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微坐在我对面,搅动着她那杯浮着厚厚奶泡的拿铁,叮当的脆响敲得我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咖啡馆的冷气开得像不要钱。
林微坐在我对面,搅动着她那杯浮着厚厚奶泡的拿铁,叮当的脆响敲得我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安安,你看。”
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藏不住的、即将满溢出来的炫耀,从领口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条项链。
我的视线被动地落了过去。
那一瞬间,整个咖啡馆的嘈杂背景音,包括邻桌女人的高声电话,和咖啡机刺耳的嘶鸣,全都消失了。
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是一条项链。
一条我熟悉到骨子里的项链。
水滴状的和田玉,温润通透,在灯光下泛着一层柔和的光。
最关键的是,在玉坠顶端,用近乎鬼斧神工的技艺,雕着一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展翅的凤凰。
林微见我没说话,只是盯着看,脸上的得意更浓了。
“怎么样?我男朋友送的。”
她把“我男朋友”这四个字,咬得又甜又重,像是在品尝一颗顶级的太妃糖。
“他说,这是独一无二的,专门为我找来的。代表我是他心里唯一的凤凰。”
我感觉自己的血液,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
从指尖开始,蔓延到四肢百骸,最后冻住了心脏。
独一无二?
当然是独一无二的。
这是我老公周明凯他们家的传家宝,由他妈妈,也就是我的婆婆,在我过门那天,亲手交到我手里的。
婆婆当时说:“安安,这是我们周家的东西,只传给当家主母。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人了。”
那只凤凰,是周家祖上请了最有名的玉雕师傅,对着当时主母的名字“凤仪”雕的,寓意“有凤来仪”。
传了上百年,只传儿媳,不传女儿。
现在,它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我最好的闺蜜,林微的胸口上。
而她口中那个为她寻来这“独一无二”的男朋友,又是谁?
我几乎不敢想下去。
“挺好看的。”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林微有点失望,她大概期待的是我的尖叫和羡慕。
“何止好看啊,”她把项链宝贝似的塞回衣服里,贴身放好,“他说这玉养人呢,我得天天戴着。”
我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冷掉的美式,灌了一大口。
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像一条冰冷的蛇,却压不住心里的那股邪火。
“你男朋友……对你真好。”我一字一顿地说。
“那当然!”林微的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他成熟,稳重,有事业心,还特别懂我。跟我们以前遇到的那些毛头小子完全不一样。”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我从大学起就认识,一起分享零食,一起痛骂渣男,一起憧憬未来的闺蜜。
她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沉浸在幸福里的光彩。
而这光彩,像一根针,狠狠扎在我的眼睛里。
“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就最近嘛,”她眼神有点闪烁,“还没稳定,就没好意思跟你说。等稳定了,一定带出来给你瞧瞧。”
还没稳定?
没稳定就送传家宝?
周明凯,你可真大方。
我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这疼痛让我保持了最后一丝清醒。
不能在这里发作。
不能让林微看出任何端倪。
我要回家,问问我那“成熟稳重”的好老公。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公司还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
我拿起包,站起身,动作快得有点突兀。
林微愣了一下,“啊?这么急?我们才刚坐下。”
“是啊,一个合同等着我最后审核,忘了。”我胡乱扯了个理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下次再约,你……好好戴着,挺衬你的。”
说完最后那句话,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走出咖啡馆,夏日午后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我却感觉自己像掉进了冰窟窿。
我坐进车里,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我趴在方向盘上,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是巧合吗?
世界上会不会有两条一模一样的项链?
不可能。
婆婆说过,那块玉料本身就是孤品,更别提那个只有周家人自己才知道的、藏在纹路里的凤凰暗雕。
我亲手抚摸过无数次。
我不会认错。
所以,不是巧合。
那就是周明Kai,我的丈夫,把我婆婆传给我的项链,送给了我最好的闺蜜。
为什么?
他们是什么关系?
