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年,我退伍回家,未婚妻却已嫁给村长儿子,我转身娶了她妹妹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1-17 17:47 1

摘要:火车轮子压着铁轨,发出“哐当、哐当”的规律声响,像是我这几年在部队里听惯了的节拍器,一下,又一下,敲在心尖上。

八二年的冬天,的冷。

火车轮子压着铁轨,发出“哐当、哐当”的规律声响,像是我这几年在部队里听惯了的节拍器,一下,又一下,敲在心尖上。

我叫陈劲,力气劲儿的劲。

在西北的戈壁滩上待了五年,每天啃着掺沙子的馒头,眼睛里看的除了黄沙就是迷彩绿。

现在,我终于回来了。

退伍证揣在最贴身的口袋里,热乎乎的,像是揣着一团火。

我脱下了那身穿了五年的军装,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的确良”衬衫,外面套着我爹托人捎来的旧棉袄。

的确良衬衫有点硬,领子磨着脖子,但我心里美。

因为刘兰说过,她最喜欢看我穿干净的白衬衫。

这次回来,我就要娶她。

我们的婚事,是我走之前就定下的。她爹,我们村的老会计刘叔,当着我爹娘的面,拍着胸脯保证,刘兰非我不嫁。

这五年,我俩的信通了上百封。

她在信里说,村里通电了,她买了台缝纫机,天天给我做鞋垫,纳鞋底,说等我回来,穿一辈子都穿不完。

我把她所有的信都叠得整整齐齐,用油布包着,压在箱子底。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凑在煤油灯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信纸上,有她的味道,混着墨水香,还有一股淡淡的槐花味。

我们村口,有棵老槐树。

我闻着那味道,就像回到了家。

火车到站,天还没亮透,灰蒙蒙的。

我背着一个军绿色的帆布行李包,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就是给刘兰和她家人带的礼物。

一块上海牌手表,给我未来老丈人的。

一条羊毛围巾,给我未来丈母娘的。

给刘兰的,是一支英雄牌钢笔,还有一本烫金封面的笔记本。我想让她以后用这支笔,继续给我写信,不,是写我们的日子。

从县城到我们村,还有三十里土路。

我没等班车,直接迈开腿走。

在部队练就的脚力,这点路不算什么。

天边的鱼肚白越来越亮,路边的白霜在晨光里闪着银光。

空气又冷又清新,吸进肺里,凉飕飕的,但痛快。

越靠近村子,心跳得越厉害。

远远的,我看到了村口那棵老槐树,光秃秃的树杈子,像一只伸向天空的手。

我几乎是跑起来的。

进了村,碰见几个早起拾粪的大娘。

她们看见我,先是一愣,然后眼神就变得躲躲闪闪,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是干巴巴地笑笑:“哎哟,陈家小子回来啦?”

“是啊王大娘,我回来了!”我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们摆摆手,匆匆走了。

我当时没多想,只觉得几年不见,村里人有点生分了。

我家在村西头,刘兰家在村东头。

我没先回家,脚底下像生了根,直直地就往村东头走。

我要给她一个惊喜。

远远的,我看见刘兰家门口,那两扇黑漆大门上,贴着一个大红的“囍”字。

囍字有点褪色了,边角被风吹得卷了起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

谁结婚了?

刘兰的哥哥去年就结婚了,难道是她弟弟?可她弟弟才十六岁啊。

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子,但我立刻把它掐死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刘兰在信里还说,等我回来,我们就去领证,她连请柬的样式都想好了。

我走到大门口,站住了。

心跳得像擂鼓。

我抬起手,想敲门,手却悬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下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

是刘婶,刘兰的娘。

她端着一盆脏水,正要往外泼,看见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手里的木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泼了我一裤腿。

“陈,陈劲?”她嘴唇哆嗦着,脸色煞白,像是见了鬼。

“刘婶,是我,我回来了。”我努力挤出一个笑,指了指门上的囍字,“这是……谁家办喜事啊?”

刘婶的眼神慌乱得像被追赶的兔子,她不敢看我,低着头,手在围裙上使劲地搓。

“是……是兰子……”她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个炸雷。

“兰子?”我重复了一遍,感觉自己的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她……她怎么了?”

“她……上个月……嫁了……”

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

耳朵里全是轰鸣声。

我感觉天旋地转,脚下的土地都变得软绵绵的。

手里的帆布包,“噗通”一声掉在地上。

那块上海牌手表,隔着帆-布,硌得我心口生疼。

“嫁给谁了?”我听见自己问,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王……王村长家的……建强……”

王建强。

村长王长有的独生子。

一个从小就仗着他爹的势,在村里横着走的混小子。

我当兵走之前,他还因为偷看女澡堂被抓过,是我爹出面,才没闹到派出所去。

就这么个玩意儿?

