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老张,刚从机床厂退休三个月。退休证揣在兜里那天,我在厂门口的小饭馆炒了两个菜,抿了二两白酒,心里头敞亮得跟撒了阳光似的。三十年了,天天围着机床转,耳朵里全是机器的轰鸣声,手上磨出的老茧硬得能刮下铁皮,总算熬到能歇歇的日子了。
这日子是真没法过了!六十岁的人,活成了没魂的木偶,连拉段胡琴的自由都没了!
01
我叫老张,刚从机床厂退休三个月。退休证揣在兜里那天,我在厂门口的小饭馆炒了两个菜,抿了二两白酒,心里头敞亮得跟撒了阳光似的。三十年了,天天围着机床转,耳朵里全是机器的轰鸣声,手上磨出的老茧硬得能刮下铁皮,总算熬到能歇歇的日子了。
回家路上,我特意绕到乐器行,摸了摸橱窗里那把红漆胡琴。那琴跟我家里的那把有点像,都是紫檀木的琴杆,蛇皮蒙的琴筒,就是漆面更亮些。我家里的那把,是我师傅临终前传给我的,跟着我快四十年了,琴杆上被我摸得包了浆,琴码子都换了三个,却是我这辈子最宝贝的东西。
年轻的时候,我就爱拉胡琴。师傅是厂里的老艺人,逢年过节厂里办联欢会,他准带着我上台。我拉,他唱,《空城计》《四郎探母》,一段下来,台下掌声能把屋顶掀了。后来师傅走了,我就把胡琴收了起来,上班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哪有功夫琢磨这些闲情逸致。
现在退休了,我寻思着,总算能把这宝贝捡起来了。每天早上去公园,跟老李他们几个票友凑一块儿,拉几段,唱几句,日子多舒坦。
我揣着美滋滋的心思推开家门,李秀兰正坐在沙发上择菜。她是我老伴,跟我过了三十五年,一辈子勤勤恳恳,就是性子倔,认死理。
“回来了?” 她头也没抬,手里的菠菜择得沙沙响。
“嗯,刚从厂里出来。” 我把退休证往茶几上一放,“手续都办好了,以后咱也是退休人员了。”
她瞥了一眼退休证,没说话,手里的动作没停。
我凑过去,挨着她坐下:“秀兰,跟你说个事儿。我想把胡琴找出来,以后早上去公园拉会儿,跟老李他们聚聚。”
李秀兰手里的菠菜突然停了,她转过头,看着我:“拉那个干啥?不当吃不当喝的。”
“图个乐呵啊!” 我笑了,“以前上班没时间,现在退休了,总得有个爱好吧?”
“爱好能当饭吃?” 她把择好的菠菜往盆里一扔,“儿子张明谈的对象,你忘了?女方家要二十万彩礼,还要在市区买套婚房。你那点退休金,够干啥的?”
我心里的热乎劲凉了半截:“彩礼的事,慢慢凑呗。儿子也有工作,他自己也能攒点。”
“慢慢凑?” 李秀兰提高了嗓门,“人家姑娘说了,年底就要订婚,彩礼凑不齐,这婚事就黄了!张明都快三十了,好不容易谈个对象,能黄吗?”
“那也不能因为彩礼,就不让我拉胡琴啊。” 我有点急了,“我拉胡琴又不花钱,就是图个开心。”
“开心能当彩礼?” 她站起来,往厨房走,“我跟你说,这事没得商量。我已经给你找好活儿了。”
“啥活儿?” 我愣了一下。
“小区东门招保安,我已经给你报上名了。” 她端起菜盆,往水龙头底下冲,“一个月三千块,管吃管住,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比你在家瞎折腾强。”
我手里的茶杯 “哐当” 一声掉在茶几上,茶水洒了一地。“你说啥?保安?”
“嗯,明天就去试岗。” 她擦了擦手,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表格,“我都给你填好了,你签个名就行。”
“我不去!” 我把表格一推,“我都六十了,还去当保安?站在门口站岗,登记来往车辆,那活儿我能干吗?”
“咋不能干?” 李秀兰也急了,声音拔高了八度,“小区里的保安,好多都是退休老人,人家能干,你为啥不能干?一个月三千块,一年就是三万六,攒两年,彩礼就差不多了。”
“我不干!” 我斩钉截铁地说,“我要拉胡琴,我要过我自己的日子!”
“你敢!” 她指着我,“老张,我告诉你,今天这字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要么去当保安,要么就别想拉胡琴!”
我看着她铁青的脸,心里头堵得慌。三十年夫妻,她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我不是不想给儿子攒彩礼,可我也不能为了彩礼,把自己这辈子的念想都断了啊。
那天晚上,我没吃饭。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客厅里,李秀兰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可我心里头,却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喘不过气来。我摸了摸胸口,那里好像空落落的,少了点什么。我知道,是少了胡琴声,少了那份藏在心底几十年的热爱。
02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就爬起来了。我想去阳台找找胡琴,那琴被我藏在阳台的柜子里,用旧棉被裹着。
推开阳台门,我打开柜子,里面空荡荡的。旧棉被还在,可胡琴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翻遍了整个柜子,又去卧室、书房、厨房,犄角旮旯都找遍了,连胡琴的影子都没看着。
“李秀兰!” 我冲进卧室,她正穿着衣服,准备去买菜。
“咋了?大呼小叫的。” 她系着围裙,一脸不耐烦。
“我的胡琴呢?” 我盯着她的眼睛,声音都有点发颤。
“啥胡琴?” 她装糊涂,往门口走。
“就是我师傅传给我的那把!红漆的,紫檀木琴杆!” 我拦住她,“你把它弄哪儿去了?”
李秀兰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卖了。”
“你说啥?” 我脑子 “嗡” 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一下,“你把它卖了?卖给谁了?多少钱?”
