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殷玄坐在书案后,面前摊着一本兵书,指尖却无意识地点着檀木桌面,发出极轻的嗒、嗒声。他穿着玄色常服,领口微敞,眉骨到鼻梁的线条利落得近乎苛刻,眼睫低垂着,遮住了眸底惯有的沉郁与审视。只是那偶尔掠过窗外的目光,泄露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游离。
上篇
系统派我治愈那个阴郁狠戾的反派。
六年来我陪他从阶下囚到权倾朝野,他却为救新来的攻略者让我挡箭而死。
再睁眼,我穿成他即将娶进门的恶毒女配。
新婚夜我撕掉温情剧本,将毒酒推到他面前:
“殿下,要么喝下这杯鸩酒,要么看我弄死你心上人。”
他盯着我胸口旧伤突然颤抖:“你究竟是谁?”
我笑靥如花地抚过他心口:
“来取你六年都学不会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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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夜风带着未散尽的暑气,从大敞的雕花木窗灌进来,吹得烛火一阵乱跳。
殷玄坐在书案后,面前摊着一本兵书,指尖却无意识地点着檀木桌面,发出极轻的嗒、嗒声。他穿着玄色常服,领口微敞,眉骨到鼻梁的线条利落得近乎苛刻,眼睫低垂着,遮住了眸底惯有的沉郁与审视。只是那偶尔掠过窗外的目光,泄露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游离。
他在等。
戌时三刻,宫门早已下钥,但那个人总有办法进来。带着一身夜露的微凉,或许还有街角新出炉的桂花糕的甜香气,总能精准地驱散这殿内过于沉重的死寂。
六年了。
从他还是冷宫里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有的“孽种”,到如今权倾朝野、连龙椅上的皇帝都要看他几分脸色的摄政王,只有那个女人,始终在身边。
系统当初冷冰冰的指令犹在耳边——“目标:殷玄。状态:极度危险,黑化值99%。任务:治愈,获取100%好感度,阻止其灭世倾向。”
治愈?殷玄唇角扯起一个极淡的、嘲讽的弧度。他这种人,从泥沼里爬出来,浑身沾满污秽和血腥,早烂透了。谈何治愈。
可她来了。像一道蛮不讲理的光,硬生生凿进他暗无天日的生活。送来的吃食永远温热,包扎伤口的手指永远轻柔,在他被梦魇困住时,会哼着不成调的、他从未听过的古怪歌谣,一遍遍拍着他的背,直到他冷汗涔涔地醒来,对上她熬得通红的眼。
黑化值一点点往下降,虽然缓慢,但确实在降。好感度……他从未主动查看过那玩意儿,想来也该是差不多的。他甚至开始觉得,或许就这样下去,也不错。这冰冷的权位,因她一人的存在,似乎也沾染上了些许人间的暖意。
嗒。嗒。
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停了。
殿外隐约传来喧哗,不是往常她来时侍卫们心照不宣的静默退让,而是刀剑出鞘的锐响,夹杂着几声急促的呼喝。
“有刺客!”
“保护王爷!”
殷玄眉峰骤然蹙紧,猛地起身,玄色衣袍带起一阵风,将烛火扑得明灭不定。他身形极快,几步已掠至殿门。
庭院里火把骤然亮起,将黑夜撕开一道口子。七八个黑衣蒙面的身影正与王府侍卫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杀气凛然。而在战圈边缘,两个女子身影格外刺眼。
一个是苏晚晚,穿着白日里那身鹅黄色的衣裙,此刻鬓发散乱,脸色苍白,正被一个黑衣人拽着手臂,雪亮的刀锋横在她颈前,已然压出一道血线。她咬着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有哭出声,那副柔弱又倔强的模样,足以激起任何男人的保护欲。
另一个……
是沈未央。
她就站在离苏晚晚不远的地方,似乎是想上前帮忙,却被另一个黑衣人拦住了去路。她穿着最普通的青色布裙,发髻简单,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火光跳跃,映着她侧脸平静得近乎诡异的线条。
殷玄的目光在苏晚晚颈间的血痕上停留一瞬,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这感觉陌生又突兀。苏晚晚是半月前才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据说是江南某位致仕官员的孤女,家道中落来京投亲不成,流落街头时被他所救。她大胆,鲜活,嘴里常冒出些“人人平等”、“科学真理”之类惊世骇俗又新鲜有趣的词句,眼神清澈又无畏,像一簇突然闯入他灰暗世界的火焰。
他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有些纵容她的“不识礼数”。黑化值似乎因为她,降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
此刻,看到她遇险,那股莫名的焦躁瞬间攫住了他。
“王爷!”苏晚晚看到他,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声音带着颤,“救我……”
挟持她的黑衣人厉喝:“殷玄!放我们走!否则杀了她!”