我笑了。

笑声又干又涩,像砂纸在磨木头。

“刘婶,你跟我开玩笑的吧?”我盯着她,“今天不是愚人节。”

刘婶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她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哭着说:“劲子啊,你别怪兰子,是她爹,是她爹逼她的!王家……王家给了八百块的彩礼,还答应给兰子她弟在乡里的厂子找个活儿……我们家……我们家没办法啊!”

八百块。

一个乡镇工厂的临时工名额。

就把我五年戈壁滩上的日日夜夜,就把那上百封信里的海誓山盟,卖了个干干净净。

我甩开她的手,没说话。

转身,捡起地上的帆布包,重新甩到肩上。

我得回家。

我得先回家,洗把脸,清醒清醒。

这一定是个梦。

一个荒唐的噩梦。

我往回走,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

村里的小道,还是那条小道,路边的石头,还是那些石头。

可我怎么觉得,这么陌生呢?

路过村里的广播站,大喇叭正好开始响。

“社员同志们请注意,社员同志们请注意……”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开场白。

但我现在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我只想快点回家,躺在我那张硬板床上,睡一觉。

睡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我爹蹲在门槛上,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

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脸。

我娘站在他旁边,眼圈红红的。

他们看见我,我爹猛地站起来,手里的烟杆掉在地上,磕出了点点火星。

“回来了?”他声音沙哑。

“嗯。”我点点头。

我娘“哇”地一声就哭了,上来抱着我,“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家里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

我浑身的力气,在那一刻,像是被抽空了。

我靠在我娘的肩膀上,眼睛干得发疼,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

全村人,可能都知道了。

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揣着一兜子不值钱的礼物,兴冲冲地赶回来,参加我未婚妻和别人的婚礼。

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那天晚上,我爹喝了很多酒。

他没骂人,就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最后趴在桌子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兵……当兵的有啥用……保家卫国……家都没了……”

我一句话没说,抢过他的酒瓶,对着瓶嘴,“咕咚咕咚”地灌。

辛辣的白酒,像刀子一样,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我没醉。

我清醒得很。

我脑子里,一遍一遍地闪过刘兰的脸。

她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她说,陈劲,你可得早点回来,我等你。

她说,陈劲,等我们结婚了,给你生两个大胖小子。

她说,陈劲……

骗子。

都是骗子!

我把酒瓶狠狠地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碎了。

像我的心一样。

第二天,我去找了刘兰。

我得亲耳听她说。

我不信刘婶的话,不信我爹娘的话,我谁都不信。

我只信她。

她家大门紧闭着。

我“砰砰砰”地砸门。

“刘兰!你给我出来!”

“刘兰!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我像一头发疯的野兽,用拳头,用肩膀,撞着那扇贴着褪色“囍”字的门。

门开了。

开门的不是刘兰,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年轻女人,头发烫着时髦的卷,穿着一身红色的确良套裙。

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满是鄙夷和不屑。

“你谁啊?大清早的在这里嚎丧?”

我认出来了,这是王建强的姐姐,嫁到了县里。

我没理她,目光越过她,看向院子里。

刘兰就站在那里。

她穿着一件崭新的花棉袄,头发也烫了,脸上擦着雪花膏,白得有点不自然。

她看着我,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她的旁边,站着王建强。

王建强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指间夹着一根“大前门”,得意洋洋地看着我,嘴角挂着挑衅的笑。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英雄,陈劲同志吗?从保卫边疆的前线回来了?”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喷了我一脸。

我死死地盯着刘兰。

“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刘兰咬着嘴唇,低着头,就是不说话。

王建强捏了捏她的腰,笑道:“怎么回事?兰子现在是我媳妇儿,合法夫妻,懂吗?你一个当兵的,几年不回来,还指望人家姑娘为你守活寡啊?”

“我问你了吗?”我眼神一冷,像刀子一样刮过去。

王建强被我看得一缩,但很快又挺起胸膛,“你横什么横?这里是我家!兰子,告诉他,你是自愿嫁给我的!”

刘兰的身子抖了一下。

她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有愧疚,有为难,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认命。

“陈劲,”她开口了,声音细若蚊蝇,“你别闹了,我们……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

好一个“过去了”。

我点点头,笑了。

“刘兰,我当兵五年,津贴一共攒了一千三百二十一块五毛。我原本打算,回来把钱都给你,剩下的拿去办酒席。”

“我给你买的手表,给你爹买的围巾,给你娘……”

“够了!”刘兰没等我说完,就尖叫着打断我,“你别说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钱?王家给了八百块彩礼!你能给吗?我弟弟的工作,你能解决吗?”