林微口中那个神秘的、完美的“男朋友”,就是周明凯?
我靠。
这个想法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猛地坐直身体,发动了汽车。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尖叫,像我此刻想喊却喊不出的声音。
我需要证据。
我需要一个解释。
回家的路,不过二十分钟,我却觉得像开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红绿灯在我眼前模糊成一片光晕。
我满脑子都是林微那张幸福的脸,和她胸口那块温润的玉。
太讽刺了。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车停进地库,我熄了火,却没有马上上去。
我在发抖。
愤怒,屈辱,背叛,恶心……所有的情绪像一锅滚开的沸水,在我胸口翻腾。
我跟周明凯结婚三年。
我们是自由恋爱,他是我的学长,温文尔雅,对我呵护备至。
所有人都说我嫁得好。
我自己也曾经这么觉得。
我打开手机,翻出我和周明凯的结婚照。
照片上,他搂着我,笑得温柔又满足。
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我在黑暗的车库里坐了很久,直到那股几乎要把我撕裂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变成一种冰冷的、坚硬的东西,沉淀在心底。
我下了车,走进电梯。
电梯镜子里映出我的脸,脸色惨白,眼神却异常地亮。
我知道,从今天起,有什么东西,彻底不一样了。
打开家门,屋子里很安静。
周明凯还没回来。
也好。
我需要时间,确认一些事情。
我快步走进卧室,打开衣帽间的门,走到最里面的那个保险柜前。
这个保险柜,是结婚时周明凯买的,说是用来放一些贵重物品。
密码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那条项链,因为太过贵重,我只在一些重要的家庭聚会时戴过。平时,就一直锁在这里面。
我的手有些抖,输了好几次才把密码按对。
“滴”的一声,柜门弹开。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丝绒首饰盒。
就是它。
婆婆当时把项下链放在这个深蓝色的盒子里给我的。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也许……也许是我看错了?也许林微那个只是个仿品?
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伸出手,打开了盒子。
空的。
盒子里,只有一块深蓝色的丝绒衬垫,中间那个人形的凹槽,空空如也。
那一瞬间,我最后的幻想,破灭了。
我盯着那个空盒子,忽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没哭出声,就那么无声地流着泪,身体慢慢滑坐到地上。
原来是真的。
原来,他真的拿走了。
他怎么敢?
他怎么能?
那是周家的传家宝,是婆婆认我做儿媳的信物,是他对我婚姻承诺的一部分。
在他眼里,这到底算什么?
一个可以随意取走,送给别的女人的小玩意儿?
那我呢?
我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妻子,又算什么?
我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腿都麻了。
我擦干眼泪,从地上站起来。
哭没有用。
我要等他回来。
我要他给我一个解释。
我把空首饰盒放回保险柜,关上门,恢复原样。
然后,我走出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等着。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晚上九点,门锁响了。
周明凯回来了。
“老婆,我回来了。”他像往常一样,带着一点疲惫,但语气是温和的。
他换了鞋,走进来,看到我坐在黑暗里,愣了一下。
“怎么不开灯?”
他伸手去按开关。
“别开。”我说。
我的声音很冷,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周明凯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似乎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怎么了,安安?谁惹你不高兴了?”他走过来,想坐到我身边。
“你别碰我。”
我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了他的手。
周明凯彻底僵住了。
我们结婚三年,我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到底怎么了?”他站在那里,眉头紧锁,“是公司的事,还是……?”
“周明凯,”我打断他,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里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们保险柜里,妈给我的那条项链,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的眼神,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
虽然很快就掩饰过去了,但我捕捉到了。
“项链?”他装作思考的样子,“没看到啊,怎么了?你想戴?”
还在装。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跟我演戏。
我心里的那股冷意,又深了一层。
“我找不到了。”我说,“你再好好想想,你最近有没有动过保险柜?”
“没有啊。”他回答得斩钉截铁,“那个保险柜,除了你放结婚证,我基本上就没开过。是不是你记错地方了?”
