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年,我在香港回归夜救个人,10年后他带我进中南海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1-14 20:35 1

摘要:我叫李峰,二十三岁,东北人,在深圳瞎混了两年,算是个标准的“深漂”。

一九九七年六月三十号,深圳。

天像个发了霉的蒸笼,往下掉的不是雨,是黏糊糊的热气。

我叫李峰,二十三岁,东北人,在深圳瞎混了两年,算是个标准的“深漂”。

没学历,没背景,兜里没钱,就剩一把子力气和一颗比城中村下水道还混沌的脑子。

那天晚上,整个深圳都疯了。

罗湖口岸那边,人山人海,跟不要钱的沙丁鱼罐头似的。

音像店门口,老板把最大号的彩电搬出来,对着街。屏幕上,港督府的米字旗正在往下落。

周围的人嗷嗷叫,喊着“回家了”,喊着“中国人”。

我缩在街角一个电话亭底下,点着一根五块钱的红双喜,心里没半点波澜。

回家?

谁回家?

是香港回家,又不是我李峰回家。

我老家在东北一个早就没了名字的林场,家?早散了。

深圳就是我的战场,我每天琢磨的,是怎么在这片水泥森林里多啃两口肉,别被活活饿死。

“阿sir,买把伞啦,等下肯定下大雨!”我扯着嗓子,对一个路过的胖子喊。

手里攥着一把从批发市场搞来的劣质天堂伞,十块钱进,卖二十。

胖子白了我一眼,好像我玷污了他此刻崇高的爱国热情。

我撇撇嘴,去你妈的。

雨真的下来了。

不是毛毛雨,是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电话亭的铁皮顶上,咣咣响,跟摇滚乐似的。

人群“哄”地一下散开,找地方躲雨。

我的伞瞬间成了抢手货。

“三十!一把三十!不讲价!”我趁火打劫。

一个姑娘递给我五十,抓起两把伞就跑进了雨里,连找钱都不要了。

我捏着那张湿漉漉的钞票,心里骂了句:。

又觉得,的好。

雨下得最大的时候,我看见了他。

一个老头。

他没打伞,就那么站在街对面一个店铺的屋檐下。

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背挺得笔直。

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腿和布鞋,但他好像没感觉。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罗湖口岸的方向,眼神里有一种我说不出的东西。

不是激动,不是狂热,是一种很沉、很静的专注。

像是在看一个久别的故人。

我生意做完了,闲着也是闲着,就叼着烟,隔着雨帘子看他。

我觉得这老头有点意思。

就在这时,三个“烂仔”晃晃悠悠地凑了过去。

我眼皮一跳。

这帮逼,我认识。常年在火车站、口岸附近转悠的盲流,专挑老弱病残下手。

果然,他们把老头给围住了。

一个黄毛,染得跟鸡屎似的,嬉皮笑脸地对老头说着什么。

老头摇了摇头。

黄毛的脸立刻就沉下来了,伸手就去推老头的肩膀。

我把烟头狠狠地摁在地上,啐了一口。

妈的。

管不管?

理智告诉我,别管。这年头,英雄救美都得掂量掂量,何况是救一个不认识的老头。

这帮烂仔下手黑着呢,搞不好我下半辈子就得在轮椅上卖伞了。

可是,我他妈的挪不动脚。

我脑子里,闪过我爹的脸。

也是这么一个瘦瘦的、倔强的老头,一辈子没对谁低过头,最后被工厂那帮孙子逼得下了岗,一夜之间,背就驼了。

“操。”

我低声骂了一句,从旁边扛起一个卖甘蔗小贩扔下的扁担。

分量还挺沉。

我拎着扁担,慢悠悠地蹚过积水,走到他们身后。

“干嘛呢?”我问,声音不大,但足够他们听见。

三个人一起回头。

黄毛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满嘴的黄牙。

“哟,哪儿来的过江龙啊?想学人见义勇为?”

“没,”我把扁担往地上一顿,水花溅起老高,“我看这老爷子像我二舅。你们找我二舅有事?”

