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燕王三年外室,他大婚时我没闹,收拾了衣裳上了前往庐阳的驴车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1-13 00:29 1

摘要:听闻那即将成为燕王妃的,乃是将门之后,性情刚烈,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周围的人,无一不在翘首以盼,等着看我出丑,看我如何被这残酷的现实击垮。

给燕王做了整整三年的外室,如今他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

听闻那即将成为燕王妃的,乃是将门之后,性情刚烈,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周围的人,无一不在翘首以盼,等着看我出丑,看我如何被这残酷的现实击垮。

我心中虽五味杂陈,却并未哭闹,也未曾暗中谋划要成为侧妃,去争那一席之地。只是默默地收拾了两件简朴的衣裳,便踏上了一辆前往庐阳的驴车。那一刻,我的心中既有对未知未来的忐忑,也有对摆脱现状的解脱。

当驴车行至沧州时,速度突然慢了下来。我掀开车帘,只见街上多了许多官兵,气氛紧张。他们声称燕王府遭遇了盗窃,奉燕王之命追查毛贼,要求所有人必须交出路引,以便核查身份。其中一人还恶狠狠地说道:“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我心里暗自嘀咕,燕王府守卫如此森严,哪个不长眼的毛贼敢去那里行窃?这背后是否有什么隐情?但表面上,我还是与众人一样,拿出了路引,轻声说道:“刘十八,京都人士,寡居后投奔兄长。”

他们接过路引,仔细地端详着我,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又将路引还给了我,冷冷地说道:“下一个。”那一刻,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路引重新回到我手中,才松了一口气。

或许真有那不知死活的毛贼,偷到了燕王头上。他那样尊贵的人,总不至于为了我而大动干戈吧。这样想着,我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于是,我又从怀中掏出三枚铜板,买了一碗热腾腾的豆花,慢慢品尝着。心里想着,等到庐阳就好了,听说那里有最好的书院,女先生有教无类,只要交了束脩,便能像男子一样读书识字。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赶车的老伯听到我的笑声,回头看了我一眼,关切地说道:“天快黑了,女娃娃早些休息,这路还远着呢。”我感激地向老伯道谢,然后靠在了稻草堆里,闭上了眼睛。

十天前,我还宿在那锦绣堆中,金银玉器应有尽有,但心中却充满了不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因为我知道,燕王裴济即将成婚了。他如今已经二十有三,及冠三年都未曾成婚,宫中的太妃为了他的婚事,不知落了多少次泪。

三月,西北打了一场胜仗。从军七年的程家娘子,程平安受封凯旋而归。她归京的那天,裴济在院中喝了一夜的酒。大晚上,他将我亲醒,仿佛发了疯一般在我身上驰骋。末了,他趴在我身上一动不动,但我分明感觉到脖颈处有一股湿意,那是他的泪水。

次日,裴济进宫。第二日回府时,他站在我面前,目光深邃而复杂,缓缓说道:“鸢娘,我要成婚了。”

“与平安。”

那时,我正舀着梨汁,听到他的话,心中虽然一震,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那很好啊,王爷与程将军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定会成就一段美满姻缘。”

裴济上前一步,捏住我的下颌,眼神中带着几分怒气:“我要娶她了,你就不气吗?”

“你身份低微,还是罪臣之女,上不得台面,连侧妃都做不得,往后最多当一个贱妾。”

“不气。”我朝他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王爷说的都是实话,鸢鸢省得。”

“谢鸢!”裴济怒着喊我的名字,那声音如同惊雷一般砸在我的耳畔。

我猛地睁开眼,只见一个年轻男子穿着紫袍,满脸怒容地盯着我。他本该在京都的温柔乡里享受着荣华富贵,可如今却风尘仆仆地站在我面前。

“谁给你的胆子偷跑!”

离开裴济,哪里需要什么胆子?只需要一个机会而已。毕竟这三年里,我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这个地方。我也是好人家养大的女儿,父亲学儒学出身,从小就教我女子也要自尊自爱。可如今呢?我却成了别人的外室,这算什么好姑娘?不过是供人玩乐、养在外头的下贱胚子罢了。

跟在裴济身边三年,我听过许多难听的话。什么狐媚子、不要脸都是轻的。安远侯府的世子李晋,也是裴济的狐朋狗友之一,还曾向他讨我伺候。他说一月不行,一夜也可。

那时,我倚靠在裴济身侧,给他斟酒。一害怕,手也抖了,酒便洒在了几案上。裴济见了,哈哈大笑起来。他将我抱在腿上,指着我问李晋:“想睡她?”

李晋舌头都伸出来了,像条狗一样点头:“阿济,你都玩了这么长时间了,也让哥哥尝尝鲜。”

我身子不住地抖,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屈辱。恨不能将酒泼在他身上,再拿簪子捅他个头破血流。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裴济笑得直不起身子来,他咬着我的耳垂说道:“好好伺候本王,就不让旁人睡你。不然,嗯?”

裴济拖长了声音,我甚至能看到许多男人围着我、朝我伸手动脚的画面。我心中一阵恐惧和绝望。

“鸢鸢知道了。”我低声说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那日裴济没有答应李晋的要求,但也没有拒绝他。所以那以后很长时间我都很害怕,晚上睡觉时枕头下都放着匕首,以防不测。我心里明白着呢,我这样的在裴济心里只是一个玩物而已。

如今裴济从京都赶来沧州,借口抓贼却兴师动众地找我。这有什么必要呢?我心中暗自嘀咕着。

“王爷,鸢鸢胆子一向很小。”我歪头看着裴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无辜,“倒是您千里迢迢地赶来是还没玩够吗?”

裴济抽出匕首,刀刃挑起我的下颌,映出了他冷俊的面容。

“鸢娘身娇体软,别说本王没玩够,京都的公子哥儿还排着队等着呢。”

“没有本王应允,想走?做梦!”

我被裴济带回了京都。作为惩罚,他要我与他共乘一骑,在马上发了狠地折腾我。秋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我们身后不远不近地坠着燕王府的亲兵,仿佛在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裴济调笑道:“鸢娘,你小声点,他们都听着呢。”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伪造路引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再找一个男人嫁了。可是你配吗?”

