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钟意所有准备好的说辞，所有试图唤醒他的念头，在那样的目光下，瞬间冻结，碎成冰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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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那一瞥的寒意
那眼神，空洞，麻木，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
就像在看一件家具，一块石头，或者任何一个无关紧要的死物。
没有惊讶，没有疑惑，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
只有彻底的，冰冷的，无视。
钟意所有准备好的说辞，所有试图唤醒他的念头，在那样的目光下，瞬间冻结，碎成冰渣。
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这比愤怒，比恨意，更让她心惊。
厉屿深只是看了她那么一眼，大概只有两三秒的时间，然后便漠然地转回了头，重新望向那片窗外的光亮，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房间里又恢复了死寂。
可钟意的心跳却失了控，咚咚咚地擂着鼓。
她突然意识到，问题远比她想象的严重。
厉屿深不是简单的悲伤或抑郁。
他是……彻底关闭了自己。
关闭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包括……生存的欲望。
系统冰冷的警告再次在脑中回响：“自毁倾向……世界崩塌……”
如果连外界的刺激都无法引起他丝毫波澜，那她该如何阻止他走向毁灭？
她怔怔地看着他笼罩在光晕中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侧影，第一次对自己的任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和……一丝恐惧。
第九章：夜半的低语
那天之后，钟意更加沉默了。
她依旧尽职地做着护工的工作，喂水，喂流食，处理伤口，记录他的状况。但不再试图和他说话。
她只是在一旁静静地观察。
她发现，厉屿深虽然大部分时间意识不清，但在深夜，偶尔会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焦躁状态。
他会无意识地蜷缩起身体，额头渗出冷汗，嘴唇翕动着，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
钟意起初听不清。
直到这天夜里，她因为担心，靠在离床不远的沙发上浅眠，被他压抑的抽气声惊醒。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借着仪器屏幕微弱的光，看到他眉头紧锁，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
“……意……”
一个极其微弱的字眼，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
钟意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是在叫……她的名字？
那个他以为已经死去的“钟意”？
“……别走……”
又是一声，带着近乎哀求的颤音。
“……冷……”
钟意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她看着他无意识地伸出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握着，似乎想抓住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抓不住，只能无力地垂下，落在那些厚厚的纱布上。
那一刻，所有的心理建设，所有关于奖金、任务的算计，全都土崩瓦解。
只剩下一种尖锐的，无法言说的酸楚，狠狠冲刷着她的心脏。
她终于明白，她那场精心策划的“死亡”，带给这个男人的，不是她以为的“刻骨铭心的痛苦”那么简单。
那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摧毁了他所有的骄傲，信念，以及……生的意志。
她缓缓蹲下身，目光与他苍白痛苦的脸齐平。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覆上了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背。
他的皮肤很凉，带着虚弱的潮湿。
“我不走。”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温柔，“我在这里。”
睡梦中的厉屿深，似乎真的感知到了这点微弱的暖意和声音，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
而钟意维持着那个姿势，在昏暗的夜色里，看着两人交叠的手，久久没有动弹。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清晰地回响：
钟意，你完了。
第十章：回溯的碎片
系统适时地在她脑中发出提示：“检测到目标人物情绪出现微弱波动。建议任务员尝试深度情感共鸣，了解其执念根源，以便进行有效干预。”
紧接着，不等钟意反应，一段段她未曾见过的，属于厉屿深视角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到他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对着手机屏幕上她的照片（任务系统提供的伪造照片），一遍遍地摩挲，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与落寞。
她看到他在得知她“喜欢”某款绝版唱片时，动用所有关系，不惜重金，只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她看到他在每个她“睡着”的深夜，悄悄走进房间，为她掖好被角，然后在床边一站就是很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看到在她“死后”，他像疯了一样调查“真相”，把所有可能牵连的人逼到绝境，却又在她“墓”前，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最后，是一个反复出现的梦境。
梦里，是她“死”前那一刻，躺在血泊中（道具血浆），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根据剧本，是：“厉屿深……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而梦里的他，一次次地冲过去，想要抱住她，却每次都只能扑个空，眼睁睁看着她在他怀里“消散”……
“是我……是我逼死了她……”
“如果我能早点放手……”
“如果我能对她好一点……”
破碎的自语，伴随着绝望的哽咽，在记忆碎片中反复回荡。
钟意猛地睁开眼睛，从那些汹涌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所以为的“任务”，她所以为的“表演”，在厉屿深那里，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倾注了他所有感情的经历。
她利用了他的真心，践踏了他的骄傲，然后毫不留情地“死”在他面前。
把他一个人，留在了无边无际的悔恨与绝望里。
钟意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厉屿深手背冰凉的触感。
一股巨大的，迟来的愧疚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
第十一章：笨拙的尝试
