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气得阎王退货后,我暴打全家 上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0-29 00:00 2

摘要:不是地府里那种阴湿的、黏腻的冷,而是一种空茫的,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掏空,只剩下穿堂风的冷。季安之飘在自己的坟头上方,看着底下那座修缮得堪比亲王规制的华丽墓冢,只觉得鬼心口都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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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安之死后第六年,终于托梦让哥哥烧个英俊夫君。

谁知鬼差传错梦,把消息送到了前夫谢霆川那里。

第二天她收到谢霆川的一魂一魄,那男人冷着脸说:

“三日后,我带儿子和大黄狗来找你。”

季安之当场气活,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重生后她巴掌专治各种不服:

熊儿子打架?一巴掌!

亲哥哥谋逆?三巴掌!

前夫作死?降龙十八掌!

可这个突然转变的谢霆川,

竟跪在桃花树下对她剖白心迹:

“这六年,我每天都是靠着对你的思念活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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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是先从脚底板漫上来的。

不是地府里那种阴湿的、黏腻的冷,而是一种空茫的,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掏空,只剩下穿堂风的冷。季安之飘在自己的坟头上方,看着底下那座修缮得堪比亲王规制的华丽墓冢,只觉得鬼心口都堵得慌。

六年了。

她死在这座曾经困了她一辈子的王府后院,整整六年。

头一年,她那前夫,靖王谢霆川,给她烧了万贯家财。纸钱元宝堆成了山,火光映得半个京城的天都红了。季安之在底下看着,鬼火直冒。活着的时候克扣她用度,死了倒摆起阔气来了?她缺的是这点冥币吗?她缺的是个能说话、知冷知热的伴儿!

第三年,他更离谱,直接烧了一座纸扎的王府,亭台楼阁,奴婢仆从,一应俱全,比他们生前住的那座还要气派。烧完的灰烬几乎把她的坟头都埋了。季安之飘在浓烟里,呛得直咳嗽,心里把谢霆川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混账东西,是嫌她生前在这牢笼里没待够,死了还要弄个更大的来关着她?

如今是第六个年头。季安之实在受不了这孤清,更受不了隔壁坟头那个新来的女鬼,天天挽着个俊俏书生模样的鬼夫君在她面前显摆。她思前想后,决定托个梦给她那虽然不太靠谱,但至少比谢霆川正常的亲哥哥季安平。

梦境通道幽暗,光怪陆离。她聚起意念,一遍遍默念:“哥,给我烧个英俊的夫君,要高的,瘦的,白的,会吟诗作赋,眼神要温柔,手指要好看……千万别像谢霆川那个煞神!”

许是执念太深,搅动了地府的灵气流,那引路的鬼差一个趔趄,手里牵着的梦缘线“啪”一下断了,那承载着她诉求的光球,歪歪扭扭,竟朝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她熟悉到灵魂战栗的方向疾驰而去——

季安之暗道一声不好!

翌日,鬼节正午,阳气最盛,也是阴阳两界壁垒最薄之时。

季安之正无聊地数着自己坟头新长的草,盘算着哥哥收到梦后该给她烧个什么样的美男子来,忽觉一股强大的牵引力自阳世传来。那力量带着她极为厌恶的、属于谢霆川的清冷气息,却又无比霸道,不容抗拒。

一道刺目的金光在她墓前炸开。

不是预想中穿着大红喜袍、眉目含情的英俊纸人,而是一团氤氲着淡金色光晕、气息微弱却本质强悍的……魂魄碎片?

那碎片缓缓凝聚,勾勒出一个模糊却挺拔的人形轮廓。眉眼冷峻,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不是谢霆川又是谁?!

只是这时的他,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缕执念所化的虚影,面色比活着时更显苍白,唯有那双看向她的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浓稠得化不开的情绪。

男人清冷如旧,甚至因为这魂魄状态,更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他开口,声音直接响彻在她的魂体深处,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下来:

“季安之。”

他唤她的全名,带着一种久违的、令她牙根发痒的熟稔。

“三日后,子时。”

“我带儿子,和大黄,来找你。”

轰——!!!

季安之只觉得一股滔天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她魂体都在滋滋作响!什么孤清,什么寂寞,全被这股邪火烧得一干二净!

带儿子来找她?那个被她留在世上、她死时尚在襁褓中、如今不知长成什么样了的孩儿?还有那条她出嫁前养着、陪她度过无数难熬日夜、后来不知被谢霆川丢到哪里去了的大黄狗?

他谢霆川是什么意思?!活着的时候对她不闻不问,冷若冰霜,她死了六年,他倒想起来扮演慈父、念起旧情了?还要组团来地府找她?是嫌她死了都不清净,非要带着她生前的牵绊来继续恶心她吗?!

“谢、霆、川——!!!”

一声饱含了六年怨愤、六年孤寂、六年不甘的尖啸,猛地从她喉咙里(如果鬼魂有喉咙的话)迸发出来。

那怒火是如此炽烈,如此磅礴,竟冲垮了阴阳的界限,撼动了死亡的规则。

她身下那具在华丽棺椁中沉寂了六年的尸身,指尖猛地动弹了一下。覆盖在脸上的昂贵丝绸,因这剧烈的震动悄然滑落,露出底下那张虽然毫无血色,却依旧能窥见生前绝色的面容。

紧接着,更多泥土簌簌落下。

“咳……咳咳咳!”