“是吗?”我冷笑一声,“我今天下午去找了,首饰盒是空的。”
周明凯沉默了。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正在飞快地思考着对策。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他才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空的?怎么会……会不会是……前段时间我说拿去保养了,你忘了?”
保养?
好一个理由。
“哦?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你跟我说过。”我继续逼问,“什么时候拿去保养的?送到哪家店了?单据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他再次陷入了沉默。
“单据……我可能随手放公司了。”他的声音开始有点发虚,“就是我们常去的那家金店,在万达广场。”
“好。”
我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直接拨了那家金店经理的电话。
我们是那里的老顾客,经理的微信和电话我都有。
周明凯的脸色,在手机屏幕的光亮下,瞬间变了。
他想上来抢我的手机。
“安安,你干什么!这么晚了打扰人家!”
我躲开他,按下了免提。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周太太,晚上好啊,有什么能帮您?”经理热情的声音传了出来。
“王经理,你好,打扰了。”我的声音依旧平静,“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我先生周明凯,最近有没有拿一条和田玉的项链到你们店里做保养?”
“周先生?”王经理愣了一下,随即在电话那头翻查记录,“您稍等……没有啊,周太太。最近一个月,我们系统里都没有周先生的保养记录。您那条项链需要保养吗?明天拿过来就行。”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王经理。”
我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抬眼看着周明凯。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
谎言被当面戳穿的难堪,让他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我……”他支吾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新的说辞,“安安,你听我解释。我……我是把项链借给一个朋友了。”
“借?”我气笑了,“周明凯,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那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你说借就借?借给谁了?男的女的?借去做什么?”
“一个生意上的伙伴!”他急急地说道,“他要谈一个大项目,对方看重这些有底蕴的东西,我就……我就借给他撑撑场面。很快就还回来了!”
“是吗?”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那个生意上的伙伴,是不是叫林微?”
当“林微”这两个字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周明凯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一刻,所有的侥幸都化为了灰烬。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是他。
真的是他。
我最好的闺蜜,和我最爱的丈夫。
真好啊。
我抬起手。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周明凯被打得偏过了头,脸上立刻浮起了五道清晰的指印。
他没有躲,也没有还手,只是捂着脸,低着头,像一个被抓了现行的罪犯。
“周明凯,”我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你真让我恶心。”
说完,我不想再看他一眼,转身走进了客房,“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缓缓地滑坐在地。
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
这一次,我没有压抑,任由自己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门外,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没有敲门声,没有道歉声,什么都没有。
他默认了。
他用沉默,承认了这一切。
那一夜,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却又很快被噩梦惊醒。
梦里,林微和周明凯站在一起,她戴着那条项链,笑着对我说:“安安,谢谢你,把他让给我。”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浑身都是冷汗。
天已经亮了。
我走出客房,客厅里空无一人。
周明凯不在。
餐桌上,放着一份三明治和一杯牛奶,是他准备的。
旁边还有一张纸条。
“安安,对不起。等我回来,我跟你解释一切。”
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拿起那份他准备的早餐,走到厨房,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我给自己请了假。
我需要冷静。
我需要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
离婚?
这两个字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
我爱过周明凯,很爱很爱。
我们的家,是我一点一滴布置起来的。墙上的每一幅画,阳台的每一盆绿植,都倾注了我的心血。
我舍不得。
可是,一想到他和林微……
那条项链,像一根毒刺,扎在我心里,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我做不到视而不见。
我打开电脑,开始不受控制地搜索。
我登录了周明凯的淘宝账号,密码是我的生日,他从来没改过。
购买记录里,最近几个月,多了很多我不认识的东西。
一条男士领带,一个最新款的剃须刀,还有一个……游戏机。
周明凯从来不打游戏。
他说那是浪费时间。
我点开那个游戏机的订单,收货地址不是我们家,也不是他的公司。
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小区地址。
我把那个地址记了下来。
然后,我又想办法,查了他的信用卡账单。
账单上,有一笔消费记录,引起了我的注意。
上个月,在一家五星级酒店,消费了三千多块。
那天,他跟我说的是,公司团建,在郊区的度假村。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线索,像拼图一样,一块一块地凑齐。
那个游戏机,是送给谁的?