知道了“病因”所在，钟意开始尝试一些笨拙的“治疗”。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沉默的护工。
她开始在他清醒的时候，故意弄出一些轻微的响动，比如不小心碰到椅子，或者轻声哼唱一些不成调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歌。
她会在天气好的时候，不顾福伯担忧的眼神，强行将窗帘拉开一小半，让阳光洒进来，然后自顾自地说：“今天太阳真好，厉先生，您感觉不到吗？”
她甚至找来了一些柔软的，无害的东西，比如一个毛绒绒的抱枕，或者一杯带着清甜香气的蜂蜜水，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当然，大部分时间，厉屿深依旧是毫无反应的。
但偶尔，当阳光过于刺眼时，他的睫毛会轻微颤动一下。
当她不厌其烦地重复哼唱某段旋律时，他搭在床边的手指，会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
这些细微的变化，像投入死水中的微小石子，几乎激不起涟漪，却被一直紧紧盯着他的钟意，精准地捕捉到了。
她的心，会因为这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反应，而悄悄提起，又轻轻落下。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心底滋生。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
是任务有望完成的庆幸？还是……别的？
这天，她端着一碗精心熬煮的，香气四溢的鸡丝粥，走到床边。
“厉先生，吃点东西吧。”她像往常一样，舀起一勺，吹温，递到他唇边。
意料之中的，他没有张嘴。
钟意看着他那张瘦削的脸，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执拗。
她保持着递勺子的动作，一动不动，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你不吃，我就一直举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勺子里的粥渐渐凉透。
厉屿深依旧毫无动静，垂着眼眸，像是入定的老僧。
钟意的手臂开始发酸，但她咬咬牙，依旧坚持着。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厉屿深那浓密如鸦羽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在钟意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看到……他那一直紧闭的，干裂的唇，微微张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第十二章：冰封的微光
钟意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已经凉透的粥勺，轻轻递进他那微张的唇缝里。
他的喉结极其缓慢地滚动了一下。
咽下去了。
虽然过程僵硬得像是在完成一个极其艰难的任务。
但，他确实……吃了！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惊喜、酸涩和难以言喻的成就感的情绪，猛地冲上钟意的头顶，让她眼眶瞬间就热了。
她强压下鼻尖的酸意，立刻又舀了一勺，再次吹温，递过去。
这一次，厉屿深依旧沉默着，但嘴唇张开的幅度，似乎比刚才快了一点点。
一勺，两勺，三勺……
小半碗粥，就这样被他缓慢而机械地吃了下去。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看钟意一眼，仿佛进食只是一个与意志无关的本能动作。
但这对钟意来说，已经是黑暗里透进来的第一丝微光！
她激动得手都有些抖，强忍着才没让勺子掉下来。
喂完最后一口，她看着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和……一丝哽咽：“很好……这样很好……”
她起身想去再盛一碗热的，转身的瞬间，似乎瞥见……他那双一直空洞望着前方的眼眸，极快地，在她背影上掠过一瞬。
等她猛地回头去看时，他却已经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她的错觉。
可钟意的心，却因为这一个不确定的“错觉”，而怦怦狂跳起来。
有反应了。
他终于……有反应了！
不是因为系统的强制，不是因为奖金的诱惑。
而是因为，她看着他咽下那口粥时，心里涌起的那份真实的，无法作伪的欣喜。
第十三章：失控的质问
自那碗粥之后，厉屿深的情况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好转。
他依旧不说话，不与人交流，但偶尔会配合地吃一点东西，对钟意的一些举动，也不再是彻头彻尾的无视。
福伯和林助理都惊喜不已，对钟意这个“护工”更是感激有加。
只有钟意自己知道，她心里的那根弦，越绷越紧了。
她开始害怕。
害怕看到他那双偶尔会因为阳光而微微眯起的眼睛。
害怕感受到他指尖那微弱的，对温暖抱枕的留恋。
害怕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心。
她不断地提醒自己：钟意，你是NPC，你是来做任务的！你的目的是奖金！等他情况稳定，世界不再崩塌，你就得离开！这里的一切，包括他，都和你没关系！
可每当夜深人静，她看着睡梦中依旧会无意识蹙眉的他，那些提醒就变得苍白无力。
这天，她正在给他手腕上的旧伤换药。
那些狰狞的疤痕暴露在空气中，像一张张嘲笑的嘴。
钟意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着药膏，一点一点涂抹。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就在这时，她头顶传来一个极其沙哑、干涩，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的声音。
“……为什么？”
钟意的手猛地一抖，棉签差点掉下去。
她愕然抬头，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厉屿深……在看着她。
不是之前那种空洞的漠然，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压抑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复杂情绪。
他醒了？而且，开口说话了？
钟意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什……什么为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厉屿深的视线，牢牢锁在她脸上，那双曾经锐利如今却只剩下疲惫和痛楚的眼睛，像是要透过她现在的伪装，看到灵魂深处去。
他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一字一句，问得缓慢而清晰：
“为什么……要对我好？”
“……”
“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
钟意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设想过无数次任务成功的场景，却独独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被他用这样的问题，逼到墙角。
在他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注视下，所有准备好的谎言都卡在了喉咙里。
看着她骤然煞白的脸色和慌乱的眼神，厉屿深眼底那点微弱的希冀，像风中残烛，迅速熄灭，重新被一片死寂的灰暗所覆盖。
他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力道之大，差点把钟意带倒。
