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扒拉了两口饭,没了胃口,端着碗窝进沙发里,开始漫无目的地刷朋友圈。
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照在我脸上。
徐峰的消息弹出来,一如既往的简洁。
“老婆,今晚项目要冲刺,得加班了,别等我。”
后面跟了个“抱抱”的表情。
我回了个“好,注意身体”,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
空气里是饭菜刚出锅的香气,糖醋里脊,他最爱吃的。
现在,这香气闻起来有点寂寞。
我扒拉了两口饭,没了胃口,端着碗窝进沙发里,开始漫无目的地刷朋友圈。
指尖划过一张张精致的下午茶、秀恩爱的自拍、打了鸡血的工作口号。
一潭死水。
直到我刷到一个半生不熟的同事发的状态。
她是我之前跳槽时,短暂待过三个月的那家公司的人,徐峰现在的公司就在他们隔壁楼。
我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朋友圈偶尔互相点个赞。
她发了九宫格。
配文是:“部门团建,累并快乐着!感谢最强Leader徐总监请客!”
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攥了一下。
徐总监。
我们家那位,徐峰。
我点开大图,一张一张地看。
第一张,是碧海蓝天,沙滩上插着公司的旗帜。
第二张,是一群人玩沙滩排球,笑得龇牙咧嘴。
第三张,是烧烤架,肉串滋滋地冒着油。
……
我的指尖停在了第五张。
那是一张合影。
徐峰站在中间,穿着一件我没见过的蓝色T恤,脸上挂着我熟悉的、那种在应酬场合才会出现的标准微笑。
他的右手边,站着一个女孩。
长发,白裙,笑得很甜。
她微微侧着身,几乎要贴在徐峰的胳膊上。
而徐峰的手,非常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椅子靠背上。
一个看似绅士,却又充满占有欲的姿势。
我把照片放大,再放大。
能看清徐峰眼角的笑纹,和他手腕上我送他的那块表。
也能看清那个女孩眼里的光,亮晶晶的,像碎钻。
照片的背景,是橘红色的落日,正一点点沉入海平面。
美得像一幅画。
也假得像一幅画。
我退出去,看了一眼发这条朋友圈的时间。
十五分钟前。
所以,他口中的“项目冲刺”,就是在海边吹着晚风,看着落日,和女同事“团建”?
我感觉浑身的血都在一瞬间冲上头顶,然后又迅速褪去,留下彻骨的冰冷。
手机在我手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我该干什么?
打电话质问他?
“徐峰!你不是在加班吗!你在哪个海边加的班!”
然后呢?
听他惊慌失措地解释?听他把谎言编得更圆?
还是听他恼羞成怒地反问我:“你怎么知道的?你监视我?”
我的脑子里像是有个蜂巢炸开了,嗡嗡作响。
我关掉手机,把它扔得远远的。
屋子里很静,静得能听见冰箱制冷的嗡鸣。
墙上挂着的婚纱照里,我们笑得那么开心。
那年我们去拍婚纱照,也选在了海边。
我记得那天风很大,我的头纱被吹得乱七八糟,徐峰一边帮我整理,一边笑着说:“你看你,像个疯婆子。”
我追着他打,沙滩上留下一长串脚印。
他说:“林蔓,以后我们每年都来一次海边,好不好?”
