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年我提干回家,公社书记留宿,半夜他儿子突然进屋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0-26 10:18 1

摘要:每当夜深人静,我从省城纤尘不染的办公室窗户望出去,看着脚下城市的万家灯火,总会想起他。想起他当年那句几乎是嘶吼出来的话:“你以为穿上四个兜的干部服,就不是陈家庄的陈建军了?”

王卫国那双通红的眼睛,像两团烧红的煤块,在我心里烙了四十多年。

每当夜深人静,我从省城纤尘不染的办公室窗户望出去,看着脚下城市的万家灯火,总会想起他。想起他当年那句几乎是嘶吼出来的话:“你以为穿上四个兜的干部服,就不是陈家庄的陈建军了?”

那句话,像一记闷锤,把我从提干的云端,重重地砸回了黄土地。后来的几十年,我官至处级,又平稳退休,儿孙绕膝,在外人看来,我的人生走得顺遂又风光。可只有我自己知道,1976年那个闷热的夏夜,像一根拔不掉的刺,深深扎在我的记忆里。

一切,都要从我提干后第一次穿着干部服,揣着介绍信,回到老家陈家庄的那个下午说起。

第1章 回乡

1976年的夏天,热得格外漫长。知了在村头的老槐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庄稼成熟的气息。我,陈建军,穿着一身崭新的、带着四个口袋的蓝色干部服,骑着公社专门派来接我的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在全村人惊奇又羡慕的目光中,回到了阔别三年的陈家庄。

“建军回来了!提干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整个村子都像是被点燃了。乡亲们从各自的屋里、田埂上围拢过来,眼神里有好奇,有敬畏,更多的是一种与有荣焉的亲切。他们摸着我衣服的面料,看着我胸前口袋里别着的钢笔,啧啧称赞。

“瞧瞧,还是部队里锻炼人啊!”

“建军出息了,以后咱们陈家庄出去办事,腰杆都硬了!”

我爹陈老实,一个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庄稼汉,激动得满脸通红,嘴唇哆嗦着,只会一个劲地重复:“好,好,好……”我娘则悄悄抹着眼泪,拉着我的手,从上到下地打量,仿佛我是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让我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骄傲。在部队里,我靠着玩命的训练和一股子机灵劲儿,被首长看中,破格提拔为副排级干部。这在当时,对于一个农村出身的娃来说,不啻于鲤鱼跳了龙门。

傍晚时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我家——公社书记王振华。

王书记是个五十出头的男人,身材微胖,面色红润,说话总是笑呵呵的,但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可是这十里八乡最大的“官”,平时我们这些普通村民,见他一面都难。

“建军啊,欢迎回家!”王书记一进门,就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力道十足,“你可是咱们红旗公社飞出去的金凤凰,给我们长脸了!”

我爹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连忙搬凳子倒水。我赶紧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王书记,您太客气了,我就是个普通的兵。”

“哎,不一样了,现在是国家干部了!”王书记拍着我的肩膀,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今晚别在家里挤了,去我那儿住。你王婶子早就念叨你了,特地给你炖了只鸡。咱爷俩好好喝几杯,聊聊天!”

这番话一出口,我爹娘都愣住了。去公社书记家吃饭、留宿,这在陈家庄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的荣耀。我爹激动得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王书记,这太给您添麻烦了……”

“老陈,你这就见外了!”王振华书记把手一挥,不容置疑地说,“建军不光是你的儿子,也是我们公社的骄傲!这事就这么定了!”

