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声音,沉闷,坚决,像是在我过去十年的人生上,盖了一个“作废”的戳。
法官敲下法槌的时候,我的心脏也跟着重重一跳。
那声音,沉闷,坚决,像是在我过去十年的人生上,盖了一个“作废”的戳。
我对面的陈锋,我结婚十年的丈夫,此刻正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淬了毒的眼神看着我。
他的律师,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刚刚提交完一份所谓的“证据”,指控我精神偏执,长期对他进行无端猜忌和骚扰。
简直可笑。
我看着陈锋那张曾经让我心动不已的脸,如今只觉得陌生又滑稽。
他怎么敢的?
明明出轨的是他,把那个叫小雅的女人带回家,在我们婚床上翻滚的是他,被我堵在门口,连裤子都来不及提好的,也是他。
现在,他居然有脸在法庭上,反咬我一口。
我的律师,李姐,一个干练的短发女人,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
她的掌心很稳,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别慌,林薇,”她低声说,“轮到我们了。”
我深吸一口气,胸口那股翻腾的恶心感被我强行压了下去。
是的,轮到我了。
一切的开端,其实很俗套。
是口红印?香水味?
都不是。
是一根头发。
一根亚麻色的,烫染过的长发,安静地躺在我的枕头上。
我不是这个发色,也从不烫发。
那天是周三,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日。我做完一个设计稿,伸着懒腰从书房出来,准备收拾一下卧室。
阳光很好,透过百叶窗,在白色的床单上投下斑马线一样的光影。
那根头发就在光影里,格外刺眼。
我捏起它,对着光。
很长,发梢有些分叉,显然主人不怎么爱惜。
陈锋是黑发,利落的短发。
家里上一个访客,是我妈,她也是一头花白的短发。
所以,这根头发是哪来的?
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像一颗种子,瞬间在我心里生根发芽。
我拿着那根头发,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久到双腿发麻,阳光从床头移到了床尾。
陈锋晚上回来的时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带着一身疲惫的酒气,把公文包随手一扔,瘫在沙发上。
“老婆,累死了,今天陪客户喝了好多。”
他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一副为这个家奔波劳碌的辛苦模样。
换做以前,我会立刻过去给他按按太阳穴,再端上一杯热好的蜂蜜水。
但那天,我没有动。
我只是站在客厅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他。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异常,睁开眼,“怎么了?站那儿干嘛?跟个女鬼似的。”
我慢慢走过去,把那根头发,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什么?”我问。
他瞥了一眼,眼神有零点一秒的闪躲,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头发啊,怎么了?”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不耐烦,“家里有根头发不是很正常吗?说不定是外面风吹进来的。”
风吹进来的?
我们家住二十三楼,窗户常年只开一道小缝通风。
什么样的风,能这么精准地把一根长发吹到我的枕头上?
“陈锋,”我叫他的名字,声音很冷,“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脸上的轻松挂不住了,烦躁地坐直了身子。
“林薇你又犯什么病?上一天班累得要死,回来就得听你在这儿疑神偷疑神鬼的是吧?”
“我只是想知道,这根头发,是谁的。”
“我怎么知道是谁的!”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的清白,“可能是保洁阿姨的,可能是送快递的,你至于吗?为了一根头发,你就在这儿审我?”