“你是本王睡过的女人,本王腻了之前,你只能属于我。”

身体很痛,心也是。我不说话,转头仰首咬在裴济的下巴上,咬到口中泛起铁锈味也没松口。裴济似乎更兴奋了,他捏紧我的腰,踢了脚马腹带着马往前冲了去。猎猎风声里,我听见自己很小的声音:“裴济,我会杀了你。”

裴济闷闷地笑,带着我的身体也在抖动。他声音快慰、无所顾忌:“奉陪到底。”

坐驴车赶了三天的路才从京都到沧州,可裴济快马半天就赶了回去。到燕王府时,早膳刚好。裴济让侍女先伺候我洗漱,还特意吩咐小厨房炖了燕窝,要我陪他一道用膳。

小舟应喏而去。看到我身上暧昧的痕迹时,她深吸了口气问我:“王爷分明是舍不下姑娘,您又为何想不开离了燕王府呢?哪还有这样的锦衣玉食啊?”

水中倒映出我纤细的身子,我沉默片刻后说道:“也没有想不开。”

从前裴济没有妻室的时候,无名无分地跟在他身边苟延残喘也就罢了。可他马上要娶妻了,我却不想舍弃尊严去当一个贱妾。更不想我的孩子托生在我腹中却要因我被兄弟排挤、被外人耻笑。

“我只是想争口气。”我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

裴济似乎并没有和我计较的意思。用早膳时,他还在吩咐手下传令下去说燕王府失物已经寻回不用再找了。我在一旁喝着燕窝却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放在口中也难以下咽。

“不喜欢?”裴济顺手拿过我的碗尝了一口后又喂在我面前。

我推开碗说道:“没胃口。”

这似乎惹怒了他。他压着眉头说道:“鸢娘闹够了?”

“先是擅自离府又要绝食演给谁看!”

我弯了弯唇说道:“谁在看我就演给谁看。”

裴济放下碗说道:“鸢娘还是不够累,累了饿了自然就知道吃了。”

他说着起身抱着我进了房。许久之后裴济终于餍足他将我捞在怀里温言软语地说道:“鸢娘收起你的小心思。”

“我不管你是真想离开嫁人亦或是以退为进我们之间你说了不算。”

我踹他、咬他:“裴济!你贱不贱啊!”

“你都要成婚了!”

裴济吻了上来吞去了我所有骂人的话:“那又如何?”

“她当她的正妃你当我的贱妾。”

“乖一点嗯?”

我别过脸来面颊埋进了填了羽绒的枕头泪水打湿了衣襟。

“裴济我恨你。”

身后人呼吸有一瞬停滞而后他满不在意地开口:“恨吧。”

连日奔波又和裴济大干一场我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梦里却回到了从前那时我将将十三岁父亲是户部尚书兄长是翰林院编修还有一位定下娃娃亲的竹马。一整日别说烦心事连闲事都无。

可一夕之间父亲获罪男丁流放女子则没入画舫。我求竹马救我却敲不开隔壁那扇门。裴济就是那时出现。

“谢姑娘我有一计可解谢大人之难。”

“不过你得应我一事——”

“成为我的外室。”

这一觉,我竟沉沉睡到了晌午时分。

小舟小心翼翼,不敢轻易惊扰我,轻声说道:“姑娘,王爷特意吩咐了,炉子上一直温着鲜美的鱼汤,就等着给您补补身子呢。”

我微微睁开惺忪的睡眼,还没等那碗热气腾腾的鱼汤端到面前。

倒是先见到了程平安。她走进来的模样,与我想象中大相径庭,我本以为她会是个身材魁梧、气势逼人的女子,可眼前她,只是比京都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女们健硕了一些而已。

只见她手持长刀,大步流星地走到我面前,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与挑衅,开口问道:“你就是谢鸢?”

我赶忙恭敬地向她行礼,说道:“民女谢鸢,见过程将军。”

程平安并未让我起身,而是高高在上地看着我,语气中满是嘲讽:“谢鸢,在见到你之前,我曾在心里无数次琢磨,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如此自轻自贱,竟死死缠着裴济不放,在他身边一待就是整整三年。”

我仰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怒气,问道:“程将军今日前来,莫非是特意来羞辱我的?”

“羞辱你?”程平安轻蔑地嗤笑一声,“谢鸢,你还不配让我特意羞辱。”

“只不过我听闻了你的名字,心里好奇,便想来亲眼见见你罢了。你应该清楚,我和裴济即将定亲。往后我若嫁给裴济,你只能做个卑贱的妾室,而且在我生下长子的三年内,你不许诞下子嗣。你若能乖乖做到,我便大发慈悲,允你入府。”

听完这话,我心中一阵悲凉,忍不住暗自苦笑。

我苦学了十三年,学的都是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宗妇,怎样执掌家中中馈,可到头来,却要沦为一个被人瞧不起的贱妾。

我紧紧盯着程平安,眼神中满是倔强,不肯应声。

她忽然恼羞成怒,猛地向前跨出一步,扬起手,狠狠一巴掌甩在我脸上,大声呵斥道:“你就是这般对待未来主母的吗?懂不懂规矩!”

那平日里舞刀弄剑、满是老茧的手,扇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打得我脑袋一偏。我心中怒火中烧,想都没想,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张嘴便狠狠啃了下去。

“谢鸢!”

就在这时,裴济匆匆赶了回来,他迅速捏住我的下颌,用力将我甩到一边,然后赶紧握住程平安的手,翻来覆去地查看,满脸担忧地问道:“平安,没事吧?”

“都咬出血了。”

程平安却爽朗地笑出了声,说道:“喂,裴济,你可别小瞧我。”

“都说你金屋藏娇,所以我才特意来看看她。你……不会生气吧?”

裴济摇了摇头,目光缓缓落在我脸上。我脸上那清晰的巴掌印,格外显眼。

“鸢娘,道歉。”裴济冷冷地说道。

我心中满是委屈与愤怒,我有什么歉可道?我大声说道:“是程将军先打我的,敢问鸢鸢哪里做错了,惹得程将军如此动怒?”

“一个贱婢。”裴济目光阴沉,冷冷地说道,“她打就打了。你不反思自己的过错,却来质问,这是什么道理?”