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和棺木陈腐味道的空气,猛地灌入她久未使用的肺部,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季安之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身下是硬邦邦的棺木。她抬手,用力一推!

“咔嚓!”

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盖,竟被她这含怒一击,直接推开了一道缝隙!更多的新鲜空气涌入,伴随着外面守墓人惊恐的尖叫:

“鬼……鬼啊!王妃的坟……坟动了!!!”

第2章:巴掌专治熊孩子

靖王府,松涛苑。

季安之坐在她生前居住、死后显然也一直被保留原状,且纤尘不染的房间里,看着铜镜里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脸色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嘴唇缺乏血色,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两簇熊熊烈火。这具身体躺了六年,肌肉有些无力,关节也有些僵硬,但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提醒她——她真的活了。被谢霆川那个杀千刀的气活了!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孩童尖利的叫嚷和仆妇们惊慌的劝阻。

“放开我!我要进去看看那个据说是我娘的女人!谁知道是不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了这身子!”

“哎哟我的小世子,您可不能这么闯进去啊!王爷吩咐了……”

“王爷王爷!我爹在祠堂守着他那宝贝魂魄呢!闪开!”

“哐当”一声,房门被猛地撞开。

一个约莫六七岁大的男孩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锦缎小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可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上,却满是与其年龄不符的桀骜和戾气。眉眼间,依稀能看出谢霆川的影子,尤其是那抿紧的唇线,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便是她的儿子,谢洵。

季安之死时,他尚在襁褓,如今,已是个半大少年。可这模样……

小谢洵双手叉腰,抬着下巴,用极其不逊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季安之,哼道:“你就是季安之?那个死了六年又爬回来的女人?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占了我娘的名头就能在王府作威作福!这王府将来是我的!我爹最疼的是我!你……”

他话音未落,季安之已经站了起来。

她一步步走到男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孩子眼中的敌意和无法无天,像一根针,刺痛了她心底最柔软也最愧疚的地方。是她缺席了他的成长,让他被谢霆川养成了这副模样?

但,这不是理由。

她季安之的儿子,可以不成才,但不能不成人!

“你……”小谢洵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色厉内荏地还想放狠话。

季安之抬手。

没有半分犹豫,动作快如闪电。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小世子那娇嫩的脸颊上。

力道不轻,男孩被打得脑袋一偏,白皙的小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

整个屋子,霎时间死寂一片。所有跟进来的丫鬟婆子都吓傻了,张大嘴巴,连呼吸都忘了。

小谢洵也彻底懵了。他长这么大,别说挨打,就是重话都没人敢对他说一句!他爹对他虽严厉,却也从未动过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她怎么敢?!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季安之,眼圈迅速红了,却不是要哭,而是屈辱和暴怒。

“你……你敢打我?!”

季安之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掌,眼神冷冽如窗外刚刚化开的冰棱,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一巴掌,打你目无尊长,口出恶言。”

“我是你娘,生身之恩,不容你置喙。别说我只是死了六年,就是死了六十年,爬回来,也还是你娘!”

“小小年纪,不修德行,不读诗书,满口嫡庶尊卑,仗势欺人,谁教你的?谢霆川吗?他若不会教,从今日起,我来教!”

她每说一句,小谢洵的脸色就白一分,那嚣张的气焰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只剩下惊惧和茫然。周围的仆妇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季安之不再看他,目光扫过众人,淡淡道:“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打扰世子静思己过。”

仆人们如蒙大赦,慌忙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小谢洵捂着脸,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但那双酷似谢霆川的眼睛里,已经没了刚才的跋扈,只剩下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措。

季安之在心里叹了口气。

儿子,只是她回来的第一个麻烦。

她抬眼,望向窗外靖王府高耸的院墙。这牢笼,她既然回来了,就绝不会再像前世那般隐忍憋屈地活。

而那些让她憋屈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她等着。

尤其是谢霆川。

烧纸王府?分魂传话?带儿子和大黄来找她?

好啊,她倒要看看,如今活过来的她,和他这缺了一魂一魄的靖王爷,谁先让谁不得安宁!

第3章:三巴掌扇醒糊涂哥

季安之“死而复生”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京城。

有人说是祥瑞,有人说是妖异,但更多的,是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的窥探。

季安之没空理会这些。她用了两天时间,勉强适应了重新活过来的身体,梳理了一下这六年间的局势变化,以及……她那个亲哥哥季安平的动向。

不查不知道,一查,季安之差点没再气死过去。

她那个从小就不太着调,志大才疏却又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的哥哥季安平,在她“死后”第三年,不知怎么搭上了肃王那条线。肃王是今上的弟弟,野心勃勃,对东宫之位早已虎视眈眈。季安平靠着季家和她这个“已故”靖王妃留下的一点香火情,以及在谢霆川默许(或者说无视)下经营的一些人脉,竟然在暗中为肃王笼络朝臣,积蓄力量!

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拿着整个季氏一族的性命在赌!