他转过头，不再看她，只留下一个冰冷决绝的侧影。
和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钟意心脏的话：
“不需要……你们的怜悯。”
“滚。”
第十四章：决堤的泪
那个“滚”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钟意的心上。
她看着厉屿深重新封闭起来的，比之前更加冰冷的背影，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想说不是怜悯，想告诉他自己是谁……
可她能说什么？
说她是那个把他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说这一切都是一场戏？说她现在回来只是为了奖金？
哪一个真相，不是在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她什么都不能说。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眶又酸又胀，视线迅速模糊。
她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房间，冲进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瓷砖滑坐在地上。
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决堤。
不是委屈，不是害怕任务失败。
而是……心疼。
铺天盖地的心疼。
为他那句“不需要怜悯”。
为他即使到了这般境地，依旧残存的那点可悲的骄傲。
为她自己，那场冰冷算计的“表演”，对他造成的，无法挽回的伤害。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在看到他手腕上伤痕的那一刻，或许是在听到他夜半低语的那一刻，或许更早……她对这个任务目标，动了真心。
真实的，不掺杂任何任务色彩的……心疼与在意。
“呜呜……”压抑的哭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她蜷缩起来，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无助地颤抖。
完了。
钟意。
你彻底完了。
你不仅没能完成任务，还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第十五章：系统的警告
“编号7348，情绪波动异常，已严重影响任务执行效率。”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在钟意脑中响起，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检测到目标人物情绪因你的失控行为再次出现剧烈波动，世界稳定度下降5个百分点。请立刻稳定自身情绪，采取有效措施挽回。”
钟意猛地抬起头，泪痕还挂在脸上，眼神却是一片混乱的茫然。
挽回？怎么挽回？
告诉他真相？那等于直接杀了他。
继续用谎言欺骗？她发现自己……做不到了。
“我……我做不到……”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带着哭腔，“系统，我申请更换任务员！我不行了……”
“申请驳回。”系统拒绝得干脆利落，“任务绑定无法解除。警告：若因任务员个人情感原因导致任务最终失败，小世界崩塌，不仅收回全部奖金，还将启动最高级别惩罚程序。”
最高级别惩罚程序……
钟意打了个寒颤。那意味着她可能永远被困在某个黑暗的惩罚空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奖金，惩罚，世界的存亡……所有的压力像一座大山，狠狠压在她身上。
她靠着冰冷的瓷砖，仰起头，闭上眼，任由绝望一点点蔓延。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只是想赚点钱而已。
为什么要把自己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
一边是良心的谴责和已然失控的感情，一边是残酷的现实和可怕的后果。
她该怎么办？
第十六章：孤注一掷的坦诚
钟意在洗手间里待了很久，直到双腿麻木，眼泪流干。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睛红肿，脸色苍白，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护工“小意”的伪装，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她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她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无论是为了那个濒临崩溃的世界，为了她那岌岌可危的奖金和未来，还是为了……房间里那个让她心疼又无措的男人。
她都必须走下去。
深吸一口气，钟意推开门，走了出去。
脚步，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却也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她重新回到那个充斥着药味和绝望气息的房间。
厉屿深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背对着她，像是已经化成了雕塑。
钟意走到床边，没有像往常一样试图去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厉屿深。”
她没有叫他“厉先生”。
床上的人，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我知道你不想听，也知道你可能不会信。”钟意看着他那瘦削的背脊，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但我还是要说。”
“我对你好，不是怜悯。”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蓄勇气。
“是因为……我看到你这样，这里……”她抬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左胸口，“会疼。”
“很疼，很疼。”
这句话，没有任何技巧，没有任何伪装，是她此刻最真实，也最脆弱的感受。
厉屿深的背影，似乎绷紧了一些。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钟意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否听进去了。
她只是遵循着自己的本能，继续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和……‘她’的关系。”
“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站在这里，看着你，所有的担心，所有的着急，所有的……心疼，都是真的。”
“只对你……厉屿深。”
说完这最后一句，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不再停留，转身，轻轻地离开了房间。
在她关上房门的瞬间，床上那具如同凝固了的身体，终于……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
厉屿深转过了身。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望向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里面翻涌着震惊、困惑、挣扎，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微弱的光。