“你除了会写几封信,除了会说几句好听的,你还能干什么?我等了你五年!五年!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村里人怎么说我?说我是没人要的老姑娘!”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动,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我静静地听着。

心,一点一点地冷下去,最后变成了一块冰坨子。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五年浴血奋战的荣光,还抵不过八百块钱,一个虚无缥缥的工作名额。

“所以,你就嫁给了他?”我指着王建强。

“对!”刘兰挺直了脖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建强能给我想要的,你能吗?你现在退伍回来,就是个农民!我不想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了!”

“好,好,好。”我连说了三个“好”字。

我看着她,这个我爱了五年,梦了五年的女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她脸上的雪花膏,掩盖不住眼角的憔ें悴。那身鲜艳的花棉袄,穿在她身上,显得那么刺眼,那么不合身。

我转身就走。

再多待一秒,我都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陈劲!”身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我脚步一顿。

回头。

是刘芳。

刘兰的妹妹。

她比刘兰小两岁,一直很瘦小,很不起眼,像一棵长在墙角的小草。

此刻,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水,小跑到我面前,低着头,递给我。

“哥,喝口水吧,天冷。”她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颤抖。

我看着她。

她的手冻得通红,手背上还有几道裂开的口子。

她的眼睛,很干净,像山里的泉水,里面盛满了担忧和……同情。

我没接那碗水。

我只是看着她,问:“你也觉得,你姐做得对吗?”

刘芳猛地摇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姐她……她是被逼的……”

“被谁逼的?被八百块钱逼的?还是被那个工作名额逼的?”我冷笑。

“不是的!”刘芳急了,抬起头看着我,“是王建强!他……他不是好人!他早就看上我姐了,一直纠缠她!我爹我娘也是被他爹给吓住了……我姐她……她嫁过去之后,天天哭……”

“够了,刘芳!”院子里传来刘兰的呵斥声,“你胡说八道什么!滚回去!”

王建强的脸也沉了下来,“臭丫头片子,吃里扒外的东西!”

刘芳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碗没拿稳,“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热水溅在她脚上,她疼得“啊”了一声,却不敢哭。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我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刘芳拉到我身后。

我盯着王建强,一字一句地说:“王建强,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我在部队里,是侦察兵。

手上沾过血,身上留过疤。

那股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杀气,一放出来,王建强这种货色,腿肚子当场就软了。

他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敢动手,我就去派出所告你!”

“告我?”我冷笑,“你信不信,在你去派出所之前,我能让你这辈子都下不了床?”

我的手,已经摸向了腰间。

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在部队的习惯,让我下意识地去摸匕首的位置。

这个动作,彻底吓破了王建强的胆。

他连滚带爬地躲到刘兰身后,“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刘兰也吓坏了,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陈劲,你别乱来!算我求你了,你走吧,你快走吧!”

我看着他们俩,一个惊恐万状,一个瑟瑟发抖。

突然觉得特别没意思。

为了这么两个人,我在这里发疯,值得吗?

我松开拳头,拉着还愣在原地的刘芳,转身就走。

“哥……”刘芳被我拽着,踉踉跄跄地跟着。

“闭嘴,跟我走。”

我没回家,直接把她拉到了村口的老槐树下。

冬天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

我松开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大生产”,点上一根,猛吸了一口。

烟雾呛得我直咳嗽。

“你刚才,为什么要帮我说话?”我问。

刘芳低着头,玩着自己的衣角,“我……我就是觉得,他们对你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我自嘲地笑了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

“有的。”她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我,“你在部队保家卫国,你是英雄,他们不该这么对你。”

英雄?

我他M算哪门子英雄。

一个连未婚妻都看不住的罢了。

“你姐说,她嫁过去之后天天哭,是真的吗?”我换了个话题。

刘芳的眼神黯淡下去,她点点头。

“王建强喝了酒就打人,我姐身上……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她不敢跟我爹娘说,怕他们担心,也怕王家报复。”

“她自己选的路,怪谁?”我嘴上说得刻薄,心里却堵得慌。

那毕竟是我爱了五年的女人。

我没办法看着她被人这么欺负。

但,我又能怎么样呢?

她是王建强明媒正娶的媳妇。

我一个外人,一个被抛弃的前未婚夫,有什么资格去管?

“哥,”刘芳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你别难过了。”

“我替我姐,跟你说声对不起。”

她说着,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愣住了。

我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件事,从头到尾,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为什么要替她姐姐道歉?