保洁阿姨上周刚来过,是个五十多岁的短发大婶。
快递更是只到楼下。
他在撒谎。
每一个字,都在撒谎。
那晚我们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他摔门进了客房,留给我一个冰冷的背影和一屋子的寂静。
我坐在黑暗里,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我的婚姻,可能出问题了。
从那天起,我成了一个侦探。
一个可悲又可笑的,只能在自己家里寻找蛛丝马迹的侦探。
我开始留意他的一切。
他换下来的衬衫,领口有没有陌生的痕迹。
他车里的副驾驶,座位有没有被调整过。
他的手机,是不是总是在我靠近时,屏幕朝下地扣在桌上。
答案,是肯定的。
我发现了他口袋里一张双人套餐的电影票根,时间是他声称在公司加班的那个晚上。
我发现了他行车记录仪里,被刻意删除的一段视频。我花钱找人恢复了,画面里,一个年轻女孩亲昵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得花枝乱颤。
那个女孩,我认识。
他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叫小雅,朋友圈里发过合照,陈锋还让我给她点过赞。
照片上,她站在陈锋身边,笑得一脸天真无害。
原来,天真无害的背后,是这样一副嘴脸。
我把那些证据,一张张打印出来,整齐地码在桌子上。
照片,票根,恢复的视频截图。
铁证如山。
我以为,到了这一步,他总该承认了。
我太天真了。
当我把这些东西甩在他面前时,他先是震惊,然后是恼羞成怒。
“你跟踪我?你查我?林薇,你简直疯了!”
他不是在忏悔,他是在指责我。
指责我戳破了他的谎言。
“我疯了?陈锋,你看看这些是什么!”我指着桌上的照片,气得浑身发抖,“你告诉我,这个女人是谁?你加班就是加到她床上去了吗?”
“你说话别这么难听!”他一把将桌上的照片扫到地上,纸片纷飞,像一场迟来的葬礼,“她只是我同事!我们那天是团队活动,大家一起去看的电影!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思想龌龊!”
“团队活动?团队活动需要你把行车记录仪删掉吗?团队活动需要你把她搂在怀里吗?”
“那是角度问题!是你看错了!”
“那我枕头上那根亚麻色的头发,也是角度问题吗?”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林薇,我们离婚吧。”
我愣住了。
提出离婚的,居然是他。
“我觉得你现在这个状态,太可怕了。我们已经没办法正常沟通了。”他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整天疑神疑鬼,像个怨妇,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这个状态,不是你逼出来的吗?”我气笑了,“陈锋,你搞清楚,做错事的人是你!”
“我做什么了?你有证据吗?就凭几张捕风捉影的照片和一根不知道哪儿来的头发?”他冷笑一声,“林薇,闹到法庭上,对你没好处。”
那一刻,我看着他那张理直气壮的脸,心底最后一丝温情,也彻底凉了。
这个人,不仅无耻,而且恶毒。
“好,”我说,“离婚。”
离婚的程序,比我想象中要艰难得多。
尤其是在财产分割上,陈锋露出了他最真实、最贪婪的一面。
我们婚后买的房子,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他提出,房子归他,他可以象征性地补偿我一部分钱。
车子,他说他工作需要,必须归他。
存款,他说大部分都是他挣的,我一个做设计的,收入不稳定,对家庭贡献小,只能分一小部分。
他的每一条提议,都在把我往绝路上逼。
我不同意,他就开始拖。
拖着不肯去民政局,说要走诉讼。
我知道,他是想用漫长的官司来耗垮我。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巨大的消耗里。
白天要跟律师沟通,准备材料。
晚上要面对陈锋那张冷冰冰的脸,听着他在电话里跟别人抱怨我的“不可理喻”。
我瘦得很快,眼窝深陷,镜子里的人憔悴得让我自己都害怕。
唯一让我感到一丝慰藉的,是陈锋的弟弟,陈阳。
陈阳比陈锋小五岁,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我们这个城市。
他性格温和,不像陈锋那么强势。我们结婚这些年,他一直“嫂子、嫂子”地叫着,很亲近。
出了事之后,陈阳是第一个跑来安慰我的。
“嫂子,你别难过。我哥他就是一时糊涂,我替他给你道歉。”
他坐在我家沙发上,眉头紧锁,一脸的真诚。
“我劝过他了,他就是不听。男人嘛,有时候在外面应酬,难免会犯错,但他心里肯定还是有这个家的。”
他话里话外,都在替陈锋开脱。
但我当时已经被折磨得心力交瘁,有人肯站在我这边说几句软话,我就觉得感激不尽。
“陈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苦笑着摇头,“他要跟我离婚,还要把所有财产都占了。”
陈阳一听,立刻表现出义愤填膺的样子。
“什么?他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他拍着大腿,“嫂子你放心,我肯定站你这边!房子的事,存款的事,我帮你去跟我哥说!他不能这么欺负你!”
