婚后共同财产，包括那套房子的婚后还贷及增值部分，全部归我。

沈巍净身出户。

走出法院的那一刻，阳光有些刺眼。

我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三年的婚姻，就这样，画上了一个句号。

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也没有报复的快感。

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完成了一场盛大的告别。

肖楠在门口等我，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结束了，都结束了。”

“我的蔓蔓，欢迎回来。”

我笑了，眼角却有泪滑落。

是啊，结束了。

那个活在别人影子里的林蔓，死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重生的林蔓。

办完离婚手续后，我用分到的钱，在市中心租了一个带露台的公寓，作为我的工作室和住所。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开始在社交平台上，更新我的插画。

画那些我看到的美好风景，画那些我脑海里天马行空的想象。

也画我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

我画了一个女孩，她一直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影子里。

后来，她走出了影子，站在了阳光下。

虽然身上还带着阴影的痕迹，但她的眼睛里，有了光。

这组画，意外地火了。

很多人在下面留言，说被治愈了，被鼓励了。

我的账号，粉丝数开始飞速增长。

一些商业合作也找上门来。

我的生活，似乎在朝着一个好的方向，重新启动。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沈巍。

想起他为我剥的橙子，想起他给我焐脚的温度。

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我知道，忘记一个人，没那么容易。

我需要时间。

一天，我正在画画，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我以为是合作方，便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一个温柔的女声。

“喂，请问，是林蔓小姐吗？”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但我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是我，请问您是？”

“我叫白月。”

轰——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白月。

那个只存在于日记和照片里的，沈巍的白月光。

她怎么会……找到我？

“你……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我的声音在发抖。

她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隔着电话，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

“想找一个人，总是有办法的。”

“林蔓小姐，有时间见一面吗？”

“我想，我们之间，应该聊聊。”

我该拒绝的。

我和她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可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好。”

我想看看，这个让沈巍念念不忘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们约在了一家安静的茶馆。

我先到的。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

她径直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比照片上，更成熟，更有韵味。

五官精致，气质出众。

尤其是那双眼睛，不笑的时候，清冷如月。笑起来的时候，却又明亮动人。

确实，很美。

也确实，和我有几分相像。

尤其是在眉眼之间。

她在我的对面坐下，对我微微一笑。

“林蔓小姐，你好。”

“白月小姐。”我点了点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冒昧打扰，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动作优雅。

“我找你，是想为沈巍，跟你道个歉。”

我愣住了。

为沈巍，跟我道歉？

“你什么意思？”

她放下茶杯，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怜悯。

“我知道你们离婚了，也知道是因为我。”

“这件事，沈巍有错，但……源头在我。”

“如果不是我当年不告而别，或许，也就没有后面的这些事了。”

我冷笑一声。

“所以，你现在是来干什么的？”

“展现你的善良和愧疚？还是来……宣示你的胜利？”

“告诉我，沈巍最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

我的话，有些尖锐。

白月却没生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很深。

“都不是。”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真相。”

“真相？”

“关于，我跟沈巍为什么会分手。”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当年，我跟沈巍，确实很相爱。但是，他的爱，让我窒息。”

“他控制欲太强了。他想安排我的一切，我的学业，我的工作，我的社交圈。”

“我喜欢画画，想去南方的美院深造。他不准，他让我留在北京，读一个他认为有前途的金融专业。”

“我喜欢交朋友，跟朋友出去聚会。他不高兴，觉得我应该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他。”

“我感觉，自己像他圈养的一只金丝雀。他对我好，是真好。但他给我的好，都带着枷锁。”

“我跟他提过很多次，但他不理解。他觉得，他为我安排好一切，就是爱我。”

“最后，我受不了了。我只能用最激烈的方式，逃离他。”

白月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在我的心湖上，激起千层浪。

控制欲？

窒息的爱？

这跟我认识的那个温柔体贴的沈巍，是同一个人吗？

可是，仔细回想，似乎……又有一些蛛丝马迹。

他“建议”我放弃工作，成为家庭主妇。

他不喜欢我跟肖楠出去玩得太晚。

他会不动声色地，把我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帖帖。

我一直以为，那是爱和体贴。

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白月口中的……控制。

只是，因为我本身性格比较温顺，没有像白月那样强烈的反抗意识，所以，我没有感觉到那份窒息。

甚至，还甘之如饴。

“那……你现在回来，是……”我艰难地开口。

白月摇了摇头。

“我这次回来，只是因为工作调动。我早就结婚了，我先生对我很好，他很尊重我。”