殷玄眼神阴鸷,扫过战局。侍卫们虽然精锐,但刺客显然也是死士,一时僵持不下。他的视线再次落回苏晚晚身上,那抹刺目的红让他做出了决定。
他抬步,毫不犹豫地朝着苏晚晚的方向走去。步伐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经过沈未央身边时,他甚至没有侧头看她一眼。衣袖带起的风,拂动了沈未央额前的一缕碎发。
也就在他越过她身侧,将背后空门完全暴露的那一刹那。
异变陡生!
那名原本拦着沈未央的黑衣人,眼中凶光一闪,一直隐在袖中的手猛地扬起!不是攻向殷玄,而是直取背对着他的、毫无防备的沈未央!
那是一支小巧却闪着幽蓝寒光的弩箭,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直射沈未央后心!
“小心!”
不知是谁惊呼出声。
殷玄猛地回头。
看到的,就是沈未央下意识转身,似乎想看清来自身后的危险,然后,那支淬毒的弩箭,毫无阻碍地,噗嗤一声,整个没入了她的左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他看到沈未央的身体剧烈地一震,脚步踉跄着向前扑跌。她抬起眼,看向他。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或者偶尔带着狡黠算计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是骤然碎裂的琉璃。没有震惊,没有痛苦,甚至没有不解。
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一股暗红的血沫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染红了她苍白的唇瓣,也染红了了她素色的衣襟。
然后,她像一片失去了所有依托的羽毛,软软地倒了下去。
“未央!”
殷玄的心脏像是被那支弩箭同时射穿,传来一阵尖锐到极致的绞痛。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冲过去,手臂却被人死死抱住。
是苏晚晚。她不知何时挣脱了挟持,扑进了他怀里,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声音破碎不堪:“王爷……我好怕……我好怕啊……”
她的颤抖,她的恐惧,如此真实而脆弱地传递过来。
殷玄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几步之外,那个倒在冰冷青石板上的身影。血,正从她身下汩汩涌出,迅速蔓延开一小滩刺目的红。
侍卫们已经解决了剩余的刺客,有人快步上前探了探沈未央的鼻息,随即脸色一白,跪地颤声道:“王爷……沈、沈姑娘……断气了。”
断气了。
简单的三个字,像惊雷炸响在殷玄耳边。
怀里的苏晚晚哭得几乎晕厥,软软地依附着他,寻求着庇护。
而他,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此刻却像一尊被钉在原地的石像,动弹不得。那股陌生的、剧烈的痛楚还在胸腔里肆虐,伴随着一种更深沉的、他无法理解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看着她孤零零躺在那里,血污狼藉,无人敢近前。
这偌大的王府,这煊赫的权柄,这六年看似坚不可摧的相伴……
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只剩下心口处,一个巨大的、呼啸着穿堂风的空洞。
和她最后看他那一眼,那片空无一物的、冰冷的荒原。
殷玄站在那里,仿佛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千年。
怀中的苏晚晚仍在啜泣,温热的眼泪透过衣料灼烫着他的皮肤,可他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四肢百骸都僵住了。侍卫们垂首肃立,大气不敢出,庭院里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苏晚晚压抑的呜咽。
“王、王爷……”苏晚晚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怯生生地唤他。
这一声像是打破了某种凝滞。殷玄猛地推开她,力道之大让苏晚晚踉跄着差点摔倒,惊愕地看着他。他却看也没看她,大步冲向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
他蹲下身,手指有些颤抖地探向沈未央的颈侧。冰凉,没有任何搏动。他又去试她的鼻息,同样是一片死寂。那支短弩还深深嵌在她的左胸,伤口周围的布料被血浸透,颜色暗沉。
真的……死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六年来,这个女人如同他的影子,他的铠甲,无论他身处何种险境,遭遇何等背叛,她总在那里。他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她无声的守护和偶尔越界的关怀,甚至习惯了她身上那点他始终看不透的古怪。
他以为她会一直在。
可现在,她就躺在这里,身体正在迅速失去温度,再也不会对他笑,不会在他批阅奏折到深夜时默默端来一碗温热的羹汤,不会在他被噩梦惊醒时,用那双温暖的手抚平他的眉心了。
“查!”殷玄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暴戾,“给本王查!这些刺客的来历,背后主使!查不出来,你们全都给她陪葬!”