我盯着黄毛的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

在深圳混,别的没学会,装逼这套,我练得炉火纯青。

你越横,他们越觉得你不好惹。

另一个瘦猴样的烂仔开了口:“你二舅欠我们钱。”

“是吗?”我看向老头。

老头还是那么平静,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二舅说不认识你们。”我把扁担换了个手,往前走了一步,“那就有意思了。我二舅刚从北京过来,你们怎么就认识了?难道你们的业务,都发展到中南海了?”

我纯属胡扯。

但“北京”和“中南海”这几个字,好像有点分量。

黄毛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这年头的骗子多,但敢拿这种名头出来唬人的,要么是真牛逼,要么是真。

我赌他们不敢赌我是个。

“哥们儿,别多管闲事。”黄毛的语气软了一点。

“我说了,这是我二舅。”我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动他一下,我今天就让你们三个横着回潮汕老家。”

我把扁担举了起来,对准了黄毛的脑袋。

我的手在抖。

一半是紧张,一半是兴奋。

妈的,好久没这么带劲了。

气氛僵住了,雨声都好像小了。

就那么对峙了十几秒,黄毛忽然笑了。

“行,行,既然是你二舅,那我们认错人了。”

他冲我抱了抱拳,带着另外两个,转身就溜进了巷子里。

我看着他们消失,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

不是雨水,是冷汗。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腿肚子有点软。

“小伙子。”

老头开口了,声音很温和,带着点北方的口音。

我转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吧,大爷?”

“我没事。谢谢你。”他说。

“嗨,没事,路见不平一声吼嘛。”我把扁担放回原处,心里还在后怕。

“你刚才说,我是你二舅?”他又问。

我老脸一红:“我那是……那是吓唬他们呢。”

老头笑了,脸上的皱纹像菊花一样绽开。

“你叫什么名字?”

“李峰。山峰的峰。”

“东北来的?”

“嘿,您这都听出来了?”

“我也是北方人。”他看着我,说,“不像他们说的,我不住中南海。我叫陈建华。”

他从中山装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撕下来递给我。

“这是我在北京的一个通信地址。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或者来北京,可以给我写信。”

我接过来,是一张很普通的纸,上面写着一个名字,一个信箱号码。

字写得很好看,苍劲有力。

我心里嘀咕,这年头谁还写信啊。

但我还是把纸条小心地折好,塞进了裤兜里。

“行,陈大爷,我记住了。”我说,“您住哪儿?我送您回去吧,这天不安全。”

他摇摇头:“不用了,我等人。你快回去吧,别着凉了。”

雨小了。

一辆黑色的奥迪100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停在老头身边。

那时候,这车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军绿色衬衫的年轻人,撑开一把黑伞,恭敬地对老头说:“首长,让您久等了。”

老头对我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车。

车门关上,溅起一串水花,汇入了深圳九七年那个不眠的夜色里。

我站在原地,愣了半天。

首长?

我操。

我好像……救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我掏出那个纸条,借着路灯看了又看。

陈建华。

这个名字,普通得就像路边的石头。

我把纸条重新塞回兜里,自嘲地笑了笑。

管他什么首长不首长的。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我还得继续卖我的盗版光盘和劣质天堂伞。

生活,才是最牛逼的“首长”。

那一夜的插曲,很快就被我扔到了脑后。

香港回归了,对我李峰的生活,没半点影响。

我依旧在深圳这个巨大的搅拌机里,被搅得晕头转向。

接下来的十年,我的人生就像一部快进的烂片。

我用那天晚上卖伞赚的钱,加上我所有的积蓄,在华强北租了个小柜台,开始倒腾电子表和计算器。

那时候的华强北,遍地是黄金,也遍地是陷阱。

我被人骗过,货款两空,蹲在天桥底下,想死的心都有。

我也骗过别人,把一堆破烂说成是香港来的最新款,赚了黑心钱,晚上做梦都怕被警察抓。

我跟人喝过酒,也跟人打过架。

为了抢一个好点的货源,我能陪着老板在桑拿房里蒸一天,出来的时候人都要虚脱了。

为了追一笔赖掉的账,我堵过人家门,也被人拿刀追了九条街。

二零零一年,我认识了阿芳。

她在电子厂打工,广东本地人,长得不漂亮,但笑起来有两个梨涡,很甜。

她说她喜欢我身上的那股“不服输的劲儿”。

我当时就想,姑娘,你怕是没见过我被人堵在巷子里跪地求饶的样子。

但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我们在白石洲租了个农民房,不到二十平米,夏天像火炉,冬天像冰窖。