“你起来。”我说。

她不起来。

“我叫你起来!”我声音大了一点。

她这才慢慢直起身子,眼圈红红的。

“你回去吧。”我掐灭了烟头,“以后,别再管我们家的事了。”

我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我认栽。

我陈劲,就当这五年喂了狗。

我准备过两天就去县里,看看能不能找个活干。

这个村子,我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可我没想到,事情还没完。

王建强,那个怂包,在我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转过头,就把气撒在了刘芳身上。

那天晚上,他喝多了,跑到刘家去闹,说刘芳吃里扒外,勾搭“野男人”,败坏了他们王家的名声。

他指着刘芳的鼻子骂,骂得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刘叔和刘婶拦着,也被他推倒在地。

整个村东头,都听到了他的叫骂声和刘芳的哭声。

这事儿,是我第二天早上听邻居说的。

我当时正在院子里劈柴。

听到这话,手里的斧子“哐”地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欺人太甚!

他王建强算个什么东西!

我连早饭都没吃,抄起院子角落里的一根扁担,就冲了出去。

我爹想拦我,被我一把推开。

“爹,你别管!今天这事,我要是不讨个说法,我陈劲这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我杀气腾腾地冲到王建强家。

他家大门紧闭。

我二话不说,抡起扁担,狠狠地砸在门上。

“王建强!你个缩头乌龟!给老子滚出来!”

一下,两下,三下。

那扇黑漆大门,被我砸得“咚咚”作响。

很快,门开了。

开门的不是王建强,是村长王长有。

他爹。

王长有背着手,一脸官威地看着我,“陈劲,你发什么疯?想造反吗?”

“造反?”我冷笑,“王村长,你最好先问问你那个好儿子,他昨天晚上干了什么好事!”

“他干什么了?他不就是教训了一下他小姨子吗?自己家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插手?”王长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外人?”我被他气笑了,“王长有,我告诉你,刘芳,我保了!以后谁要是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别怪我陈劲不客气!”

“你保?”王长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拿什么保?你算个什么东西?”

“就凭我当过五年兵!就凭我这身骨头比你硬!”我把扁担往地上一戳,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院子里,王建强探出个脑袋,看见我,又缩了回去。

刘兰也出来了。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陈劲,你别闹了,行吗?算我求你了。”

“又是这句。”我看着她,摇了摇头,“刘兰,我今天不是为你来的。我来,是为刘芳讨个公道。”

“她是我小姨子,我教训她天经地义!关你屁事!”王建强在屋里喊。

我懒得再跟他们废话。

我指着王建强,对王长有说:“让他出来,给刘芳道歉。这事,就算了了。”

“道歉?做梦!”王长有脖子一梗。

“行。”我点点头,“那我们就用村里的规矩来办。”

我转身,对着院墙外越聚越多的村民,朗声说道:“各位乡亲邻里,大家都来评评理!”

“我陈劲,当兵五年,保家卫国,自认没做过一件亏心事。我跟刘兰的婚事,是早就定下的。现在我回来了,她嫁给了王建强。行,你们有钱有势,我认栽!”

“但是,王建强欺负我可以,羞辱我可以,他凭什么去欺负刘芳?刘芳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招他惹他了?”

“就因为刘芳昨天给我递了一碗水,说了句公道话,他王建强就跑到人家里又打又骂!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的话,像一块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湖面。

村民们开始议论纷纷。

“就是啊,建强这事做得是有点过了。”

“刘家那二丫头,平时挺老实的啊。”

“仗着他爹是村长,太欺负人了。”

王长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村长的位子,看着风光,其实也要看村民的脸色的。

尤其是在八十年代初,民风还很淳朴,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你……你血口喷人!”王长有指着我,气得发抖。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让刘芳出来,大家看看她脸上的伤,不就知道了?”我声音更大了。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我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刘芳走了过来。

她的脸肿着,嘴角还有一块淤青。

她走到我身边,虽然害怕,但还是站得笔直。

村民们看见她脸上的伤,都倒吸一口凉气。

“天哪,真下手打了啊!”

“这王建强,还是不是人啊!”

王长有的脸色,彻底变成了猪肝色。

他知道,这下赖不掉了。

他狠狠地瞪了屋里的王建强一眼,然后转过头,对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陈劲啊,你看,这都是误会……年轻人,火气大,一时没收住手。我让他给你……给刘芳道个歉,这事就算了,行不?”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刘芳。

刘芳咬了咬嘴唇,说:“我要他当着全村人的面,给我道歉!”

我心里暗暗叫了声好。

这丫头,看着柔弱,骨子里却有股韧劲。

王长有没办法,只能把他那个宝贝儿子从屋里拖了出来。

王建强一脸不情愿,嘟囔着:“道什么歉啊,一个丫头片子……”

“你给我闭嘴!”王长有恨铁不成钢地给了他一巴掌。

王建强捂着脸,不敢再吭声。

在全村人的注视下,他磨磨蹭蹭地走到刘芳面前,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大声点!没吃饭吗?”我吼道。

王-建强吓得一哆嗦,提高了音量:“对不起!我错了!”