第十七章：沉默的守望
那天之后，钟意没有再刻意地去“治疗”厉屿深。
她依旧做着护工分内的事，但不再喋喋不休，不再笨拙地尝试各种方法引起他的注意。
她只是沉默地陪伴。
在他需要换药时，动作轻柔地处理。
在他该进食时，端上温度适中的食物，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不再强迫，只是等待。
在他望着窗外发呆时，她会拿起一本无关紧要的书，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地看。
偶尔，她会感受到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带着探究和复杂情绪的视线。
当她抬起头时，那道视线又会迅速移开。
厉屿深依旧不说话。
但他不再完全背对着她。
他吃东西的时候，配合度更高了一些。
他手腕上的伤口，在精心护理下，开始慢慢愈合，结痂，脱落，留下粉色的新肉。
他甚至在某个午后，钟意看书看得快要睡着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手指，指向了她手边那杯已经凉透的水。
钟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给他换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他接过了。
虽然依旧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谢谢。
但钟意拿着空杯子转身时，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冰封的河流，似乎正在无人察觉的深处，悄然解冻。
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在两人之间慢慢建立。
那是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一种在绝望废墟上，悄然萌生的，名为“希望”的嫩芽。
第十八章：他的名字
又过了大半个月。
厉屿深的身体状况明显好转，虽然依旧清瘦，但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血色，眼神也不再是彻底的死寂，偶尔会流露出思考的神色。
医生来复查时，也表示恢复情况超出预期。
福伯和林助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看着钟意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救世主。
只有钟意自己知道，她心里的倒计时，越来越近了。
系统的提示时不时在脑中响起：“世界稳定度持续回升，已达安全阈值。请任务员做好任务完成准备，随时准备脱离。”
脱离……
这两个字，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
她开始变得贪恋起来。
贪恋每天清晨看到他睁开眼时，那片刻的清明。
贪恋他偶尔因为她某个笨拙的举动，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贪恋这片刻的，虚假的宁静与陪伴。
她甚至开始害怕听到系统的提示音。
这天夜里，钟意照例守在外间的沙发上。
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厉屿深醒了。
她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想看看他是不是需要喝水。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温柔地洒落在床上。
厉屿深果然醒了，他靠在床头，没有开灯，月光勾勒出他侧脸清晰的轮廓。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
四目相对。
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闪躲。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眸色在月光下，深沉得像一片海。
钟意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走到床边，轻声问：“要喝水吗？”
厉屿深摇了摇头。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那种熟悉的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却不让人感到窒息，反而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情。
过了许久许久。
久到钟意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一个低沉的，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
他说：
“钟意。”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钟意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他……叫她什么？
钟意？
他认出她了？！
怎么可能？！
第十九章：真实的答案
钟意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冰凉。
他知道了？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会怎么做？愤怒？憎恨？把她赶走？还是……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张了张嘴，想否认，想辩解，却发现自己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在厉屿深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并没有来临。
厉屿深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在月光下骤然失血的脸色，看着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慌和恐惧。
他的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
有痛楚，有挣扎，有恍然，有释然……最终，都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带着无尽疲惫的了然。
他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那像是一个试图微笑的动作，却比哭更让人心疼。
“果然……是你。”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我早该想到的……”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深深的阴影，“那样像她……却又不是她……”
钟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蜷缩了一下手指。
“对不起……”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三个苍白无力的字眼。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厉屿深抬起头，重新看向她，目光深邃：“所以……回来，又是你的……新任务？”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钟意的心。