但那是我们在深圳的第一个家。

我记得,我们结婚那天,没办酒席。

我就炒了四个菜,开了瓶啤酒,跟她说:“阿芳,跟着我,可能得吃一辈子苦。”

她眼睛红了,说:“我不怕吃苦,我就怕你不要我。”

我抱着她,一个东北大老爷们,哭得像个。

二零零三年,我儿子出生了。

我给他取名叫李想,理想的想。

我希望他以后,能活得比我理直气壮。

有了家,有了孩子,我那颗漂泊的心,好像终于找到了锚。

我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我把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开了个小小的加工厂,做手机充电器。

那几年,是山寨机的黄金时代。

我的小作坊,从几个人,慢慢发展到几十个人。

我从农民房搬进了小区房,虽然是租的。

我买了人生第一辆车,一辆二手的捷达。

我以为,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我以为,我李峰,总算要在这座城市扎下根了。

二零零七年。

金融危机的风,从大洋彼岸吹了过来。

一夜之间,我的几个大客户,全跑了。

堆在仓库里的几十万个充电器,瞬间成了废品。

银行的催款电话,一个接一个。

工人的工资,供应商的货款,像一座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阿芳把她所有的首饰,她妈给她的嫁妆,全都拿了出来,放在我面前。

“阿峰,我们把房子退了,回白石洲吧。大不了,从头再来。”

我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能倒。

我倒了,这个家就塌了。

那段时间,我像个疯子一样,到处求人,到处借钱。

我陪着笑脸,递着香烟,说着一辈子都没说过的软话。

但没用。

墙倒众人推。

以前称兄道弟的“朋友”,现在看见我就像看见了瘟神。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喝了两斤白酒。

我没醉,就是难受,心口堵得慌。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家,阿芳和孩子都睡了。

我不想吵醒他们。

我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黑暗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我这十年,到底图了个啥?

我拼死拼活,最后还是一场空。

我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什么扎根,什么理想。

我就是一棵野草,风一吹,就什么都没了。

绝望中,我开始收拾东西。

一些旧合同,旧账本,我都准备扔了。

在一个旧钱包的夹层里,我摸到了一张纸。

很薄,很脆,边缘已经泛黄了。

我打开它。

是那个纸条。

陈建华。还有一个北京的信箱号码。

十年了。

我居然还留着它。

我看着那几个字,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写封信试试?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笑了。

太可笑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信。

再说,十年过去了,人家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一个“首长”,会把一个街头混混的求助当回事吗?

我把纸条揉成一团,准备扔进垃圾桶。

但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万一呢?

人到了绝境,是会相信奇迹的。

哪怕那个奇迹,比大海捞针还渺茫。

我把纸团重新展开,抚平。

我找来纸和笔,就着客厅昏暗的灯光,开始写信。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就写了“陈大爷”。

我写了那年香港回归的雨夜。

我写了我这十年的经历,我的工厂,我的困境。

我没求他帮我。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

我觉得,他那样的人,或许能懂我。

写到最后,我写道:

“陈大爷,我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我就是当年那个拎着扁担,冒充您外甥的东北小子。十年了,我好像还是那个样子,除了年纪大了,什么都没长进。我快撑不住了。我不是想求您什么,我就是觉得,活得特别没劲。您当年说,有难处可以找您。我现在最大的难处,不是缺钱,是不知道这人活着,到底为什么。”

写完,天都快亮了。

我把信塞进信封,贴上邮票,扔进了楼下的邮筒。

做完这一切,我突然觉得一阵轻松。

就像完成了一个拖了很久的仪式。

然后,我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生活还得继续。

我开始变卖工厂的设备,准备遣散工人,宣布破产。

阿芳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收拾行李,准备搬家。

我看着她,心里刀割一样。

我觉得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她。

就在我准备去工商局注销公司的那天早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一个陌生的北京号码。

“请问,是李峰先生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沉稳,很客气,普通话标准得像播音员。

“我是。”我有点懵。

“这里是北京,我们收到了您写给陈建华老先生的信。”

我的心,咯噔一下。

“陈老先生想邀请您来北京一趟,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我握着电话,半天没说出话来。

是真的?