刘芳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那眼神,冷得像冰。

事情到这里,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我以为,王家会就此收敛。

但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低估了他们的无耻,也高估了村民们的正义感。

风头一过,村里的风言风语就起来了。

说我陈劲,是因为被刘兰甩了,怀恨在心,所以故意找茬。

还有更难听的,说我跟刘芳,早就有一腿了,不然她干嘛那么护着我?

话传到我爹娘耳朵里,气得我娘病了好几天。

我爹蹲在院子里,一袋一袋地抽旱烟,头发好像一夜之间白了不少。

“劲儿啊,”他叹了口气,“这个村子,咱们是待不下去了。要不,你去投奔你舅舅吧。”

我舅舅在邻省的煤矿上当个小头头。

我摇摇头。

“爹,我不走。”

“我不甘心。”

我凭什么要走?

做错事的又不是我。

我陈劲,在戈壁滩上跟敌人拼命的时候,没怂过。

现在,面对几个村痞无赖,我就要夹着尾巴逃跑?

没这个道理!

那天下午,我做了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疯狂的决定。

我提着两瓶酒,两条烟,去了刘兰家。

开门的是刘叔。

他看见我,一脸尴尬,搓着手,“陈劲啊,你来……”

“刘叔,我找你和刘婶,有点事。”我开门见山。

进了屋,刘婶也在,看见我,眼神躲躲闪闪。

我把酒和烟放在桌上。

“叔,婶,我今天来,是想跟你们提个亲。”

刘叔和刘婶都愣住了。

刘叔结结巴巴地说:“陈劲……你……你这是干啥呀?兰子她……她已经嫁人了……”

“我知道。”我点点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我不是来提刘兰的。”

“我是来,向刘芳提亲的。”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刘叔手里的烟袋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刘婶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你……你说啥?”刘婶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要娶刘芳。”我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

“你疯了!”刘婶尖叫起来,“陈劲,你是不是故意来报复我们的?你娶刘芳?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让她姐姐怎么做人?”

“报复?”我笑了,“刘婶,你觉得,你们家现在还有什么值得我报复的吗?”

“我娶刘-芳,第一,是因为她是个好姑娘,她善良,正直,有骨气。这几天发生的事,你们也都看见了。”

“第二,王建强那个,他不会放过刘芳的。他今天敢打她,明天就敢做更过分的事。你们护得住她吗?”

“第三,”我看着他们,眼神变得锐利,“我陈劲,虽然现在穷,但我有手有脚,有的是力气。我当过兵,脑子也不笨。我保证,刘芳嫁给我,我不会让她吃一天苦,受一天气!”

我的话,像一颗颗钉子,钉进了他们的心里。

刘叔蹲下去,捡起烟袋锅,吧嗒吧嗒地抽着,一言不发。

刘婶坐在炕沿上,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可是……可是芳子她……她愿意吗?”刘婶哽咽着问。

“我去问她。”

我说着,就往里屋走。

刘芳正在里屋的窗户下做针线活。

她听到了我们外面所有的对话。

我走到她面前,她猛地站起来,手里的针扎进了手指,血珠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只是睁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迷茫,有不敢相信。

“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她声音颤抖。

“是真的。”我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刘芳,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没说我爱你。

那时候的我们,还不懂什么叫爱。

我只知道,眼前这个姑娘,值得我用一辈子去对她好。

我只知道,我要保护她,不让任何人再欺负她。

这是一种责任。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责任。

一个兵,对一个他想要保护的人的责任。

刘芳看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她没有回答我。

她突然转身,跑了出去。

我愣在原地。

刘叔和刘婶也愣住了。

我心里一沉。

她……是不同意吗?

也对,我算什么呢?

一个被她姐姐抛弃的穷光蛋。

她凭什么要嫁给我?

我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刘芳又跑了回来。

她气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东西。

是她的户口本。

她把户口本,塞到我的手里。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三个字。

“我愿意。”

那一刻,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

她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珠,但她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我拿着那本薄薄的户口本,感觉比我扛过的任何武器都要沉。

我和刘芳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没有彩礼,没有酒席。

我爹娘知道后,又惊又喜。

我娘拉着刘芳的手,眼泪就没停过,一个劲儿地说:“好孩子,好孩子,我们陈家,对不住你,也谢谢你。”

刘芳只是红着脸,摇摇头。

第二天,我就带着刘芳,去了乡里的民政所。

我们一人花了一毛五,照了张合影。

照片上,我穿着那件的确良衬衫,咧着嘴笑,有点傻。

刘芳穿着她最好的那件蓝布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抿着嘴,眼神里有羞涩,也有坚定。

拿到那张红色的结婚证时,我的手都在抖。

我陈劲,有家了。

我们的婚讯,像一颗炸弹,在村里炸开了。

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

“这陈劲,是被气糊涂了吧?娶了前未-婚妻的妹妹,这以后见面得多尴尬?”