那段时间,陈阳真的像个“自己人”。
他会隔三差五地给我发信息,问我情况怎么样。
会提着水果上门来看我,陪我说说话。
甚至会当着我的面,给他哥打电话,假意斥责他几句。
“哥,你差不多行了啊!嫂子对你多好,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财产的事,你必须公平点!”
电话那头,传来陈锋不耐烦的吼声。
挂了电话,陈阳一脸无奈地对我摊摊手。
“嫂子,你看,他就是这个臭脾气。你别急,我再慢慢劝他。”
我当时真的信了。
我把他当成我在这个冰冷的家里,唯一的同盟。
我还把我的律师李姐介绍给他认识,把我们这边的诉讼策略,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
现在想来,我真是蠢得可怜。
我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却不知道那根浮木的另一头,正系在要淹死我的那艘船上。
转机,发生在一个很偶然的下午。
陈阳又来家里“安慰”我。
那天他穿了一件新的冲锋衣,说是刚买的,准备周末去爬山。
我们聊了一会儿,他起身去洗手间。
他新买的冲-锋衣,就搭在沙发上。
他的手机,放在冲锋衣的口袋里,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许只是想看看,这个唯一“支持”我的人,是不是真的表里如一。
他的手机没有设密码。
我划开屏幕,点开了他的微信。
置顶的聊天框,赫然是陈锋的头像。
我点进去,心脏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我无法呼吸。
里面的聊天记录,密密麻麻,像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陈锋:“她今天跟你说什么了?”
陈阳:“老样子,哭哭啼啼的。还说要把你出轨的证据都交给律师。”
陈锋:“那点东西算个屁证据。你稳住她,让她觉得你跟她是一头的。”
陈阳:“放心吧哥,她现在信任我得很。她那个律师的策略,我都套出来了。她们想主张你是过错方,多分财产。”
陈锋:“呵,天真。你跟她说,就说我这边态度松动了,愿意多给她点钱,让她别把事情闹大。”
陈阳:“行。对了哥,你之前说事成之后,把那辆A6给我开,说话算数吧?”
陈锋:“算数。等离了婚,把那个傻娘们儿净身出户,车就是你的。”
陈阳:“好嘞!哥你放心,我办事,你放心!”
后面,还有更恶心的。
他们讨论着怎么转移婚内财产,怎么找人做伪证,说我精神有问题。
陈阳甚至还给他哥出主意,让他找那个小三,拍几张“楚楚可怜”的照片,发到朋友圈,营造一种被我这个“疯婆子”骚扰的假象。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
我浑身发冷,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我以为的同盟,原来是敌人的军师。
我以为的慰藉,原来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们兄弟俩,一唱一和,把我当成一个傻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净身出户。
这就是他们给我准备好的结局。
我拿着手机,手抖得不成样子。
洗手间传来冲水的声音,陈阳要出来了。
我迅速地,做了一个决定。
我点开陈阳手机里的录音机功能,按下了开始键。
然后,我把手机不动声色地塞回他衣服的口袋里。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我的心跳快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陈阳从洗手间出来,脸上还挂着那种温和无害的笑容。
“嫂子,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吗?”