我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手紧紧攥成拳,指甲都嵌进了肉里。而后,我死死地盯着程平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鸢鸢没错,也做不到程将军的要求。”

“恕不奉陪。”

说完,我硬气地转身,大步走进屋里。

刚走进屋,就听见身后程平安向裴济打听我:“她就是前户部尚书谢宏谢大人的女儿?”

“是。”裴济淡淡地回应道。

“谢大人泉下有知,见她如此,也怕难以心安。”程平安的话,像一把利刃,刺痛了我的心。

我的脚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往前迈出一步。

裴济没有反驳,他的沉默,让我心中一阵绝望。

泉下有知……原来这三年我为了父亲的安危,委身于裴济,都是他骗我的罢了。

父亲已然逝世,我又如何能再留在裴济身边?

“姑娘,鱼汤热好了。”小舟见到我,连忙快步走过来,扶着我在几案前坐下。

她小心翼翼地往我面前端了一碗浓白热汤,然后舀了一勺,送到我嘴边。

“哕。”

不知为何,一股恶心涌上心头,我猛地呕了出来。

7

裴济很快进了屋。

他来的时候,小舟还在为我轻轻拍背顺气,见此情景,便挥了挥手,示意小舟退下,而后自己接替了她的位置。

“委屈?”裴济看着我,嘴角带着一丝戏谑,“年纪不大,气性倒是不小。”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在我背上拍着,“行了,平安走了。”

“往后莫要招惹她,你不识得她,还认不清自己吗?平安是圣上亲封的大将军,你父亲是戴罪之身,你与平安——”

“云泥之别。”裴济语气戏谑,抬起我的下颌,指尖轻轻碰在我肿起的脸颊上,“让本王看看,伤得如何?”

我心中一阵厌恶,猛地拂开裴济的手,仰头看着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哽咽着说道:“裴济,我爹爹死了。”

“你还要骗我到几时?”

裴济先是一怔,而后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听见了?”

“不过一桩小事,本王日理万机,哪里记得与你说这些。”他拉着我,让我坐在他腿上,“现在知道他死了,来把鱼汤喝了。”

我的爹爹,他或生或死,对裴济而言不过是一桩小事,可对我而言,却是天大的事。

三年前,他哄我当了他的外室,夜半酒酣时,他信誓旦旦地向我承诺,会一辈子待鸢娘好,定会护鸢娘父亲兄长一命,会给鸢娘撑腰,任谁都不能打了她的脸。

可后来他酒醒,我依旧不过是他的玩物。

这三年,我从不曾想过一辈子倚靠裴济,对他仅仅只有些微渴望,渴望他真的如他所说那般,护了父兄性命。

可今日再得闻父亲消息,却是从旁人口中听得他死讯。

“我爹爹……何时去的?因何事亡故?如今又葬在何处?”我急切地问道。

裴济冷了脸,冷冷地说道:“忘了。”

我站起来,眼中满是悲愤,说道:“王爷曾允诺鸢鸢何事,也忘了吗?”

日落云斜,余晖洒在屋内,裴济起身看着我,面色阴沉如水。

“鸢娘,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只是些床笫之间的恩情,你还想我护他们一辈子?不过看你乖巧听话,顺手为之罢了。”

“不要惹我生气。”裴济按我坐下,鱼汤刚好在我面前,可我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要命,又强行忍了下去。

我愤怒至极,挥手打翻碗,大声吼道:“裴济,你背信弃义、狼心狗肺,这辈子不得好死!”

瓷碗碎了一地,滚烫的鱼汤溅在裴济手背,他眉目凶横,冷眼看着我,伸出手,狠狠掐在我脖颈。

“鸢娘,有时候真想掐死你。”

“可又舍不得。”

“那还是做死你吧。”

我泪流满面,头一回与裴济动手,重重一巴掌落在他脸上,大声喊道:“滚!”

8

小舟收拾残局时,想宽慰我几句。

可我已经没有泪了,心里乱成一团麻,只让她准备些香烛纸钱,等天黑了再烧给爹爹。

面前黑烟缭绕,我望着那跳动的火苗,思绪飘远。

可我却忍不住伸手捂着小腹,月事已经推迟半月,或许……

这里已有孽种。

可他如何能留,他父亲是皇天贵胄,生母只是为人不齿的外室,往后要让他如何在旁人眼中过这一生?

我不欲留他,可这事实也瞒不了多久。

每月裴济都会让太医来请平安脉,一切都得速速决断。

爹爹啊爹爹。

若你泉下有知,请让女儿得偿所愿吧。

我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耳边似有孩童哭鸣,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如此清晰。

正翻身时,突然看到榻边站着个黑影。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了许久,然后从怀中掏出玉瓶,伸手轻轻擦在了我脸颊上。

那感觉冰冰凉凉,一如我此刻冰冷的心。

裴济应当是生了大气,白日里总见不到他,可半夜却能感觉身边有人。

他难得老实几日,安安分分地宿在我身边,长胳膊长腿将我束在怀中,却又在天亮前悄悄离开。

小舟硬着头皮,在我面前劝我服软。

“姑娘,这几日王爷气性大,连我们做下人的都提着心,前院儿传来消息说王爷议事的时候咳了许多回,还不肯服药,只想用些梨汁。”

原先我只把小舟的话当耳旁风,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我发现跑了一回,裴济对我严加看管,去哪儿都有侍女跟着,做什么都不方便。

我站在檐下,听了许久风声,那风声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转身进了小厨房。

这回,梨汁是我亲去送的。

书房里,李晋也在,他看到我就嬉皮笑脸地迎了上来,伸手要揽我的腰。

往常他也这样,裴济总要呵斥两声。

今日,他权当没看到。

我死死咬紧牙关,侧身一闪,声音带着几分决绝与冷硬:“请世子爷自重些!”