那个酒店,是和谁一起去的?
答案,不言而喻。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林微之前跟我抱怨过,说她交的那个男朋友,有时候会突然联系不上,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现在想来,那些他“人间蒸发”的时间,不就是他和我在一起,扮演好丈夫的时间吗?
真是个时间管理大师啊,周明凯。
我感到一阵反胃。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情绪用事的时候。
如果我要离婚,我就要拿到最有利的证据,让他净身出户。
那套房子,首付是我爸妈出的,但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还有他的公司股份,那是婚后财产。
我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和林微。
我开始制定一个计划。
一个冷静到近乎残忍的计划。
接下来的几天,我表现得异常平静。
周明凯回来了,他试图跟我沟通,跟我道歉。
“安安,我和她……只是玩玩而已。我心里只有你。”
“安安,那条项链,我是昏了头才拿出去的。我马上就去要回来。”
“安安,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我的伤口上撒盐。
玩玩而已?
玩玩就可以把传家宝送出去?
玩玩就可以骗我,骗得团团转?
我没有跟他吵,也没有闹。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项链,你什么时候拿回来?”我只问这个。
“快了,快了,我已经在催她了。”他急忙保证。
我的平静,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以为,只要把项链拿回来,这件事就能翻篇。
他以为,我还是那个爱他爱到没有底线的蒋安。
他太天真了。
一个星期后,林微给我发了微信。
“安安,出来喝一杯吗?我失恋了。”
我看着那条信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来了。
我回了一个字:“好。”
还是那家咖啡馆。
林微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睛红肿,像是哭过了。
她脖子上,空空如也。
“他跟我分手了。”她搅着咖啡,声音沙哑,“毫无征兆,就说我们不合适。”
“他把送我的东西,全都收回去了。包括那条项链。”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泪又掉了下来。
“安安,我是不是很可笑?我以为我遇到了真爱,结果,我连他到底是谁,都还没来得及搞清楚。”
是啊,你当然搞不清楚。
因为他从头到尾,都在用一个假身份跟你交往。
我的心里,没有一丝同情。
我甚至觉得痛快。
“他说他叫什么?”我明知故问。
“他说他叫‘凯文’,做投资的。我们是在一个酒会上认识的。”
凯文?
周明凯,Kevin Zhou。他还真会取名字。
“安安,你说,他是不是个骗子?他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林微抓着我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看着她,这个曾经我无话不谈的闺蜜。
我忽然觉得很累。
我不想再跟她演戏了。
我慢慢地,把我的手,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
“林微,”我说,“那条项链,你还记得长什么样吗?”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
“我给你看样东西。”
我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推到她面前。
那是我的结婚照。
照片里,我穿着婚纱,周明凯穿着西装,笑得一脸幸福。
林微的视线,落在了周明凯的脸上。
她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变成了死一样的灰白。
她指着照片上的周明KAI,又指了指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他……怎么会……”
“他就是你的‘凯文’。”我替她说完了那句话。
“他叫周明凯,是我的丈夫。”
林微的眼睛,猛地睁大了,里面充满了惊恐和血丝。
她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
咖啡馆里的人来人往,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安安,你别开玩笑……”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我把手机收回来,看着她那张失魂落魄的脸。
“林微,你戴着我婆婆给我的传家宝,跟我炫耀你那无所不能的男朋友时,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凌迟着她最后的尊严。
她终于崩溃了。
“我不知道!安安,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你老公!他骗我!他一直都在骗我!”她哭着喊道。
“他跟你说他单身,对吗?”
她拼命点头。
“他跟你说他爱你,你是他的唯一,对吗?”
