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我把那把被我用了十年,已经磨得锃亮的旧钥匙插进锁芯,反向转动,听着里面“咔哒”一声轻响,然后用力将它从锁眼里拔出来的时候,我知道,我和陈家的最后一丝牵连,被我亲手斩断了。
当我把那把被我用了十年,已经磨得锃亮的旧钥匙插进锁芯,反向转动,听着里面“咔哒”一声轻响,然后用力将它从锁眼里拔出来的时候,我知道,我和陈家的最后一丝牵连,被我亲手斩断了。
离婚一年,整整三百六十五天。
我像个无法解脱的幽灵,依然固执地盘旋在这栋房子里。每周二和周六两次的大扫除,风雨无阻。前婆婆张桂芬的高血压药,我记得比我自己的生日还清楚,永远在她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备着两盒。甚至大姑姐陈莉的儿子换季的衣服,都是我从箱底翻出来,一件件洗好、晒好、叠好,再放进衣柜。
我曾以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儿子晨晨,为了那份即便离婚也无法完全割舍的亲情。可直到最后我才明白,那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是一场被人默许、甚至鼓励的,漫长而荒唐的自我消耗。
故事,要从那个闷热的周六下午说起。那一天,我像过去无数个周六一样,左手提着刚从超市买的五花肉和新鲜蔬菜,右手拎着给晨晨买的乐高,用那把熟悉的钥匙,打开了这个我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第一章 熟悉的陌生
“咔哒”,门开了。
一股混杂着饭菜余味和封闭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让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客厅里光线昏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电视机开着,声音不大不小,正播放着一档家长里短的调解节目。
前婆婆张桂芬正靠在沙发上,一边吃着薯片,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听到开门声,她头也没回,只是懒洋洋地问了一句:“静啊,回来了?今天菜市场排骨新鲜不?我这膝盖又疼了,懒得动。”
我默默地换上拖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轻声应道:“妈,今天排骨看着不太好,我买了点五花肉,给您做个红烧肉吧。”
“行吧,红烧肉也行。”张桂芬的视线依然没离开电视,薯片被她嚼得“咔嚓”作响,“晨晨呢?没跟你一起?”
“他下午有篮球课,我让他下课直接过来。”我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走进厨房,将菜放进水槽,然后找出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碎花围裙系在身上。
这件围裙,是我和陈浩刚结婚那会儿买的。十年了,上面的小碎花都快磨没了,带子也有些松垮,可我一直没舍得扔。它就像我这十年婚姻生活的一个缩影,包裹着我,也禁锢着我。
离婚一年,我依然穿着它,在这个理论上已经和我毫无关系的厨房里,为前夫的母亲准备晚餐。
这听起来很可笑,不是吗?
刚离婚那会儿,陈浩说:“静,我知道委屈你了。但妈身体不好,晨晨也习惯了奶奶照顾。这房子,虽然按协议给了晨晨,但我们搬出去住,老人肯定不习惯。你就……就当为了孩子,多回来看看。”
我心软了。为了晨晨能在一个相对完整的环境里长大,为了不让老人觉得我们离婚就像仇人一样,我答应了。我保留了这套房子的钥匙,也保留了“前儿媳”这个尴尬的身份。
一开始,只是周末回来看看孩子,顺手打扫一下卫生。可渐渐地,事情就变了味。
张桂芬会提前给我打电话:“小静啊,明天别忘了过来把窗帘洗了。”“小静,我血糖有点高,你明天过来给我熬点南瓜粥。”
大姑姐陈莉更是理所当然。她自己家离得不远,但总喜欢把换季的衣服、被褥打包送过来,“静啊,你手脚麻利,顺便帮我洗了吧,我那洗衣机小,洗不动这些大的。”
她们的语气是那么自然,仿佛我从未离开过这个家,仿佛我和陈浩的离婚证只是一张无足轻重的废纸。
我不是没有过怨言,但每次看到晨晨见到我时那开心的笑脸,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我告诉自己,忍一忍,为了孩子,一切都值得。