盛情难却,更何况这背后代表的意义非凡。我明白,王书记这是在向整个公社释放一个信号:陈建军是我看重的人。这份人情,沉甸甸的。

我换下那身惹眼的干部服,穿上便装,跟着王书记去了他家。他家是公社大院里一个独立的小院,青砖瓦房,收拾得干净利落。一进门,饭菜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王书记的爱人,我们都叫她王婶子,是个和善的妇人。她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肉,一盘金黄的炒鸡蛋,还有那只炖得烂熟的鸡,笑着说:“建军,快坐,在部队肯定吃了不少苦,今天可得多吃点。”

桌上已经坐着一个年轻人,年纪与我相仿,皮肤黝黑,眼神却有些桀骜不驯。他就是王书记的儿子,王卫国。他只在公社的农机站当个临时工,名声不算太好,听说喜欢跟人打架,性子很冲。

“卫国,叫人啊。”王书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

王卫国抬起眼皮瞥了我一下,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就自顾自地埋头扒饭,一言不发。

饭桌上的气氛,因为王卫国的沉默而显得有些微妙。王书记似乎想缓和一下,不停地给我夹菜,问我在部队里的情况。我捡着那些光荣事迹,比如比武拿了第一,参加抗洪抢险立了功,都详细地讲了。每讲一件,王书记眼里的赞许就多一分。

“好样的!年轻人就该这样,为国争光!”他端起酒杯,“来,建军,我敬你一杯!”

我受宠若惊,连忙端起酒杯。那杯酒很辣,像一团火从喉咙烧到胃里,也烧得我有些飘飘然。

酒过三旬,王书记的话也多了起来。他聊起了公社的发展,聊起了未来的规划,言语之间,不时地会把话题引到我身上,问我的想法,问我的打算。我能感觉到,他不仅仅是把我当成一个晚辈,更像是在考察一个未来的帮手。

“建军啊,你在外面见了大世面,眼光比我们这些土包子远。”王书记给我满上酒,语重心长地说,“以后转业了,有什么打算没有?要我说,还是得回乡里来,家乡建设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我心里一动,这几乎是一种许诺了。如果能得到王书记的支持,我转业后的前途无疑会一片光明。

“我听从组织安排。”我话说得很得体。

王书记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闷头喝酒的儿子,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饭后,王婶子收拾了西边的一间厢房给我住。房间不大,但收拾得非常干净,土炕上铺着崭新的被褥,散发着阳光和皂角的味道。这在当时的农村,绝对是最高规格的待遇了。

王书记把我送到门口,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休息,明天让你王叔带你在公社转转。”

我感激地点点头,目送他离开。躺在舒适的土炕上,闻着空气中陌生的皂角香,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我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从回村的风光,到书记家的晚宴,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和对未来的憧憬,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这夏夜的星空一样,璀璨而光明。

然而,我并不知道,一场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夜色中,悄然酝酿。

第2章 旧事

夜渐渐深了,白天的喧嚣沉寂下来,只剩下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上传来的零星虫鸣。我躺在炕上,却久久不能入睡。酒精的作用和白天的兴奋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大脑异常活跃。

我开始回想和王书记一家的渊源。其实,我们两家的关系,远不止“同村”这么简单。

我的父亲陈老实,和王振华书记年轻时曾是一起扛过枪的战友。只是王书记脑子活,有文化,在部队里入了党,一步步提了干;而我爹,就是个大头兵,复员后回乡继续当农民。但这过命的交情,一直都在。小时候,王书记还没调到公社当一把手时,我们两家走动得很勤。

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梳着两条乌黑大辫子的小姑娘。

她叫王秀莲,是王书记的女儿,王卫国的妹妹。

秀莲比我小两岁,小时候总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我身后,“建军哥,建军哥”地叫个不停。她长得水灵,眼睛像两颗黑葡萄,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我们一起去河里摸鱼,去山坡上摘野果,去田里偷生产队的西瓜。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是我童年最温暖的记忆。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我七岁那年,贪玩爬上了村口那棵大榆树,结果脚一滑,摔了下来,把腿给摔断了。那时候家里穷,医疗条件也差,我疼得在炕上整夜整夜地哭。秀莲就每天放了学都跑到我家来,坐在我炕边,给我讲她在学校里听来的故事,用她攒了好久的糖纸给我折小星星。