“我看他就是为了报复刘兰和王家!”

“刘家那二丫头也真是的,什么人都敢嫁,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而王家和刘兰的反应,是最激烈的。

据说,刘兰在家里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哭着喊着说我故意让她难堪,让她一辈子在村里抬不起头。

王建强更是扬言,要让我和刘芳不得安宁。

我没理会这些。

领完证的当天,我就把刘芳接回了家。

我爹娘把家里最好的一间东厢房给我们收拾了出来,被褥都是崭新的,我娘用攒了好几年的棉花弹的,又软又暖和。

新婚之夜。

我俩坐在炕上,谁也不说话。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灯芯“哔啵”地响。

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说实话,我紧张。

比我第一次上战场还紧张。

刘芳更是紧张得连头都不敢抬,两只手绞在一起,都快把手指绞断了。

“那个……”我清了清嗓子,“天不早了,睡……睡觉吧。”

我说完就后悔了,这叫什么话。

刘芳的身子明显一僵。

我赶紧补充道:“我……我睡地上就行。”

说着,我就要去抱地上的铺盖。

“别。”刘芳突然开口,声音细细的,“炕……炕大,睡得下。”

我愣住了。

她……这是同意了?

我看着她,她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红得像块布。

我心里一热,爬上了炕。

我们俩,一人睡一头,中间隔着差不多能再躺下一个人的距离。

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很好闻。

一夜无话。

我几乎一夜没睡。

我不知道她睡着了没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我睁开眼,发现刘芳已经不在炕上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就看见她正在院子里,拿着扫帚,一下一下地扫地。

她还是穿着那身蓝布褂子,身形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我娘从厨房出来,看见她,赶紧过去抢扫帚。

“芳啊,你怎么起这么早?快进屋歇着,这活儿我来干。”

“娘,没事,我不累。”刘芳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我娘乐得合不拢嘴。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暖烘烘的。

这个家,好像因为她的到来,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日子,就这么平淡又真实地开始了。

刘芳是个好媳妇,好得让我觉得有点不真实。

她话不多,但手脚勤快。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饭,洗衣,喂猪,喂鸡,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对我爹娘,比亲闺女还孝顺。

我娘有关节炎,一到阴雨天就疼。刘芳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偏方,每天晚上都给我娘用艾草煮水泡脚,还给她按摩。

我爹爱抽旱烟,咳嗽。刘芳就去山里采草药,给他熬成汤,盯着他喝。

一开始,我爹娘还有点不自在,觉得使唤儿媳妇不好。

但刘芳的脾气,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好。

她不跟你争,也不多说,就默默地做。

久而久之,我爹娘也就习惯了,看她的眼神,是打心眼里的疼爱。

而对我,她更是好得没话说。

我每天从地里干活回来,她总是第一时间端上一杯热水。

我的衣服,她总是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

晚上睡觉,她会提前把我的被窝捂热。

但我知道,我们之间,还隔着一层东西。

我们相敬如宾,客气得不像夫妻。

我们晚上依然是分头睡,谁也不越过中间那道无形的线。

我能感觉到,她害怕我。

或者说,她对我,更多的是感激和敬畏,而不是……夫妻之间的那种亲密。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但我没逼她。

我知道,这件事,急不来。

我欠她的,不是一个名分,而是一颗真心。

我得让她知道,我娶她,不只是为了赌气,不只是为了报复。

为了养家,我不能光靠着家里的几亩薄田。

我退伍的时候,拿了一笔几百块的退伍费。加上我之前攒的津贴,手里差不多有两千块钱。

这在八十年代初的农村,是一笔巨款。

我决定做点小买卖。

我跟爹商量,想买一辆拖拉机。

我们村在山区,交通不便。村民们要是有个什么东西想运到镇上去卖,或者从镇上买点什么大件回来,都得靠牛车马车,又慢又费劲。

要是有辆拖拉机,帮人拉货,肯定能挣钱。

我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一听我要花一千多块买个“铁疙瘩”,吓得直摆手。

“不行不行,太冒险了!这要是赔了,咱们家底都得赔进去!”

我娘也劝我。

我有点犯愁。

晚上,我把这事跟刘芳说了。

我没指望她能给我什么主意,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没想到,她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很认真地对我说:“哥,我觉得,这事能干。”

我愣住了,“你也觉得能干?”