侍卫首领浑身一颤,连忙领命:“是!王爷!”
殷玄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沈未央苍白的脸,指尖却在半空停住。那上面还沾着方才推搡苏晚晚时,不经意蹭到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温热湿意。他看着沈未央紧闭的双眼,那空洞死寂的眼神再次浮现在脑海,心脏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
他最终收回了手,缓缓站起身,玄色的衣袍下摆沾染了地上的血迹,像绽开了一朵不祥的花。
“厚葬。”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冷得像冰,“以王妃之礼。”
此言一出,满庭皆惊。连哭泣的苏晚晚都止住了声音,难以置信地看向殷玄。沈未央身份不明,不过是王爷身边一个特殊的侍女,何以能用王妃之礼?
但无人敢质疑。
殷玄不再看地上的人,转身,一步步走回那间依然亮着烛火的书房。他的背影挺直,却无端透出一股沉重的疲惫和……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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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央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
没有疼痛,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思维。只有系统冰冷机械的提示音在无尽的黑暗中回荡:
【警告!警告!攻略目标殷玄好感度未达100%,任务失败!】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消失……根据协议第7条第3款……启动惩罚机制……】
【惩罚载入:角色“沈未央”数据清除。新身份载入:永宁侯府嫡长女,林微。】
【新任务:以“林微”身份,扮演恶毒女配,干扰新任攻略者苏晚晚任务进程,直至其失败或宿主灵魂能量耗尽彻底消亡。】
【身份记忆传输中……】
庞大的、属于“林微”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强行灌入她的意识。永宁侯府的娇纵嫡女,痴恋摄政王殷玄,因其救下苏晚晚并多有回护而心生嫉恨,手段狠毒……原来,她不仅要换个身份活过来,还要扮演一个她自己曾经最厌恶、最需要提防的角色——阻碍攻略者成功的绊脚石,所谓的“恶毒女配”。
呵。
意识重新凝聚的瞬间,剧烈的疼痛也从左胸旧伤处蔓延开来,虽然这具身体完好无损,但灵魂被箭矢贯穿的痛楚仿佛烙印,清晰无比。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绣着繁复牡丹的锦帐顶,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熏香,身下是柔软昂贵的丝绸被褥。这里是永宁侯府,她是林微。
“小姐,您醒了?”一个穿着绿色比甲的小丫鬟惊喜地凑过来,“您都昏睡大半天了,可吓死奴婢了!都是那个不知好歹的苏晚晚,竟敢冲撞您,害您跌下台阶……”
林微,不,现在是沈未央(但她必须记住自己是林微)缓缓坐起身,胸口那幻痛让她呼吸微微一窒。她看着铜镜中那张陌生的、明媚张扬却带着几分刻薄相的脸,伸手轻轻抚摸着光滑的脖颈,那里没有任何伤口。
可心口的那个洞,还在呼呼地漏着风。
殷玄……
为了苏晚晚,他眼睁睁看着她死。
六年的陪伴,六年的殚精竭虑,抵不过一个新来者几滴眼泪,几句“众生平等”的空话。
好,很好。
系统的惩罚?恶毒女配的剧本?
她接了。
不仅要接,她还要把这剧本,演得轰轰烈烈,演得让他殷玄,永世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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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为一名“侍女”以王妃之礼治丧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与此同时,永宁侯府那位嚣张跋扈的嫡小姐林微,在“意外”跌下台阶昏迷醒来后,仿佛变了个人。
她不再整日吵闹着要去找摄政王,反而变得异常安静,只是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时常掠过让人心惊的冷光。
她向永宁侯,也就是她这具身体的父亲,提出了一个要求——她要嫁给殷玄。
永宁侯起初只觉得女儿异想天开,且不说殷玄刚死了身边重要的女人(虽然对外只称是忠仆),心情莫测,单是自家女儿这名声和性子,摄政王怎么可能看得上?