“收废品的。” 她淡淡地说,“昨天下午,收废品的来楼下,我看那东西占地方,又没用,就五十块钱卖给他了。”
“五十块?”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那是我师傅的遗物!是我这辈子最宝贝的东西!你竟然五十块钱就给卖了?李秀兰,你是不是疯了?”
“宝贝能当饭吃?能给儿子换彩礼?” 她也火了,叉着腰,“五十块钱怎么了?总比你放在家里积灰强!我告诉你老张,别再想着拉胡琴那档子事了,明天乖乖去当保安,不然,这个家你也别待了!”
“你…… 你太过分了!”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胸口一阵一阵地疼。我转身就往外跑,我要去找收废品的,我要把我的胡琴找回来。
我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又跑到附近的几条街,问了好几个收废品的,都说没收到过胡琴。太阳越升越高,晒得我头晕眼花,额头上的汗往下淌,衣服都湿透了。
我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心里头又酸又疼。那把胡琴,不仅是师傅的遗物,更是我青春的念想啊。年轻时跟师傅学琴的日子,厂里联欢会上的掌声,那些藏在琴弦里的快乐,一下子都没了。
“老张?你咋在这儿坐着?”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抬头一看,是老李。他也是机床厂退休的,跟我一样,爱拉胡琴,我们是几十年的老票友了。
“老李……” 我嗓子有点哑。
他在我身边坐下:“咋了?一脸愁容的。是不是家里出啥事儿了?”
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我说李秀兰逼我去当保安,还把我的胡琴卖了。
老李听了,叹了口气:“嫂子也是太着急了,彩礼那事儿,确实是块心病。但她也不能这么做啊,那胡琴是你的命根子。”
“我现在连命根子都没了。” 我抹了把脸,“我跟她过不下去了,真的过不下去了。”
“别冲动。” 老李拍了拍我的肩膀,“夫妻几十年了,有话好好说。胡琴的事,咱们再找找,说不定收废品的还没转手。我认识几个收废品的老板,我帮你问问。”
我点了点头,心里稍微有点安慰。有老李帮忙,说不定能把胡琴找回来。
回到家,李秀兰已经把饭做好了。一桌子菜,有鱼有肉,都是我爱吃的。可我看着这些菜,一点胃口都没有。
“回来了?” 她把碗筷摆好,“吃饭吧。”
我没说话,坐在餐桌旁,盯着桌子发呆。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 她给我夹了块鱼,“但我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儿子。你想想,张明要是娶不上媳妇,这辈子就毁了。”
“那我的一辈子呢?” 我抬起头,看着她,“我活了六十岁,从来没为自己活过。年轻的时候,为了上班赚钱,养家糊口,放弃了拉胡琴。现在退休了,我就想为自己活几年,拉拉琴,唱唱戏,这过分吗?”
“过分!” 她放下筷子,“你都六十了,还瞎折腾啥?安安分分当保安,给儿子攒彩礼,比啥都强。”
“我不折腾,我就想拉琴。” 我也放下筷子,“李秀兰,我跟你明说,保安我是不会去当的,胡琴我也一定要找回来。你要是再逼我,咱们就离婚。”
“离婚?” 她愣了一下,然后冷笑一声,“老张,你吓唬谁呢?你都六十了,离了婚,你能去哪儿?谁还能要你?”
“我去哪儿都行,就算一个人过,也比在这儿受气强。” 我站起身,“这个家,要是容不下我的胡琴,就容不下我。”
我转身走进卧室,“砰” 的一声关上了门。门外,李秀兰的骂声传来,骂我不懂事,骂我自私,骂我不为儿子着想。
我躺在床上,眼泪忍不住往下流。三十年的夫妻情分,难道还抵不过一把胡琴?还是说,在她心里,我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儿子,只有彩礼?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胡琴,我一定要找回来。那不仅是一把琴,更是我对生活的希望。
03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李秀兰冷战了。她不跟我说话,我也不搭理她。她每天照样去买菜做饭,只是不再给我夹菜,也不再跟我商量家里的事。
我每天早出晚归,跟着老李一起找胡琴。老李确实认识不少收废品的,我们跑遍了城里的各个废品收购站,问了一个又一个老板,可都说没见过那把红漆胡琴。
“老张,别着急。” 老李安慰我,“收废品的收了东西,不一定马上就卖,说不定还在哪个角落里放着呢。咱们再找找,总能找到的。”
我点了点头,可心里头越来越没底。五十块钱卖掉的东西,收废品的说不定早就当成垃圾处理了。
这天下午,我和老李跑到城郊的一个大型废品收购站。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黝黑的脸,说话直来直去。
“胡琴?红漆的?” 老板挠了挠头,“我想想…… 哦,好像有这么个东西。前几天,有个老太太卖了一把,红漆的,挺旧的,我看着没啥用,就扔在后面的仓库里了。”
我心里一下子燃起了希望:“老板,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行,跟我来吧。” 老板领着我们走进仓库。仓库里堆满了各种废品,乱七八糟的,一股子霉味。
老板指着角落里的一堆旧东西:“就在那儿,你们自己找吧。”
我和老李赶紧走过去,在那堆旧东西里翻找起来。旧书本、破塑料、废铁…… 我翻了半天,手指都磨破了,也没看到胡琴的影子。
“老板,你确定在这儿吗?” 我有点着急。
“应该是吧。” 老板挠了挠头,“我记得是扔这儿了。”
老李拉了拉我的胳膊:“别急,再找找。”
我们又翻了半个多小时,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老李突然喊了一声:“老张,你看!”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一堆旧衣服下面,露出了一截红漆的琴杆。
“是它!是我的胡琴!” 我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赶紧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把旧衣服掀开。
那把胡琴就躺在那里,琴筒上的蛇皮有点破损,琴杆上的红漆掉了不少,但琴杆上我当年刻的名字还在 ——“老张” 两个字,虽然模糊,但依然能看清。
我把胡琴抱在怀里,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手都在发抖。失而复得的感觉,比中了彩票还开心。
“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老李也替我高兴。
我给老板塞了两百块钱,老板死活不要,说五十块钱收的,不能多要。最后,我硬把钱塞给了他,抱着胡琴,跟老李一起离开了废品收购站。
回到家,我把胡琴放在桌上,仔仔细细地擦拭着。琴筒上的灰尘擦干净了,琴杆上的污渍也擦掉了,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旧,但在我眼里,它比任何宝贝都珍贵。
李秀兰从外面回来,看到桌上的胡琴,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把它找回来了?”