不是骗子?

“喂?李先生?您还在听吗?”

“在,在!”我回过神来,“方便,方便!什么时候?”

“您看这周末可以吗?我们会为您安排好机票和住宿。”

挂了电话,我还在原地站着,像个木头人。

阿芳走过来,问我:“谁啊?”

“北京来的电话。”

“北京?找你干嘛?推销的?”

“不是……”我看着她,咧开嘴想笑,但眼泪先下来了,“阿芳,我……我可能,有救了。”

周末,我登上了去北京的飞机。

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

当飞机冲上云霄的时候,我看着下面越来越小的深圳,心里五味杂陈。

这座我爱过也恨过的城市。

它给了我希望,也给了我绝望。

这一次,我还能回来吗?

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

我走出出站口,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举着牌子的人。

牌子上写着我的名字:李峰。

举牌子的是个年轻人,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

“李峰先生?”他看到我,立刻迎了上来。

“是我。”

“您好,我姓王,是陈老的秘书。您可以叫我小王。”他伸出手。

我赶紧跟他握了握。

他的手很温暖,很有力。

“一路辛苦了。车在外面,我们先去宾馆。”

他领着我,上了一辆黑色的奥迪A6。

车开得很稳。

我看着窗外的北京,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跟深圳不一样。

这里的空气里,有一种沉甸甸的历史感。

车子没有开往市中心,而是拐进了一个很安静的大院。

门口有哨兵站岗。

车开进去,里面绿树成荫,一栋栋灰色的小楼,掩映在树丛里。

“李先生,我们到了。”小王说,“这是钓鱼台国宾馆。您今晚就住在这里。”

我当时就傻了。

钓鱼台?

那不是接待外宾的地方吗?

我一个开破工厂的,住这儿?

小王好像看出了我的局促,笑了笑:“陈老特意安排的。他说,您是他的故人,也是贵客。”

我被带进一个套房。

房间很大,装修得古朴典雅。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湖光山色,感觉像在做梦。

小王说:“您先休息一下,倒倒时差。晚上七点,我来接您去见陈老。”

他走后,我一个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我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冰凉的水让我清醒了一点。

这不是梦。

我真的来了北京,住进了钓鱼台。

那个十年前的雨夜,那个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的老人,真的还记得我。

晚上七点,小王准时出现。

我们坐车,又穿过了几个大门。

我发现,盘查越来越严。

最后,车停在了一片灯火通明,但又异常安静的建筑群前。

红墙,绿瓦。

门口的哨兵,站得像松树一样笔直。

我虽然没来过,但我知道这是哪里。

新闻联播里天天见。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车没有直接开进去。

小王领着我,从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门走了进去。

里面别有洞天。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像个巨大的古典园林。

我们沿着一条石子路,走了很久。

最后,在一座亮着灯的小院前停下。

小王敲了敲门。

“进来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我们推门进去。

院子里种着海棠和翠竹。

一个老人,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慢慢地摇着。

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还是那头一丝不苟的白发。

他抬起头,看向我。

十年了。

他老了一些,但眼神还是那么亮,那么静。

“小伙子,你来了。”

他对我笑了笑。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陈大爷。”我哽咽着,叫了一声。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我坐下,局促不安,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小王给我们沏了茶,然后就悄悄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院门。

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还有头顶的月亮和星星。

“信,我看了。”陈老先开了口,“十年了,过得不容易吧?”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记得你。那个拎着扁担,敢跟三个小流氓叫板的东北小子。”他喝了口茶,继续说,“你当时说,我像你二舅。其实,我跟你父亲,年纪应该差不多。”

我愣住了。

“你的事,我后来了解过一些。”他平静地说,“你在深圳,很拼。从小柜台,到小作坊,很不容易。”

我的心一紧。

他……他一直在关注我?