我看着他,第一次发现,他的笑容那么假,那么刺眼。
我摇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事,可能有点累了。”
“那你多休息,”他拿起沙发上的衣服,穿在身上,“我先走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对了嫂子,你那个律师,靠谱吗?别被人骗了。”
我看着他那张关切的脸,心里一片冰凉。
“挺好的,很专业。”
他点点头,这才放心地走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瘫倒在地上。
巨大的悲愤和恶心,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抱着膝盖,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我哭的不是我那死去的爱情,而是我这十年来的真心和付出。
我把它喂了狗。
不,是喂了两条披着人皮的恶狼。
哭过之后,是冷静。
极致的愤怒过后,人反而会变得异常冷静。
我知道,我不能就这么被打倒。
他们想让我净身出户,想让我成为一个笑话。
我偏不。
我擦干眼泪,给李姐打了个电话。
“李姐,计划有变。”
我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李姐沉默了很久。
“林薇,”她叹了口气,“我早就觉得他那个弟弟不对劲,但没有证据。你这次,做得很好。”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将计就计。”李姐的声音冷静而果断,“他们不是想演戏吗?我们就陪他们演。你要表现得比以前更信任陈阳,更依赖他。把我们准备放弃一些财产,只求尽快离婚的‘假象’透露给他。”
“然后呢?”
“然后,想办法,拿到最关键的证据。”李姐说,“那支录音笔,就是我们的王牌。”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
我在陈阳面前,表现得越来越脆弱,越来越六神无主。
我会哭着跟他说,我斗不过陈锋,我认输了。
“陈阳,你跟你哥说,房子我不要了,存款我只要一小部分,我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我太累了。”
陈阳听了,先是假惺惺地安慰我一番,然后立刻转身就把我的“底牌”告诉了陈锋。
我能想象到他们兄弟俩在电话那头是怎样的得意和猖狂。
而我,则在暗中,等待着机会。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们兄弟俩聚在一起,放下所有戒备,畅所欲言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陈锋的生日快到了。
往年,我都会给他办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
今年,我只是冷冷地看着日历,心里盘算着我的计划。
生日的前两天,陈阳给我打电话。
“嫂子,我哥快生日了。你看,要不我们一起给他过个生日?就我们三个人,吃顿饭,好好聊聊,说不定关系能缓和一下。”
我心里冷笑,脸上却装出犹豫的样子。
“……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夫妻哪有隔夜仇。再说了,就算要离,也别弄得跟仇人一样,对吧?给我个面子,嫂子。”
“好吧。”我“勉强”答应了。
我知道,这顿饭,就是一场鸿门宴。
他们想在这顿饭上,彻底击垮我的心理防线,逼我签下那份不平等的离婚协议。
而我,也想在这顿-饭上,拿到我想要的,最后一样东西。
生日那天,地点定在了一家他们常去的日料店包厢。
我到的时候,他们兄弟俩已经到了。
桌上摆着清酒和精致的菜肴。
陈锋看到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陈阳则热情地招呼我坐下。
“嫂子,快坐。今天不谈那些不开心的事,就给我哥过个生日。”
我顺从地坐下,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
我的包里,放着一支小巧的录音笔。
这是李姐帮我准备的,据说收音效果极好。
问题是,我该怎么把它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一个最佳的位置?
我环顾四周。
包厢不大,是日式的榻榻米。
我们三人围坐在一张矮桌旁。
桌子中央,有一个装饰性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枝枯瘦的梅花。
就是它了。
我假装去拿桌上的湿毛巾,手肘“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清酒壶。
“啊!”我低呼一声。
清酒洒了出来,流向桌子中央。
“哎呀,嫂子你没事吧?”陈阳赶紧递纸巾给我。
“没事没事,我擦一下。”
我趁着他们手忙脚乱地擦拭桌面的时候,迅速从包里拿出录音笔,打开开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那个花瓶的底座和桌面的缝隙里。
录音笔是黑色的,和深色的木质桌面几乎融为一体。
我做完这一切,心跳如雷。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好。
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一顿饭,吃得各怀鬼胎。
陈阳不断地给我和陈锋倒酒,说着一些缓和气氛的场面话。
“哥,嫂子,十年夫妻不容易。你看,今天坐在一起,多好。”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非要闹到法庭上。”
陈锋喝了几杯酒,话也多了起来。
他开始细数我的“不是”。
“她就是太闲了,天天在家胡思乱想。”
“我为了这个家在外面拼死拼活,她理解过我吗?”