那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忙碌着。淘米、洗菜、切肉,每一个动作都娴熟得如同本能。油锅烧热,五花肉下锅,发出“滋啦”一声,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
就在这时,陈莉推门进来了。
她还是老样子,穿着时髦的连衣裙,挎着名牌包,一进门就把包往沙发上一扔,然后径直走到我身边,探头看了看锅里,撇了撇嘴:“又是红烧肉啊?林静,跟你说多少次了,妈现在要吃清淡点,你怎么老做这么油腻的。”
我握着锅铲的手紧了紧,没说话。
她似乎也没指望我回答,自顾自地从冰箱里拿了瓶酸奶,拧开喝了一口,然后靠在厨房门框上,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说:“对了,跟你说个事儿。下周六,我们家涛涛十岁生日,我准备在家里办个派对,请一些我同事和朋友,热闹热闹。”
涛涛是她的儿子,我的外甥。
我点点头:“挺好的,涛涛该高兴了。”
“嗯,”陈莉又喝了口酸奶,眼睛却上下打量着我,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家政工人,“所以啊,下周六你得早点过来。我估摸着得有二十多个人,四五个凉菜,八九个热菜,再加个汤,你看着安排吧。菜单我晚点发你微信上,需要买什么你自己列个单子,别忘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着她那张理所当然的脸,声音有些干涩:“陈莉,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弟弟,已经离婚了。”
陈莉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嗤笑出声:“离婚?林静,你跟我装什么傻呢?离婚了你不一样还拿着我们家钥匙,天天上赶着来伺候我妈?怎么,让你给我儿子生日宴做顿饭,就委屈你了?你别忘了,晨晨可还住在这儿呢,你就不怕我们对他不好?”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客厅沙发上假装看电视,耳朵却竖得老高的张桂芬,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原来,在她们眼里,我所有的退让和付出,不过是“上赶着”的廉价讨好。我小心翼翼维护的亲情,在她们看来,只是一个可以随时用来拿捏我的把柄。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有些人,你永远喂不饱。有些善良,在不懂得感恩的人眼里,就是愚蠢。
第二章 无声的反抗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顿饭做完的。
红烧肉炖得软烂,香气扑鼻,张桂芬和陈莉却吃得心不在焉。饭桌上,陈莉还在不停地规划着她儿子的生日派对,嘴里蹦出的都是“波士顿龙虾”、“法式焗蜗牛”这类我只在美食节目里听过的菜名。
“林静,你会做芝士焗龙虾吧?我同事说特好吃,你研究研究。”她用筷子头指着我,像是在下达一个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给晨晨夹了一筷子青菜。
晨晨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小声问我:“妈妈,你怎么不高兴?”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妈妈在想事情。快吃饭,吃完了我带你去楼下玩。”
那晚,我陪着晨晨在楼下的小公园玩了很久,直到他累得打哈欠,我才把他送上楼。临走时,张桂芬还特意叮嘱我:“小静,别忘了小莉说的事,菜单让她早点发给你,你好提前准备。”
我站在玄关,看着她那张布满皱纹却依然精明的脸,第一次没有应声,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带上了门。
回到我那间租来的、只有四十平米的小公寓,我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
公寓很小,但很干净,每一个角落都是我自己亲手布置的。墙上贴着我喜欢的画,窗台上养着几盆绿萝,空气里有淡淡的洗衣液清香。这是我的世界,一个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宁静的港湾。
可为什么,我却要把自己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耗费在那个早已不属于我的“家”里?