“我没有监视你的意思,你别误会。”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只是当年你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我让小王,每年都去了解一下你的近况。就当是……一个长辈,对一个晚辈的关心吧。”

我彻底说不出话了。

我以为我是一棵无人问津的野草。

原来,一直有一双眼睛,在远远地看着我。

“说说你的厂子吧。”他说,“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

我定了定神,把我的困境,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

我说得很乱,很激动。

他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

等我说完,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问我:“你觉得,你的充电器,质量怎么样?”

“绝对没问题!”我拍着胸脯说,“我用的都是最好的料,每个产品都亲自测试过。比市面上那些大牌子的,只好不差!”

“那你的价格呢?”

“比他们便宜三成!”

“质量好,价格低,为什么还卖不出去?”他看着我。

我噎住了。

是啊,为什么?

我以前总觉得,是运气不好,是市场不行,是客户没良心。

但我从来没想过,是不是我自己的问题。

“小峰啊,”陈老的语气,像个普通的长辈在跟子侄聊天,“你有没有想过,你只是一个好的‘工匠’,但不是一个好的‘商人’?”

我愣住了。

“你只知道埋头做产品,但你懂市场吗?你懂品牌吗?你懂渠道吗?你懂未来的趋势吗?”

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我哑口无言。

“零七年,不是危机,是转机。”他说,“那些靠着低价、山寨起家的模式,已经走到头了。活下来的,是那些有技术、有品牌、有核心竞争力的企业。”

“你的那几个大客户,不是跑了,是他们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你把宝全押在他们身上,他们一倒,你就跟着倒。”

“你觉得你走投无路了。但在我看来,你只是走到了一条死胡同的尽头。你应该做的,不是在墙上撞得头破血流,而是转身,去找一条新的路。”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一锤一锤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我的失败。

我一直以为我是受害者。

现在我才明白,我可能只是个被时代淘汰的人。

“那……那我该怎么办?”我颤抖着问。

“两条路。”他说,“第一,申请破产,认输。回老家,或者在深圳找份工作,安安稳稳过日子。这不丢人。”

我摇了摇头。

我不甘心。

“第二,”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把你的产品,做到极致。然后,走出去。”

“走出去?”

“对。国内的市场,是红海。但国外的市场,尤其是那些发展中国家,是蓝海。你的产品,质量好,价格有优势,为什么不能卖到非洲去?卖到东南亚去?卖到南美去?”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

像被一道闪电劈中。

我从来没想过。

我的世界,一直就只有华强北,只有珠三角。

我从来没想过,我的充电器,可以卖到国外去。

“可是……我没人脉,没渠道,我连英语都不会说……”我结结巴巴地说。

“这些是问题,但不是死结。”他说,“广交会,你知道吗?各种行业展会,你知道吗?阿里巴巴,那时候也刚开始做出口通,你知道吗?”

“政府现在有很多扶持中小企业出口的政策,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

我全都知道。

但我从来没觉得,这些东西跟我有关系。

我觉得那是大公司才能玩的游戏。

“小峰,这个世界,机会一直都在。只是看你有没有眼睛去发现,有没有勇气去抓住。”陈老站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会给你一分钱,也不会帮你打一个电话。路,要靠你自己走。”

“但是,我可以给你指个方向。”

他让小王拿来一份文件。

是一份关于国家对非洲电子产品出口的政策分析报告。

还有一份,是未来几年全球智能手机市场的发展预测。

很内部的资料。

“这些,你拿回去,好好看,好好想。”他说,“想明白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接过那两份沉甸甸的文件,手在抖。

这比给我一百万,一千万,还要珍贵。

这是“渔”,不是“鱼”。

“明天,让小王带你在北京转转。”陈老说,“来都来了,别急着走。”

“谢谢您,陈大爷。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用说。”他摆了摆手,“当年在深圳,你帮我,没想过要回报。今天我帮你,也一样。”

“你身上有股劲儿,别让这点困难给磨没了。”

那天晚上,我跟陈老聊了很久。

从我的小工厂,聊到国家的大政策。

从深圳的城中村,聊到世界经济的格局。

我感觉,我这十年白活了。

我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线团,被他一根一根地解开,理顺。

我看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新世界。

临走的时候,他送我到院门口。

他突然说:“走,带你散散步。”