“我不过就是跟同事吃了顿饭,她就闹成这样,这日子还怎么过?”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尽委屈的、忍辱负重的丈夫。
我低着头,默默地吃饭,一言不发。
在他们看来,我这是默认了,是心虚了。
他们越发地得意起来。
酒过三巡,他们的狐狸尾巴,终于彻底露了出来。
陈阳给陈锋使了个眼色。
陈锋清了清嗓子,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林薇,这是离婚协议。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签了吧。”
我拿起来,快速地扫了一眼。
跟我之前预料的差不多。
房子、车子、大部分存款,都归他。
只留给我二十万的“补偿款”。
二十万,买断我十年的青春和付出。
真是可笑。
“怎么样?”陈锋带着一丝施舍的语气,“二十万,不少了。你一个女人,也花不了多少钱。拿着这笔钱,好聚好散,别再闹了。”
我没有看他,而是看向陈阳。
“陈阳,你也觉得,这样很公平吗?”
陈阳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
“嫂子,话不能这么说。我哥挣钱确实比你多,对这个家的贡献也大。而且,房子首付,我爸妈也出了不少力。这么分,不算过分。”
“贡献大?”我冷笑一声,“我在家带孩子、操持家务的时候,怎么没人说我贡献小?我为了他放弃升职机会,在家做自由职业,方便照顾家庭的时候,怎么没人说我付出少?”
“现在,他出轨了,犯错了,到头来,我倒成了那个要被扫地出门的人?”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在他们脸上。
陈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林薇,你别给脸不要脸!我跟你好好谈,是看在十年夫妻的情分上!”
“情分?”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跟那个小雅在床上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情分?你跟你弟算计我财产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情分?”
这句话一出,他们两个人的脸色,瞬间都变了。
陈锋猛地站起来,指着我,“你胡说八道什么!”
陈阳也慌了,“嫂子,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怎么会这么想?”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锋,陈阳,你们俩,真把我当傻子了?”
眼看已经撕破脸,陈锋索性也不装了。
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协议,狠狠地摔在桌上。
“是!我就是出轨了!那又怎么样?”他面目狰狞地吼道,“是你逼我的!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个黄脸婆,整天神经兮兮,哪个男人受得了?”
“我告诉你林薇,今天这协议,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别以为你有几张照片就能怎么样,到了法庭上,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哦?是吗?”我冷冷地看着他,“比如,找人证明我精神有问题?还是说,你已经把我们账户上的钱,都转移到你爸妈名下了?”
陈锋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没想到,我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旁边的陈阳,更是吓得脸都白了。
“哥,你跟她废话什么!”陈阳急了,口不择言地喊道,“反正她也没证据!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就说她偏执,有幻想症!法官会信的!”
陈锋像是被提醒了,立刻又恢复了底气。
“听见没?我弟都比你看得清!”他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地说,“林薇,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签了字,拿上二十万滚蛋。不然,我们法庭上见,到时候你别后悔!”