我说好。
我们结婚五年,一次都没再去过。
他说忙。
是啊,忙。
忙着陪别的女人去看海。
我站起来,走到厨房,把桌上那盘已经凉透的糖醋里脊倒进了垃圾桶。
黏腻的酱汁沾了我一手。
我打开水龙头,用尽全力搓洗着手指,好像要洗掉的不是油污,而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晚上十一点,门锁传来轻微的响动。
我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没有开灯。
徐峰推门进来,一身疲惫的样子。
他开了玄关的灯,看到我,愣了一下。
“怎么不开灯坐着?吓我一跳。”
他一边换鞋,一边抱怨。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走过来,想开客厅的灯。
“别开。”我开口,声音有点哑。
他停住手,借着玄关的光打量我,“怎么了?不舒服?”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爽的沐浴露味道。
不是家里的牌子。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海风咸味,混杂在烟草味里。
他大概是在回来的路上,抽了根烟。
“没,就是有点累。”我扯了扯嘴角。
“累就早点睡啊。”他走过来,想抱我。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你怎么了今天?怪怪的。”
“可能来例假了,肚子不舒服。”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这是我们之间最安全的借口,一旦祭出,他通常就不会再追问。
果然,他“哦”了一声,“那赶紧去床上躺着,我去给你冲个红糖水。”
他转身走向厨房,背影看起来体贴又温柔。
就像过去五年里的每一天一样。
如果我没有看到那张照片,我一定会被他此刻的表演感动得一塌糊涂。
可现在,我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他在厨房里忙碌,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在演。
他在一个刚刚欺骗了我的晚上,扮演一个无微不至的好老公。
他演得那么真,那么熟练。
熟练得让我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第一次。
他端着红糖水出来,递给我。
“趁热喝。”
我接过来,杯壁温热。
“今天项目怎么样?顺利吗?”我若无其事地问。
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稍纵即逝。
“还行,挺顺利的,总算搞定了。”他一边说,一边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
“哦?那可得好好庆祝一下。”我低头喝了一口红糖水,甜得发腻。
“是啊,改天吧,今天太累了。”他打了个哈欠,“我去洗澡了。”
他走进浴室,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的外套就扔在我手边。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拿了过来。
一股陌生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混杂着海风的咸腥,瞬间钻进我的鼻腔。
很淡,但很清晰。
我把脸埋进外套里,用力地嗅着。
这就是证据。
这就是他撒谎的味道。
我把衣服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一包烟,一个打火机,一串钥匙,还有……
一张皱巴巴的电影票根。
《爱在日落时》。
放映时间:今天下午四点半。
地点:海滨路万达影城。
我捏着那张票根,手指都在发抖。
团建?
哪个公司的团建是去看爱情电影?
骗子。
彻头彻尾的骗子。
浴室的水声停了。
我迅速把东西塞回他衣服口袋,把外套扔回原处,然后端着杯子走进卧室,躺下,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我听见他走出浴室,走进卧室,在我身边躺下。
床垫的一侧陷了下去。
他像往常一样,从背后抱住我。
他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温热的,结实的。
“老婆,睡了?”他小声问。
我“嗯”了一声。
“今天是不是真不高兴了?我回来晚了?”他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
“没有。”
“别生气了,明天陪你去看电影,好不好?”
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脖子上,痒痒的。
我突然觉得无比恶心。
“好啊。”我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你想看什么?”
“《爱在日-落-时》。”我一字一顿地说。
黑暗中,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抱着我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他才干笑着说:“那不是老电影了吗?怎么突然想看这个?”
“随便说说。”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吧,我困了。”
他没有再说话。
那一晚,我们同床异梦。
我一夜没睡。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拿起手机,点开了那个女同事的朋友圈。
我需要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我点进她的头像,她的朋友圈是对我开放的。
我像一个贪婪的窃贼,一头扎进了另一个女人的生活。
她的名字叫张晴。
很普通的名字。
朋友圈里,她活得光鲜亮丽。
健身、插花、烘焙、旅行。
每一张照片都经过了精心的构图和调色。
她很喜欢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我往下翻,翻了很久。
终于,在三个月前的一条动态里,我看到了徐峰的影子。
那是一张公司聚餐的照片,很多人,闹哄哄的。
徐峰和张晴并排坐着,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但张晴的配文是:“开心,和偶像坐一桌~”
下面有评论问:“你偶像谁啊?”