李晋却如同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毫无廉耻地又凑了上来,满脸戏谑:“哟,你个小女娃子还晓得自重?只要阿济应下声儿,今儿个你就得老老实实跪在爷我面前。”

明明这话我是冲着李晋说的。

可我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仰起头,望向了裴济。只见他面容冷峻,一张脸犹如寒冬腊月里的冰面,半分笑意都寻不见。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笃定:“王爷定然不会如此的。”

“呵。”裴济只是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李晋还想张嘴说些什么,然而裴济却抢先一步,冷冷地笑出了声。

“出去!”他猛地将手中的砚台朝着李晋砸了过去,“没长耳朵听不懂人话吗?”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我和裴济两人。裴济身子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带着几分愠怒地盯着我。

“鸢娘,你还晓得过来找我。”

我微微欠身,声音里带着几分娇嗔:“王爷都好几日没来看鸢鸢了,鸢鸢实在想得紧,便自己来了。近日天气转凉得厉害,王爷还是喝些梨汁暖暖身子吧。”说着,我便给裴济倒了满满一碗梨汁,随后又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关切地问道:“那天,可打疼王爷您了?”

裴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鸢娘,你这套在我这儿可不管用。”

我在他面前缓缓垂下头,心里却思绪万千:那天突然听闻爹爹的死讯,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魂儿一样,悲痛得完全失去了理智,这才失了分寸,希望王爷不要跟我计较才好。

大概这是我头一回在他面前服软。

裴济静静地凝视着我,那双狭长的眼睛,比夜里的星辰还要明亮,里面隐隐约约透着几分情欲。

他甚至都等不及喝那碗梨汁。

裴济猛地起身,一把将我抱起,朝着书房里的美人榻上滚去。

他重重地吮吸着我的舌尖,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吞进肚子里。

就在他最意乱情迷的时候,我鼓起勇气,轻声开口:“鸢鸢这几夜都睡不安稳,梦里老是梦到爹爹,想着去大昭寺做一场法事,再捐一座金身,也算是尽了鸢鸢这做女儿的孝心了。”

“还请王爷应允。”

在这样的小事上,裴济一向都很大方。

更何况,我今日这般讨好他,他更是主动提出要加一万两黄金的香火钱,还说再点一盏长明灯。

“这月十八我休沐,本王陪你一同去。”

9
十八那天,天气格外好。

之前接连下了两日的雨,这天一大早,天空就放晴了。我坐在马车里,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难以平静。

裴济突然来了兴致,伸手扯开了我的腰带,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赶忙找借口说道:“我要去祭拜爹爹,可不能衣冠不整的。”说着,便侧身躲开了他的怀抱。

他懒懒散散地一勾嘴角,反问道:“难道还要本王去迁就他不成?”

裴济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做这种事儿的时候也是如此。不过他今日似乎格外狠厉,冷不丁地开口问我:“我都瞧见了。”

“那天,你和李晋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的那天,正是我给他送梨汁的日子,我从书房里出来,恰好碰见了还在府里逗留的李晋,便与他简单地说了几句。

无非就是斥责李晋不要做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梦了,裴济把我当成心尖上的宝贝,就算程平安嫁过来又能怎样,王爷的心永远都在我这儿。

我反问道:“他对鸢鸢存了什么样的心思,王爷难道还不清楚吗?”

裴济没有回答,反而凑过来吻我。

“鸢娘,你最好没有骗我。”

这一路上都还算顺利,裴济陪着我给爹爹做法事、捐香油、点长明灯。可没想到,在下山的路上,突然冒出了一群山匪。

他们人数众多,犹如潮水一般涌来。

燕王府的侍卫们一下子就被冲散了,裴济还要护着我这个累赘,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所以当长刀砍过来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主动为裴济挡了一刀。

刀刃划破了我的衣衫,挑开了我的皮肉,露出了森森白骨,鲜血顺着伤口汩汩地流下来,很快就打湿了我的衣衫。

我疼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可即便如此,那些山匪还是不肯放过我,仿佛一定要将我一刀毙命才肯罢休。

于是,我心一横,干脆顺着刀尖往前滚去。

当着裴济的面,我坠落了山崖。

紧接着,又坠入了江中。

这江水的水流十分湍急,我后背沾着水,衣裳紧紧地贴在伤口上,不仅伤口疼得更加厉害了,整个人还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谢——鸢——”

在晕过去之前,我隐隐约约听到裴济那痛彻心扉的呼喊声。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大概以为我已经死了。

这下,他总该能放过我了吧。

10
十日后,我在江都下了船。

说来也真是巧,我在江中漂了整整半夜,正好赶上平宁郡主陪着婆母周老夫人回江都探亲。周老夫人心地善良,见我漂在江上,便让人把我救了上来。

从前,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我见过她们。

可她们却已经不记得我了。

我灵机一动,为自己编了个出身:“我的夫君是个举子,不幸得了风寒,一病不起,最后撒手人寰了。我一个寡妇,活着只觉得毫无希望,便想着陪亡夫一起去了。”

周老夫人年少时就守了寡,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带大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她心一软,便把我留在了船上。

就这样,我被带到了江都。

上回离开燕王府的时候,我提前准备了银钱和路引,可这一回,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了。

我只是在赌。

我赌李晋对我身子垂涎已久,肯定会把我那些挑衅的话传到程平安的耳朵里。对他来说,要是能离间我和裴济的关系,那他就能随意拿捏我了。

我也赌程平安。

我赌她征战沙场多年,杀伐果断,一定会把我除掉。

索性,我赌赢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慢慢地走在江都的街头,耳边不断传来叫卖吆喝的声音,偶尔还能看到小童们在嬉戏玩耍,远远地传来他们娘亲呼喊的声音。

在这条热闹非凡的街市里,我咬了咬牙,租下了一间小宅子。

因为后背有伤,我生怕裴济会以这个为线索,找到这里来。所以白日里我几乎都不出门,只有到了晚上,才会打开院门,搬个小马扎,像许多婆婆那样坐在门前,静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用过晚饭后,小童们从屋里跑了出来,呼朋引伴地打闹着。这时,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递给我一根红稠绳,眨巴着眼睛问我:“姐姐,我们一起玩翻花绳吧!”