我跟着他,走出了小院。

我们没有原路返回,而是走向了那片红墙的更深处。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走着走着,突然意识到。

我……我这是在中南海里散步?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转头看着陈老。

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只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溜达。

“紧张了?”他笑了。

我点了点头。

“这里,没什么神秘的。”他说,“也就是个大点儿的院子。住在这里的人,也都是普通人。一样要吃饭,睡觉,一样有烦恼。”

“只不过,他们烦恼的,是国家的事。你烦恼的,是你自己的事。”

“但道理,是相通的。”

“把国家当成一个大公司,把一个省当成一个事业部,把一个城市当成一个项目组。你把你的小工厂管明白了,很多大道理,自然也就通了。”

我们走到一个湖边。

湖水平静如镜,倒映着天上的月亮。

“小峰,记住。”他指着湖里的月亮,“人这一辈子,就像这水里的月亮。看着很美,但一碰就碎。”

“真正撑着你的,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倒影,而是你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是你身边的人,是你自己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

“回去吧。深圳那片土地,能长出参天大树。别把自己活成一棵草。”

那一刻,我站在中南海的湖边,看着这个改变了我一生的老人。

我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第二天,我离开了北京。

我没有带走一分钱的资助,只带走了那两份报告,和陈老的一番话。

回到深圳,我没有回家。

我把自己关在工厂的办公室里,整整三天三夜。

我把那两份报告,翻来覆去地看,每个字都掰开来研究。

我上网,查资料,查广交会,查阿里巴巴,查所有跟出口有关的信息。

三天后,我走出了办公室。

阿芳看到我,吓了一跳。

我满脸胡茬,眼睛里全是血丝。

但我对她笑了。

“阿芳,我们不破产了。”我说,“我们要做全世界的生意。”

接下来的故事,可以说,也可以不说。

我遣散了一半的工人,把所有的钱,都投进了产品研发和模具改造。

我拿着我的新产品,一个人,背着包,坐着绿皮火车,去了广州。

我在广交会的展馆外,站了三天。

给每一个路过的外国人,递我的宣传单,用我蹩脚的英语,介绍我的充电器。

我被人当成骗子,被人轰走。

但第四天,一个来自尼日利亚的黑人兄弟,停下了脚步。

他拿了我的样品,测试了一下。

然后,他给了我一张三十万个充电器的订单。

那是我的第一桶金。

也是我走向世界的,第一步。

后来的几年,我的工厂,从深圳搬到了东莞。

从几十人,变成了几百人,几千人。

我的品牌“Feng”,在非洲,在东南亚,成了家喻户晓的名字。

我有了自己的写字楼,有了自己的研发中心。

我把阿芳和孩子,接到了一个很好的小区。

我给阿芳买了很多很多首饰,比她当年当掉的,多一百倍。

我再也没见过陈老。

我给他写过信,汇报我的情况。

小王秘书给我回过信,说陈老很高兴,让我继续努力。

二零一五年,我从新闻上看到,陈老去世了。

讣告很简单,说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经济领域专家,党和国家的忠诚战士”。

照片上,他还是那么平静,那么温和。

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一整夜。

我给他点了一根烟,给自己也点了一根。

就像十年前,我在北京的那个夜晚一样。

现在,我偶尔还会回到深圳,回到华强北。

那里已经变了模样。

但每次走在那片土地上,我都会想起一九九七年的那个雨夜。

那个拎着扁担,一无所有,却敢为陌生人出头的东北小子。

我也会想起,那个站在雨中,背脊挺直的老人。

是他们,共同成就了今天的我。

我常常跟我儿子李想说一个故事。

我说,你爸这一辈子,救过一个大人物。

但那个大人物,没有给你爸金山银山。

他只是告诉你,天,到底有多高;路,到底有多宽。

剩下的,都得靠你自己,一步一步地走。

这就是我,李峰的故事。

一个从东北林场,走到深圳街头,最后把充电器卖到全世界的普通人的故事。

也是一个关于九七年的雨夜,和十年后中南海的月亮的故事。

来源:花开星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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