她回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我继续往下翻。
两个月前,张晴发了一张咖啡的照片,配文:“感谢总监投喂的续命咖啡,今天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照片里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手腕上戴着我送给徐峰的那块表。
一个月前,张晴发了一张加班的办公桌照片,配文:“陪老板一起奋斗的夜晚,与有荣焉。”
照片的角落里,露出了徐峰的半个侧脸。
……
诸如此类的细节,还有很多。
它们像一根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心上。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世界里,他早已和另一个人,分享着那么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的“投喂”。
第一次的“并肩作战”。
第一次的……海边落日。
而我,这个所谓的妻子,像个傻子一样,守着我们那个冰冷的家,等着他“加班”归来。
我退出了张晴的微信,点开了徐峰的对话框。
我们的聊天记录,乏善可陈。
“今晚回来吃饭吗?”
“不回了,有应酬。”
“几点回来?”
“不一定。”
“帮我带瓶酱油。”
“好。”
我们之间,只剩下了这些功能性的对话。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是异地恋,每天抱着手机,有说不完的话。
从早安到晚安,连吃了什么,路上看见一只流浪猫,都要跟对方分享。
那时候的徐峰,会因为我一句“想你了”,买最晚一班的火车,站十几个小时,只为了在第二天早上出现在我面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是我辞职在家做自由职业,和他渐渐没了共同话题?
还是他升职做了总监,越来越忙,越来越晚归?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们的婚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生了锈,长满了难看的、有毒的菌类。
我需要一个答案。
但我不能就这么去问他。
我要让他自己说出来。
我要让他,在我面前,亲手撕下他那张“好丈夫”的画皮。
我给孟佳打了电话。
孟佳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军师。
电话一接通,我的眼泪就绷不住了。
我把昨天晚上的事,连同我翻到的那些东西,一股脑地全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孟佳,沉默了很久。
“蔓蔓,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佳佳,我不知道……我觉得天都塌了。”
“别哭,听我说。”孟佳的声音很冷静,像一剂镇定剂,“现在哭没用。第一,你手里的证据,还不够硬。”
“电影票根和朋友圈截图还不够吗?”
“不够。他完全可以说,团建是真的,只是顺便和同事去看了个电影。至于他手上那股香水味,他可以说是在拥挤的电梯里蹭到的。只要他脸皮够厚,这些都不能把他锤死。”
我愣住了。
是啊,以徐峰的应变能力,他太能狡辩了。
“第二,”孟佳-佳继续说,“你要想清楚,你想要什么结果。是想让他认错回归家庭,还是想离婚?”
离婚?
这个词像一颗子弹,击中了我的心脏。
我从来没想过。
“我……我不知道。”
“那就先别想。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拿到让他无法抵赖的证据。”孟佳-佳的声音透着一股狠劲,“蔓蔓,你听着,从现在开始,你要演。你要比他还能演。”
“演什么?”
“演一个毫不知情、体贴入微的妻子。他不是喜欢演好丈夫吗?你就陪他演。让他放松警惕,这样他才会露出更多的马脚。”
挂了电话,我看着镜子里双眼红肿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孟佳说得对。
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这是一场战争,而我,不能输。
接下来的几天,我变成了奥斯卡影后。
我像往常一样,给他发信息,问他回不回家吃饭。
他回来晚了,我不再追问,只是把温好的饭菜端上桌。
他洗澡的时候,我会偷偷检查他的衣服,闻闻上面有没有陌生的味道。
他睡觉的时候,我会趁他熟睡,用他的指纹解锁他的手机。
他的手机很干净。
和张晴的聊天记录,只有一些公事公办的对话。
微信运动里,他每天的步数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他太谨慎了。
或者说,他根本就是用了另一部手机,或者另一个微信。
我一无所获。
这种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力又憋闷。
徐峰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
我不再对他抱怨,不再追问他的行踪,甚至对他比以前更温柔。
他大概以为,是我“例假”结束了,心情变好了。
他对我也愈发体贴。
他会主动做家务,会给我买我喜欢吃的蛋糕,会抱着我说一些久违了的甜言蜜语。
我们的家,一时间看起来温馨又和谐。
只有我知道,这温馨的表象下,是多么汹涌的暗流。
周五晚上,徐峰照例说要加班。
我笑着说:“好,那你早点回来。”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我换了身衣服,打了辆车,直接开到了徐峰公司楼下。
我没有上去,只是在对面的咖啡馆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公司大楼的门口。
我在赌。
赌他今晚会和张晴见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咖啡续了一杯又一杯。
晚上九点,他公司大楼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光了。
灯一盏一盏地熄灭。
只有他所在的楼层,还亮着灯。
难道,他真的在加班?