我看着他们兄弟俩那副丑恶的嘴脸,突然笑了。
我笑得很大声,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啊,”我说,“法庭上见。”
说完,我拿起我的包,转身就走。
经过那盆枯梅的时候,我手指轻轻一勾,将那支录音笔,稳稳地收回了掌心。
走出日料店,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寒颤。
但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握紧了手里的录音笔。
这里面,装着他们的贪婪、无耻、恶毒。
也装着,我的未来和自由。
开庭那天,天气阴沉。
法庭里气氛严肃,空气都像是凝固的。
我坐在原告席上,李姐在我身边。
对面,是陈锋和他的油头律师。
他的父母,还有陈阳,都坐在旁听席上。
他妈妈看我的眼神,像是淬了冰的刀子。
开庭后,对方律师先发言。
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他把陈锋塑造成一个勤勤恳恳、为家庭付出的好丈夫。
然后,话锋一转,开始攻击我。
“我的当事人,长期忍受着来自原告方的精神折磨。”
“原告林薇女士,有多疑、偏执的倾向,经常幻想我的当事人有不忠行为,并以此为由,对我当事人进行长期的、无休止的骚扰和谩骂。”
“她跟踪我的当事人,翻看他的私人物品,甚至恶意揣测他和同事的正常交往。”
他一边说,一边向法官呈上所谓的“证据”。
一份是我之前因为失眠和焦虑,去看心理医生的记录。
几段我因为愤怒,在微信里骂陈锋的聊天截图。
还有几个陈锋的同事,出庭作证,说我曾经打电话到公司,“无理取闹”。
一切,都和我拿到的那份录音里,他们商量好的剧本,一模一样。
他们想把我描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女人”。
法官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旁听席上,传来窃窃的私语。
我看到陈锋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的眼神在说:看吧,我说了,你斗不过我。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李姐按住我的手,对我摇了摇头。
对方律师陈述完毕,轮到李姐。
李姐站起身,不疾不徐。
“法官大人,对于刚才被告方律师的陈述,我有几点异议。”
“首先,关于我当事人林薇女士精神状态的指控,纯属污蔑。那份就医记录,恰恰证明了,是我当事人在长期遭受婚姻背叛和精神打压后,产生的应激反应,她是受害者,而不是加害者。”
“其次,关于被告陈锋先生与其同事小雅女士的关系,我们这里有几份证据,想请法庭过目。”
李姐将我之前收集的那些照片、电影票根、恢复的行车记录仪视频,一一呈上。
大屏幕上,清晰地播放出陈锋和小雅亲昵的画面。
陈锋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的律师立刻站起来反驳。
“法官大人!这些都是断章取义!是角度问题!不能作为出轨的直接证据!”
“哦?是吗?”李姐微微一笑,“那不知道,被告和这位小雅女士,在被告与我当事人的婚床上,也是角度问题吗?”
说着,李姐又提交了一份证据。
那是我在发现枕头上的头发后,留了个心眼,在卧室装的一个微型摄像头拍下的画面。
画面虽然有些模糊,但足以看清,陈锋和那个叫小雅的女人,在我们的卧室里,做了些什么。
法庭里一片哗然。
陈锋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站起来,指着我,“你……你居然在家里装监控!你这个疯子!”
法官敲了敲法槌,“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辞!坐下!”
陈锋这才愤愤地坐下,但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将我吞噬。
他的律师也有些慌了,但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法官大人,即便……即便我的当事人有过错,那也只是一时糊涂!这并不能成为原告方要求分割大部分财产的理由!婚姻是双方的,原告长期以来的精神压迫,也是导致这段婚姻破裂的重要原因!”
他还在试图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我看到旁听席上,我的婆婆,正用一种“你毁了我儿子”的眼神瞪着我。
陈阳则低着头,不敢看我,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被告律师说完了吗?”李姐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
“说完了。”
“很好。”李姐转向法官,声音清晰而有力。
“法官大人,被告方一直强调,我当事人精神偏执,所有指控都是幻想。并且,被告一直否认自己有转移婚内共同财产的行为。”
“现在,我方想呈上一份最后的证据。”
李姐顿了顿,目光扫过对面脸色煞白的陈锋和陈阳。
“这份证据,是一段录音。”
录音?
陈锋和他的律师都愣住了。
他们显然没有料到,我还有后手。
“我反对!”对方律师立刻跳起来,“这份录音来源不明,合法性存疑!不能作为证据!”
“法官大人,”李姐不理他,继续说道,“这份录音,记录的是被告陈锋先生,和他弟弟陈阳先生的一段对话。内容涉及如何策划污蔑我当事人精神问题、如何非法转移婚内财产,以及……对他出轨行为的洋洋自得。”
李姐的话音刚落,旁听席上的陈阳,猛地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陈锋的脸,则彻底失去了血色。
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法官看向李姐,“呈上来。”
李姐将那支小小的录音笔,交给了书记员。
整个法庭,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支即将决定一切的录音笔上。
书记员按下播放键。
下一秒,两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庄严肃穆的法庭里。
先是陈阳的声音,带着一丝谄媚和兴奋。
“哥,你放心,那个傻娘们儿现在信任我得很!她那个律师的底牌,我都套出来了!”