谢霆川那个混账,他不管儿子,难道连她娘家也不管了吗?还是说,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季安之压着怒火,递了帖子回季府,说要归宁探望兄长。

帖子刚递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季安平就火急火燎地亲自赶到靖王府来了。

“妹妹!我的好妹妹!你真的活过来了!真是苍天有眼,祖宗保佑啊!”季安平一进门,就激动地想要握住季安之的手,眼眶泛红,演技十足。

如今的季安平,比六年前发福了不少,穿着簇新的绸缎长袍,腰间玉佩叮当,手指上戴着硕大的翡翠戒指,一副暴发户的嘴脸,哪里还有半分书香门第出身的清雅。

季安之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哥哥坐。”

季安平坐下,搓着手,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妹妹,你回来得正好!真是天助我也!你可知,如今朝中局势……”

“哥哥,”季安之打断他,语气平静无波,“我‘死’了六年,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不如你先跟我说说,这六年,你都做了些什么?季家如今的光景,似乎很是不错?”

季安平一听,更是来了精神,压低声音,却难掩得意:“妹妹有所不知!自你走后,为兄我痛定思痛,深感我季家不能就此沉沦!幸得肃王殿下赏识,委以重任……如今为兄在暗中,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只待时机成熟,肃王殿下登高一呼,你我兄妹,便是从龙之功!到时候,什么靖王妃?便是皇后之位,我季家女也未必不能……”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位极人臣、妹妹母仪天下的风光场面。

季安之看着他这副利令智昏的模样,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发凉。她死了六年,这个哥哥非但没有丝毫长进,反而愈发蠢钝狂妄!

“哥哥,”她再次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季安平一愣,随即不满:“我自然知道!我在为季家搏一个泼天富贵!妹妹,你莫要糊涂,那靖王谢霆川,心里根本没有你!你死了六年,他除了给你烧点纸钱,可曾为季家做过什么?靠他,我们季家永无出头之日!只有肃王……”

“啪!”

一记耳光,清脆响亮,狠狠扇在了季安平那肥腻的脸上,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季安平被打得懵了,捂着脸,愕然地看着眼前面色冰寒的妹妹:“你……你打我?”

季安之眼神如刀,声音淬冰:“这一巴掌,打你蠢钝如猪,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肃王许你空头富贵,你却要赔上全族性命!”

不等季安平反应。

“啪!”第二巴掌紧随而至。

“这一巴掌,打你数典忘祖!爹娘临终前如何嘱咐?要我季家子弟谨守本分,忠君爱国!你如今是在做什么?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

季安平被打得脸颊红肿,又惊又怒,指着季安之:“你……你妇人之见!你懂什么……”

“啪!”第三巴掌,力道更重,直接打得季安平嘴角渗出血丝,踉跄着倒退几步,撞在桌子上。

“这一巴掌,打你枉为人兄!我‘死’后,你不想着教养子侄,稳固家业,反而拉着全家跳火坑!你眼里可还有季家列祖列宗?可还有我这个妹妹?!”

三巴掌下去,季安平彻底被打醒了酒,那点因为妹妹复活和“从龙之功”带来的狂热被扇得烟消云散,只剩下恐惧和狼狈。他看着季安之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腿一软,瘫坐在地。

“妹妹……我……我也是为了家族啊……”他捂着脸,涕泪横流,开始哭诉自己的“不得已”和“苦心”。

季安之懒得听他狡辩,居高临下,声音不容置疑:“从现在起,立刻、马上,切断与肃王的一切联系!他让你做的事,一件不准再做!他送你的金银财物,全部原封不动退回去!若是退不回去,就散给城外的流民!”

“可是……肃王那边……”

“没有可是!”季安之厉声道,“肃王那边,我自有计较。你若再敢阳奉阴违,不用等朝廷动手,我亲自清理门户!”

季安平被她眼中的狠厉吓得一哆嗦,再不敢多言,连滚爬爬地跑了,背影仓惶如丧家之犬。

处理完哥哥这摊烂事,季安之揉了揉发痛的额角。

儿子打了,哥哥扇了。

接下来,该去找那个罪魁祸首,好好算一算总账了。

谢霆川,你的一魂一魄,不是还在我这儿吗?

我们,慢慢玩。

第4章:祠堂对峙缺魂人

靖王府的祠堂,终年缭绕着一种肃穆的冷香。

季安之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谢霆川跪在蒲团上,背脊挺得笔直,如同寒山孤松。他穿着玄色暗纹的常服,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侧脸线条冷硬,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面前,并非只有谢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在角落一个不起眼却又被精心擦拭过的位置上,赫然立着一个灵位——亡妻季氏安之之位。

而在那灵位旁,还设了一个小小的香案,上面供奉的,并非实物,而是一团被柔和白光包裹、不断微微流转的气息。那气息,季安之再熟悉不过,正是属于谢霆川的,被她“签收”了的那一魂一魄!

他竟真的将自己的魂魄分出一部分,以秘法供奉于此?他是疯了,还是嫌自己命太长?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到来,谢霆川缓缓转过头。

四目相对。

季安之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六年光阴,似乎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他依旧是那个俊美得令人屏息的靖王殿下。但那双眼睛……比六年前更冷了,深不见底,像是两口冰封的寒潭,所有的情绪都被冻结在最深处。然而,在那冰层之下,季安之又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极力压抑的、近乎破碎的疲惫。

是因为缺了一魂一魄吗?