她年纪还小,根本不懂得什么叫防人之心。

我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另一只手却忍不住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或许这里正孕育着我的孩子。

这半个月来,江都一直风平浪静。

既没有抽查路引的官兵,也没有挨家挨户敲门的护卫。

更没有关于京都的任何消息。

我想,裴济应该已经放过我了吧。

于是,我挑了个好天气,去看了郎中。这些日子,我几乎没有呕吐过,我几乎都以为自己判断错了,可郎中听了会儿脉,十分笃定地说道:

“这是喜脉。”

我的心猛地一沉,原来这真是个孽种。

我身上挨了一刀,又从这么高的山崖上坠落下来,还在江中漂了整整半夜。

可他居然还在。

可这个孩子来得并不光彩,我只是裴济的一个玩物而已。这三年在他身边,他折辱我、欺瞒我,让我吃尽了苦头。

更何况是这个孽种呢?

我低头轻轻地抚上小腹,声音有些颤抖:“劳烦您开一副落胎药。”

这一日,我在院中支起了一个炉子。

就像从前熬梨汁那样,我将药材一种种地丢进罐里,然后轻轻地扇着火。

直到罐中咕噜咕噜地冒起了泡。

一股苦涩的味道扑鼻而来。

我端着药碗走进屋里,又烧了一炉热水,绞了条干净的帕子放在手边。

此夜寒月高悬,映照着我这个孤独的人。

药碗端在手上,我放在唇边,一饮而尽。

门外,在赫赫的风声里,马蹄哒哒的声音格外刺耳。有人甚至等不及主人家来开门,便用力一踹。

“谢鸢!”

那扇厚重的院门,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轰然破碎,仿佛是被命运无情地砸开了一道缺口。

仅仅不过眨眼间的短暂功夫,连房门也被一股蛮力狠狠踹开。裴济风尘仆仆地闯入,那一身落拓的模样,好似历经了无数艰难险阻。他的唇边,胡茬肆意生长,像是岁月刻下的沧桑印记。他就那样站在我榻前三步之遥的地方,身姿挺拔却又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疲惫。

我注意到,他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我在心里暗自揣测,这颤抖究竟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满心的怨恨呢?又或者,两者皆有?

然而,就在这时,那碗落胎药的药效开始发作了。一股钻心的疼痛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疼得我眼前阵阵发黑。我死死地咬着牙,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才勉强支撑着没有晕过去。恍惚间,我只看见裴济正朝我一步步走近,他的步伐急促而沉重。他猛地抬手,用力地掐住我的脸,那力道大得让我觉得脸颊生疼。

“鸢娘,你还活着。”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
“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他的眼神中满是质问,那目光如炬,仿佛要将我看穿。

我勉强朝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身下便有一股求求的血块流出,瞬间打湿了我的裙摆,那刺眼的红色在洁白的裙摆上蔓延开来,如同盛开的妖冶之花。紧接着,寝被也被弄脏了,那触目惊心的红色,仿佛是我心中无尽的伤痛。

裴济这才察觉到我身上的异样,素来沉静如水、波澜不惊的燕王殿下,此时脸上难得地添了些许慌乱。他慌慌张张地嚷嚷着要叫太医,可这里是江都,地处偏远,哪来的太医啊。

无奈之下,他只好小心翼翼地抱着我,脚步匆匆地去找郎中。一路上,他的步伐急促而慌乱,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鸢娘,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吗?等你好了,我便打断你的腿,按在榻上日夜不休,看你……”那话语中,既有心疼,又有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血啊,不断地沾湿了裴济的袖摆,那温热的血液,仿佛是我对他无声的控诉。

我实在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裴济,孩子没了。”
“我做的。”我的声音微弱而坚定,仿佛在宣告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仰头时,刚好能看见裴济的脸。我在心里暗想,他应该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吧,不然怎么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下,依旧抱着我匆匆前行。

果然,走出了数十步之后,裴济终于开口了:“鸢娘,别闹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祈求,仿佛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玩笑。
“我认真的,裴济。”我再次强调,眼神中满是决绝。

后来,我还是因为疼痛难忍,晕了过去。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住在裴济在江都的别院里了。他守在榻边,已经好几日了,那疲惫的脸上满是担忧。见我醒来,他先让太医来看我。

太医仔细地诊脉之后,改了方子,然后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要多休息,少操劳,身体养好之前禁房事……”

可我却一样也没记住,我的眼睛呆呆地看着窗外,那云朵隔着很远很远,仿佛遥不可及;树叶也隔着很远,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却与我无关。我就像那只逃跑后又回到金丝笼的小雀,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曾经的快乐。

啪嗒。
不知何时,太医已经悄然离开,屋里只剩了我和裴济两个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突然,裴济猛地摔了碗,那清脆的破碎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而后,他声色俱厉地吼道:“鸢娘,你真是长胆子了。”
“你竟然敢……落了本王的孩子!”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可置信,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我静静地看着裴济,燕王向来矜贵高傲,可此时他的下颌绷得紧紧的,死死地咬牙切齿,胸膛起伏得厉害,仿佛有一股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他一步步逼近我,然后用力地掐住我的下颌,逼迫我看着他:“说话。”他命令道,那声音冰冷而威严。

我突然就笑了出来,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止都止不住。我在心里问自己,要与裴济说什么呢?其实哄哄他也没关系的,我可以编造一些理由,就说这孩子跟着我坠崖落水,本就很难保住,鸢鸢怕王爷伤心,便自作主张落了胎。或者,我还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程平安身上。

我可以告诉他:“裴济,我跟着你没名没分,这个孩子也没有名分。那天程平安来找我,要我答应她生下长子三年内,不得有孕才答应让我入府。眼下她还没过门,我先有了孩子,让她知道了,我和孩子都得没命。”

可我最终什么都没说。我静静地望着裴济的眼睛,那里面戾气横生,仿佛要将我吞噬。

“裴济,我恨你。”我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连同这个孽种也不想要。”我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犹豫,只有无尽的决绝。

裴济的脸色有一瞬变得煞白,他的手掌狠狠地掰着桌沿,那力道大得几要将桌板掰断。他俯下身,狠狠地吻住了我。那愤怒冰冷的吻,逐渐转为滚烫,带着压抑和不甘。他喉头滚动,吞咽着莫名的情绪,胸膛里仿佛有天崩地裂的声音在回响。

“鸢娘,你的心真狠。”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落胎伤身,我在江都整整休养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裴济从燕王府调来了许多人。