陈莉的微信消息很快就发了过来,是一张长长的菜单,后面还附带了一张购物清单,从活蹦乱跳的海鲜到特定的进口调味料,洋洋洒洒,列了近百项。
最后,她还发来一条语音,语气轻快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静啊,这些东西你这周抽空去大超市买,记得要新鲜的。钱你先垫着,回头我再给你。对了,下周六早上七点前必须到啊,准备工作多,别迟到了。”
“回头我再给你。”
这句话,我听了无数次。小到买菜的几十块,大到给家里添置电器的几千块,她们总是说“回头给”,但这个“回头”却遥遥无期。我从未计较过,我觉得那是我作为妻子、作为儿媳应尽的本分。
可现在,我凭什么?
我盯着那张清单,一夜无眠。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这十年的一幕幕。
我记得刚结婚时,陈浩信誓旦旦地对我说:“静,你放心,以后我们家我说了算,绝不让你受委我记得婆婆第一次在我面前抱怨膝盖疼,我二话不说,每个周末都去学理疗按摩,只为让她舒服一点。我记得大姑姐生孩子,我请了一个月假,在医院衣不解带地伺候她坐月子,比伺候亲妈还尽心。
我付出了我全部的真心和力气,试图融入这个家庭,成为他们真正的一份子。我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的好,他们总会看到,总会记得。
可事实证明,我错了。
当付出成为一种习惯,当索取变得理所当然,所有的好,都会被视作廉价的义务。
第二天是周日,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睡到自然醒,而是起了个大早。我没有回复陈莉的任何消息,也没有像她要求的那样去超市采购。
我去了市里最大的图书馆,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书页上,暖洋洋的。我有多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为自己读一本书了?好像已经记不清了。
我关掉了手机,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第一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自由。
傍晚,我才打开手机。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陈莉和张桂芬打来的。微信里,陈莉的语音消息一条接一条,语气从最开始的疑惑,到不耐烦,再到最后的愤怒。
“林静,你什么意思?装死吗?让你买的东西买了没有?”
“你赶紧给我回电话!我跟你说,涛涛的生日派对要是搞砸了,我跟你没完!”
“好啊你,林静,翅膀硬了是吧?连我电话都不接了?你给我等着!”
我面无表情地听完所有语音,然后平静地删除了。
接着,我给陈浩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有女人的笑声。
“喂,静啊,什么事?”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
“陈浩,我跟你说件事。”我的声音异常冷静,“下周六,陈莉儿子的生日派ت,我不会去。以后,除了接送晨晨,我不会再回那个家。你们家的所有事,都请不要再找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是陈浩带着一丝恼怒的声音:“林静,你又闹什么脾气?我姐不就是让你帮个忙吗?至于吗?大家都是一家人……”
“我们不是了。”我轻轻地打断他,“陈浩,在你签字离婚的那一刻,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这个道理,你好像一直没明白,或者说,你一直在装不明白。”
“你……”
“还有,”我继续说道,“这些年我为你们家垫付的各种开销,买菜、水电、人情往来,我粗略算了算,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一直没提,不代表我忘了。既然情分已经没了,那我们就把账算算清楚吧。我会把账单整理好发给你。”
说完,不等他反应,我便挂断了电话。
握着手机,我的手在微微颤抖。这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破釜沉舟后的释放。我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一次,我不想再退了。
第三章 锁上的门
接下来的几天,出乎意料的平静。
陈莉没有再给我打电话,微信也被我拉黑了。陈浩那边也毫无动静。我猜,他大概是被我那句“算账”给镇住了。至于张桂芬,或许是陈浩跟她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再像往常一样,用“膝盖疼”或者“血压高”来博取我的同情。
周二,是我惯例去打扫的日子。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去了。不是因为心软,而是我想去拿回一些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并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我到的时候,家里没人。张桂芬大概是去老年活动中心打牌了。这正合我意。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厨房或者卫生间,而是径直走进了我和陈浩曾经的卧室。离婚后,这里基本就空置了,我的大部分衣物都已经搬走,只剩下一些零碎的旧物。
我打开衣柜,在最底层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盒子。里面装着的,是我这十年来所有的日记,还有一些我和陈浩热恋时的照片、信件。这些东西,是时候该告别了。
我还找到了那件碎花围裙,它被整齐地挂在厨房的挂钩上,仿佛在无声地等待着它的主人。我把它取下来,和木盒子一起,放进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纸箱里。
最后,我把整个屋子,从客厅到卧室,从厨房到卫生间,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地板擦得光可鉴人,窗户明亮得没有一丝灰尘,就像我第一次搬进这个家时一样。
这,是我为这个家,做的最后一件事。
做完这一切,我提着纸箱,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这个我付出了十年青春的房子。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户照进来,将客厅里的灰尘照得无所遁形。我突然觉得,这个家,是如此的陌生。
我轻轻地关上门,没有留恋。
周六,涛涛生日那天,我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我去看了一场早就想看的电影,吃了一顿火锅,还给自己买了一条新裙子。那是一种久违的、只为取悦自己的快乐。
下午四点多,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是陈莉气急败坏的咆哮:“林静!你死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客人都快到了,家里乱得跟猪窝一样!菜呢?饭呢?你答应我的事呢!”