她的声音很轻,很软,像一阵微风,吹散了我不少疼痛。

我当兵走的那天,全村人都来送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一眼就看到了她。她没有像别人那样凑上来说话,只是远远地站着,眼睛红红的。火车开动时,我从车窗里回头望,看到她追着火车跑了好长一段路,两条大辫子在风中飘扬。

入伍后的第一封家信,我就是写给她的。我给她讲部队里的生活,讲训练有多苦,也讲战友们有多亲。她也给我回信,信纸上是娟秀的字迹,给我讲村里的变化,讲谁家的牛又生了小牛犊,讲她学习又得了第一。

那些信,成了我在艰苦的军旅生涯中最大的慰藉。我们聊着彼此的生活,分享着各自的喜怒哀乐,一种朦胧而美好的情愫,在我们之间悄悄滋长。

我甚至在信里半开玩笑地跟她许诺:“等我提了干,就回去娶你。”

她没有直接回答,但在回信里,给我绣了一个鞋垫,上面是“前程似锦”四个字。那个鞋垫,我一直珍藏在贴身的口袋里。

可是,随着我在部队里待的时间越长,眼界越开阔,我的心,似乎也悄悄发生了变化。我开始向往军营外的世界,向往那些在报纸和广播里听到的大城市。相比之下,陈家庄,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显得那么贫瘠、落后。

而秀莲,那个梳着大辫子的农村姑娘,在我的记忆里,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我的信越来越少,内容也越来越空泛,从分享生活,变成了公式化的问候。她的回信也渐渐少了,最后一封信,还是半年前寄来的,信里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探亲。

我当时正忙着参加提干前的集训,便没有回信。

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愧疚。今天在王书记家,我竟然没有见到秀莲。吃饭的时候,我也没好意思问。是啊,她现在应该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或许……已经订了亲?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我翻了个身,试图把这些纷乱的思绪赶出脑海。我告诉自己,陈建军,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在田埂上疯跑的野小子了。你是国家干部,你的未来在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这个小小的陈家庄。儿女情长,只会成为你的牵绊。

王书记今晚对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看重的是我的前途,我的能力。只要我能在他描绘的蓝图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未来可期。至于秀莲……就当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这么一想,我心里的包袱似乎轻了一些。我安慰自己,这才是最理智,最正确的选择。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王书记压低声音的呵斥和王卫国含糊不清的争辩。

“你喝了多少?给我回去睡觉!”

“我不!爸,有些话我今天必须跟他说清楚!”

“混账东西!你想干什么?给我滚回去!”

我心里一个咯噔,睡意全无。听这动静,他们似乎是在为我争吵。王卫国那充满火药味的声音,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起来看看,我房间的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了。

第3章 夜闯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杂着夏夜的闷热,瞬间冲进了屋子。

借着从院子里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我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踉踉跄跄地站在门口,正是王卫国。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粗重地喘着气,那双在饭桌上还只是桀骜的眼睛,此刻已经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瞪着我。

“王……卫国?”我从炕上坐起来,心里一阵发紧。

“别叫我!”他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充满了压抑的愤怒,“陈建军,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紧随其后,王书记和王婶子也冲了进来。王书记气得脸色发白,指着王卫国的手都在发抖:“王卫国!你给我滚出去!马上!”

王婶子则是一脸焦急,上来就拉儿子的胳膊:“卫国,你这是干啥呀?快跟妈回去,建军是客人!”

“客人?”王卫国一把甩开他娘的手,冷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妈,你问问他,他把自己当客人,还是当仇人?”

他往前抢了两步,几乎要冲到我炕前。王书记一个箭步拦在他面前,扬手就要打他耳光。

“你敢!”王卫国梗着脖子,眼睛瞪得更红了,“你今天打死我,我也要把话说清楚!”

“你……”王书记气得说不出话来,扬起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他毕竟是公社书记,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他比谁都懂。今晚这事要是闹大了,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我赶紧从炕上下来,穿好鞋,走到他们面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王书记,王婶子,你们别生气。卫国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咱们坐下慢慢说。”

“误会?”王卫国盯着我,眼神像刀子一样,“陈建军,你少跟我来这套!我问你,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压根就没想过去见我妹妹?”