然后,是陈锋得意的大笑。
“干得好!等离了婚,把她净身出户,那辆A6就给你开!”
“对了,你再跟她说,我愿意多给她点钱,让她别闹。她那种女人,给点甜头就找不着北了。”
“还有,法庭上,就咬死了说她精神有问题。我找了几个同事作证,再加上她去看心理医生的记录,法官肯定信!到时候,她就是有过错方,一分钱都别想拿走!”
录音里,陈锋的声音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跟她过了十年,我都快吐了。要不是看在她家里能帮我搞定本市户口的份上,我早跟她离了。”
“还是小雅好,年轻,听话,带劲儿。不像她,跟个死鱼一样。”
“钱我也转移得差不多了,大部分都打到咱妈卡上了。到时候就说是我孝敬她的,谁也查不出来。”
陈阳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充满了崇拜。
“哥你真是高!这招太绝了!把她耍得团团转!”
“哈哈哈哈,对付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就得用点手段!”
……
录音还在继续。
里面,是他们兄弟俩一句句不堪入耳的算计和嘲讽。
他们像两个小丑,在舞台上,得意洋洋地展示着自己最卑劣、最丑恶的一面。
法庭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录音里的内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看到,法官的脸色,越来越沉。
对方律师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旁听席上,我的前婆婆,那个一直用恶毒眼神看我的女人,此刻张大了嘴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光。
而陈阳,他已经整个人都缩在了椅子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录音播放到一半,陈锋突然像疯了一样,从被告席上冲了过来,想要抢夺那支录音笔。
“关掉!给我关掉!”他嘶吼着,眼睛通红,状若癫狂。
法警立刻上前,将他死死地按住。
他还在挣扎,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假的!都是假的!是她合成的!是她陷害我!”
法官重重地敲下法槌。
“肃静!把被告带下去!”
陈锋被两名法警架着,拖出了法庭。
他还在回头,用一种要杀人的眼神看着我。
但我已经不怕了。
我平静地看着他,甚至还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个发自内心的,解脱的微笑。
录音播放完毕。
整个法庭,鸦雀无声。
李姐站起身,做了最后的陈述。
“法官大人,证据已经非常清楚。被告陈锋,不仅婚内出轨,还与人合谋,恶意转移夫妻共同财产,并企图通过污蔑、陷害的方式,侵害我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其行为极其恶劣,已经对我的当事人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和财产伤害。”
“我方请求法庭,判决离婚。并基于被告的严重过错,将夫妻共同财产的大部分,判给我当事人林薇女士。”
“我方,请求法庭,支持正义。”
李姐说完,坐了下来。
法官沉默了很久。
他看了一眼被清空的被告席,又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对方律师。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审视,而是多了一丝同情和肯定。
“休庭。半小时后宣判。”
法官敲下了法槌。
那半个小时,我坐在休息室里,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李姐给我倒了杯水,“别紧张,赢定了。”
我点点头,手心却还是湿的。
我不是紧张结果,我是终于要从这场长达十年的噩梦里,醒过来了。
半小时后,再次开庭。
宣判结果,毫无悬念。
法院判决,准予离婚。
婚内共同财产,房子,判给了我。
存款,我分得百分之七十。
车子,归陈锋,但他需要折价补偿我一半的车款。
孩子的抚养权,也归我。陈锋需要每月支付抚养费,直到孩子成年。
法官宣读判决书的时候,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不是悲伤的眼泪。
是委屈,是释放,是新生。
走出法院大门的时候,天放晴了。
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
我看到陈锋的父母和陈阳,正灰头土脸地从另一个门出来。
他妈妈看到我,想冲过来骂我,被他爸爸一把拉住了。
陈阳低着头,从我身边走过,全程不敢看我一眼。
我甚至懒得再给他们一个眼神。
从今以后,我们就是陌路人。
李姐拍了拍我的肩膀,“恭喜你,林薇。新生活开始了。”
我笑着对她点头,“谢谢你,李姐。”
“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赢回来的。”
是的,这是我自己赢回来的。
用我的冷静,我的理智,我没有被他们打垮的,最后一点尊严。
我回到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
房子里,已经没有了陈锋的任何东西。
他被判决在三天内搬离。
我把所有窗户都打开,让阳光和新鲜空气,流淌进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我要把那对狗男女留下的肮脏气息,全部都吹散。
我扔掉了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
他的拖鞋,他的牙刷,我们一起买的情侣杯。
我把床单、被罩,所有能洗的东西,都扔进洗衣机,倒了半瓶消毒液。
我忙碌了一整个下午。
直到夕阳西下,把整个客厅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我累得瘫倒在沙发上,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手机响了,是我最好的朋友打来的。
“薇薇!我看到判决书了!太棒了!今晚必须出来庆祝一下!我请客!”