“你来了。”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久未说话的干涩,语气平静得仿佛她只是出门逛了个街,而不是死了六年又复活。

季安之所有的怒火、怨愤,在看到他这副样子,尤其是在看到那个被供奉起来的魂魄时,突然变得有些无处着落。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指着那团白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谢霆川,你这是什么意思?烧纸钱,烧王府,现在连自己的魂魄都拿来烧着玩?你是觉得我在地下太寂寞,非得把你这一魂一魄送来给我添堵?”

谢霆川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落在那团白光上,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痛楚,快得让季安之以为是错觉。他复又抬眼看向她,语气依旧平淡:“你说,想要个夫君。”

季安之一噎,差点背过气去!

“我那是托梦给我哥!是让他在底下给我烧个纸人!英俊的、温柔的、会吟诗作赋的纸人!不是让你这个活人把自己劈开了送来!你听不懂人话吗?!”

谢霆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有些困惑:“鬼差传话,让我烧。”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比纸人,有用。”

“……”季安之简直要被他这清奇的理解能力和理直气壮的态度给气笑了。

“有用?你有什么用?啊?活着的时候冷着张脸,把我当摆设,把我儿子教成个小混蛋!死了倒跑来充深情?谢霆川,我告诉你,我不稀罕!赶紧把你的魂收回去!看着就晦气!”

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上去把那团白光给砸了。

谢霆川看着她因愤怒而染上绯红的脸颊,那双六年未曾见过的、鲜活明亮的眼睛,此刻正喷火似的瞪着他。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道:“大黄,我找回来了。养在城外别庄,很肥。”

季安之:“……”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是在跟他讨论狗肥不肥的问题吗?!

“谢霆川!”她咬牙切齿,“你别给我转移话题!我问你,我哥掺和肃王的事,你知不知道?”

谢霆川神色不变:“略有耳闻。”

“那你不管?!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带着季家去死?!”

“那是他的选择。”谢霆川的语气淡漠得近乎冷酷,“你若在意,如今你活了,可以自己管。”

季安之被他这话堵得心口生疼。是啊,他从来都是这样。除了他靖王府的一亩三分地,除了他那所谓的朝廷大局,其他人的死活,他何曾真正放在心上过?包括她,包括她的娘家。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失望涌上心头,将那熊熊怒火都浇熄了大半。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曾经倾心爱慕,却最终被伤得体无完肤的夫君,这个死了六年都不肯放过她,用各种奇葩方式刷存在感的前夫。

突然觉得,跟他计较,纯粹是浪费口舌。

她冷笑一声:“好,好得很。谢霆川,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季安之既然活了,我的儿子,我的娘家,自然由我亲自来管。不劳您靖王大驾。”

她目光扫过那个被供奉的魂魄,又落回到他冷峻的脸上,一字一句道:“至于你这魂,既然送来了,就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就是跪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还给你!”

说完,她不再看他是什么反应,决绝地转身,大步离开了祠堂。

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里面那浓郁的香火气和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男人。

谢霆川依旧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一尊雕像。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里,空了一块。

不是因为缺失的魂魄。

而是因为,她刚才转身时,那眼神里的决绝和失望,比六年前她闭眼时,更让他窒息。

他张了张嘴,对着那空寂的祠堂,对着那个写着“季安之”的灵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地呢喃了一句:

“安之……”

“活着,就好。”

第5章:降龙十八掌初显威

季安之活过来的第七日,宫里来了旨意,宣靖王与王妃入宫觐见。

皇帝年迈,太子体弱,肃王势大,朝局微妙。季安之这个“死而复生”的靖王妃,无疑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无数涟漪。

马车上,气氛冷凝得能冻死人。

季安之穿着符合规制的王妃礼服,妆容精致,却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谢霆川坐在她对面,闭目养神,一如既往的沉默。

直到马车驶入宫门,下车前,谢霆川忽然睁开眼,看向她,说了自祠堂对峙后的第一句话:“宫中耳目众多,谨言慎行。”

季安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假笑:“不劳王爷费心,妾身虽死了六年,规矩还没忘光。”

她当然知道今日是场鸿门宴。多少双眼睛等着抓靖王府的把柄,尤其是肃王一党,恐怕正盼着她这个“妖异”或者“祥瑞”闹出点什么事来。

果然,在太极殿拜见了皇帝后,帝后例行问了几句“身子可好”、“真是苍天庇佑”之类的场面话,便让他们去偏殿等候赐宴。

偏殿里,已聚集了不少皇室宗亲和高门命妇。各种或好奇、或探究、或隐含敌意的目光,如同细密的针,落在季安之身上。

肃王妃,一个妆容艳丽,眉梢带着几分刻薄的妇人,率先笑着开口:“靖王妃真是福大命大,沉眠六载竟能重返人间,想必是有什么奇遇吧?说出来也让我们姐妹沾沾福气。”

这话听着是恭维,实则暗藏机锋,直指她复活之事蹊跷,非妖即怪。

季安之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偏殿:“托王爷的福,他在下面给我烧的宅子太大,奴婢太多,吵得我睡不着,只好爬回来清静清静。”

“噗——”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肃王妃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一下。

谢霆川坐在她身侧,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顿。

另一位与肃王交好的郡王妃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夸张的同情:“哎,说起来,靖王妃‘去’了这六年,王爷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实在是……如今您回来了,可得好好劝劝王爷,这王府后院,总不能一直空着,也该添几位妹妹,为王爷开枝散叶才是。”