我心里猛地一沉。果然,是为了秀莲。

我的沉默,似乎证实了他的猜测。王卫国的情绪更加激动了,他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质问:“我妹妹在家等了你三年!三年啊!多少人上门提亲,条件比你好得多的有的是,她全都给拒了!为啥?因为她心里惦记着你这个陈世美!因为你当年跟她说的那些鬼话!”

“你给她写了多少信?啊?你信里都说了些什么?‘等我提了干就回去娶你’,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他每问一句,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信件内容,那些我以为早已随风而逝的承诺,此刻被他血淋淋地翻了出来,让我无地自容。

“卫国,你胡说什么!”王书记厉声喝止,但他声音里的底气明显不足了。

“我胡说?”王卫国转向他爹,眼里的悲愤几乎要喷涌而出,“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晚请他来吃饭,是不是也存了别的心思?你看他提干了,有前途了,就想把秀莲嫁给他,给你王家脸上贴金?你问过秀莲愿不愿意吗?你问过他陈建军,心里还有没有秀莲吗?”

这番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王书记和我两个人的脸上。

王书记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他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而我,更是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卫国说得没错。王书记今晚的盛情款待,绝不仅仅是因为看重我这个“人才”,更深层的意思,就是想借此机会,重提我和秀莲的旧事,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而我,虽然心里已经打了退堂鼓,却还在享受着这份“特殊待遇”带来的虚荣,心安理得地盘算着自己的前程。

我们父子俩,心思各异,却都默契地忽略了最关键的人——秀莲的感受。

“建军……卫国他喝多了,你别往心里去……”王婶子在一旁抹着眼泪,试图打圆场。

“妈,我没喝多!我清醒得很!”王卫G国一把推开他爹,再次逼近我,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此刻竟带上了一丝恳求,“陈建军,我今天不跟你打,也不跟你闹。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给我句实话。”

他顿了顿,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妹妹,王秀莲,你到底还要不要?”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王书记和王婶子的目光,也齐刷刷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这个问题,像一座大山,轰然压在了我的心头。

我要怎么回答?

说“要”?那我刚刚在部队里燃起的雄心壮志,我规划好的远大前程,很可能就要因此改变轨迹。娶一个农村姑娘,意味着我的根将永远被束缚在这片黄土地上。在那个年代,一个干部的家庭出身和配偶情况,是组织考察的重要内容。一个农村妻子,对我未来的发展,是助力还是阻力?我不敢想。

说“不要”?这三个字我说得出口吗?我怎么面对王书记一家人?怎么面对那个曾经在信里与我互诉衷肠、默默等了我三年的姑娘?我陈建军,岂不就成了王卫国口中那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我的良心,能安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冷汗顺着额角滑落。那个下午还意气风发的提干军官,此刻狼狈得像一个被当场抓获的小偷。

我看到王书记的眼神,从最初的期待,慢慢变得复杂,最后化为一丝失望。他或许也没想到,自己精心安排的一场晚宴,会被儿子用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撕开所有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最残酷的内核。

第4章 抉择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王卫国那双燃烧着怒火与屈辱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死死地钉在我身上,不给我任何躲闪和喘息的机会。王书记紧绷着脸,一言不发,但他那双放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极不平静。王婶子则在一旁低声啜泣,那声音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得我心口发疼。

我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迎向王卫国的目光。我不能再逃避了。

“卫国哥,”我的声音有些干涩,“对不起。”

这三个字一出口,我就看到王卫国的身体猛地一震,眼里的火焰瞬间黯淡了下去,取而代de的是一片冰冷的灰烬。

王书记的身体也晃了一下,靠在了门框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失望。

“建军……”王婶子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对不起秀莲,也对不起你们。”我艰难地继续说道,“我承认,我当兵走之前,跟秀莲……我们是有过一些约定。那些信,也都是真的。但是……”

我停顿了一下,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为自己的背叛寻找一个听起来不那么卑劣的借口。