是我多心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我掐死了。
不。
直觉告诉我,不对劲。
九点半,那层楼的灯,也灭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几分钟后,徐峰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
他不是一个人。
他身边,跟着张晴。
他们并肩走着,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夜色是他们最好的保护伞。
他们走到路边,没有打车,而是径直走向了停车场。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我立刻结账,跟了出去。
我看到他们上了一辆黑色的奥迪。
那不是徐峰的车。
我记下了车牌号,立刻给孟佳发了过去。
“佳佳,帮我查一下这个车主是谁。”
孟佳秒回:“收到。”
我打了辆车,远远地跟在那辆奥迪后面。
“师傅,跟着前面那辆黑色的奥迪,别跟太近。”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
“放心吧,妹子,我懂。”
奥迪车没有开往我们家的方向,也没有开往任何我熟悉的地方。
它一路向西,开上了高速。
我的手心全是汗。
这么晚了,他们要去哪?
一个小时后,车子在郊区一个度假酒店门口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高级的温泉酒店。
门口的霓虹灯闪烁着暧昧的光。
徐峰和张晴下了车。
徐峰很自然地接过张晴手里的包,然后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他们像一对再正常不过的情侣,亲密地走进了酒店大堂。
我的车停在马路对面,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我都能感觉到那份刺眼的亲昵。
司机师傅叹了口气,“妹子,要不要进去?”
我摇了摇头。
进去干什么?
当场捉奸?把场面弄得难堪至极,然后呢?
我拿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把镜头对准了酒店门口。
我清晰地拍下了他们相拥走进酒店的背影。
就在这时,孟佳的电话打了进来。
“蔓蔓,查到了。那辆奥迪,车主是张晴。”
我“嗯”了一声,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蔓蔓,你现在在哪?”孟佳听出了我的不对劲。
“我在他们住的酒店外面。”
“什么?!你别冲动!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不用了,佳佳。”我说,“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挂了电话,让司机师傅掉头。
回去的路上,我一句话也没说。
窗外的夜景飞速倒退,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我曾经以为,我和徐峰的婚姻,就算没有了爱情,也还有亲情,有责任。
现在我明白了。
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当一个男人开始处心积虑地欺骗你,那就说明,你们之间什么都不剩了。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这几天收集到的所有“证据”。
那张海边的合影。
那张电影票根。
张晴朋友圈里那些意有所指的动态截图。
以及,刚刚拍下的,他们拥抱进入酒店的视频。
我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地存在一个加密文件夹里。
文件夹的名字,我命名为:“结局”。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快亮了。
我没有丝毫困意。
我走进我们的卧室。
这个我曾经以为是避风港的地方。
我拉开衣柜,看着里面一半是我的衣服,一半是他的衣服。
它们紧紧地挨在一起,就像我们曾经的样子。
我拿出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开始收拾我自己的东西。
我的衣服,我的书,我的化妆品,我的画稿……
所有属于“林蔓”的东西。
至于那些属于“徐峰的妻子”的东西,我一件也没动。
那枚钻戒,我摘下来,放在了床头柜上。
那本厚厚的婚纱相册,我把它塞进了床底的最深处。
收拾完东西,我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等他回来。
我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是早上,也许是中午。
他会编一个什么样的理由?