她猛地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不是！”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急于证明什么的急切，“这一次不是任务！”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任由泪水滑落，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而坚定：
“厉屿深，你听清楚。”
“我回来，最开始，是因为系统用奖金威胁我。”
“但现在，我站在这里，看着你的眼睛，告诉你——”
“我留下，是因为你。”
“只是因为……你。”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两人之间。
映照着她布满泪痕却异常坚定的脸。
也映照着他眼中，那剧烈翻涌的，如同海啸般袭来的震惊与……不敢置信的微光。
第二十章：世界尽头与眼前人
厉屿深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专注到近乎贪婪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钟意屏住呼吸，等待着。像是在等待一场最终的审判，又像是在等待一个……渺茫的奇迹。
不知过了多久。
厉屿深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慢慢地，慢慢地，伸向她的脸颊。
在即将触碰到她脸上泪痕的前一刻，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确认这是否又是他无数个梦境中的一个幻影。
最终，那微凉的指尖，还是轻轻地，落在了她湿润的皮肤上。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别哭。”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久违的，笨拙的温柔。
就这简单的两个字，让钟意一直强撑着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
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
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和恐慌。
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心痛、愧疚、释然和……巨大喜悦的洪流。
他没有推开她。
他没有恨她。
他甚至……在为她擦眼泪。
厉屿深看着她哭得不能自已的样子，那双沉寂了太久的眼眸里，终于一点点地，重新汇聚起名为“生机”的光亮。
他的手指，轻轻揩去她不断滚落的泪珠，动作生涩却无比珍重。
“上一次……”他低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你走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
告诉你。
告诉你，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告诉你，那些他藏在冰冷外表下的，滚烫的心意。
钟意用力摇着头，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她语无伦次，只能重复着道歉。
厉屿深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钟意，也让暗中监测的系统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微微倾身，伸出双臂，用一种不会弄疼她，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姿势，将她……轻轻地，拥入了怀中。
怀抱，带着药味的清苦，和他身上独有的，冷冽的气息。
并不温暖，甚至有些单薄。
却无比真实。
真实得让钟意浑身一颤，哭声戛然而止。
她僵硬地被他抱着，大脑一片空白。
只能听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
一下，又一下。
敲打在她的耳膜上，也敲打在她那颗惶惑不安的心上。
“这一次……”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换我来抓住你。”
“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了。”
窗外的月光，似乎变得更加皎洁。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钟意脑中响起，语气似乎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警告解除。世界稳定度持续上升，已达优秀水平。任务‘拯救厉屿深’超额完成。奖金已发放，额外奖励积分结算中……”
后面的话，钟意已经听不清了。
她靠在厉屿深的怀里，感受着他真实的体温和心跳，听着他笨拙却坚定的承诺。
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缓缓地，落回了实处。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
小世界会不会崩塌，奖金有多少，似乎……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
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了他。
感受着他瞬间僵直，又缓缓放松的身体。
重要的是，这个曾经因为她而支离破碎的男人，此刻正真实地拥抱着她。
而他们之间，似乎……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
至于系统，奖金，NPC的身份……
那些麻烦事，就留到明天再去想吧。
（全文完）第八章：那一瞥的寒意
只有彻底的，冰冷的，无视。
这比愤怒，比恨意，更让她心惊。
房间里又恢复了死寂。
可钟意的心跳却失了控，咚咚咚地擂着鼓。
她突然意识到，问题远比她想象的严重。
厉屿深不是简单的悲伤或抑郁。
他是……彻底关闭了自己。
第九章：夜半的低语
那天之后，钟意更加沉默了。
她只是在一旁静静地观察。
钟意起初听不清。
“……意……”
一个极其微弱的字眼，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
他是在叫……她的名字？
那个他以为已经死去的“钟意”？
“……别走……”
又是一声，带着近乎哀求的颤音。
“……冷……”
钟意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那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她缓缓蹲下身，目光与他苍白痛苦的脸齐平。
他的皮肤很凉，带着虚弱的潮湿。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清晰地回响：
钟意，你完了。
第十章：回溯的碎片
最后，是一个反复出现的梦境。
“是我……是我逼死了她……”
“如果我能早点放手……”
“如果我能对她好一点……”
原来……是这样。
钟意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厉屿深手背冰凉的触感。
第十一章：笨拙的尝试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沉默的护工。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心底滋生。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
是任务有望完成的庆幸？还是……别的？