这话更是恶毒,明着关心,暗地里既挑拨他们夫妻关系,又暗示季安之善妒,不贤。

季安之放下茶盏,抬眼看向那位郡王妃,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郡王妃说得是。不过,我们王爷眼光高,寻常女子入不了他的眼。不像郡王爷,府上莺莺燕燕,热闹得紧,听说上月又新得了一位美人?真是好福气。”

那郡王妃的夫君是出了名的好色,后院姬妾成群,时常闹出争风吃醋的笑话。被季安之这么轻飘飘地怼回来,顿时臊得满脸通红,讷讷地说不出话。

几个回合下来,想找茬的人都被季安之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偏殿内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皇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肃王谢擎宇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年约四十,面容与谢霆川有几分相似,却更多了几分阴鸷和权欲熏心后的浑浊。他径直走到谢霆川面前,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过季安之。

“皇兄,王妃归来,实乃大喜。不过,本王近日听到一些流言,关乎社稷安稳,不知当讲不当讲。”肃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谢霆川神色淡漠:“既是流言,不听也罢。”

肃王却不依不饶:“流言虽不可尽信,却也不可不妨。听说,季家近日动作频频,与某些边将往来密切……皇兄,季家可是王妃的母家,您可得约束好啊,免得惹人闲话,说靖王府……有不臣之心。”

图穷匕见!

这顶“不臣之心”的帽子扣下来,简直是杀人诛心!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季安之和谢霆川身上。

季安之心中怒火翻腾,她知道肃王这是借题发挥,一石二鸟,既打击季家,又攀诬靖王府!而她那个糊涂哥哥,就是给了人家这把刀!

她正要开口,却感觉袖口被轻轻拉了一下。是谢霆川。

他依旧看着肃王,眼神平静无波,声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肃王慎言。季家如何,自有朝廷法度。本王行事,还轮不到旁人置喙。至于不臣之心……”

他顿了顿,目光如冰冷的箭矢,直刺肃王:“谁有,谁心里清楚。”

肃王被他看得心中一寒,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强笑道:“皇兄言重了,本王也是好心提醒……”

“不劳肃王费心。”谢霆川打断他,站起身,对季安之道,“王妃,陛下赐宴时辰快到了,我们该过去了。”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虚扶的姿势。

季安之愣了一下,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看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轻轻搭在了他的小臂上。

两人并肩向外走去,将脸色铁青的肃王和一殿神色各异的目光甩在身后。

走出偏殿,季安之立刻想抽回手,却被谢霆川不着痕迹地按住。

“宫中人多眼杂。”他低声道,语气依旧平淡。

季安之哼了一声,却没再挣脱。

她看着前方男人挺拔冷硬的背影,心里第一次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个缺了一魂一魄的谢霆川,似乎……和六年前那个混账,有点不一样了?

至少,在对付外人时,他这柄刀,依旧锋利得可怕。

而她刚才在心里酝酿的,准备回去后对他实施的“降龙十八掌”,好像……暂时找不到下手的理由了?

这感觉,让她有点憋闷。

第6章:儿子其实很想娘

从宫里回来,季安之发现,府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

下人们看她的眼神,除了之前的敬畏,更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惧怕——毕竟,连王爷的魂儿都敢扣下,连小世子都敢扇,连肃王都敢当面怼的王妃,绝对不是善茬。

而那个挨了一巴掌的小世子谢洵,更是变得出奇的……安静。

不再吵闹,不再试图挑衅,甚至远远看到季安之,就会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哧溜一下躲开,或者低着头,贴着墙根走。

季安之看在眼里,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打他,是气他无法无天,也是恨铁不成钢。可看到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她又觉得胸口发堵。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这日午后,季安之带着两个丫鬟,亲自去了王府的厨房。

谢霆川口味清淡,喜食素食。小谢洵却似乎偏爱甜食和肉菜。她记得自己怀着他时,就格外馋城南那家老字号的桂花糖藕和酥炸小黄鱼。

她在厨房忙活了近两个时辰,失败了数次,终于勉强做出了像样的桂花糖藕和一道改良版、少油健康的香煎鱼脯。

提着食盒走到谢洵居住的“竹意苑”外,就听到里面传来压低的训斥声和男孩倔强的顶撞。

“世子!您不能再爬树了!要是摔下来,奴婢们怎么跟王爷王妃交代!”

“要你们管!我就要爬!我爹都不管我!”

“世子……”

“滚开!”

季安之皱了皱眉,推门而入。

院子里,小谢洵正像只猴子似的抱着院中那棵高大的梧桐树,试图往上窜,两个小厮和奶娘在下面急得团团转,又不敢硬拉。

见到季安之进来,所有人顿时僵住,脸色煞白。

小谢洵更是手一滑,“哎哟”一声从半树腰摔了下来,幸好不高,只是屁股着地,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抬头看到季安之,吓得连疼都忘了,手脚并用地往后缩,眼神里满是惊恐,仿佛她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季安之心里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下人都退下。

她走到男孩面前,没有像上次那样疾言厉色,只是蹲下身,将食盒放在地上打开。

香甜的桂花气息和煎鱼的焦香瞬间弥漫开来。

小谢洵的鼻子动了动,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食盒,又飞快地低下头,小手紧张地揪着衣角。

“听说你喜欢吃甜的,和鱼?”季安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拿起一小块糖藕,递到他面前,“我做的,可能没有外面买的好吃,要尝尝吗?”