小厨房的王大娘一来,各种炖汤补品就像流水席一样,源源不断地摆了上来。那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房间里,却无法温暖我冰冷的心。

小舟也来了,她一见我就“扑通”一声跪在我榻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模样可怜极了。她抽抽搭搭地说:“姑娘,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没有与她说话,只是静静地躺在榻上。不知道为什么,落了胎后,我总觉得浑身没有力气,一句话都懒得说。听旁人说话也总是走神,她们唤好多声“姑娘”,我才听得见。

裴济为此发了好几场脾气,他愤怒地摔杯子摔碗,那破碎的声音仿佛是他内心的宣泄。

终于,有天夜里,他醉醺醺地回府,还带回了一个女人。他拉着人进了我的房,抱着人坐在美人榻上,手肆无忌惮地探进了她的衣裳。
“不愧是扬州瘦马,往后想不想跟爷?”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几分醉意。
“奴家想的~”那女人娇滴滴地回答道,声音嗲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似乎听见了些水声,在黑夜里,我静静地看着美人榻的方向。可裴济没有与她做到最后,他突然暴怒地将人推开。
“滚!都滚开!”他的声音如雷贯耳,吓得那姑娘吓了一跳,她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间。而裴济则坐在了我榻上,他浑身都是刺鼻的酒气,熏得我有些头晕。

“鸢娘,鸢娘。”他不停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和痛苦。
“这三年,我到底哪里待你不好?我给你庇护,你身上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京都顶顶好的?可你为什么不爱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不甘,仿佛在质问命运的不公。
“到底想我怎么做?要杀要剐随你处置……别这样对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哀求。

裴济真是喝醉了,若他还醒着,定然不会这么低声下气地同一个女人说话。他向来高傲自负,何时如此卑微过?

“裴济,可你……对我不好。”我很平静地开口,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就像你养的一只雀,你给它造了最贵的笼子,用上了最好的鸟食,得闲了拎着鸟笼四处显摆。可往后你家里会迎新妇,或许新妇喜猫,她一不开心,这只雀就会被扔出门外。”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悲哀,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裴济要我爱他,可他从没爱过我。他对我,只是逗趣,只是把他当作生活中的一个消遣。

惨淡月光下,裴济脸色瞬间变得青白,他身形晃了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而后,他扑在我身上,双手颤抖着探身,捂住我一双潮湿泪眼。他低头去吻我干涸的唇,那吻中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

“鸢娘,忘了那些。”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在哄一个孩子。
“我们重新开始,你来当侧妃好不好。”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仿佛希望我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夜色里,我别过脸,一声也没有吭。我的心里充满了矛盾和挣扎,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感情,也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

这一夜,裴济要得很温柔。他小心翼翼地动作着,仿佛生怕弄疼了我。仿佛这样,就能将从前那些伤害全都抹平。

我躺在榻上,没有拒绝,也没有奉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发红的脸,眉眼的躁动,沉重的呼吸。看着他不管不顾的动作,看着帐内半明半暗的光。那光影交错,仿佛是我和他之间复杂而又纠结的感情。

可裴济先停了下来。他热切的神态也冷了下来,声音寒凉入骨:“鸢娘,是你自找的。”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仿佛在责怪我为什么不肯妥协。

明明哄哄他、迎合他,像从前那样伺候他,引他动情,就能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还是燕王身旁最受宠的外室享受着荣华富贵。为什么不肯低头呢?我在心里问自己,可我的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坚定地回答:不,我不能。

裴济尖利的牙刺穿我的皮肉,但身体还有更疼的地方,像被利刃刺穿劈成两半。那疼痛如影随形,让我无法逃避。我痛,他也痛,他剑眉紧皱,下颌紧绷,那痛苦的表情仿佛刻在了脸上。

伤敌一千,自伤八百,这样也要伤下去。我们就像两只受伤的野兽,互相撕咬,却无法摆脱彼此的纠缠。

我已记不清何时歇下,醒来时人在马车上。小舟说接近年关,宫里来了几次信催王爷回去,这是拖不下去了才连夜赶回去呢。

我应了一声,又合上了眼。身似浮萍,雨打风吹去。我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只能任由命运的车轮带着我前行。

燕王府已经挂上了红绸红灯笼,那喜庆的色彩却无法温暖我冰冷的心。我那小院儿还和离去前一样,连祭拜爹爹没有烧完的纸钱都还堆在墙角,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了。

小舟忙来忙去服侍我歇下,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裴济回京先去看望太妃,是夜里才回来的。他滚烫身躯贴在我后背,那温热的触感让我有些不自在。他往我手腕上套了个冰凉镯子,那镯子的凉意顺着皮肤传遍全身。
“明日平宁郡主有赏梅宴,你去。”他的声音低沉而命令式。
“我不去。”我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不想再卷入那些复杂的社交场合。
裴济冷笑,声音冰冷如霜:“由不得你。”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些时日,我们都是这样,说不上两句话便要生气,连本该生出爱意的吻都变成了小兽撕咬。那激烈的争吵和冲突,仿佛是我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鸢娘,你父亲死了,可兄长还在。”裴济突然提到了我的兄长,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威胁。
“所以,听话些。”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警告。
裴济没有给我不听话的机会,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小舟就来伺候我梳妆打扮。他坐在一旁看着,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而后,他又挑了支金步摇簪在发髻上,那金步摇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却无法照亮我内心的黑暗。

「真是衬你,这般模样。」
我宛如一只被精心装扮的提线木偶,从头到脚都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孤身一人前往那场盛宴,然而,我竟是到得最早的那一个。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与无奈,想着自己这般急切又狼狈的模样,不知在旁人眼中会是何等景象。