她哭得更凶了。
“所以,你就信了?”我冷笑,“林微,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
“你但凡,对我有一点点的真心,你就会把他介绍给我认识。而不是像做贼一样,藏着掖着,直到他把你甩了,才来找我哭诉。”
“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不想让我知道。”
“因为你嫉妒我。你嫉妒我嫁得比你好,生活比你安稳。所以当一个看似比我老公更优秀的男人出现时,你迫不及待地就扑了上去,享受着这种背着我、拥有秘密的快感。”
“你甚至,期待着有一天,能以胜利者的姿态,把他带到我面前。”
我的话,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剥开了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她的哭声,渐渐停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蒋安,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她尖叫起来,“是你自己没本事看住老公!管我什么事!”
图穷匕见了。
这才是她真实的想法。
“对,”我点点头,“我是没本事。”
“所以,我不打算看了。”
“林微,从今天起,你我之间,恩断义绝。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说完,我站起身,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走出了咖啡馆。
背后,传来她歇斯底里的哭骂声。
我没有回头。
解决了林微,接下来,就是周明凯了。
我回到家,周明凯也在。
他看到我,脸上立刻堆起了讨好的笑容。
他手里拿着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安安,你看,项链我拿回来了。”他把盒子递到我面前,像是在邀功。
我没有接。
“周明凯,我们谈谈吧。”
我的语气,平静得让他感到了不安。
我们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安安,我知道错了。我和林微已经断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他举起手,急切地想要获得我的原谅。
“断了?”我看着他,“是你甩了她,还是她知道了你的身份?”
周明凯的脸色一僵。
“我今天,见到林微了。”我淡淡地说。
他彻底不说话了。
“周明凯,我们离婚吧。”
我终于,说出了这五个字。
他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全是震惊和恐慌。
“不!安安,我不离婚!”他冲过来,想要抱住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我厌恶地推开他。
“原谅你?周明凯,你拿什么让我原谅你?”
“你拿着我婆婆给我的信物,去讨好别的女人。你用我的生日做密码,去登录给别的女人买东西的账号。你跟我说公司团建,却带着别的女人去五星级酒店开房。”
“你把我,把我们的婚姻,当成什么了?”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你让我觉得恶心!一想到你碰过我,我就觉得恶心!”
周明凯被我的话,说得面如死灰。
“安安……不是那样的……我……”他语无伦次,试图辩解。
“别说了。”我打断他,“我什么都不想听。我已经找了律师,离婚协议,明天会寄到你的公司。”
“房子,首付是我家出的,我要。你的公司股份,是婚后财产,我要一半。车子归你。”
“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就法庭上见。我想,你婚内出轨的证据,应该足够让你在财产分割上,处于不利地位了。”
我说得冷静又清晰,仿佛在谈论一笔生意。
周明.凯彻底傻了。
他大概从没想过,一向温顺的我,会变得如此决绝和强硬。
“安安……你不能这么对我……”他喃喃地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我不能这么对你?”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周明凯,是你先这么对我的。”
“你毁了我的爱情,我的婚姻,我对我最好朋友的信任。”
“你把我变成了一个笑话。”
“现在,你跟我说,我不能这么对你?”
我站起身,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协议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有问题,就让你的律师联系我的律师。”
说完,我走回客房,收拾我的东西。
我没有太多东西要带走。
一些衣服,一些书,还有我的电脑。
至于这个家里的一切,那些我曾经珍视的瓶瓶罐罐,我一样都不想要了。
因为它们都沾染了谎言的味道,让我感到窒息。
我拉着行李箱走出来的时候,周明凯还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
他看到我,疯了一样地冲过来,堵在门口。
“安安,你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妈那边我怎么交代?”
他终于说出了他最害怕的东西。
比起失去我,他更害怕的,是无法向他强势的母亲交代。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我冷冷地看着他,“周明凯,让开。”
“我不让!”他死死地抓住我的行李箱,“安安,我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放手!”