谢洵警惕地看着她,又看看那块色泽诱人的糖藕,抿紧了嘴唇,不说话,也不接。

季安之也不勉强,将糖藕放回碟子里,自顾自地说道:“我怀着你的时候,就特别馋这两样。尤其是这桂花糖藕,你爹那时候……”她顿了一下,把“嫌甜腻从不给我买”这句话咽了回去,改口道,“……外面买的不干净,我就自己学着做。失败了好多次,才做成。”

小谢洵依旧低着头,但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季安之看着他这副别扭的样子,心里一软,声音更轻了些:“洵儿,娘打你,是娘不对。娘不该一回来就打你。”

男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但是,”季安之话锋一转,“娘打你,不是因为不疼你,恰恰是因为太疼你。娘死了六年,没能陪着你长大,心里不知道有多愧疚,多难受。可娘一回来,看到你变成那样……娘心疼,也生气。气自己,也气……别人没有教好你。”

她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头。

小谢洵猛地瑟缩了一下,躲开了。

季安之的手僵在半空,心里一阵刺痛。

然而,下一秒,她听到男孩带着浓重鼻音、细若蚊蚋的声音:

“……他们都说……你不要我了……才死的……”

季安之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原来,这孩子心里,藏着这样的委屈和恐惧。

她再也忍不住,不顾他的躲闪,强行将他小小的、僵硬的身体搂进了怀里。

起初,男孩剧烈地挣扎着,拳头捶打着她的背,带着哭腔喊:“放开我!你放开我!你不是我娘!我娘早就不要我了!”

季安之紧紧抱着他,任由他捶打,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胡说!娘怎么会不要你?娘是生病了,没办法……娘每一天,都在下面想着你,念着你……娘回来了,洵儿,娘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不要你……”

或许是她的怀抱太过温暖,或许是她的眼泪滴落在他颈间太过滚烫,男孩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化作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委屈至极的嚎啕大哭。

“娘——!”

他反手紧紧抱住季安之的脖子,把满是泪痕的小脸埋在她肩头,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这六年所有的害怕、委屈和思念,都哭出来一般。

“娘……你别再死了……洵儿害怕……洵儿以后听话……再也不爬树了……你别不要我……”

“好,好,娘不死,娘一直陪着洵儿……”季安之拍着他的背,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母子二人,就在这初夏的庭院里,相拥而泣,将那六年的隔阂与伤痛,一点点哭散。

不知哭了多久,小谢洵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抽噎。

季安之替他擦干眼泪,又把那块糖藕递到他嘴边,柔声道:“尝尝?”

小谢洵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糖藕,迟疑地张开嘴,咬了一小口。

甜甜的、糯糯的滋味在嘴里化开。

他眨了眨还挂着泪珠的眼睛,小声说:“……好吃。”

季安之笑了,眼泪却又涌了上来。

安抚好儿子,看着他吃了小半碟糖藕和鱼脯,又陪他玩了会儿九连环,直到他累得在她怀里睡着,季安之才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看着他恬静的睡颜,脸上还带着泪痕,嘴角却微微上扬着,季安之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轻轻吻了吻儿子的额头,起身离开。

刚走出竹意苑,就看到回廊尽头,负手而立的身影。

谢霆川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暮色四合,将他玄色的身影勾勒得有些孤寂。

他看着她,目光深沉,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但那双冰封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一角。

季安之与他遥遥对视了一眼,没有像往常那样横眉冷对,也没有开口。

她只是平静地收回目光,转身,朝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有些账,还是要算。

但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

第7章:前夫开始不正常

季安之发现,谢霆川变得有点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自从那日在儿子院外遥遥一望后,这个从前把她当空气、恨不得她不存在、连死了都要用奇葩方式骚扰她的男人,开始以一种笨拙的、诡异的、让她毛骨悚然的方式,试图……融入她的生活?

比如,她用膳时,他会“恰好”出现,然后默不作声地在她对面坐下。从前他食不言寝不语,现在却会偶尔,非常生硬地,给她夹一筷子菜。夹的还是她最讨厌的苦瓜。

季安之看着碗里那片翠绿,眼皮直跳:“王爷,我不吃苦瓜。”

谢霆川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然后……把自己碗里的苦瓜默默吃了下去。

季安之:“……”

又比如,她教训那个又开始蠢蠢欲动、试图和肃王府旧部联系的哥哥季安平,正骂得口干舌燥,一回头,发现谢霆川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手里还端着一杯温茶。

见她看过来,他走上前,将茶杯递给她。

季安之愣愣地接过。

他看着她喝了一口,然后转头,对着耷拉着脑袋的季安平,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该骂。”

季安平吓得一哆嗦,差点当场给她跪下。

季安之端着那杯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只觉得浑身别扭。

再比如,她某日午后在花园凉亭里小憩,醒来时发现身上盖了一件玄色的外袍,带着熟悉的、清冷的松木气息。而谢霆川,就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看得……十分“专注”,如果那书不是拿倒了的话。

季安之把外袍丢还给他,语气硬邦邦:“多谢,不必。”

谢霆川接过袍子,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应了一声:“风大。”

最让季安之受不了的是,他开始频繁地、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在她周围。书房、花园、甚至她偶尔出府去巡查铺子,都能“偶遇”到他。

他不多话,就那么沉默地跟着,或者待在附近,存在感却强得让她无法忽视。

这算什么?监视?还是他缺了一魂一魄,脑子真的坏掉了?