她点点头,“咱们村,离镇上远,大家伙儿确实不方便。你要是有了拖拉机,不光能帮咱们村的人,还能去邻村跑跑。只要你勤快,肯定饿不着。”

“而且,”她顿了顿,眼神里闪着光,“你在部队开过车,这拖拉机,对你来说肯定不难。你有技术,又肯吃苦,我相信你,一定能行。”

我相信你,一定能行。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我的全身。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这么坚定地对我说,她相信我。

不是我爹娘那种出于亲情的担忧,也不是村民那种事不关己的议论。

而是一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信任。

我看着她,心跳得有点快。

“芳,”我第一次这么叫她,“如果……如果赔了呢?”

“赔了,就赔了。”她笑了一下,那笑容,像黑夜里绽放的昙花,“钱没了,可以再挣。只要我们俩在一块儿,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大不了,我多做点针线活,多纳几双鞋底去卖,总能把日子过下去的。”

那一刻,我心里那层看不见的隔阂,好像“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缝。

我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我就去了县里的农机站。

我花了一千八百块,买了一辆崭新的“手扶-12”拖拉机。

拖拉机开回村里那天,全村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那绿色的大家伙,“突突突”地冒着黑烟,威风凛凛。

孩子们跟在车屁股后面跑,又叫又跳。

大人们的眼神里,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不屑。

“陈劲这小子,真敢干啊!”

“这不得花一千多?败家子!”

王建强也来了。

他骑着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停在不远处,抱着胳膊,冷笑着看我。

“一个破拖拉机,神气什么?早晚赔得你当裤子!”他酸溜溜地说。

我没理他。

我把车停在院子里,刘芳端着一盆水,拿着毛巾,仔仔细细地帮我把车头擦得锃亮。

她看着拖拉机,眼睛里亮晶晶的,比我还高兴。

“哥,它真好看。”她说。

我看着她,笑了。

“以后,它就负责挣钱,我负责开车,你负责数钱。”

她被我逗得脸一红,低下头,笑了。

我的运输生意,很快就开张了。

一开始,都是些村里的零活。

今天帮东家拉一车白菜去镇上,明天帮西家从镇上捎几袋化肥回来。

我不怕脏,不怕累,收费也公道。

有时候乡亲们手头紧,我也让他们先欠着。

慢慢的,我的口碑就在十里八乡传开了。

邻村的人,也开始找我拉货。

我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天黑透了才回来。

虽然辛苦,但看着口袋里的钱一天天多起来,我心里就踏实。

每天晚上回家,不管多晚,刘芳都给我留着一盏灯,锅里温着热乎乎的饭菜。

她不问我挣了多少钱,只关心我累不累,饿不饿。

等我吃完饭,她就打好热水,让我泡脚。

我的脚,因为常年穿胶鞋,有点臭。

她却一点都不嫌弃,蹲在我面前,仔仔细细地给我洗。

温热的水,包裹着我的脚。

她柔软的手,轻轻地揉搓着。

我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煤油灯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那天晚上,我没让她再给我洗。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她的手,很粗糙,有很多茧子。

“芳,”我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有点哑,“以后,别干这些了。我一个大老爷们,自己能行。”

她挣了一下,没挣开,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我……我愿意……”

“我心疼。”我打断她。

她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

我鼓起勇气,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她的身子很瘦,抱在怀里,有点硌人。

她一开始很僵硬,但慢慢地,就放松了下来,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们谁也没说话。

但我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天晚上,我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感觉身边有个柔软的身体,靠了过来。

我睁开眼,是刘芳。

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身体却紧紧地贴着我。

我心里一动,伸出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她在我怀里动了一下,没有醒。

我抱着她,闻着她头发上的清香,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是我的媳妇。

我陈劲,这辈子要用命去疼的媳oufu。

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我的拖拉机生意越来越红火。

后来,我干脆不种地了,把家里的地都包给了我爹,我专心跑运输。

不到一年,我不光还清了买拖拉机的钱,手里还攒下了几千块。

我成了我们村第一个“万元户”。

虽然还差一点,但大家都这么叫。

我把钱,都交给了刘芳。

她一开始不要,说我挣的钱,我拿着。

我说:“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钱,就该你管。”

我看着她把一沓沓的“大团结”,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小木箱里,锁上。那认真的样子,特别可爱。

我们家盖了新房。

村里第一座二层小楼。

红砖墙,水泥地,玻璃窗,亮堂堂的。

搬进新家的那天,我爹喝多了,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

“劲儿啊,爹这辈子,没白活,没白活啊!”