“但是,我现在是军人,是国家干部。组织上有纪律,我的婚姻大事,需要服从组织的安排。而且,我在部队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想因为个人的事情,分心,耽误了前程……”

这些话,我说得冠冕堂皇,连我自己都觉得虚伪。什么组织安排,什么纪律,不过是我为自己的私心和懦弱找的挡箭牌。我不敢承认,是我变了,是我嫌弃了这片土地,嫌弃了那个还在原地等我的姑娘。

“好一个‘耽误前程’!”王卫国突然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嘲讽,“陈建军,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说到底,你就是觉得我们家秀莲,一个农村丫头,配不上你这个未来的大官了,对不对?”

他一语道破了我内心最阴暗的想法,我无力反驳,只能羞愧地低下头。

“我们高攀不起!”王卫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决绝,“我告诉你,不是我妹妹配不上你,是你,陈建军,你配不上她!”

“她为了你,拒绝了县里供销社主任的儿子!人家是正式工,吃商品粮的!她为了你,晚上点着煤油灯学文化,就怕以后跟你没话说!她把你看得比她自己的命都重要!你呢?你把她当成什么了?当成你回乡炫耀时,可以顺手丢掉的一件旧衣服吗?!”

王卫国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砸得我头晕目眩,无力招架。

我从不知道,我走后的这三年,秀莲为我做了这么多。我那些越来越敷衍的信,在她看来,或许依然是支撑她等下去的希望。而我,却亲手将这份希望,摔得粉碎。

“卫国,别说了!”王书记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而疲惫。他仿佛瞬间老了十岁,背都有些佝偻了。他走到王卫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向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失望,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看透世事后的悲哀。

“建军,你是个好兵,将来也可能会是个好干部。”他缓缓地说,“但你,不是个好男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王家,虽然是农民,但也有自己的骨气。我王振华的女儿,不愁嫁。既然你志在四方,我们不强求。这门亲事,就当我们从来没有提过。”

他的话,说得很平静,却比任何激烈的指责都让我难受。这是一种彻底的、带着轻蔑的割裂。

“今天晚上,是卫国喝多了,冲撞了你。我代他向你道歉。”王书记说着,竟然真的朝我微微鞠了一躬。

我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王书记,使不得,使不得!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没什么错不错的,人各有志。”王书记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夜深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让卫国送你回家。”

说完,他不再看我一眼,拉着还在哭泣的王婶子,拽着失魂落魄的王卫国,转身走出了房间。

门被轻轻地带上了,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地上,却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我亲手打碎了一面镜子,镜子里,是我曾经最纯真的情感,和一个姑娘最宝贵的等待。镜子碎了,也照出了我内心最真实、最不堪的模样。

那个晚上,我一夜无眠。

我躺在土炕上,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顶。王卫国的话,王书记失望的眼神,王婶子无声的眼泪,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我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认识到,我的“提干”,我的“前程”,是以牺牲一个女孩最真挚的感情为代价的。这份荣耀,从这一刻起,沾染上了无法洗刷的污点。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来了。我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在部队里一样,然后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院子里静悄悄的。王卫国已经等在那里了,他靠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低着头抽烟。他眼圈发黑,神情憔悴,看起来也一夜没睡。

看到我出来,他掐灭了烟头,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指了指自行车的后座。

我默默地走过去,坐了上去。

整个回家的路上,我们俩一句话都没有说。自行车碾过清晨带着露水的土路,发出“沙沙”的声响。路过那片我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耍的河滩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晨雾缭绕,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到了我家门口,我从车上下来。

“卫国哥,谢谢你。”我低声说。

他没有看我,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我手里,然后骑上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摊开手心,那是我当年送给秀莲的一支英雄牌钢笔,笔杆上还刻着我的名字。

我握着那支冰冷的钢笔,站在家门口,看着王卫国远去的背影,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和王秀莲,我们两家,算是彻底结束了。