是说公司临时组织封闭式开发?
还是说送一个外地来的客户?
我竟然有点期待。
我想看看,一个人的谎言,究竟能说到什么地步。
上午十点,徐峰回来了。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精神似乎不错,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藏不住的春风得意。
他看到客厅里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愣住了。
“这是干什么?你要出差?”
“不是。”我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他,“徐峰,我们谈谈吧。”
我的平静,让他感到了不安。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谈什么?”
“谈谈你昨天晚上的‘加班’。”
我清晰地看到,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加班……不就是加班吗?还能谈什么?”他避开我的眼神,一边换鞋一边说。
“是吗?”我笑了,“在温泉酒店加的班?”
他换鞋的动作,停住了。
整个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缓缓地抬起头,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一字一顿地重复,“你昨天晚上,是在郊区的蓝湾温泉酒店,加的班吗?”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走到他面前,把手机递给他。
屏幕上,正在循环播放他拥着张晴走进酒店的视频。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你……你跟踪我?”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被侵犯的愤怒。
“跟踪?”我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徐峰,你到现在,还在关心我是不是跟踪你?”
“你但凡对我还有一丝一毫的坦诚,我需要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吗?”
“我……”他张口结舌,脸色由白转红。
“我什么?你想说什么?想说这只是个误会?还是想说,你只是送女同事去酒店,你什么都没做?”
我步步紧逼,不给他任何喘息和编造谎言的机会。
“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那辆奥迪A6也是公司的车?张晴只是恰好跟你一个项目组,你们只是纯洁的同事关系?”
我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他心上。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他像是放弃了抵抗,颓然地垂下肩膀。
“蔓蔓,对不起。”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分量。
“对不起?”我重复了一遍,觉得无比讽刺,“你对不起我什么了?”
“我和她……是我的错,我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我打断他,“徐峰,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不敢看我。
“就……就最近……”
“最近是多近?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从她发那条‘偶像’的朋友圈开始?”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全是震惊。
“你……你连这个也……”
“我连这个也知道了,是不是很惊讶?”我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傻傻等你回家的林蔓吗?”
“我告诉你,从我看到你在海边那张合影开始,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陪你演了这么多天,看你像个小丑一样在我面前扮演深情丈夫,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爱上你这么一个虚伪、懦弱、满口谎言的男人!”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彻底失控。
积压了这么多天的委屈、愤怒、恶心,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徐峰被我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慌乱。
“蔓蔓,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我尖叫道,“我不想听你那些恶心的解释!我只问你一句,你爱她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直直地插向他。
他沉默了。
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的心,彻底死了。
“好,我明白了。”我深吸一口气,逼回眼泪,“徐峰,我们离婚吧。”
“不!”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不同意!蔓蔓,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没有这个家!”
他冲过来,想要抓住我的手。
我用力地甩开他。
“别碰我!我嫌脏!”
他僵住了,受伤地看着我。
“蔓蔓,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我马上跟她断得干干净净!我再也不见她了!”他开始语无伦次地哀求。
“机会?”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笑,“我给过你机会。在你发信息骗我说加班的时候,我给过你机会。在你回家,我问你项目顺不顺利的时候,我给过你机会。在你抱着我,问我想看什么电影的时候,我也给过你机会。”
“是你,一次又一次地,亲手把这些机会全都扔掉了。”
“现在,你没有机会了。”
我说完,转身走向那两个行李箱。
“你要去哪?”他慌了,拦在我面前。
“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不行!我不准你走!”他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
“徐峰,你放手!”我挣扎着,“你再不放手,我就报警了!”
“你报警啊!你让所有人都来看我们的笑话!”他双眼通红,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我们?”我冷笑,“现在还有‘我们’吗?”