然而,林微只是冷静地看着他,分析利弊:“父亲,陛下年迈,太子庸懦,如今朝堂是摄政王一手遮天。我们永宁侯府看似尊荣,实则早已是空中楼阁。唯有攀上摄政王这棵大树,方能保家族无恙。女儿心意已决,若不能嫁入王府,宁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她眼神里的决绝和某种洞察世事的冰冷,让永宁侯感到陌生,却又无法反驳。最终,在林微的“运作”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机缘”下,一纸赐婚圣旨,落在了永宁侯府。
摄政王殷玄,要娶永宁侯嫡女林微为侧妃。
消息传出,世人皆道永宁侯府走了大运,也暗嘲林微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逼婚。只有苏晚晚,在王府里气得摔碎了一套上好的官窑茶具。她好不容易借着“救命之恩”和与众不同的思想拉近了和殷玄的距离,好感度稳步上升,怎么能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大婚之日,摄政王府张灯结彩,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冷清。殷玄全程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无聊的公务。宾客们噤若寒蝉,谁都知道这位新娘子的名声,以及她是如何“强嫁”进来的。
新房内,红烛高燃。
林微穿着大红的嫁衣,端坐在床沿。盖头下,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新嫁娘的羞涩与期待,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丝酒气,在她面前停下。
殷玄没有立刻掀开盖头。他只是站在那里,隔着红色的绸布,目光似乎落在她身上,又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别处。
“自己掀了。”他的声音带着微醺的沙哑,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林微缓缓抬手,自己掀开了盖头,露出一张精心妆点过、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她抬起头,毫不避讳地迎上殷玄的目光。
殷玄在看到她的脸时,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这张脸是陌生的,属于永宁侯府那个愚蠢骄纵的林微。但那双眼睛……清澈,冷静,深处却仿佛藏着漩涡,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沉沉的重量。
不像那个蠢货林微。
“王爷。”林微开口,声音清脆,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娇媚,却又莫名透着凉意,“春宵苦短,我们……喝杯合卺酒吧?”
她起身,走到桌边,拿起早已备好的酒壶,倒了两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白玉杯中轻轻晃动。
殷玄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眉头微蹙。他走到桌边,没有去接她递过来的酒杯。
林微也不在意,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放在唇边,作势欲饮,眼波却流转看向他:“王爷是怕酒中有毒?”
殷玄冷笑一声:“你以为,本王会碰你?”
“碰不碰,是王爷的事。”林微放下酒杯,指尖轻轻划过杯沿,语气轻慢,“只是,王爷若不喝这杯酒,恐怕日后会后悔。”
“后悔?”殷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神锐利如刀,刮在她脸上,“林微,你耍什么花样?别以为有圣旨,你就真是这王府的主子了。安分守己,或许还能多活几日。”
“安分守己?”林微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在寂静的新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她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要贴上殷玄,仰头看着他阴沉的俊脸,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王爷要我如何安分?是像沈未央那样,默默跟在您身边六年,最后为您的心上人挡箭而死,才算安分吗?”
殷玄浑身猛地一震!沈未央的名字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他心底最隐秘的伤口。他眼中瞬间翻涌起暴戾的杀意,一把掐住了林微纤细的脖颈,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你找死!谁准你提她?!”
窒息感传来,林微的脸颊迅速涨红,但她却还在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和疯狂:“怎么……王爷……心疼了?咳咳……那你当时……为何不救她?”
殷玄的手指收得更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决绝。
“你究竟是谁?”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破绽。这张脸是林微,可这眼神,这语气,这种不要命的疯狂……
林微艰难地抬起手,没有去掰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而是缓缓地、用冰凉的指尖,轻轻点在了他左胸心脏的位置。
隔着衣料,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
她的指尖在那里画着圈,带着一种曖昧又残忍的意味。
“我是谁?”她看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因为缺氧而声音断续,却字字清晰,如同诅咒,“我是……来向王爷……讨债的人。”
“讨什么债?”殷玄的声音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林微笑了,笑容在烛光下妖异而美丽。
“讨你欠了沈未央六年……却始终学不会的——”
她顿了顿,感受着他身体的僵硬和心跳的紊乱,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那两个字:
“真心。”
殷玄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
林微跌倒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大口呼吸着空气。嫁衣凌乱,发髻散落,显得狼狈不堪,可她抬起头看向殷玄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胜利者的嘲弄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殷玄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看着另一个灵魂。心口被她指尖点过的地方,仿佛残留着冰凉的触感,和她那句“真心”,一起在他脑海里疯狂回荡。
真心?
他对沈未央?