意料之中的，他没有张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勺子里的粥渐渐凉透。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第十二章：冰封的微光
钟意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的喉结极其缓慢地滚动了一下。
咽下去了。
但，他确实……吃了！
一勺，两勺，三勺……
有反应了。
他终于……有反应了！
不是因为系统的强制，不是因为奖金的诱惑。
第十三章：失控的质问
她开始害怕。
害怕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心。
这天，她正在给他手腕上的旧伤换药。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为什么？”
钟意的手猛地一抖，棉签差点掉下去。
她愕然抬头，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厉屿深……在看着她。
他醒了？而且，开口说话了？
钟意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为什么……要对我好？”
“……”
“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
钟意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需要……你们的怜悯。”
“滚。”
第十四章：决堤的泪
可她能说什么？
她什么都不能说。
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决堤。
不是委屈，不是害怕任务失败。
而是……心疼。
铺天盖地的心疼。
为他那句“不需要怜悯”。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
完了。
钟意。
你彻底完了。
第十五章：系统的警告
挽回？怎么挽回？
告诉他真相？那等于直接杀了他。
继续用谎言欺骗？她发现自己……做不到了。
最高级别惩罚程序……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只是想赚点钱而已。
为什么要把自己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
她该怎么办？
第十六章：孤注一掷的坦诚
护工“小意”的伪装，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都必须走下去。
深吸一口气，钟意推开门，走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厉屿深。”
她没有叫他“厉先生”。
床上的人，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我对你好，不是怜悯。”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蓄勇气。
“很疼，很疼。”
厉屿深的背影，似乎绷紧了一些。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只对你……厉屿深。”
说完这最后一句，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不再停留，转身，轻轻地离开了房间。
厉屿深转过了身。
第十七章：沉默的守望
她只是沉默地陪伴。
在他需要换药时，动作轻柔地处理。
当她抬起头时，那道视线又会迅速移开。
厉屿深依旧不说话。
但他不再完全背对着她。
他吃东西的时候，配合度更高了一些。
他接过了。
虽然依旧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谢谢。
第十八章：他的名字
又过了大半个月。
医生来复查时，也表示恢复情况超出预期。
脱离……
这两个字，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
她开始变得贪恋起来。
贪恋这片刻的，虚假的宁静与陪伴。
她甚至开始害怕听到系统的提示音。
这天夜里，钟意照例守在外间的沙发上。
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厉屿深醒了。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温柔地洒落在床上。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
四目相对。
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闪躲。
钟意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走到床边，轻声问：“要喝水吗？”
厉屿深摇了摇头。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那种熟悉的沉默。
过了许久许久。
久到钟意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他说：
“钟意。”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叫她什么？
钟意？
他认出她了？！
怎么可能？！
第十九章：真实的答案
钟意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冰凉。
他知道了？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并没有来临。
他的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
“果然……是你。”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她猛地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厉屿深，你听清楚。”
“我留下，是因为你。”
“只是因为……你。”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两人之间。
映照着她布满泪痕却异常坚定的脸。
第二十章：世界尽头与眼前人
厉屿深没有说话。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
厉屿深终于动了。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别哭。”
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
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和恐慌。
他没有推开她。
他没有恨她。
他甚至……在为她擦眼泪。
告诉你。
告诉你，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她语无伦次，只能重复着道歉。
厉屿深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并不温暖，甚至有些单薄。
却无比真实。
真实得让钟意浑身一颤，哭声戛然而止。
她僵硬地被他抱着，大脑一片空白。
一下，又一下。
“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了。”
窗外的月光，似乎变得更加皎洁。
后面的话，钟意已经听不清了。
重要的是……
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了他。
感受着他瞬间僵直，又缓缓放松的身体。
至于系统，奖金，NPC的身份……
那些麻烦事，就留到明天再去想吧。
来源：笑料百宝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