季安之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搞得心烦意乱,浑身不自在。她宁愿他还是那个冷着脸、对她不闻不问的谢霆川,至少那样,她可以毫无负担地恨他,怨他。

现在这算怎么回事?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哦不,他连甜枣都没给,给的是苦瓜和倒拿的书!

这日,季安之终于忍无可忍,在谢霆川又一次“恰好”出现在她去库房的路上时,拦住了他。

“谢霆川,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皱着眉,直接问道。

谢霆川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困惑的情绪,沉默了片刻,才道:“路过。”

“路过?”季安之气结,“从你的书房到库房,需要绕大半个王府,穿过三个花园?王爷,您这路绕得可真够远的!”

谢霆川抿了抿唇,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那眼神,平静之下,似乎藏着点别的什么,让她看不懂,却又莫名有些心慌。

季安之被他看得败下阵来,烦躁地挥挥手:“行,你爱绕就绕吧!别碍着我的事就行!”

她转身要走,却听到他在身后低声说:

“大黄,想见你。”

季安之脚步一顿。

大黄……

她出嫁前养的那条土黄色的大狗,陪她度过了无数个被嫡母刁难、被姐妹嘲笑的日夜。她嫁入王府时,想带它过来,却被谢霆川以“王府不养这等贱畜”为由拒绝了。后来,她再问起,下人只说狗跑丢了。

原来,他没丢,还被他找回来了?养在别庄,还……很肥?

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微微松动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更多的疑惑和戒备覆盖。

他做这些,是什么意思?弥补?忏悔?

季安之没有回头,只是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再说吧。”

她没有看到,身后男人在她离开后,眼底那一闪而逝的,近乎落寞的神色。

谢霆川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许久,才抬起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空落落的胸口。

那里,缺失的一魂一魄,似乎在隐隐作痛。

而供奉在祠堂的那部分,也在同时,传来细微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悸动。

他不太明白自己现在在做些什么。

只是遵从着魂魄深处最本能的一种驱使——靠近她。

仿佛只有这样,那空了一块的地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第8章:别庄肥狗与旧时光

季安之最终还是去了城外的别庄。

说不清是因为谢洵听说后眼巴巴的渴望眼神,还是因为……她自己心底那一点无法彻底掐灭的,关于过去的念想。

别庄坐落在京郊西山脚下,环境清幽,景致宜人,与她记忆中那个充斥着冷漠与规矩的靖王府截然不同。

马车刚在庄门前停稳,一条肥硕的、毛色油亮的黄狗就像个滚动的毛球般冲了出来,兴奋地围着马车打转,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亲昵叫声,尾巴摇得像旋风。

季安之一下车,那黄狗就人立起来,两只前爪扒着她的裙摆,湿漉漉的鼻子不停地往她手上蹭,一双狗眼里竟像是盈满了水光,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是大黄。

虽然胖了好几圈,但那眼神,那亲昵的姿态,季安之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的眼眶瞬间就湿了,蹲下身,不顾它沾着泥土的爪子,紧紧抱住了它毛茸茸的脖子。

“大黄……你还认得我……你还记得我……”她的声音哽咽了。

大黄舔着她的脸,呜呜地叫着,像是在回应她。

小谢洵也兴奋地扑过来,抱着大黄又揉又搓:“哇!好肥的狗!它真的叫大黄吗?娘,它好喜欢你啊!”

看着儿子和狗狗玩作一团,季安之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她抬起头,看到谢霆川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静静地看着这边。日光透过柳枝,在他玄色的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冷硬的轮廓似乎也柔和了几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么看着。

在别庄用了午膳。饭菜都是庄子上自产的寻常菜蔬,却做得格外清爽可口。席间,谢霆川依旧沉默,但会偶尔给季安之布菜,这次,夹的是她喜欢的清笋。

季安之看着碗里的笋片,心情复杂。

饭后,谢霆川带着他们去了庄子里的一片桃林。此时花期已过,树上挂满了青涩的小毛桃。

“你以前,”谢霆川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回忆的渺远,“说过,想看桃花开满山的样子。”

季安之愣住了。

她说过吗?

好像是说过。那还是刚成亲不久的时候,她被他冷落,心中苦闷,某次家宴多喝了几杯,对着窗外光秃秃的枝桠,曾喃喃自语,说真想看看西山桃花盛开时,是什么光景。

原来,他记得?

她转头看他,他却已经移开了目光,看向那片桃林,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明年春天,”他低声道,像是承诺,又像是自言自语,“会很好看。”

季安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漾开一圈圈涟漪。

在别庄待了大半日,回去的马车上,小谢洵累得靠在她怀里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大黄也被带回了王府,乖乖趴在马车角落,时不时抬头蹭蹭她的脚。

季安之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心里乱糟糟的。

谢霆川的这些举动,像一颗颗投入她心湖的石子,搅乱了一池死水。

她恨了他六年,怨了他六年,以为他对自己毫无情意。可如今这算什么呢?死了才知道珍惜?还是缺了魂魄,行为失常?