平宁郡主率先引领着我,去给周老夫人恭敬地请安。请完安后,她又亲昵地拉着我的手,与我聊起了贴心话。
“我那侄儿啊,自小就在那富贵荣华堆里长大,向来都是别人千方百计哄着他、顺着他的份儿。能让他做到如今这般地步,对你如此上心的,也就只有你一人了。”平宁郡主目光温和地看着我,缓缓说道。
“我看你年纪尚小,恐怕还不太懂这世事无常、难以预料的道理。两个人一起过日子,难免会有一些心结和矛盾,但只要彼此心里还牵挂着对方,哪怕磕磕绊绊,又怎么不能携手走下去呢?就怕只一味地盯着过去那点事儿,白白耽误了以后的大好时光啊。”她语重心长,眼神里满是关切与劝诫。
我心中五味杂陈,原来,裴济是特意请了平宁郡主来做说客。这位郡主于我而言,可是有着救命之恩呐。我实在不好反驳她的话,便低下头,轻声与她说道:“郡主所言极是,是鸢鸢太过执拗了。”
平宁郡主听闻,脸上绽开一抹温和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说道:“客人们应当快要来了,你随我一道去迎接吧。”这本该是一场普普通通的赏梅宴,我被平宁郡主拉着,静静地坐在她身后。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开口说道:
“前些日子,我陪着老夫人去江都探亲,把寄养在老家的六丫头给带回来了。从前她身体孱弱,连多看一眼都让人揪心,如今总算是大好了。”
“鸢娘,你同大家见个礼吧。”
14
一场由平宁郡主举办的赏梅宴,却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我从罪臣谢宏的女儿谢鸢,摇身一变,成了周尚书家的六小姐周鸢。
裴济接我回府的时候,紧紧握住我的手腕。他一根根地掰开我的手指,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而后轻轻捏了捏我的指尖,接着将自己修长的手指缓缓扣入我的指缝间。
“鸢娘,明日你与我一同进宫。”裴济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说道。
我猛地抽出手,偏过头,冷冷地看着裴济,心中满是愤怒与不甘,问道:“裴济,你玩够了吗?”
“玩?”裴济冷笑连连,那笑声里满是嘲讽与不屑,“鸢娘,认了周家做亲不好吗?谢宏都死了那么久了,他这案子根本就没有一丝翻案的可能。”
“若非如此,你又如何能当得了侧妃。”从始至终,裴济都是这般模样,他总是高高在上,从不询问我是否需要,只一味地将他认为好的东西强行塞给我,从前是这样,如今依旧如此。
“裴济,你若真的想对我好,就放我离开。”我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而不是强留我在你身边。”
裴济终于笑了,那笑容里却透着一股疯狂与偏执。他扶着几案,笑得前仰后合,许久都停不下来。而后,他突然掐住我的脸颊,恶狠狠地说道:
“鸢娘,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上染坊了。这辈子你生是我的女人,便是死也只能死在我身边。”
“想离开,想自由?”
“做梦!”
还没等马车停下,我身上的衣裙就被裴济粗暴地扯去大半。他动作蛮横无理,横冲直撞,仿佛一头失控的野兽。一直到进了府,热水烧好了又渐渐凉去。
他似乎在等我向他求饶,可我偏不。我咬着牙,倔强地不肯低头。
这回裴济折腾得格外狠,我又吹了风,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热。所以次日,理所当然地没有进宫。
小舟在一旁看着我,满脸心疼地说道:“姑娘,裴济照顾了你一宿,听你喊了一宿的爹爹。唉,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呐。可人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是啊,她们都在劝我妥协,让我往前看。裴济都想着给我改头换面,让我当侧妃了,我这样一个在他眼中不过是玩物的人,怎么还不知足呢?怎么还在闹呢?怎么还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呢?
“小舟,我要怎么放下呢?”我望着窗外,眼神空洞而迷茫。
“那些丢掉的尊严,还能再捡起来吗?死去了的爹爹,还能再回来吗?”
“都不能啊……”我喃喃自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15
我这病拖了许久都未见好转。
裴济急得嘴角都生了几个燎泡,他甚至把道士都请回了燕王府,说要驱邪做法。他闹得太过出格,所以当被请去宫里时,我一点儿也不意外。
太妃生得十分年轻,看着约摸三十出头的样子。
裴济与她长得极为相像。
她见我时,身着一袭常服,没有劝我,也没有斥责我,只是静静地坐在上首,目光平静地打量着我。
“原来阿济喜欢的姑娘,是这等模样。”太妃缓缓开口,声音不疾不徐。
“走上前来。”
“让哀家仔细瞧瞧。”
我听从她的命令,又往前走了两步。便听得太妃淡淡地开口说道,她说原本裴济和程平安的婚期定在了开春,可去了一趟江都回来后,裴济硬是将婚期往后延了。
前些日子,裴济还找她求旨,想立我为侧妃。
“闹到这份上,该知足了。”太妃目光犀利地看着我,说道。
我跪在太妃面前,心中满是决绝,说道:“王爷待民女虽好,可民女福薄,实在受不住这份恩宠。求太妃做主,还民女自由身。”
太妃笑了笑,那笑容里透着一丝冷意。
“哀家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与儿子离了心。不过,哀家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这是子母蛊,你服了子蛊,母蛊由死囚服下。”
“届时,你便会死在梦里,无声无息。”
我毫不犹豫地咬伤手指,任由那子蛊顺着伤口钻入我的体内。
“谢鸢!”
只差最后一点时,裴济匆匆赶来。他握住我的手,手抖得十分厉害,天真地想将子蛊从我体内挤出来,可他的手上仿佛没有一丝力气。
越挤,那子蛊反而入得更快。
最后,全然没入我的指尖,再也看不见踪影。
我头一回在裴济面前看到他如此颓唐的模样,而后他缓缓放开我,划伤自己的手指,将母蛊引入自己的体内。
太妃再也坐不住了,她从上首走下,狠狠地扇了裴济一巴掌。
“蠢货!从前,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太妃怒目圆睁,气愤地说道。
裴济跪下,朝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儿臣,谢母妃成全。”
16
从宫里回来后,我的身子竟一日日地好了起来。
裴济深觉是那子母蛊起了作用。
在床笫之间,他的脸庞轻轻拱在我的脖颈处,那炙热的呼吸,热乎乎、酥痒痒地落在我耳畔。他压着我的肩膀,背脊轻轻耸动,偏首凑近我的面庞,向我索吻。
这么黑的夜,外头刮着那么冷的风,下着那么大的雨,我们年轻的身体,蓬勃而又合心合意,为什么不能柔软一点,偎依得紧一点呢?
“鸢娘,认命吧。”裴济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往后我们同生共死,再生两个孩子,就这么一直到老。”
这一回,我没有推开他。
而是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说道:“裴济,我们是不是都没一起看过烟花?”
裴济身形微微僵硬,而后渐渐软在了我的怀里。
“嗯。”
“马上十五了,我陪你看烟花。”我温柔地看着他,说道。
我轻轻吻在裴济的唇角。
“好。”
那些过去的芥蒂,仿佛在一夜之间,如冰雪般消融殆尽。裴济每日都会陪我一起用膳,还会带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哄我开心。
他还捡了一只小兔子,说要和我一起把它养大。