“从你骗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不存在了。”
我看着他疯狂而陌生的脸,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爱,真的可以在一瞬间消失。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屏幕。
我也看到了。
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存名字的号码。
但那个号码,我很眼熟。
是我前几天,从那个半生不熟的同事那里,费尽心机要来的,张晴的手机号。
徐峰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像拿着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想挂断,又不敢。
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声,又一声。
执着地响着。
我看着他,笑了。
“怎么不接?”
“是你的‘项目’,打来催你继续‘加班’了吗?”
我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最终,他还是按下了挂断键。
可是不到三秒,那个号码又打了过来。
“接啊。”我说,“当着我的面接。让我听听,你们之间,到底有多‘纯洁’。”
他死死地捏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
电话终于自动挂断了。
紧接着,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屏幕亮起,预览的内容清晰可见。
“阿峰,你怎么不接电话?你到家了吗?你老婆没发现什么吧?”
阿峰。
叫得真亲热。
空气仿佛凝固了。
徐峰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是我送给他的,最后的体面。
他缓缓地松开了我的手。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拉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在我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嘶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蔓,我们五年的感情,就这么算了吗?”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从你选择欺骗我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五年了。”
“而是,零。”
我拉着箱子,走出了这个我住了五年的家。
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给孟佳打了电话。
“佳佳,我出来了。”
“在哪?我去接你。”
我报了个地址,然后在路边蹲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眼泪才终于决堤。
我不是在为那段死去的感情哭。
我是在为我自己哭。
为我那五年错付的青春,为我那五年全心全意的信任,为我那五年像个傻子一样的自我感动。
孟佳很快就开车赶到了。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打开车门,给了我一个用力的拥抱。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在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我在孟佳家住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里,徐峰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微信。
从一开始的疯狂道歉、忏悔,到后来的苦苦哀求,再到最后的威胁。
“林蔓,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你以为离婚了,你就能过得好吗?你一个自由职业,收入不稳定,你离了我你怎么生活?”
“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别闹了。”
我一条都没回。
我把他的手机号和微信,全部拉黑了。
我需要冷静,需要思考,我的未来到底要怎么走。
我没有沉浸在悲伤里太久。
哭过了,痛过了,生活还要继续。
我开始疯狂地接设计稿。
把以前因为要照顾家庭而推掉的工作,全都捡了回来。
我每天把自己埋在电脑前,从天亮画到天黑。
只有在极度专注的时候,我才能暂时忘记那份背叛带来的伤痛。
孟佳看不下去了。
“林蔓,你这是在自虐。”
“我没事。”我盯着屏幕,头也不抬。
“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她抢过我的鼠标,“走,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她把我拖出了门,带我去做头发,做美甲,买新衣服。
当我看着镜子里那个容光焕发、焕然一生的自己时,我突然觉得,离开徐峰,好像也不是什么世界末日。
一个星期后,我主动给徐峰打了电话。
“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
我的声音,平静,且坚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蔓蔓,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
“没有了。”
第二天,我提前到了民政-局门口。
徐峰也准时到了。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我们全程没有交流。
像两个陌生人一样,排队,填表,拍照。
当工作人员把两本红色的离婚证递给我们的时候,我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走出民政-局,阳光正好。
“林蔓。”徐峰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
“房子和车都留给你,存款我转了一半到你卡上。”他说,“算是我……最后的一点补偿。”
“不用了。”我看着他,“房子是我婚前我爸妈买的,跟你没关系。车你开走,我用不上。至于存款,我们一人一半,这是我们婚后的共同财产,我拿我该拿的,多的我一分不要。”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扯了扯嘴角,“我不想欠你的。徐峰,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以后,各自安好。”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我早就看好的一个单身公寓。
房子不大,但阳光很好。
我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规划着未来的生活。
这里要放一个画架,那里要放一个书柜,阳台上要种满我喜欢的花。
一切,都可以按照我自己的心意来。
再也不用迁就任何人的喜好,再也不用等待任何人回家。
这种感觉,叫自由。
办完离婚手续的第三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徐峰的妈妈,我以前的婆婆。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蔓蔓啊,你和徐峰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就离婚了呢?那孩子什么都不肯说,妈给你打电话,你跟妈说句实话。”
我沉默了片刻。
“妈,对不起,这件事,我不想多说。我们已经是过去式了。”
“什么叫过去式啊!”婆婆的声音拔高了,“你们五年的夫妻,怎么能说离就离呢?是不是徐峰那小子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告诉妈,妈给你做主!我打断他的腿!”