“嗯。” 我没看她,继续擦拭着胡琴。
“找回来又咋样?” 她走过来,“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拉,我就敢把它再扔了!”
“你敢!” 我抬起头,盯着她,“李秀兰,这把胡琴是我师傅的遗物,是我的命根子。你要是再敢动它一下,我跟你没完!”
“没完又咋样?” 她也盯着我,“你以为找回来就万事大吉了?儿子的彩礼还没着落呢!你不想当保安,也行,那你就出去赚钱,一个月赚三千块,给儿子攒彩礼。不然,你就别想拉琴!”
“我去哪里赚钱?” 我气笑了,“我都六十了,没文化,没技术,除了会拉胡琴,啥也不会。你让我去哪里赚三千块?”
“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她转身走进厨房,“反正我把话撂这儿了,要么赚钱,要么当保安,要么就别拉琴。你自己选!”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头一片冰凉。她这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晚上,我抱着胡琴,坐在阳台上。月光洒在琴身上,泛着淡淡的红光。我轻轻拨动琴弦,“吱呀” 一声,声音有点沙哑,但依然那么熟悉。
我拉了一段《二泉映月》,琴声低沉、悲伤,像我此刻的心情。拉着拉着,眼泪忍不住往下掉。我想起了师傅,想起了年轻时的日子,想起了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
“爸,你在这儿干啥呢?” 儿子张明的声音传来。
我回头一看,张明站在阳台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行李箱。
“张明?你咋回来了?” 我赶紧擦干眼泪。
“公司放假,回来看看你们。” 他走进来,看到我手里的胡琴,“爸,你又拉胡琴了?妈不是不让你拉吗?”
“我找回来的。” 我把胡琴放在一边,“你妈她…… 她不想让我拉。”
张明叹了口气:“爸,我知道你喜欢拉胡琴,可我妈也是为了我。彩礼的事,确实挺着急的。”
“我知道彩礼着急,可也不能不让我拉琴啊。” 我看着儿子,“张明,你跟你妈说说,让她别逼我了。我拉琴不耽误啥,也不花钱,就是图个乐呵。”
“爸,我妈也是一片苦心。” 张明坐在我身边,“她这辈子不容易,为了这个家,为了我,操了一辈子心。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她?”
“我体谅她,谁体谅我?” 我有点激动,“我活了六十岁,从来没为自己活过。现在退休了,我就想拉拉琴,唱唱戏,这过分吗?”
“不过分。” 张明低下头,“可彩礼的事,确实是个难题。女方家说了,年底必须凑齐二十万,不然就分手。我真的很喜欢那个姑娘,爸,你就帮我一把,行不行?”
看着儿子恳求的眼神,我心里头五味杂陈。儿子是我从小疼到大的,他的终身大事,我怎么能不管?可我的胡琴,我的爱好,我也不想放弃。
“张明,彩礼我会想办法。” 我叹了口气,“但我也不能放弃拉胡琴。我可以少拉一会儿,或者去公园拉,不影响家里。你跟你妈说说,让她通融一下。”
张明点了点头:“我试试吧。但我妈那性子,你也知道,她认定的事,很难改变。”
那天晚上,张明跟李秀兰谈了很久。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只听到李秀兰的声音时不时传来,有时候高,有时候低。
第二天一早,张明走了。临走前,他跟我说:“爸,我妈说了,允许你拉胡琴,但只能在周末拉,而且不能在家里拉,要去公园。另外,你得找个兼职,一个月至少赚一千块,给我攒彩礼。”
我点了点头。虽然条件苛刻,但至少,她允许我拉琴了。一千块钱,虽然不多,但总能帮上一点忙。
我答应了。只要能拉琴,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04
从那以后,我每周六周日都会去公园拉胡琴。老李他们几个票友,也都在公园等着我。我们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我拉,他们唱,有时候周围的游客也会凑过来听,还有人给我们鼓掌。
那种感觉,真好。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回到了厂里的联欢会,回到了那些快乐的日子。
平日里,我就出去找兼职。我没文化,没技术,只能找些体力活。我去工地搬过砖,一天一百五十块,累得腰酸背痛;我去小区里帮人送过快递,一天一百块,风吹日晒;我还去菜市场帮人卖过菜,一天八十块,起早贪黑。
虽然累,但我心里头踏实。一个月下来,我能赚一千多块,刚好够给儿子攒彩礼。李秀兰看到我确实在赚钱,也没再阻止我拉琴,只是偶尔会念叨几句,让我多赚点,少拉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虽然累,但也有快乐。我以为,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儿子凑齐彩礼,结婚生子。
可没想到,变故还是发生了。
那天,我在工地搬砖,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老李在床边坐着,看到我醒来,赶紧喊医生。
“老张,你可醒了!” 老李一脸着急,“医生说你是劳累过度,引发了心肌缺血,幸亏送得及时,不然就麻烦了。”
“我咋会在这里?” 我嗓子有点哑。
“你在工地晕倒了,工友们把你送过来的。” 老李给我递了杯水,“我已经给你家李秀兰打电话了,她应该快到了。”
没过多久,李秀兰就来了。她一进病房,看到我躺在床上,眼圈一下子红了:“老张,你咋这么不小心?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去干那些重活,你就是不听!”