那个他习惯了存在,却从未深思过其意义的女人……
他以为那不过是依赖,是利用,是黑暗中抓住的一根浮木。
可为什么,在她死后,心口会空掉那么大一块?为什么看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林微,会因为她几句话就方寸大乱?
殷玄死死攥紧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看着地上那个明明脆弱不堪,眼神却倔强得仿佛能燃烧一切的女人,第一次,感到了某种脱离掌控的、未知的恐慌。
这场被迫的婚姻,似乎从一开始,就走向了一个他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
而讨债的人,已经找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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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内的红烛,燃了一夜。
殷玄最终没有留下,也没有喝那杯合卺酒。他拂袖而去,带着一身未能消散的怒意和前所未有的心烦意乱。
林微(沈未央)从冰冷的地上慢慢爬起来,抚摸着脖颈上清晰的指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第一步,成了。
在他的心里,种下了一根刺。一根关于“沈未央”,关于“真心”的刺。
这很好。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张属于林微的脸。明艳,年轻,充满活力,是殷玄如今会“喜欢”的类型——像苏晚晚那样。
“系统。”她在心中默念。
【恶毒女配系统为您服务,宿主林微。当前任务:干扰攻略者苏晚晚。目标殷玄当前对苏晚晚好感度:75%。对宿主林微好感度:-50%。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
-50%?林微嗤笑一声。看来她刚才的“表演”,很成功。
没关系,负数也好,正数也罢,都只是数字。她要的,从来不是他的好感度。
她要的,是撕碎他看似冷静自持的外表,是让他尝尝被人在心口捅刀的滋味,是让他……为那支射穿她胸膛的弩箭,付出代价。
至于苏晚晚……
林微拿起桌上那杯殷玄未曾动过的合卺酒,缓缓倾斜,琥珀色的液体流淌在地上,散发出浓郁的酒香。
“科学革命?众生平等?”她低声自语,眼神冰冷,“小姑娘,拿着些似是而非的理论,就以为能撼动一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男人的根基本质?”
“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属于“林微”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她(沈未央)的复仇,也拉开了血腥的帷幕。
这王府的天,该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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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摄政王府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侧妃林微被安置在王府西侧一处颇为精致的院落“锦瑟院”,距离殷玄起居和处理政务的主院“惊蛰楼”不远不近。殷玄再未踏足锦瑟院,仿佛那晚的冲突从未发生。但府中下人却敏锐地察觉到,王爷周身的气压更低了,偶尔望向西边的目光,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林微安分得出奇。她不吵不闹,每日只在锦瑟院内活动,看书、赏花、调香,甚至还有闲心向厨房要了些食材,自己研究起糕点。只是她做出来的点心,样式精巧,味道却总是差强人意,往往尝一口便搁下了,眼神飘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晚晚则抓紧一切机会在殷玄面前刷存在感。她端着亲自炖的“清热去火”的汤羹送去书房,拉着殷玄讨论她那个世界听来的“先进理念”,什么“君主立宪”、“三权分立”,试图用思想的火花吸引他。
殷玄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听着,不置可否。偶尔,当苏晚晚提到“人人生而自由平等”时,他会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她一眼,那眼神让苏晚晚心头一悸,后面的话便有些接不上来。
系统提示苏晚晚的好感度在缓慢增长,已经达到了78%,但她能感觉到,殷玄的心似乎被一层更厚的冰封住了,尤其是每当她不经意间提到“未来”、“平等”这些词时,那冰层仿佛就加厚一分。
这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殷玄处理完公务,鬼使神差地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走到了锦瑟院外。隔着月洞门,他看到林微坐在廊下,面前摆着一架古琴。她并未弹奏,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琴弦,发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她面前形成一道细密的水帘。她穿着素雅的浅青色衣裙,未施粉黛,侧影单薄,脖颈上那晚被他掐出的青紫痕迹尚未完全消退,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那一刻,她身上那种沉静的、带着淡淡忧伤的气质,像极了……像极了某个深埋在他记忆深处,不敢触碰的影子。
殷玄的心猛地一缩,几乎是狼狈地移开了视线,转身快步离开。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那个嚣张愚蠢的林微,会和未央有半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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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很快来了。
三日后,宫中设宴,为北境凯旋的将领接风。作为摄政王侧妃,林微需与殷玄一同入宫。
这是林微“嫁”入王府后首次在公开场合亮相,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地聚焦在她身上。她打扮得雍容华贵,珠翠环绕,眉眼间带着属于永宁侯嫡女的骄矜,与殷玄并肩而行时,姿态亲昵,仿佛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殷玄面无表情,任由她挽着自己的手臂,只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眼神冰冷地警告她适可而止。
宴会上,丝竹管弦,觥筹交错。苏晚晚作为殷玄“看重”的客人,也被安排在靠近主位的位置。她看着林微巧笑倩兮地坐在殷玄身边,时不时为他布菜斟酒,而殷玄虽未回应,却也没有拒绝,心中嫉火中烧。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一位宗室老王爷喝得满面红光,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殷玄面前,大着舌头道:“摄政王……好、好福气啊!刚失了……呃……一个知冷知热的,这转眼又得了永宁侯府的明珠……真是……艳福不浅呐!”