第5章 尘封的信

回到家的那几天,我过得浑浑噩噩。

我爹娘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但他们以为我只是在部队待久了,不适应家里的生活。他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我,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却不敢多问一句。

村里人依旧把我当成大人物,见了面都热情地打招呼,但我却再也找不回刚回来时的那种意气风发。每当有人问起我和王书记家的关系,我只能含糊其辞地搪塞过去。

我在家待了五天,就提前结束了探亲假,匆匆返回了部队。

陈家庄,这个我曾经无比眷恋的地方,成了我一个想要尽快逃离的是非之地。

回到部队后,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和训练中。我拼命地表现,想要用不断的进步和荣誉来掩盖内心的那份亏欠和不安。我很快又立了功,被提拔为正排级干部,然后是副连长,连长……

我的军旅生涯走得异常顺遂,就像王书记当初预言的那样。

几年后,我经人介绍,认识了我后来的妻子,小琴。她是一名城市户口的教师,温柔贤淑,知书达理。她的家庭背景,对我未来的发展,无疑是加分项。我们结婚,生子,组建了一个在外人看来十分美满的家庭。

关于陈家庄,关于王家的那段往事,被我刻意地尘封在了记忆的最深处,我从不向任何人提起,包括我的妻子。

我以为,只要我不去想,不去碰,那段记忆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褪色,最终消失不见。

然而,我错了。

有些事,不是你想忘就能忘的。那份愧疚,像一粒种子,在我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它会悄悄地长出来,用它细密的藤蔓,紧紧地缠绕住我的心脏。

我时常会做梦,梦见王卫国那双通红的眼睛,梦见王秀莲追着火车奔跑的身影。

转业后,我被分配到了省城的一个机关单位。凭借在部队里练就的过硬作风和办事能力,我同样干得风生水起,一步步从一个小科员,做到了副处长,处长。

这些年里,我也回过几次陈家庄,但都是来去匆匆。我给村里修了路,建了小学,乡亲们都说我陈建军不忘本,是个好干部。可我知道,我做这些,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赎罪。

我每次回去,都会刻意地避开王家。我从乡亲们的闲谈中,零星地听到了一些关于他们的消息。

王书记后来升任了县里的副县长,退休后又回到了村里。王卫国,还是在农机站上班,娶了邻村的一个姑娘,日子过得不咸不淡。

而王秀莲,在我走后的第二年,就嫁给了乡里的一个民办教师。听说那个教师身体不太好,但人很老实,对她也很好。他们有两个孩子,生活虽然清贫,但也算和美。

听到她嫁人的消息时,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我希望她过得好,真的。

直到四十多年后,2018年的秋天,我接到了老家打来的电话。

是我爹。他已经快九十岁了,身体大不如前。他在电话里,声音微弱地告诉我,王振华书记,走了。

放下电话,我枯坐了良久。

那个曾经对我寄予厚望,又被我深深伤害过的长辈,终究还是先我一步,走完了他的一生。

我决定回去,送他最后一程。

回到陈家庄,一切都变了。泥土路变成了水泥路,低矮的土坯房被一栋栋漂亮的二层小楼所取代。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王家的那个小院,只是院墙显得更加斑驳,那棵老槐树,也更加苍老了。

王家的院子里,搭着白色的灵棚。我走进去,看到了王卫国。

四十多年的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他头发花白,背也有些驼了,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青年,已经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老人。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你来了。”他沙哑着嗓子说。

“我来送送王叔。”我低声回答。

我们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凝重。

我在王书记的灵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起身的时候,一个中年妇人给我递上了一块毛巾。她眉眼间依稀有几分当年的影子,但岁月早已磨去了她所有的青涩。

是王秀莲。

我们四目相对,她先是有些错愕,随即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释然,有客气,却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半分情愫。

“建军哥,你回来了。”她轻声说。

“……秀莲。”我艰难地叫出她的名字。

简单的问候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我们之间,隔着四十多年的光阴,隔着一段无法言说的过去,再也找不到任何共同的话题。

葬礼结束后,王卫国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我。

“陈建军,你等一下。”