“我不去干,怎么给儿子攒彩礼?” 我看着她,“你不是让我一个月赚一千块吗?”
“我让你赚钱,也没让你拿命去拼啊!” 她坐在床边,抹了把眼泪,“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咋办?儿子的彩礼咋办?”
“现在知道关心我了?”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以前我拉琴,你咋不关心我?”
“我……” 她张了张嘴,没说话。
医生进来了,给我做了检查,说我没什么大碍,就是需要静养,不能再干重活了,也不能劳累过度。
“医生,那他以后还能干活吗?” 李秀兰赶紧问。
“短期内不能干重活,也不能熬夜,要好好休息。” 医生说,“他年纪大了,身体经不起折腾了。”
李秀兰没说话,脸色有点难看。
我心里清楚,医生这么说,我以后肯定不能再去干那些体力活了。一个月一千多块的收入,也就没了。
出院回家后,我只能在家静养。李秀兰也没再让我出去找兼职,只是每天给我做些好吃的,让我好好休息。她也没再阻止我拉琴,有时候,她还会坐在旁边,静静地听我拉。
我以为,她终于想通了,终于理解我了。
可没想到,没过多久,她又提起了让我去当保安的事。
“老张,你现在身体好了点,还是去当保安吧。”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保安轻松,不累,一个月三千块,刚好给儿子攒彩礼。”
“我不去。”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医生说了,我需要静养,不能劳累。保安虽然轻松,但也需要站岗,一天八个小时,我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 她提高了嗓门,“儿子的彩礼还没凑齐,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赚钱吧?我也一把年纪了,哪有力气赚钱?”
“我不是不想去,是我身体不允许。” 我也有点急了,“你能不能替我想想?我刚从医院出来,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你就让我去当保安,你是不是想让我再住院?”
“我不管你身体允许不允许,反正你必须去!” 她站起来,“要么去当保安,要么就别拉琴!你自己选!”
“我选拉琴!” 我也站起来,“李秀兰,我跟你明说,我是不会去当保安的。我身体不好,干不了。儿子的彩礼,我也没办法再攒了,你要是觉得我没用,咱们就离婚!”
“离婚?你又提离婚?” 她盯着我,“老张,你是不是铁了心要跟我离婚?就为了那把破胡琴?”
“是!就为了那把胡琴!” 我看着她,“那把胡琴不仅是我的爱好,更是我的命!我活了六十岁,没什么大的追求,就想拉拉琴,唱唱戏,安安稳稳地度过晚年。你连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我,咱们还过啥?离婚!”
“离就离!谁怕谁!” 她气得浑身发抖,“我这就去拿结婚证!离了婚,你爱咋咋地!”
她转身冲进卧室,没多久,就拿着结婚证出来了,往桌上一扔:“走!现在就去民政局!谁不离婚谁是孙子!”
我看着桌上的结婚证,心里头一阵酸楚。三十年的夫妻情分,就这么走到头了?就因为一把胡琴,就因为儿子的彩礼?
我拿起结婚证,看着上面的照片。照片上的我们,年轻,笑容灿烂。那时候,我们多好啊,虽然穷,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走就走!”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谁怕谁!”
李秀兰也拿起结婚证,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家门。楼道里,邻居们看着我们,议论纷纷。王婶从家里出来,看到我们手里的结婚证,赶紧拦住我们:“老张,秀兰,你们这是干啥?好好的,咋要离婚呢?”
“王婶,你别拦着我们!” 李秀兰甩开她的手,“这日子没法过了!他为了一把破胡琴,要跟我离婚,我成全他!”
“老张,你也是的!” 王婶看着我,“一把胡琴,至于吗?夫妻几十年了,有话好好说啊!”
“王婶,你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她逼我去当保安,不让我拉琴,还让我干重活,差点把命都搭上。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秀兰,你也是!” 王婶转向李秀兰,“老张都六十了,身体也不好,你咋还逼他呢?拉琴是他的爱好,让他拉呗,又不耽误啥。儿子的彩礼,慢慢凑,总会有办法的。”
“慢慢凑?人家姑娘年底就要订婚,哪有时间慢慢凑?” 李秀兰哭了起来,“我也是没办法啊!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的婚事黄了吧?”
“彩礼的事,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 王婶劝道,“你儿子也有工作,他自己也能攒点。再说,女方家要是真的喜欢你儿子,也不会因为彩礼就黄了婚事。你们先别冲动,回家好好商量商量。”
我和李秀兰都没说话。王婶说得有道理,可我们之间的矛盾,真的能商量解决吗?
“是啊,老张,秀兰,回家吧。” 旁边的邻居也劝道,“离婚不是小事,不能冲动。”
李秀兰擦了擦眼泪,看了看我:“你回去不?”