听着她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
婆婆一直对我很好,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
我不想让她因为自己儿子的丑事而难过。
“妈,不是他的错,是我们的感情出了问题,和平分手的。”我撒了谎。
“我不信!”婆婆很固执,“蔓蔓,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肯定是徐峰对不起你。你别搬出去住,你回家来,妈给你撑腰!”
“妈,真的不用了。我已经决定了。”
我狠心挂了电话。
我怕我再听下去,会心软。
有些事,一旦决定了,就不能回头。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的生活渐渐步入了正轨。
新的公寓被我布置得温馨又舒适。
我的事业也有了起色,接了几个大单,收入比以前稳定了很多。
我开始健身,学做饭,周末约孟佳出去逛街看电影。
我发现,一个人的生活,远比我想象的要精彩。
我几乎快要忘了徐峰这个人。
直到有一天,孟佳神神秘秘地把手机递给我。
“给你看个好东西。”
我接过来一看,是张晴的朋友圈。
她在几天前,发了一张钻戒的照片。
配文是:“Yes, I do. ❤️”
下面,徐峰点了赞。
我面无表情地把手机还给孟-佳。
“动作还挺快。”
“你不难过?”孟佳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摇了摇头,笑了。
“不难过。我只是觉得,幸好我跑得快。”
“这就对了!”孟佳拍了拍我的肩膀,“渣男配小三,天长地久。你啊,就负责貌美如花,等着你的真命天子出现吧!”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不再期待什么真命天子。
我只知道,从今以后,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故事到这里,似乎就该结束了。
但生活,永远比小说更戏剧化。
大概半年后,我因为一个合作项目,去了一趟外地。
项目结束的那天晚上,合作方请客吃饭。
在餐厅的走廊里,我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徐峰。
他比半年前更憔ें悴了,头发乱糟糟的,眼里的光也熄灭了。
他身边没有张晴。
他看到我,也愣住了。
我们两个,就这么尴尬地站在走廊中间。
还是他先开了口。
“林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点了点头,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你……最近好吗?”他问。
“挺好的。”我言简意赅。
“那就好。”他干笑了一声,“我……我不太好。”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
“我和张晴,分了。”他说。
我挑了挑眉,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我们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她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他苦笑着,“她想要的太多了,我给不起。我们天天吵架,比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吵得还凶。”
“她觉得我没本事,赚不到大钱,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她觉得我跟你离婚,分了一半财产给你,是个傻子。”
“前段时间,她认识了一个更有钱的男人,就把我甩了。”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自我嘲讽。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因果报应,如此而已。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的冷淡,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蔓蔓,我……”他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希冀,“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我现在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们……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曾经我爱到骨子里的男人。
他此刻的样子,狼狈,又可笑。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在海边的黄昏。
想起了那张刺眼的照片。
想起了那个充斥着谎言和沐浴露味道的夜晚。
想起了那个在温泉酒店门口,拥抱着另一个女人的背影。
我笑了。
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徐峰,”我说,“你知道吗?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很多爱我的朋友。”
“我每天都很充实,很开心。”
“我感谢你,让我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也感谢你,放过了我。”
“至于回到从前?”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不可能。”
“我的人生,是一条单行道。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我不会在同一个垃圾桶里,捡两次垃圾。”
说完,我不再看他脸上错愕的表情,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了走廊尽头的光亮处。
那里,有我的朋友,我的未来,我崭新的人生。
而他,连同那段不堪的过去,都被我彻底地,甩在了身后。
来源:情浓暮为友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