我用力去拽我的箱子,他却死不松手。
我们两个,在玄关处拉扯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
我婆婆,周明凯的母亲,提着一袋水果,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
“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婆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周明凯像被烫到一样,立刻松开了手。
“妈……您怎么来了?”他慌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试图掩盖刚才的狼狈。
我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手里还拉着我的行李箱。
婆婆的视线,从我们俩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我的行李箱上。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蒋安,你这是要去哪?”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质问。
我深吸了一口气,迎上她的目光。
“妈,我要和周明凯离婚。”
婆婆的脸色,彻底变了。
“离婚?!”她拔高了声音,“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婚?是不是明凯欺负你了?”
她说着,凌厉的目光就射向了周明凯。
周明凯吓得一个哆嗦,头垂得更低了。
“不是的,妈,我们就是……就是闹了点小别扭。”他还在试图粉饰太平。
“小别扭?”我冷笑一声,“周明凯,你敢不敢当着妈的面,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周明凯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婆婆看出了不对劲。
她把水果往地上一放,走进来,拉住我的手。
她的手很温暖,也很用力。
“安安,你跟妈说,到底怎么回事?妈给你做主。”
看着婆婆那张严肃却充满关切的脸,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我强忍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从林微向我炫耀项链开始,到我发现周明凯的谎言和背叛。
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在陈述事实。
每说一句,周明凯的脸色就白一分。
而婆婆的脸色,则越来越难看。
当我说道,周明凯把那条传家的项链,送给了林微的时候,婆婆的身体,明显地晃了一下。
她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周明凯。
“那条项链……你真的……给了别的女人?”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周明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妈!我错了!我是一时糊涂!项链我已经要回来了!您看!”
他手忙脚乱地把那个丝绒盒子捧到婆婆面前。
婆婆看都没看那个盒子一眼。
她抬起手,一巴掌,比我打的那下,更狠,更重。
“混账东西!”
婆婆气得浑身发抖,“我们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那条项链是什么?那是周家媳妇的象征!你把它给了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你把蒋安放在哪里?你把我们周家的列祖列宗放在哪里?”
婆婆的骂声,一句比一句严厉。
周明凯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反驳,任由婆婆指着鼻子骂。
骂了足足有十几分钟,婆婆似乎也骂累了。
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然后,她转过身,重新拉住我的手。
这一次,她的语气,软了下来。
“安安,是明凯对不起你。这件事,妈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你别走,好不好?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我看着婆婆,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她是真心疼我,真心想挽留我。
可是,破镜难圆。
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永远无法修复了。
“妈,”我摇了摇头,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对不起。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我一看到他,就会想起那些恶心事。我没办法再跟他像以前一样生活了。”
“这个婚,我离定了。”
我的决绝,让婆婆也愣住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痛心。
但那失望,更多的是对着她的儿子。
她沉默了很久,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
她松开了我的手。
“是明凯没福气。”
她转过头,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周明凯。
“周明凯,你给我听好了。”
“既然安安决定了,我也不拦着。明天,你就去把离婚手续办了。”
“财产分割,按照安安说的办。房子,是她爸妈出的钱,必须归她。公司股份,也按法律规定分给她。你要是敢有半点含糊,你就不是我儿子!”
周明凯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妈!您……”
“你闭嘴!”婆婆厉声喝断他,“你还有脸说话?从今天起,你给我搬出这个家,滚回老宅去!公司那边,你也暂时别去了,给我好好反省!”
婆婆的处理方式,干脆利落,甚至超出了我的预期。
她没有一味地和稀泥,也没有偏袒自己的儿子。
她给了我最大的尊重和公道。
我对着婆婆,深深地鞠了一躬。
“妈,谢谢您。”
说完,我拉起行李箱,没有再回头,走出了这个我曾经以为会待一辈子的家。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周明凯绝望的哭喊,和婆婆压抑的叹息。
一切,都结束了。
我在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就租好了一间小公寓。
搬家的那天,阳光很好。
我把我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摆放好。
看着这个虽然小,但完全属于我自己的空间,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
有婆婆的施压,周明凯不敢有任何异议。
他几乎是净身出户。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他站在民政局门口,看着我,眼睛通红。
“安安,我们……真的不能回去了吗?”