我犹豫了一下。我确实不想离婚,三十年的夫妻情分,哪能说断就断?可我也不想放弃拉琴,不想去当保安。
“回去可以。” 我看着她,“但你得答应我,以后不准再逼我去当保安,不准再阻止我拉琴,也不准再让我去干那些重活。儿子的彩礼,我们慢慢凑,实在不行,就跟女方家商量商量,少要点。”
李秀兰沉默了半天,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少拉点琴,多休息,把身体养好。儿子的彩礼,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也点了点头。
就这样,在邻居们的劝说下,我们又回了家。我以为,这次的矛盾终于解决了,我们的日子能恢复平静。
可我没想到,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更大的矛盾,还在后面等着我们。
05
自从那次差点离婚后,李秀兰确实变了不少。她不再逼我去当保安,也不再阻止我拉琴,甚至有时候,她还会主动给我泡杯茶,让我拉给她听。
我也听从她的话,少拉点琴,多休息。平日里,我就在家看看报纸,听听收音机,或者去公园散散步,日子过得也算惬意。
儿子张明也经常打电话回来,问我的身体情况,问彩礼的进展。我总是跟他说,别着急,慢慢凑,总会有办法的。
可彩礼的事,终究是块心病。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我和李秀兰的退休金加起来,一个月也就五千多块,除去生活费,一个月能攒两千块,一年也就两万四,要攒够二十万,得八年多。儿子年底就要订婚,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这天,李秀兰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喜色。
“老张,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她走进家门,兴奋地说。
“啥好消息?” 我放下手里的报纸。
“我跟女方家商量好了!” 她坐在我身边,“女方家说了,彩礼可以少要五万,只要十五万!而且,婚房可以先付个首付,剩下的慢慢还!”
“真的?” 我心里一喜,“这可太好了!十五万,咱们再凑凑,说不定年底就能凑齐了!”
“是啊!” 她点了点头,“我跟女方家说了好多好话,人家才同意的。不过,人家也有个条件。”
“啥条件?” 我心里咯噔一下。
“人家说,希望你能去当保安。” 她看着我,“女方家的父母觉得,你退休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去当保安,既能赚钱,也能体现你的责任感。他们觉得,有责任感的家庭,孩子也不会差。”
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你说啥?让我去当保安?”
“是啊!” 她点了点头,“就当两年,等儿子结婚了,你想拉琴就拉琴,想干啥就干啥。这两年,你一个月三千块,我一个月两千多,再加上你之前赚的,还有儿子自己攒的,年底就能凑齐十五万彩礼了!”
“我不去!”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身体不好,干不了保安的活。再说,我答应过你,不再去当保安的。”
“我知道你身体不好,可保安的活不累啊!” 她赶紧说,“就是在小区门口站站岗,登记一下来往车辆,一天八个小时,中间还有休息时间,比你之前干的那些重活轻松多了。”
“轻松也不行!” 我态度坚决,“我不想当保安,我想拉琴,我想过我自己的日子。”
“老张,这可是为了儿子啊!” 她急了,“就当两年,两年后,你想咋拉琴就咋拉琴,没人拦你!”
“为了儿子,也不能牺牲我的爱好!” 我也急了,“我已经牺牲了三十年,退休了还让我牺牲,我不干!”
“你咋这么自私呢?” 她站了起来,“儿子的婚事重要,还是你的爱好重要?你就不能为儿子想想?”
“我不是不为儿子想,我是真的不能去当保安!” 我也站了起来,“我身体不好,医生说了,不能劳累,不能熬夜。保安虽然轻松,但也需要站岗,一天八个小时,我肯定受不了。万一再病倒了,不仅帮不了儿子,还得拖累他!”
“你就是找借口!” 她指着我,“你就是不想当保安,只想拉你的破胡琴!我告诉你老张,这保安你必须去当!不然,儿子的婚事黄了,我跟你没完!”
“没完就没完!” 我也来了脾气,“我就是不去当保安!你要是觉得我耽误了儿子的婚事,咱们就离婚!”
“离婚就离婚!” 她气得浑身发抖,“我早就受够你了!你这辈子,除了拉那破胡琴,啥也不会!跟你过了三十五年,我真是瞎了眼!”
“我瞎了眼才跟你过了三十五年!” 我也吼了起来,“你除了知道钱,知道彩礼,还知道啥?你从来都没关心过我,从来都没理解过我!我拉琴怎么了?我拉琴碍着谁了?”
“碍着我了!碍着儿子了!” 她哭了起来,“你拉琴能当饭吃?能换彩礼?能让儿子结婚?你不能!你只会拖累我们!”
我看着她哭的样子,心里头又酸又疼。三十年的夫妻,怎么就变成了这样?难道在她心里,我真的就这么没用?
“好,离婚!” 我咬了咬牙,“这婚,我离定了!”
我转身走进卧室,收拾东西。我没什么东西,就几件衣服,还有那把胡琴。
李秀兰看着我收拾东西,哭得更厉害了:“老张,你真要走?你就不能再想想?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你就不能委屈一下自己?”
“我已经委屈了一辈子了,我不想再委屈了。” 我把胡琴包好,背在身上,“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你保重。”
我推开家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外面下着小雨,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不想回乡下老家,不想让亲戚朋友们笑话;我也不想去儿子那里,不想让儿子为难。
我只能往前走,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把我浑身都淋湿了。我抱着胡琴,像抱着唯一的希望,在雨中慢慢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走到了公园。公园里没人,只有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我找了个避雨的亭子,坐了下来。
我把胡琴放在腿上,轻轻拨动琴弦。琴声在雨中回荡,低沉、悲伤,像我的心情。
“老张?你咋在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抬头一看,是老李。他打着伞,站在亭子外面。
“老李……” 我嗓子有点哑。
“你咋浑身都湿透了?” 老李走进亭子,把伞递给我,“你这是咋了?跟李秀兰吵架了?”
