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在小城租了一个带院子的小小房子,推开窗,就能看到远处南山青翠的轮廓。空气里有草木和泥土的清新气息,节奏缓慢,时光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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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长眠
南方的天空,果然澄澈如洗。
我在小城租了一个带院子的小小房子,推开窗,就能看到远处南山青翠的轮廓。空气里有草木和泥土的清新气息,节奏缓慢,时光静好。
仿佛离开了那座充斥着顾沉舟和苏念初影子的城市,连带着纠缠不休的心痛和绝望,也一并被隔绝在了千里之外。
如果,不是身体日复一日的衰败提醒着我。
胸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止痛药的效果越来越差。咳嗽的时候,痰里开始带血丝。镜子里的自己,瘦脱了形,脸色苍白得吓人。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我联系了当地的墓园,在南山向阳的那一面,挑选了一块小小的墓地。周围果然如记忆中一样,长满了细碎的白色雏菊。
然后,我平静地开始安排自己的后事。联系了律师,将我名下所剩无几的存款,一部分用于支付墓地的费用和后续的管理,另一部分,捐给了本地的动物保护机构。奶奶不在了,这世上,我已无牵无挂。
做完这一切,我坐在院子里,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驱散了些许寒意。我拿出那个空木盒,看了很久很久。
玉佛,终究是没能留住。就像顾沉舟,就像我那短暂如烟火般的婚姻和生命。
也好。就让这一切,都随风散了吧。
意识渐渐模糊,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要融入这南方的阳光和微风里。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蔚蓝天空中,一朵悠然飘过的白云,形状,有点像很多年前,顾沉舟第一次对我笑时,弯起的嘴角。
原来,走到尽头,记忆最深处,留下的,竟还是最初那点微不足道的甜。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手中,紧紧攥着那个空了的木盒。
南山的风,温柔地拂过,吹动雏菊轻轻摇曳,万籁俱寂。
第十一章:寻踪
顾沉舟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动用一切力量寻找林晚。
他像个疯子一样,驱车前往他们曾经的家,砸开了那扇他曾在雨夜捶打过的门。里面空荡荡,积了一层薄灰,属于她的所有痕迹,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他找到她曾经的公司,同事只说她已经辞职,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他联系所有他们共同认识的人,得到的回复无一例外:不知道,没联系。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原本以为,那纸离婚协议只是她气头上的举动,她那么爱他,怎么可能真的离开?
可现在,他找不到她了。
苏念初打来电话,声音依旧娇柔:“沉舟,你身体还没好,怎么到处跑?快回来吧,我炖了汤……”
他第一次觉得那声音如此刺耳,不耐烦地打断:“我还有事。”
挂断电话,他靠在方向盘上,大口喘息,胸口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里的空茫和恐惧。
他想起那个雨夜,他在门外声嘶力竭的告白,那些他以为她绝不会听见的真心话。原来,她听见了,然后,用更彻底的消失,回应了他。
“晚晚……你到底在哪里……”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第十二章:玉踪
就在顾沉舟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他接到了苏念初的电话,语气带着一丝委屈和试探:“沉舟,你……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因为那块玉佛?”
顾沉舟心头猛地一跳:“玉佛?什么玉佛?”
“就是……就是之前我从林晚姐姐那里拿来的那块啊……”苏念初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看它放在首饰盒里好久都没人戴,以为她不喜欢了……前两天我不小心掉在地上,摔出了一张很小的、卷着的纸……”
纸?
顾沉舟呼吸一窒,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什么纸?!玉佛现在在哪里?!”
“在……在我这里……那张纸,好像……是医院的诊断书……”
顾沉舟几乎是飙车赶到了苏念初的公寓。
当他从苏念初颤抖的手中接过那块冰冷的玉佛,以及那张从佛像底部隐秘凹槽里摔出来的、被紧紧卷起、已经有些泛黄的纸条时,他的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
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展开那张薄薄的纸。
【市中心医院诊断报告】
姓名:林晚
诊断结果:肺恶性肿瘤(晚期)
建议:立即住院治疗
日期……赫然是在苏念初回国前,一个多月!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她就已经……
顾沉舟眼前一黑,猛地扶住墙壁才稳住身形。心脏像是被一只巨锤狠狠砸中,痛得他蜷缩起来,几乎无法呼吸。
她早就知道了!她独自一人,承受着死亡的宣判!而他呢?他在做什么?他在为了另一个女人,撕碎他们的结婚证,逼她搬去客房,甚至……夺走了她奶奶留给她的、这最后一件或许藏着求救信号的遗物!
“啊——!!!”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充满了绝望和悔恨。
第十三章:墓园
凭借顾家的势力,当顾沉舟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资源去寻找一个明确目标时,效率是惊人的。
几天后,他收到了消息。
“顾总,查到了林小姐的航班记录,她去了南城。我们也查到了她在当地的入住记录,以及……她在南山墓园,购买了一块墓地。”
墓地……
这两个字,像最后的丧钟,在他耳边轰然鸣响。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期盼,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的私人飞机,又是怎么一路疾驰,来到那座远在南方的、安静得过分的小城。
南山墓园。
阳光和煦,微风拂面,漫山遍野的白色雏菊在风中轻轻摇曳,美得像一个宁静的梦。
可这梦,对顾沉舟而言,却是最残忍的噩梦。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他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向那个向阳的坡地。
崭新的墓碑,照片上的女子,笑容温婉,眉眼柔和,正是他魂牵梦萦,悔恨追寻的那个人。
墓碑上,刻着简单的字:
爱女 林晚 之墓
生卒年月,清晰地告诉他,她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在墓碑下方,一个小小的透明防水盒子里,安静地放着一样东西——那块羊脂白玉的弥勒佛玉佛。
她终究,还是把它找回来了吗?还是说,她一直,都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它?