他把我带到他家的老屋,那间我曾经住过的西厢房。屋子里的陈设几乎没变,只是多了几分陈旧的气息。

他从一个上锁的木箱子里,翻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小包裹,递给我。

“这是我爹临走前,交代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的。”

我疑惑地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沓泛黄的信纸。

那是我当年写给秀莲的信。每一封,都被仔细地保存着。

在信的下面,还有一封没有寄出的信。信封上写着我的名字,但字迹,却是王秀莲的。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那封信。

第6章 迟到的回信

信纸已经很旧了,边缘泛着黄,上面娟秀的字迹,因为时间的侵蚀,显得有些模糊。

“建军哥:

见字如面。

收到你提干的消息,我们全家都为你高兴。爹那天喝了很多酒,他说,他没看错人,你陈建军,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哥,我知道,你现在是国家干部了,身份不一样了。你的世界,会越来越大,会看到很多我没见过的风景,认识很多比我优秀的人。

我哥那天晚上喝多了,去找你闹,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那个牛脾气,但他没有坏心,他只是心疼我。

其实,你走之后,我想了很多。你说要回来娶我,我心里是甜的。可我也害怕,我怕自己成了你的拖累。我只是个农村丫头,没什么文化,除了会干点农活,什么都不懂。我怕以后跟你站在一起,会给你丢人。

你像一只雄鹰,你的天空应该在更高更远的地方,而不应该被我这根小小的绳子拴在陈家庄这片小土坡上。

所以,建军哥,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你去飞,飞得越高越好。不用记挂我,我会过得很好。

这支钢笔,还给你。希望你用它,书写你锦绣的前程。

祝好。

秀莲

1976年夏”

信很短,但我却看了很久很久。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我的心里。

原来,在我为了自己的前程,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体面地“分手”时,她早已经替我做出了选择,并且为我找好了所有台阶。

原来,那天晚上王卫国的“胡闹”,不仅仅是为了替妹妹出气,更是用一种最激烈的方式,逼着我这个懦夫,去面对自己的内心,去亲口斩断这段关系。他们兄妹俩,用一种近乎残酷的默契,成全了我的“远大前程”。

而我,却一直以为是自己的“理智”和“果断”,才换来了今天的一切。

我真是个混蛋!

我抬起头,看着王卫国,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这封信,当年不给我?”我声音颤抖地问。

王卫国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爹不让。他说,让你带着愧疚走,比让你带着解脱走,要好。”

我愣住了。

“我爹说,一个人要是没了良心上的那点敬畏,路就走不远。让你记着自己亏欠了我们王家,亏欠了秀莲,你以后当官做事,才会有底线,才不敢胡来。”王卫国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当年的恨意,只有一种过来人的平静,“他说,这不算是报复,算是我们王家,送给你这个‘金凤凰’的最后一份‘程仪’。”

我再也站立不住,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我一直以为,王书记那天晚上对我的失望和冷漠,是出于一个父亲的愤怒。我从没想过,在那份失望的背后,还隐藏着这样一份沉重而复杂的“用心”。

他恨我,但他更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好干部。他用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给我上了最深刻的一课,在我未来的人生道路上,设置了一道永远的道德警戒线。

这四十多年来,我确实走得顺风顺水,官声也不错。我时常告诫自己,要清白做人,干净做事。我一直以为,这是部队教育的结果,是党的培养。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在我每一次面临诱惑和抉择的时候,在我内心深处,时时敲响警钟的,正是1976年那个夏夜,王家父子那两双不同的眼睛。

一双是失望,一双是愤怒。它们像两盏明灯,照着我,也监督着我,让我不敢走错一步。

“我爹说,他这辈子,最骄傲的有两件事。”王卫国的声音把我从悔恨的深渊中拉了回来,“一件,是秀莲嫁了个好人家,虽然穷,但夫妻和睦,儿女孝顺,一辈子过得安稳。另一件,就是你。他说,他没看错你,你虽然在感情上犯了浑,但在大是大非上,守住了底线,没给陈家庄丢人。”