我点了点头,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我说我和李秀兰要离婚了,我说我无家可归了。
老李叹了口气:“老张,你也是太冲动了。夫妻几十年了,哪能说离婚就离婚?李秀兰也是为了儿子,她没错,你也没错,就是你们的想法不一样。”
“我知道她没错,我也没错。”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可我们就是合不来。她想让我当保安,我想拉琴,谁也说服不了谁。”
“那你接下来打算咋办?” 老李问。
“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我现在无家可归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要不,你先去我家住几天?” 老李说,“我家有空房间,你先住着,等你想清楚了再说。”
我看着老李,心里一阵感动。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还是老朋友靠谱。
“谢谢你,老李。” 我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住进了老李家里。老李的老伴去世得早,他一个人住,房子不大,但很干净。
老李给我找了件干净的衣服,让我换上。他还给我做了点吃的,让我暖暖身子。
“老张,别想太多了。” 老李坐在我身边,“离婚不是小事,你再好好想想。李秀兰那个人,就是性子倔,心里还是有你的。等她气消了,你们再好好谈谈。”
“我不想谈了。” 我摇了摇头,“我累了,真的累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在老李家里住着。每天早上,我会去公园拉会儿胡琴;下午,我会帮老李做点家务;晚上,我们会一起喝点小酒,聊聊天。
日子过得很平静,但我心里头,还是空落落的。我知道,我还是放不下李秀兰,放不下那个家。
这天,我正在公园拉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李秀兰。她站在不远处,看着我,眼圈红红的。
我停下手里的胡琴,看着她。
她慢慢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老张,我给你做了点吃的,你趁热吃。”
我没说话,也没接保温桶。
“老张,我知道错了。” 她看着我,眼泪掉了下来,“我不该逼你去当保安,不该阻止你拉琴。我不该那么自私,只想着儿子,忘了你的感受。你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回家?” 我看着她,“回家了,你还会逼我去当保安吗?”
“不了,再也不了。” 她摇了摇头,“儿子的彩礼,我已经跟女方家说了,再少点,十万块就行。女方家也同意了。我跟儿子也说了,让他自己多努力,多攒点钱。以后,你想拉琴就拉琴,想干啥就干啥,我再也不拦你了。”
“真的?” 我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这是我这些年攒的私房钱,五万块。加上你之前赚的,还有儿子攒的,年底就能凑齐十万块彩礼了。老张,跟我回家吧,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看着她手里的银行卡,我心里头一阵酸楚。三十年的夫妻情分,哪能说断就断?我其实,早就原谅她了。
“秀兰……” 我接过银行卡,“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该动不动就提离婚,不该让你伤心。”
“别说了,咱们回家。” 她拉着我的手,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我点了点头。
我们一起回了家。家里还是老样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李秀兰给我热了饭,让我赶紧吃。
我坐在餐桌旁,吃着熟悉的饭菜,心里头暖暖的。
原来,家还是那个家,人还是那个人,只要互相理解,互相包容,日子就能过下去。
06
自从我回家后,我们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以前更和睦了。李秀兰不再提让我当保安的事,也不再阻止我拉琴,反而每天都会给我泡好茶水,让我拉琴的时候喝。
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一有空就去公园拉琴,而是每天抽出两个小时,在家拉一会儿,或者去公园拉一会儿。其余的时间,我会帮李秀兰做点家务,或者陪她去菜市场买菜,去公园散步。
儿子张明知道我们和好了,也很高兴,经常打电话回来,跟我们说说他和女朋友的事。他说,女方家对我们家的态度很满意,还说,等年底订婚的时候,要亲自来家里看看,跟我们好好聊聊。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平静而幸福。我以为,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儿子订婚、结婚、生子,我们安享晚年。
可没想到,就在儿子订婚的前一个月,意外发生了。
那天,我正在公园拉琴,突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电话是医生打来的,说李秀兰晕倒了,被送到了医院,让我赶紧过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抱起胡琴,往医院跑。一路上,我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李秀兰到底怎么了。
到了医院,医生正在办公室等着我。
“医生,我老伴咋样了?” 我着急地问。
“你是患者的家属?” 医生看着我,“患者是突发脑溢血,现在还在抢救室抢救,情况不太乐观。”
“啥?脑溢血?” 我脑子 “嗡” 的一声,差点晕过去,“医生,你一定要救救她!一定要救救她!”
“我们会尽力的。” 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先别着急,在外面等着吧。”
我坐在抢救室外面的椅子上,心里头像压了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我想起了我们一起走过的三十年,想起了她为这个家的付出,想起了她对我的好,想起了我们之间的争吵和矛盾。
我后悔了。我后悔以前动不动就跟她吵架,后悔动不动就提离婚,后悔没有好好关心她,没有好好照顾她。
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这个家该怎么办?
儿子张明接到我的电话,也赶紧赶了过来。他一进医院,看到我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赶紧问:“爸,我妈咋样了?”
“还在抢救。” 我声音有点哑,“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
张明一下子坐在椅子上,眼圈红了:“怎么会这样?我妈身体一直好好的,怎么会突发脑溢血?”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我叹了口气,“为了你的彩礼,她每天都在琢磨怎么赚钱,怎么省钱,肯定是累坏了。”
我们父子俩坐在抢救室外面,一言不发,心里头都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抢救室的灯亮了很久,很久。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摇了摇头。
“医生,我妈咋样了?” 我和张明赶紧站起来,围了上去。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医生看着我们,“患者的病情太严重了,我们没能抢救过来。”
“啥?” 我脑子一片空白,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医生,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患者已经去世了。” 医生重复了一遍。
“不!不可能!” 我冲过去,抓住医生的胳膊,“医生,你一定是搞错了!我老伴身体一直好好的,怎么会去世呢?你再救救她!再救救她!”
“我们真的尽力了。” 医生无奈地说,“你冷静点。”
张明也哭了起来:“妈!妈!”
我看着抢救室的门,心里头一片冰凉。那个跟我过了三十五年的女人,那个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的女人,那个有时候会跟我吵架,但心里一直爱着我的女人,就这么走了?