“好啊。”我笑着答应。
是啊,我该庆祝一下。
庆祝我终于摆脱了那个渣男。
庆祝我保住了我的房子和我的尊严。
庆祝我,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
晚上,我和朋友在一家新开的西餐厅里,点了一瓶昂贵的红酒。
我们碰杯。
“为新生干杯!”朋友大声说。
“为新生干杯。”我轻声附和。
红酒的滋味,醇厚,微涩,但回甘。
就像我的人生。
虽然经历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但未来,一定是甜的。
几天后,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陈阳打来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的颓丧和疲惫。
“嫂子……不,林薇姐。”
他连称呼都改了。
“有事吗?”我的语气很平淡。
“我……我想跟你道个歉。”他声音沙哑,“对不起,我不是人,我为了那点好处,帮你哥一起骗你。”
“我哥他……他现在工作也丢了,我们公司嫌他影响不好,把他辞了。那个小雅,也跟他分了。我爸妈天天在家骂他,也骂我。”
“我们家,现在一团糟。”
“这都是我们活该。”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说完了吗?”等他说完,我才开口。
“……说完了。”
“那好。”我说,“你的道歉,我不接受。你们家怎么样,也跟我没关系。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拉黑了他的号码。
我不需要他的道歉。
伤害已经造成,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换不回我曾经的信任和被践踏的真心。
我只想他们,离我的世界,越远越好。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的生活彻底回归了正轨。
我把书房重新布置了一下,换上了我喜欢的绿植和香薰。
工作也接了几个很有趣的案子,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周末,我会带着孩子去公园,去博物馆,去吃好吃的。
看着孩子天真的笑脸,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一天,我去超市采购,在停车场,我看到了陈锋。
他瘦了,也憔悴了很多。
穿着一件皱巴巴的T恤,胡子拉碴,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
他正从一辆破旧的国产车上下来。
那辆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A6,想必已经卖掉,用来补偿我了。
他也看到了我。
我们隔着几辆车,遥遥相望。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怨恨,有不甘,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悔意。
我没有理他,径直推着购物车,走进了超市。
我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篇章。
而他,还停留在过去那堆腐烂的泥潭里。
我们,早就不在一个世界了。
晚上,我做完一个设计稿,伸了个懒腰。
窗外,万家灯火。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走到阳台上。
晚风微凉,吹在脸上很舒服。
我看着这个城市的夜景,心里一片宁静。
我曾经以为,婚姻是我的全世界。
陈锋,是我唯一的依靠。
当这个世界崩塌的时候,我以为我活不下去了。
但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我的世界,从来都不应该只依附于某一个人。
能成为我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我举起酒杯,对着夜空,轻轻碰了一下。
敬这该死又迷人的生活。
敬那个杀死了过去的,勇敢的自己。
敬未来。
敬所有,打不倒我的,都终将使我强大的,一切。
来源:情浓暮为友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