我泣不成声。

我这一生,追求名利,追求地位,自以为活得通透,活得成功。可到头来,我才发现,在人生的格局和境界上,我比不上一个一辈子没走出过这片土地的庄稼汉。

王振华书记,他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智慧,为我这个曾经的“准女婿”,规划了一条不会走偏的人生道路。这份情,这份债,我陈建军,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第7章 和解

那天,我和王卫国在老屋里坐了很久。

我们聊起了过去,聊起了这些年的生活。他告诉我,他妹妹秀莲嫁的那个民办教师,叫李建华,是个文化人,脾气温和。李建华知道秀莲心里有过别人,但他从不计较,反而对她加倍的好。他们的日子虽然清苦,但李建华总是想方设法地让秀莲开心,教她读书写字,给她讲外面的世界。

“我妹妹,现在能看报纸,还会写诗呢。”王卫国说起这个,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自豪的笑容,“比我这个当哥哥的有出息。”

他说,李建华前几年因为肺病也走了,秀莲现在跟着儿子在县城住,日子过得挺好。

“她让我跟你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总要往前看。”王卫国给我递过来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我仿佛看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秀莲选择了一条平淡、安稳的路,收获了细水长流的幸福。而我,选择了一条看似光鲜、宽阔的路,却在心里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到底哪一种人生,才算是真正的成功?

在这一刻,我没有答案。

临走的时候,我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我准备的一些钱。我把它推到王卫国面前。

“卫国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算是……算是弥补当年的……”

我的话没说完,就被王卫国按住了手。

他摇了摇头,把信封推了回来,眼神异常坚定:“建军,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哥,就把钱收回去。我们王家,当年没图你的前程,现在,更不会要你的钱。”

“当年的事,怨不得你一个人。时代就是那样,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想过上好日子。你没错,秀莲也没错,我爹……也没错。”

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就像四十多年前,王书记拍我时一样。

“都过去了。我爹走了,他心里没疙瘩。我们活着的人,也别再背着了。”

我看着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那里面,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火焰,只剩下如土地一般宽厚和沉静的谅解。

我默默地收回了信封,心里五味杂陈。

我以为我是回来赎罪的,可到头来,却是他们一家人,再一次用他们的淳朴和宽容,救赎了我这个迷失了几十年的灵魂。

离开陈家庄的时候,夕阳正把整个村庄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我回头望去,王卫国和王秀莲兄妹俩,并肩站在村口,向我挥手告别。

那一刻,我心里的那根扎了四十多年的刺,仿佛终于被轻轻地拔了出来。虽然伤口还在,但已经不再疼痛。

回到省城后,我大病了一场。

病好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组织递交了提前退休的申请。剩下的时间,我想留给我的家人,留给我自己。

我开始学习书法,养花,每天陪着老伴去公园散步。我不再去想那些未竟的仕途,不再去纠结那些得失。我开始学着,去感受生活中最平凡、最真实的幸福。

偶尔,我还是会拿出那封迟到了四十多年的信。我会一遍遍地读,然后把它和我当年写给秀莲的那些信,放在一起。

它们是我青春的见证,也是我人生的警钟。它们提醒我,一个人,无论走多远,飞多高,都不能忘记自己出发的地方,更不能辜负那些曾经真心待你的人。

前程和情义,到底哪个更重要?年轻时的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而现在,垂垂老矣的我,才终于明白,前程会到头,名利会消散,唯有那些真挚的情义,才能温暖人漫长的一生。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1976年的那个夏夜,当王卫国问我“你到底还要不要”的时候,我一定会给他一个不同的答案。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但我很庆幸,在我生命的后半段,我终于读懂了王振华书记的“程仪”,也终于与那个年轻时犯过错的自己,达成了和解。

窗外,阳光正好。我看着书桌上那支已经写不出字的英雄牌钢笔,心里一片平静。我知道,我的人生,终于完整了。

来源:风姿卓越枫叶一点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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