我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护士把李秀兰的遗体推了出来。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秀兰!秀兰!” 我扑过去,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你醒醒!你醒醒啊!我还没跟你好好道歉呢!我还没跟你好好过日子呢!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可她再也不会醒了。再也不会跟我吵架,再也不会阻止我拉琴,再也不会给我做我爱吃的饭菜了。
处理完李秀兰的后事,我整个人都垮了。我每天都待在家里,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照片,想起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流。
我再也没拉过胡琴。那把胡琴,被我放在了阳台的柜子里,用旧棉被裹着,就像当初藏起来一样。
我觉得,没有了李秀兰,拉琴也没什么意思了。那些快乐,那些幸福,都随着她的离去,一起消失了。
儿子张明担心我,想让我跟他一起住。可我不想去,我想留在这个家里,留在这个充满了我们回忆的地方。
“爸,你跟我一起住吧。” 张明坐在我身边,“我也好照顾你。”
“不用了。” 我摇了摇头,“我想留在家里。这里有我和你妈的回忆,我不想离开。”
“那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张明叹了口气。
“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我看着他,“你赶紧回去吧,好好工作,好好照顾你的女朋友。年底的订婚,别耽误了。”
张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我一个人在家,吃饭、睡觉、看电视、散步。没有了李秀兰的唠叨,没有了争吵,可我心里头,却空落落的。
我常常会想起她,想起她为了彩礼跟我吵架的样子,想起她为了我晕倒在医院的样子,想起她拉着我的手,让我回家的样子。
我后悔了。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固执,如果当初我答应她去当保安,如果当初我能多关心她一点,是不是她就不会走得这么早?
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失去的,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天,我整理李秀兰的遗物,在她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笔记本。
我打开笔记本,里面是她的日记。
“今天,老张退休了。他想去拉胡琴,可儿子的彩礼还没着落。我只能让他去当保安,希望他能理解我。”
“老张的胡琴找到了,他很开心。可我还是担心儿子的彩礼,只能让他去兼职赚钱。希望他别太累了。”
“老张在工地晕倒了,我很担心。我不该让他去干重活的,他的身体不好。以后,我再也不逼他了。”
“儿子的彩礼终于有眉目了,女方家同意少要五万。可我还是想让老张去当保安,这样能快点凑齐彩礼。我知道我错了,可我也是为了儿子。”
“老张跟我提离婚了,我很伤心。我知道我不该逼他,可我也是没办法。希望他能原谅我。”
“老张回家了,我很开心。以后,我要好好照顾他,让他好好拉琴,好好过日子。”
“今天,我感觉身体不舒服,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但我不能告诉老张,不能让他担心。儿子的彩礼还没凑齐,我要再努努力。”
……
看着日记里的每一句话,我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流。原来,她一直都在为这个家着想,一直都在为我着想。她逼我去当保安,是为了儿子的彩礼;她让我去兼职,是为了能快点凑齐彩礼;她甚至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都不愿意告诉我,怕我担心。
我真是个混蛋!我竟然一直不理解她,一直跟她吵架,一直让她伤心。
我抱着笔记本,哭了很久很久。
我走到阳台,打开柜子,拿出那把胡琴。琴杆上的红漆已经掉了不少,琴筒上的蛇皮也有些破损,但它依然是我最宝贝的东西。
我轻轻拨动琴弦,琴声低沉、悲伤,像我此刻的心情。
我拉了一段《梁祝》,拉着拉着,我仿佛看到了李秀兰。她坐在我身边,静静地听着,脸上带着微笑。
“秀兰,我知道错了。” 我对着空气说,“我不该不理解你,不该跟你吵架,不该让你伤心。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会看着儿子订婚、结婚、生子。我会好好拉琴,把我们的故事,拉给你听。”
琴声在房间里回荡,久久不散。
07
自从李秀兰走后,我就像变了一个人。以前爱说爱笑的我,变得沉默寡言。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沙发上发呆,或者去公园散散步。那把胡琴,被我重新放回了阳台的柜子里,再也没碰过。
儿子张明放心不下我,每周都会回来看看我。他带来了他女朋友,一个文静懂事的姑娘,叫小雅。
小雅第一次来家里,就给我带了很多礼物,还主动帮我做家务,陪我聊天。她知道我喜欢拉胡琴,还特意跟我聊起了戏曲,说她爷爷也喜欢拉胡琴,小时候经常拉给她听。
看着小雅懂事的样子,我心里头暖暖的。李秀兰要是还在,看到儿子找了这么好的女朋友,肯定会很开心。
“叔,我听张明说,你拉胡琴拉得可好了。” 小雅坐在我身边,笑着说,“能不能拉一段给我听听?”
我愣了一下,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心里头一阵酸楚。我已经很久没拉过胡琴了,自从李秀兰走后,我就再也没碰过它。
“我…… 我很久没拉了。” 我摇了摇头。
“叔,拉一段吧。” 张明也劝道,“妈要是知道你现在不开心,肯定也会难过的。妈一直都希望你能好好拉琴,好好过日子。”
儿子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的锁。是啊,李秀兰一直都希望我能好好拉琴,好好过日子。她虽然走了,但她的心愿,我不能辜负。
我站起身,走到阳台,打开柜子,拿出那把胡琴。琴杆上的红漆已经掉了不少,琴筒上的蛇皮也有些破损,但它依然是我最宝贝的东西。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轻轻拨动琴弦。琴声低沉、悠扬,像一股清泉,流淌在房间里。
我拉了一段《茉莉花》,这是李秀兰最喜欢听的曲子。以前,我经常拉给她听,她坐在我身边,静静地听着,脸上带着微笑。
拉着拉着,我仿佛看到了李秀兰。她就坐在我身边,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蓝色的上衣,脸上带着熟悉的微笑,静静地听着我拉琴。
“秀兰,你听,我在拉你最喜欢的曲子。” 我对着空气说,眼泪忍不住往下流。
小雅和张明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眼圈也红了。
一曲终了,房间里一片寂静。
“叔,你拉得真好。” 小雅擦了擦眼泪,“太感人了。”
“爸,以后多拉拉琴吧。” 张明看着我,“妈要是看到你这样,肯定会很高兴的。”
我点了点头,把胡琴放在一边。
从那以后,我又开始拉胡琴了。每天早上,我会去公园,跟老李他们几个票友凑一块儿,拉几段,唱几句。虽然心里还是会想李秀兰,但拉琴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快乐,感受到她的存在。
老李看到我重新振作起来,也很高兴:“老张,这才对嘛!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得好好过日子。秀兰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能开心。”
“我知道。” 我点了点头,“我会好好过日子,好好拉琴,不辜负她的期望。”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我渐渐从失去李秀兰的悲痛中走了出来。虽然还是会想她,但更多的是怀念和祝福。
年底,儿子张明和小雅订婚了。订婚那天,女方家的父母来了,还有很多亲戚朋友。
订婚宴办得很热闹。席间,小雅的父亲站起来,端着酒杯,对着我说:“张叔,我敬你一杯。我听小雅说,你拉胡琴拉得可好了,能不能给我们拉一段?”