我看着他,这张我爱了那么多年的脸。
如今,只剩下陌生和疏离。
“周明凯,”我说,“祝你以后,能找到一个,配得上你送传家宝的女人。”
说完,我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
我的新生活,开始了。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升了职,加了薪,得到了领导的赏识。
我开始健身,学插花,周末约上三五好友,去郊外爬山,去听音乐会。
我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
我没有时间去悲伤,也没有时间去怨恨。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想起那些过往,心里依然会抽痛。
但我知道,那只是伤口愈合过程中,必然的阵痛。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大概过了半年,我听以前的同事说起。
周明凯的日子,很不好过。
他被婆婆赶出公司后,一直没能回去。
他想自己创业,却因为之前在圈子里留下的坏名声,处处碰壁。
他去找过林微。
但林微的家人知道他是个骗子后,也把他赶了出来。
据说,林微很快就辞了职,离开了这个城市。
周明凯两头落空,成了圈子里的一个笑话。
他来找过我几次。
每次都等在我公司楼下,或者我住的小区门口。
他变得很憔悴,胡子拉碴,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
他求我复婚,说他知道错了,说他不能没有我。
我一次都没有心软过。
我只是平静地告诉他:“周明凯,我们已经结束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后来,他大概是绝望了,也就没有再来。
又过了一年。
我的生活,已经完全走上了正轨。
我遇到了一个新的男人。
他是我在一次行业峰会上认识的,是个建筑设计师。
他不像周明凯那样,会说那么多甜言蜜语。
他很沉稳,也很真诚。
他知道我的过去,但他不在意。
他说:“谁没有过去呢?我只在乎你的现在和未来。”
我们慢慢地交往,一切都顺其自然。
有一天,婆婆突然约我见面。
我们约在了一家茶馆。
她看起来,比以前苍老了一些,但精神还好。
“安安,最近……还好吗?”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感慨。
“挺好的,妈。”我笑了笑,“您呢?身体还好吗?”
“老样子。”她叹了口气,“明凯那小子,还是老样子,一蹶不振。我让他去相亲,他也不去。大概……是报应吧。”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我今天找你来,是想把这个,还给你。”
她从包里,拿出了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那条和田玉凤凰项链。
“妈,这个……”我愣住了。
“你拿着。”婆婆把盒子推到我面前,“虽然你们离婚了,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认定的儿媳妇。”
“这个东西,从我交给你那天起,就是你的了。明凯他……没资格拿回去。”
我看着那条项链,心里百感交集。
它曾经是我婚姻的象征,后来,又成了我婚姻破碎的证据。
它带给我荣耀,也带给我屈辱。
现在,它又回到了我的面前。
我摇了摇头,把盒子推了回去。
“妈,您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个东西,我不能要。”
“它代表的是周家的媳妇。我已经不是了。”
“它应该留给周家未来的女主人。”
婆婆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真的放下了?”
我笑了。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是啊,放下了。”
“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再强求。属于我的,谁也抢不走。”
我看着窗外,阳光明媚,车水马龙。
“我现在,有我自己的生活,有我自己的未来。”
婆婆看着我坦然的样子,终于也释然地笑了。
“好,好。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她把项链收了回去。
我们又聊了会儿家常,然后告别。
走出茶馆,我的新男友正好开车来接我。
他看到我,笑着朝我挥了挥手。
我快步向他走去,阳光洒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茶馆。
就让那些过往,连同那条价值连城的项链一起,都封存在过去吧。
而我,要走向我的新生。
来源:欢喜花为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