她看不透他。

回到王府,安顿好儿子和大黄,季安之觉得有些疲惫,打算回房歇息。

经过连接前后院的抄手回廊时,她无意中瞥见外书房的方向,似乎有几个人影闪动,行色匆匆,看衣着,并非王府属官,倒像是……军中之人?

她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隐在廊柱后。

只见那几人被谢霆川的近卫统领沈墨引着,快速进入了书房院落,神色凝重。

紧接着,书房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内外。

是出了什么事吗?

季安之微微蹙眉。联想到近日朝中关于边关不太平的传闻,以及肃王日益嚣张的气焰,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谢霆川他……虽然在她的事情上混账,但在朝堂大事上,从未含糊过。先帝在时,他便以军功卓著、铁血冷面著称。这六年,他看似沉寂,但靖王府的势力,恐怕从未真正削弱。

如今她活了,季家被他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推到她手上管教,肃王又步步紧逼……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这个刚刚“复活”的靖王妃,恐怕想置身事外,也难了。

第9章:宫宴风波骤起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宫中传来消息,太后凤体违和,欲在宫中设一场小规模的家宴,为太后祈福,也顺便让宗亲们聚一聚,沾沾季安之这个“死而复生”之人的“福气”。

这理由找得冠冕堂皇,让人无法拒绝。

季安之知道,这又是一场不得不赴的鸿门宴。太后的身子骨一向硬朗,这病来得蹊跷。而“沾福气”之说,更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这次,连谢霆川在接到旨意后,都罕见地在她面前多说了几个字:“小心肃王。”

季安之瞥了他一眼:“王爷终于舍得提醒我了?”

谢霆川看着她,眸色深沉:“你活着,很重要。”

这话没头没尾,语气也依旧平淡,却让季安之的心漏跳了一拍。她强自镇定,冷笑道:“当然重要,我若死了,谁帮你管儿子?谁替你挡肃王的明枪暗箭?”

谢霆川抿了唇,不再言语。

宫宴设在太液池旁的临华殿。丝竹管弦,觥筹交错,表面上倒是一派和乐融融。

太后果然只是有些精神不济,并无大病,拉着季安之的手说了好些“苦尽甘来”、“必有后福”的话,赏赐了不少东西。

肃王和肃王妃也在座,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时,一名内侍匆匆而入,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帝的脸色微微一沉,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谢霆川和季安之。

肃王见状,放下酒杯,关切地问道:“皇兄,可是出了何事?”

皇帝沉吟片刻,挥挥手让那内侍退下,淡淡道:“无事,边关些许小事,已着人去处理了。”

这话说得含糊,但在座的都是人精,立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肃王却不肯罢休,故作忧心道:“皇兄,边关无小事。如今北狄蠢蠢欲动,若是此时边境生乱,恐动摇国本啊。”他话锋一转,目光转向季安之,似笑非笑,“说起来,靖王妃的兄长季安平大人,此前似乎与镇守北境的几位将军,往来甚密啊?不知王妃可知晓此事?”

又来了!

季安之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惊讶:“竟有此事?王爷,”她看向身旁的谢霆川,“您可知晓?”

谢霆川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地剥着一颗葡萄,语气淡漠:“季大人与谁往来,是她的自由。只要不触犯律法,与本王何干?与王妃何干?”

肃王被噎了一下,强笑道:“皇兄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有人利用季大人与王府的姻亲关系,行不轨之事……”

“肃王多虑了。”谢霆川将剥好的葡萄自然地放到季安之面前的碟子里,动作流畅得仿佛做过千百遍,“本王的王妃,刚醒不久,连府中中馈都尚未完全接手,如何能知晓并参与朝臣往来?肃王若有实证,指出季安平触犯了哪条律法,大可呈报有司,依法查办。若无实证……”

他抬起眼,目光如冰刃般射向肃王,声音不高,却带着慑人的压力:“便是构陷亲王眷属,其心可诛。”

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

整个临华殿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肃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没想到谢霆川会如此直接、如此强硬地回护季安之!这完全不符合他以往对任何事情都冷漠处之的风格!

皇帝也皱了皱眉,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今日是家宴,不谈国事。霆川,你也是,肃王也是关心则乱。”

一场风波,看似被压了下去。

但季安之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肃王今日吃了瘪,绝不会善罢甘休。而谢霆川的态度……

她看着碟子里那颗水润饱满的葡萄,心情复杂。

他刚才的维护,是出于王府的颜面,还是……真的有几分是为了她?

她看不透。

宴席散后,帝后率先起驾回宫。宗亲命妇们也陆续告退。

季安之跟着谢霆川往外走,经过一处假山时,忽然听到假山后传来压低的、急促的对话声。

“……消息确凿吗?靖王他真的……”

“千真万确!北境那边已经动了……就在这三五日……”

“好!太好了!这回看他谢霆川还怎么嚣张!通知我们的人,做好准备……”

是肃王和他的心腹!

季安之心中巨震,下意识地看向谢霆川。

谢霆川显然也听到了,他脚步未停,甚至连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握着她的手,微微紧了一下。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侧过头,对上她惊疑不定的目光,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

“别怕。”

“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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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阎紫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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