大家都附和着,让我拉一段。
我点了点头,让儿子把我的胡琴拿来。
我抱着胡琴,坐在客厅的中央,轻轻拨动琴弦。我拉了一段《喜洋洋》,琴声欢快、喜庆,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大家都静静地听着,脸上带着微笑。拉到高潮的时候,大家还跟着节奏鼓起掌来。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好!拉得真好!” 小雅的父亲笑着说,“张叔,你真是多才多艺!能有你这样的长辈,是小雅的福气,也是我们家的福气。”
“是啊,张叔,你拉得太好听了!” 亲戚朋友们也纷纷称赞。
我看着大家开心的样子,看着儿子和小雅幸福的笑容,心里头暖暖的。我知道,李秀兰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肯定也会很开心。
订婚宴结束后,亲戚朋友们都走了。儿子和小雅留下来,帮我收拾东西。
“爸,今天谢谢你。” 张明看着我,“你拉的胡琴,让大家都很开心。”
“应该的。” 我笑了笑,“看到你和小雅幸福,我就开心。”
“爸,以后我们会经常来看你的。” 小雅说,“我们会好好照顾你,让你安享晚年。”
“好,好。” 我点了点头,心里头充满了幸福。
从那以后,儿子和小雅经常来看我。他们会陪我聊天,陪我散步,有时候还会听我拉胡琴。
我也经常去公园拉琴,和老李他们几个票友一起,享受着退休后的快乐生活。
我知道,李秀兰虽然走了,但她的爱,她的牵挂,一直都在。她会一直陪着我,陪着儿子,陪着这个家。
我也知道,生活还要继续。我要好好活着,好好拉琴,好好享受每一天。我要带着李秀兰的爱和祝福,幸福地走下去。
08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间,儿子张明和小雅结婚了。婚礼办得很隆重,来了很多亲戚朋友。看着儿子穿着西装,小雅穿着婚纱,幸福地站在一起,我心里头比谁都开心。
婚礼结束后,儿子和小雅搬进了新房。他们的新房离我家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的路程。他们经常回来看看我,有时候还会带我去他们家吃饭,或者带我出去逛街、旅游。
我依然每天早上去公园拉胡琴,和老李他们几个票友一起,拉几段,唱几句。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很多退休的老人都加入了我们,有拉二胡的,有唱京剧的,有吹笛子的,每天都很热闹。
有时候,儿子和小雅也会来公园看我拉琴,还会给我带点水果、点心。小雅还跟着我学拉胡琴,虽然学得不太好,但她很认真,每天都会练习。
看着小雅认真的样子,我心里头暖暖的。我想起了李秀兰,想起了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如果她还在,看到小雅这么喜欢胡琴,肯定会很开心。
这天,我正在公园拉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王婶,她拄着拐杖,慢慢向我走来。
“老张,你也在这儿啊!” 王婶笑着说。
“王婶,你咋来了?” 我停下手里的胡琴,“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在家待着闷得慌,出来散散步。” 王婶坐在我身边,“看到你拉琴,真开心。秀兰要是还在,看到你现在这么幸福,肯定也会很开心。”
“是啊。” 我点了点头,“我现在挺好的,儿子和小雅都很孝顺,我每天拉拉琴,日子过得很充实。”
“那就好,那就好。” 王婶叹了口气,“想当初,你们为了拉琴和彩礼的事,差点离婚。现在看到你这么幸福,我也就放心了。”
“都过去了。” 我笑了笑,“以前是我太固执,不理解秀兰。现在想想,她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儿子。可惜,她没能看到儿子结婚,没能享到福。”
“别难过了。” 王婶拍了拍我的肩膀,“秀兰在天有灵,看到你现在这么幸福,看到儿子这么孝顺,肯定会很欣慰的。”
我点了点头,拿起胡琴,又拉了起来。琴声悠扬、欢快,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公园的草地上,洒在我的身上,也洒在我的胡琴上。我看着远方,心里头充满了幸福和满足。
我知道,生活有时候会有矛盾,会有争吵,会有痛苦,但只要互相理解,互相包容,互相珍惜,就一定能克服所有的困难,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也知道,李秀兰虽然走了,但她的爱,她的牵挂,一直都在。她会一直陪着我,陪着儿子,陪着这个家,直到永远。
我会好好活着,好好拉琴,好好享受每一天。我会带着李秀兰的爱和祝福,幸福地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原来生活的真谛从不是强求彼此,而是在烟火日常里守住各自的念想,也护住彼此的牵挂。
来源:丫丫红太狼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