这话说得极其不合时宜,瞬间,整个大殿都安静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隐晦地投向殷玄和他身边的林微。
殷玄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眼底已有风暴凝聚。
苏晚晚心中一紧,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见林微先一步站了起来。
她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瞬间冷了下来,如同淬了冰。她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对着那老王爷,声音清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老王爷此言差矣。王爷乃国之柱石,心怀天下,身边有何人伺候,是小事亦是家事,岂容外人置喙?更何况……”她眼波流转,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脸色难看的殷玄侧脸上,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王爷念旧是情分,但这日子,总归是要向前看的。您说是不是,王爷?”
她这番话,既维护了殷玄的威严,点明那老王爷多管闲事,又看似大度地提及“逝者”,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提醒殷玄“向前看”,莫要沉湎过去。更妙的是,她最后将话头抛给了殷玄,逼他表态。
殷玄猛地转头看向她,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她洞穿。她迎着他的目光,笑容不变,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在逼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逼他承认“向前看”,逼他默认她这个“新人”的地位。
大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摄政王的反应。
苏晚晚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她看到殷玄对林微的厌恶(好感度-50%做不得假),但又隐隐觉得,这个林微似乎抓住了殷玄的某个软肋。
良久,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殷玄缓缓端起酒杯,对着那已然吓醒酒的老王爷,声音低沉冰冷:“侧妃所言极是。老王爷,喝多了就回去歇着吧。”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这一句“侧妃所言极是”,已然是一种态度的倾斜。
那老王爷如蒙大赦,连忙赔罪退下。
林微满意地坐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姿态优雅地用着餐点。只有离得最近的殷玄能看到,她垂下眼眸时,唇角那一闪而逝的、冰冷的弧度。
【叮!目标殷玄对宿主林微好感度提升5点,当前-45%。对攻略者苏晚晚好感度下降2点,当前76%。】系统的提示音在林微脑中响起。
林微心中冷笑。看,这就是男人。你越是顺着他,他越不把你当回事。你越是跟他对着干,在他心口捅刀子,他反而会记住你。
宴会继续进行,但气氛已然不同。不少人开始重新审视这位看似只有美貌和家世的侧妃。
散宴时,天色已晚。宫灯次第亮起,勾勒出宫阙巍峨的轮廓。
殷玄和林微并肩走在出宫的路上,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沉默无声。
在经过一处僻静的宫道时,林微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墙角一丛在夜风中摇曳的、不起眼的白色小花,轻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旁的人听:
“这花,叫六月雪。开得不起眼,也没什么香气,但生命力极顽强,石缝里也能长。”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飘忽的凉意,“像不像一个人?默默无闻地守着,以为能等到冰雪消融,却不知……自己本身就是那场雪,下错了季节,注定……无人欣赏。”
殷玄的脚步猛地顿住,霍然转头看向她!
六月雪……沈未央生前最爱的,就是这种不起眼的小白花!她曾在惊蛰楼的窗台下亲手种过一片,说它们像星星,夜里看着,心里就亮堂。她死后,那片花不知怎的,也渐渐枯死了。
这件事,除了他和沈未央,绝无第三人知晓!这个林微,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用这种语气说起?!
巨大的惊疑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殷玄。他一把抓住林微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压抑着极致的情绪,低吼道:“你到底是谁?!谁告诉你的?!”
林微吃痛地蹙起眉,却仰起脸看着他,宫灯昏黄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让她那双杏眼显得格外深邃。她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轻轻笑了,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天真:
“王爷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臣妾只是……随口感慨一句罢了。这花,难道还有什么典故吗?”