我看着我爹娘脸上的笑容,看着刘芳忙里忙外的身影,觉得这几年吃的苦,都值了。

而另一边,刘兰的日子,却过得越来越差。

王建强,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仗着他爹是村长,整天游手好闲,不是喝酒就是打牌。

王家给刘兰弟弟找的那个工作,不到半年,就因为他好吃懒做,被厂里给辞了。

刘兰去找王建强理论,结果被王建强打了一顿。

从那以后,王建强打她就成了家常便饭。

刘兰后悔了。

她好几次跑回娘家哭诉,但刘叔刘婶除了唉声叹气,也毫无办法。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更何况,他们还惹不起王家。

有一次,我在镇上拉货,碰见了刘兰。

她提着一个篮子,看样子是去赶集。

几年不见,她像是老了十岁。

眼角的皱纹,藏都藏不住。身上的衣服,也灰扑扑的,洗得发白。

她看见我,也看见了我身边崭新的拖拉机。

她愣在原地,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复杂。

有嫉妒,有悔恨,还有一丝……渴望。

我没跟她打招呼,发动了拖拉机,从她身边开了过去。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她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我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

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声叹息。

路,是她自己选的。

回到家,我看见刘芳正在院子里晒被子。

她怀孕了,肚子已经微微隆起。

阳光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看见我回来,对我甜甜地一笑。

那笑容,干净,温暖,能融化一切冰雪。

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

“我回来了。”我说。

“嗯。”她靠在我怀里,“今天累不累?”

“不累。”我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深吸一口气。

全是阳光和幸福的味道。

我突然想起多年前,我从部队回来,兴冲冲地去找刘兰。

那时候,我以为,我失去了全世界。

现在我才知道。

原来,老天爷是在用一种最残酷的方式,把最好的,留给了我。

又过了几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

我不再满足于一辆拖拉机。

我成立了一个小小的运输队,买了两辆解放牌大卡车。

生意越做越大,从乡里做到了县里,又从县里做到了市里。

我成了我们县,远近闻名的运输大王。

我和刘芳,也有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

儿子像我,皮实,淘气。女儿像她,文静,乖巧。

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而王家,却败落了。

王长有因为贪污,被人举报,撤了职。

王建强没了靠山,又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把家底都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他开始变本加厉地打刘兰。

终于有一天,刘兰忍无可忍,喝了农药。

幸好被邻居发现得早,救了回来。

但人,也彻底垮了。

刘叔刘婶哭着来求我,求我帮帮刘兰,让她跟王建强离婚。

那时候,农村离婚,还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尤其是女方提出来,更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我看着跪在我面前,哭得老泪纵横的两位老人,心里不是滋味。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刘芳。

家里的大事,现在都是她说了算。

刘芳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对我点点头。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找了人,也花了一些钱,终于帮刘兰把婚给离了。

王建强一开始不同意,还想闹事。

我直接让我的两个司机,把他“请”到我的办公室。

我什么都没说,就给他泡了杯茶。

他看着我身后站着的两个身高一米八,膀大腰圆的壮汉,腿肚子直哆嗦。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敢去骚扰刘兰。

离婚后,刘兰回了娘家。

她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精神恍惚。

有一次,我开车回家,在村口,又碰见了她。

她坐在那棵老槐树下,呆呆地看着远方。

我把车停下,摇下车窗。

“刘兰。”我叫了她一声。

她回过头,看见我,眼神空洞。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认出我。

“陈劲……”她开口,声音嘶哑。

“你……过得好吗?”

我点点头,“挺好的。”

她看着我,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陈劲,我后悔了……”她哭着说,“我真的后悔了……”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后悔?

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后悔。

我没有安慰她,也没有嘲讽她。

我只是平静地说:“都过去了。”

说完,我摇上车窗,发动了车子。

车子开出去很远,我从后视镜里,还能看到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身影。

回到家,刘芳已经做好了饭菜。

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笑声清脆。

我娘坐在门口择菜,我爹在旁边,悠闲地喝着茶。

一派岁月静好。

刘芳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外套,柔声问:“回来了?”

“嗯。”我点点头,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芳,”我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谢谢你。”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谢我什么?”

“谢谢你,当年愿意嫁给我。”

“也谢谢你,让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家。”

她没说话,只是把头,深深地埋在我的怀里。

我知道,她都懂。

八二年的那个冬天,很冷。

我以为我的人生,也会在那一年,冻结成冰。

但刘芳,像一束温暖的阳光,照了进来。

她融化了冰雪,带来了春天。

她让我明白,人生路上的某一次错过,也许,只是为了让你在下一个转角,遇到真正对的人。

有些缘分,是命中注定。

而有些幸福,是苦尽甘来。

来源:乐玩风dLAVx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