我柔声哄着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毛茸茸的小兔子轻轻捧在掌心,眼神里满是温柔与期许,说道:“好呀,等往后这小兔子长大了,再让它生一窝可爱的小兔子。”

时光匆匆,就这么不经意间一晃,便到了正月十五这个团圆喜庆的日子。

裴济一大清早就起了个早,匆匆进宫去陪伴太妃了。而我呢,则亲自挽起袖子,走进厨房,精心烹制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小舟在一旁忙前忙后,给我打着下手。她一边帮忙,一边忍不住感慨道:“姑娘呀,您可算是想明白啦,先前那么倔着,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我听了她的话,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开口回应。其实啊,我心里有着自己的打算,只是不想这么快就表露出来罢了。

裴济回来的时候,身上仿佛披着一层寒霜,想必是在外面吹了不少冷风。我赶紧走上前去,动作轻柔地为他脱去那厚重的披风,又转身拿起一个精致的酒杯,为他倒了一杯温热的酒。

他微微低下头,顺着我的手腕那股轻柔的力道,缓缓将这一杯酒饮下。那酒液顺着他的喉咙滑下,仿佛也带着一丝别样的情愫。

而后,他突然伸手将我抱起,稳稳地坐在他结实的手臂上,紧接着便深情地亲吻起来。那酒液从他的口中又渡回我的口中,他似乎对这个清淡的吻并不满足,竟咬在我的唇间,来回地研磨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感都通过这个吻传递给我。

“鸢娘,这几日我总感觉像是在梦里一样,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裴济紧紧地抱着我,声音低沉而沙哑。

“你莫不是在酒里偷偷下了毒吧?”他突然松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指尖顺着我的脸颊缓缓滑落下来,“不过呀,纵然你有通天的手段,也休想从我身边逃开。”

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假装生气地说道:“王爷先前可是答应了要陪鸢鸢看烟花的,如今烟花还没看呢,难不成是反悔了不成?”

裴济听了,闷笑一声,他拉起我的手,带着我往榻上滚去,动作轻柔得如同一片羽毛,很轻很轻地在我的眉眼与唇边啄着,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眷恋。

直到城楼那边放起了绚烂的烟火,那五彩斑斓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

我们一同站在庭院下,仰着头,静静地看着黑幕里一簇簇焰火盛开,如同绽放的花朵,绚丽夺目,而后又缓缓坠落,消失在黑暗中。那场景,美得让人心醉。

“鸢——”裴济突然回头,想要和我说些什么,可是还没等他开口,意外就发生了。

他忽地脸色一变,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整个人也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身子发软,捂着胸口缓缓地倒了下去。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望向我,那目光深邃得仿佛要流出血泪来,充满了震惊、痛苦与不舍。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心里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咬了咬牙,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不再回头。

我趁着混乱,匆匆出了王府,上了那辆早已停在门外的青顶马车,在这个寂静的夜里,离开了繁华的京都。

17

有两件事,裴济一直都不知道。

其一,那酒里其实并没有毒。

但是,毒却下在了我那娇艳欲滴的唇上。我提前就服下了解药,而裴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中毒后,会陷入昏睡,而且这一睡就是半个月。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禁有些复杂,既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又有一丝淡淡的愧疚。

其二,便是那日裴济进宫,太妃私下里找我演了一场戏。我们精心设计,给裴济种下的,并不是子母蛊。

而是忘情蛊。这种蛊会让他忘记曾经与我之间的一切情感纠葛。等裴济昏睡醒来,他只会觉得从前那三年就像是一场大梦一场空,梦醒之后,他身边会有娇妻美眷相伴。

而我,鸢娘,将彻底从他的记忆中消失。

如此,甚好。我想着,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解脱的微笑。

18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偶然间听到了裴济的消息。

那一年,程平安又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在战场上威风凛凛。可是她都已经二十七岁了,却还没有嫁人,最后无奈之下入宫封了良妃。

有人闲聊时提到了曾经与她有过婚约的燕王裴济。

据说裴济这些年一直在为亡妻守孝,那女子曾经为他挡刀,最后不幸落水而亡。裴济应了她白首之约,此生都不再娶旁人,仿佛要用自己的一生来缅怀那段逝去的感情。

我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十分好笑。

突然,我想起了那年在江都,小舟从京都匆匆赶来见到我时,声泪俱下地和我说起我曾为裴济挡刀坠崖后发生的事儿。

那日,裴济原本想追着我跳下去,可是被人拦住,晚了一步。他心急如焚,只好从燕王府调了三百私兵进山下河找人,三天三夜都不眠不休,那焦急的模样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连程平安都被惊动了。她赶来劝裴济收手,说莫要为了一个女人让人白白看了笑话。可裴济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冰冷得仿佛能将人冻僵,看到程平安心中直发慌。

“平安,你最好和这件事没有关系。”裴济的声音冷冷的,仿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最后还是太妃出面,将裴济唤进了宫。

他进宫第一件事,便是跪在天子面前,苦苦哀求天子下令挖山填江,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执着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禁动容。

若非无意间看到平宁郡主信中写到回江都的路上,于江中救下了一个小娘子,他寻到江都。怕是裴济真能做出来挖山填江这种惊天动地的事儿。

当时,小舟拉着我的手,满眼含泪地说道:“姑娘,可见王爷是真心爱你。”

我与她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想道:“这不是爱。”

在我看来,爱是尊重,是给予对方自由,而不是一味地占有和束缚。

不过,这些都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往后,

山遥水阔,愿吾高飞。我将带着这份自由,去追寻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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