她的手腕在他掌心微微颤抖,眼神无辜又困惑,仿佛真的只是一时感怀。
殷玄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伪装痕迹。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那抹挥之不去的、让他心烦意乱的熟悉感。
他猛地甩开她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阴鸷得吓人。
“林微,”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警告,“不管你玩什么把戏,都给本王适可而止!若再让本王发现你探查不该知道的东西……”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那浓烈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微揉着被捏红的手腕,看着他近乎失控的背影匆匆消失在宫道尽头,脸上的无辜和困惑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嘲讽和一丝如愿以偿的快意。
看,他慌了。
只要他开始怀疑,开始探究,那颗关于“沈未央”的种子,就会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缠绕得他喘不过气。
而她,很乐意做那个浇水施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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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殷玄将自己关在惊蛰楼的书房里,一夜未眠。
“六月雪”三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林微那张看似无辜的脸,和沈未央沉静的眼眸不断交错重叠。
是巧合吗?
怎么可能!
还有她今晚在宫宴上的表现,那份临危不乱的镇定,那份字字珠玑的犀利,那份……将他逼到墙角的手段,绝不是一个只知道争风吃醋的蠢货能有的!
她一定知道什么!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是林微!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疯狂滋长。
他立刻唤来暗卫首领:“去查!给本王彻查永宁侯府林微!从她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事,巨细无遗!尤其是她昏迷醒来后的所有言行举止,接触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是!”
暗卫领命而去。
殷玄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凉意涌入。他望着西边锦瑟院的方向,那里一片黑暗沉寂。
林微……
你究竟是谁?
如果你是未央……
这个念头让他心脏狂跳,血液都仿佛要沸腾起来,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恐惧和荒谬感。
不,不可能!未央是他亲眼看着断气的,是他亲手……葬下的。
可如果不是,那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在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面前,正在一点点土崩瓦解。
而锦瑟院内,林微卸下钗环,看着铜镜中这张陌生的脸。
“系统,殷玄对苏晚晚的好感度,最近波动如何?”
【回宿主,目标对苏晚晚好感度在76%-78%之间徘徊,增长极其缓慢,且多次在宿主进行干扰后出现小幅下降。攻略者苏晚近期情绪焦躁值上升,已开始尝试更激进的方式吸引目标注意。】
林微拿起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长发。
“更激进?”她唇角弯起一抹冷酷的弧度,“那就让她……再激进一点。”
她需要一场风暴,一场足够大的风暴,来彻底搅乱这潭死水,来逼殷玄做出选择。
而她,很乐意成为掀起这场风暴的人。
游戏的节奏,该加快了。
暗卫的调查结果在几日后呈到了殷玄的案头。厚厚一叠卷宗,记录着林微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骄纵、愚蠢、肤浅,为了吸引他注意做过无数荒唐事,与如今这个心思深沉、言语犀利的侧妃判若两人。唯一的转折点,就是那次“意外”跌下台阶昏迷醒来之后。
“醒来后,性情大变,深居简出,直至要求嫁入王府。”暗卫首领沉声汇报,“属下仔细查过,昏迷期间并无外人接触,侯府上下也无人察觉异常,只当是小姐受了惊吓。”
殷玄的手指敲击着桌面,眸色深沉如夜。
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除非……壳子里换了一个人。
这个念头让他坐立难安。他需要证实,需要撕开那层伪装,看看下面藏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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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晚的确越来越焦躁。林微的存在像一根刺,而殷玄对她那种若有似无的“特殊关注”(在她看来是厌恶引起的注意)更让她危机感倍增。系统提示好感度停滞不前,甚至因为林微几次三番的“搅局”而有下滑趋势。
她不能再等了。她必须让殷玄彻底看清这个时代女子的“迂腐”和“无能”,衬托出她的“独特”与“价值”。
机会很快到来。边境传来急报,几个州县突发时疫,情况危急,朝堂之上为派谁前去赈灾防疫争论不休。那里条件艰苦,疫情凶猛,是个烫手山芋,但若处理得当,亦是天大的功劳。
苏晚晚通过系统兑换了一些基础的现代防疫知识(隔离、消毒、注意水源等),精心整理后,在一个殷玄疲惫归府的傍晚,拦住了他的去路。
“王爷!”她眼神坚定,带着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晚晚愿前往疫区,协助官府防控疫情!”
殷玄蹙眉,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灼亮的女子:“胡闹!疫情非同儿戏,你一个女子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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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