顾沉舟“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墓碑前。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摸那张照片,触摸那块玉佛,却在即将触及时,猛地缩回,仿佛那是什么灼热的烙铁。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滚烫地砸落在冰冷的墓碑前的新土上。
原来,那晚她不开门,不是狠心,不是决绝。
而是因为,门里的她,早已病入膏肓,或许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或许……已经永远地睡去。
而他,却在门外,说着可笑的告白,做着无用的挽留。
他错过了什么?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第十四章:归处
顾沉舟在墓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从烈日当空,到暮色四合,再到晨曦微露。
他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石刻,只有不断流淌的眼泪,证明他还活着。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山风吹得他嘴唇干裂,他都毫无知觉。身体的痛苦,如何能及得上心碎之万一?
他想起她默默捡起结婚证碎片时单薄的背影;想起他拿走玉佛时她绝望而隐忍的眼神;想起在医院,他昏迷中喊着别人的名字时,她该是何等的万念俱灰;想起那个雨夜,他声嘶力竭,而她可能在门内,生命正一点点流逝……
每一帧回忆,都变成了一把淬毒的刀,凌迟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他终于明白,她签下离婚协议时的平静,不是赌气,不是欲擒故纵,而是真正的……放手和告别。
因为她知道,她的时间到了。
而他,这个她曾经深爱过的丈夫,在她生命最后的旅程里,给了她最沉重、最无情的打击。
“晚晚……”他终于发出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一万句对不起,也换不回那个鲜活的生命,换不回她看着他时,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睛。
律师找到了他,带来了林晚留下的遗嘱副本。上面清晰地写着,她名下所有,一部分用于墓地,其余捐赠。干干净净,与他,与顾家,再无半分瓜葛。
她甚至连死,都死得如此决绝,不给他留下任何一点弥补的机会。
顾沉舟看着那份遗嘱,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最后化作了压抑不住的痛哭。
他输了。输掉了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输掉了自己的心。输掉了未来所有的光和希望。
一败涂地。
第十五章:余生
顾沉舟没有把林晚的墓迁回北城。
他知道,她选择这里,就是想要远离一切,获得永远的宁静。他不能再打扰她。
他在墓园附近,买下了一栋小房子。推开门,就能看到南山,看到那片雏菊山坡,看到她的安眠之地。
他遣散了助理和保镖,拒绝了苏念初以及所有家人的联系。他开始学着做饭,打扫,过最普通的生活。尽管他做出来的食物难以下咽,尽管打扫的结果往往是屋子更乱。
每天清晨,他都会带着新鲜采摘的雏菊,走上南山,在她的墓前,坐上一整天。
有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感受着风吹过脸颊,想象着她还在身边。
有时,他会絮絮叨叨地说很多。说他们初遇时的情景,说婚后的点滴,说他的后悔,说他查到的真相——当初那场让他误会她、冷落她的“背叛”,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设计的圈套,而他,愚蠢地信了。
“晚晚,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这句话,他重复了千遍万遍。
可墓碑冰冷,无人回应。
他的身体本就未完全康复,加上长期的心力交瘁和营养不良,迅速垮了下去。咳嗽越来越厉害,有时甚至会咳出血丝。
医生警告他,必须住院治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只是淡漠地摇摇头。
后果?他早已身处这世间最痛苦的后果之中,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活着,对于他来说,不再是享受,而是一种漫长的、自我放逐的惩罚。
他要留在这里,用余下的生命,陪伴这座冰冷的墓碑,偿还他永远无法偿还的债。
第十六章:尾声
几年后的一个秋天。
南山墓园,层林尽染,雏菊依旧星星点点地开着。
一个穿着陈旧但干净大衣的男人,提着一小壶酒,缓步走上山坡。他身形消瘦,背影佝偻,鬓角已经染上了霜白,看上去远比实际年龄苍老。
他走到林晚的墓前,熟练地拔掉几根杂草,用袖子擦去墓碑上的浮尘,然后将酒轻轻洒在墓前。
“晚晚,我来了。”他开口,声音是常年缺乏交流的沙哑,“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肯定……早就忘了吧。”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他在墓旁坐下,倚靠着冰冷的石碑,仿佛倚靠着爱人的肩膀。
“我昨天,梦到你了。你还是那么年轻,好看……你在对我笑,就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眷恋和疲惫。
山风渐起,吹动他花白的头发。
他缓缓闭上眼睛,呼吸变得轻而绵长,嘴角似乎还带着那丝虚幻的笑意。
“晚晚……这次……换我来找你……”
“你别……再赶我走了……”
声音,最终消散在风里。
守墓人发现他时,他已经没有了呼吸。面容安详,如同沉睡,就那样静静地,陪伴在他此生最爱、也最辜负的女人墓前。
手中,紧紧攥着一张早已磨损不堪、又被细心粘贴好的——结婚证碎片照片。
南山的风,年复一年,吹过墓园,吹过雏菊,吹过这两座紧紧相依的墓碑。
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一个关于爱与辜负、追寻与逝去、惩罚与救赎的……
无人再听的故事。
来源:雪月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