她说着，给我看了一眼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跟沈巍，已经不可能了。”

“我今天找你，是想告诉你，林蔓，你不是我的替身。”

我猛地抬头看她。

她迎着我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你只是，恰好长了一张，让他觉得可以被他掌控的脸。”

“沈巍爱的，从来不是我，也不是你。”

“他爱的，只是那个可以被他塑造成完美伴侣的，幻想中的人。”

“他选择你，不是因为你像我。而是因为，他觉得，你比我‘乖’，比我‘听话’，不会像我一样，试图逃离他的掌控。”

“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

我彻底明白了。

我不是替身。

我只是一个，在他看来，更容易被控制的，2.0版本。

这比当一个替身，更让我觉得……悲哀。

和恶心。

原来，沈巍的爱，从根上，就是烂的。

那是一种，以爱为名的，自私的占有和控制。

我看着眼前的白月，这个曾经我嫉妒得发疯的女人，心里忽然没有了任何敌意。

我们，都是受害者。

只不过，她醒悟得早，逃了出来。

而我，被骗了三年。

“谢谢你。”

我对她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白月对我笑了笑，“不用谢。”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真相。”

“林蔓，你很好，你值得更好的。”

“离开他，对你来说，是解脱。”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想起过沈巍。

不，或许不是没想起。

而是想起他的时候，心里再也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

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平静。

就像看待一个，与我无关的陌生人。

我的事业，越来越好。

我办了自己的画展，出了自己的画册。

我成了别人口中，那个独立、自信、闪闪发光的林蔓。

肖楠说，我现在的状态，比结婚时还好。

她说，以前的我，美则美矣，但总像隔着一层雾，不真实。

现在的我，才像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灵魂。

我笑了。

是啊，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一年后，在一个画廊的开幕酒会上，我再次见到了沈巍。

他是一个人来的。

他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也更沉默了。

他就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我。

看着被人群包围，谈笑风生的我。

他的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有悔恨，有痛苦，有怀念，还有……一丝陌生。

或许，他也在想，眼前这个光芒四射的女人，和他记忆里那个温顺居家的妻子，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酒会中场，我出来透气。

他在露台上，拦住了我。

“蔓蔓。”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沙哑。

我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

“有事吗？沈先生。”

一声“沈先生”，让他身体一僵，眼里的光，又黯淡了几分。

“我……我看到你的画了。”

“很……很好。”

“谢谢。”我礼貌地回答。

我们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

“蔓蔓，我……知道错了。”

“白月回来后，找过我。她跟我说了很多。”

“我才知道，我的爱，给你们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这一年，我想了很多。”

“我去看心理医生了。”

“医生说，我有偏执型人格障碍。源于我小时候，父母对我过于严苛的管教。”

“我总想控制一切，让一切都按照我的想法来。我以为那是爱，其实是自私。”

他看着我，眼里带着一丝乞求。

“蔓蔓，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可笑。”

“我也不求你原谅我。”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我最后，是真的爱上你了。”

“不是爱那个像白月的你，而是爱那个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开心很久的你，爱那个有点迷糊总是丢三落四的你，爱那个……真实的，完整的你。”

“失去你之后，我才明白，我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心软。

但现在，我不会了。

我看着他，轻轻地笑了。

“沈巍，谢谢你爱过我。”

“但是，那不重要了。”

“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

“你说你爱上了真实的我，可你知道吗？那个真实的林蔓，是被你亲手扼杀的。”

“现在站在这里的我，是我自己，一笔一划，重新把自己画出来的。”

“这个过程，很痛。痛到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我向他举了举手里的香槟。

“沈巍，祝你……以后，能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

“也祝我，永远自由。”

说完，我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我没有回头。

但我能感觉到，那道停留在我背后的目光，灼热而悲伤。

回到酒会，肖楠凑了过来。

“渣男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笑了笑，“说了声再见。”

肖楠看着我，忽然也笑了。

“蔓蔓，你现在，的酷。”

我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

“为酷酷的我们，干杯。”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看着杯中晃动的，金色的液体，看到了自己带笑的眼睛。

那双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但它不再是谁的影子。

它只属于我，林蔓。

它映出的，是独一无二的，璀璨的星光。

来源：玩次拓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