她的声音尖利得刺耳,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出她扭曲的脸。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平静地说道:“陈莉,我好像从没答应过你任何事。那是你儿子的生日,是你请的客人,凭什么要我来准备?”
“你……”陈莉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随即破口大骂,“林静你个白眼狼!我们陈家真是养了条喂不熟的狗!你别忘了,你儿子还在我们家呢!你信不信我……”
“你不用拿晨晨威胁我。”我冷冷地打断她,“抚养权我们一人一半,他跟你住,只是因为离学校近。如果你和妈不能好好照顾他,或者拿他当筹码,我会立刻申请变更抚养权,把他接到我身边。到时候,法庭上见。”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并把这个号码也拉进了黑名单。
我知道,事情还没完。
果然,周一的下午,我接到了物业的电话。物业经理的语气有些为难:“林女士,是这样的。您之前住的那套房子的陈女士,就是您的大姑姐,说家里的锁坏了,进不去,让我们找开锁师傅。因为房主是您孩子的名字,所以想跟您确认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说道:“王经理,麻烦你了。锁没坏,是我找人换的。”
“啊?换了?”
“是的。”我的语气平静而坚定,“那套房子,虽然户主是晨晨,但监护人是我和陈浩。现在,我作为监护人之一,正式通知物业,我已经更换了门锁。新钥匙,我已经给陈浩寄过去一把,物业中心我也会放一把备用。至于张桂芬女士和陈莉女士,她们只是居住者,没有这套房子的任何处置权。以后有关这套房子的任何事,请直接联系我或者陈浩,不要理会其他人的要求。”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做到了。我终于竖起了一道墙,一道保护自己的墙。
第四章 门外的咆哮
我低估了陈莉的执着,或者说,低估了她被惯出来的蛮横。
第二天,也就是周二,又到了我“惯例”去打扫的日子。当然,我没有去。我正在公司处理一份紧急的报表,手机突然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陈浩。
我划开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林静!你到底在哪儿?我姐和我妈去家里了,发现锁换了,她们进不去!她们以为你在里面,在门口敲了半天门了!”
我皱了皱眉:“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换锁了,钥匙也寄给你了。你没告诉她们吗?”
“我……我忘了!”陈浩的语气有些支吾,“我这几天忙……静,你赶紧过去一趟吧,我姐脾气不好,在楼道里嚷嚷得邻居都出来了,太难看了!”
“难看?”我冷笑一声,“陈浩,当初你们一家人把我当免费保姆使唤的时候,怎么不觉得难看?现在知道丢人了?这是你们的家事,你自己处理。”
“林静!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陈浩的声调也高了起来,“不就是让你多做点事吗?妈养我这么大,你替我尽尽孝心怎么了?我姐是我亲姐姐,你帮她一把又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斤斤计较?”这四个字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来回地割。“陈浩,我计较的不是做了多少事,而是你们的态度!在你们眼里,我林静就是个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佣人,没有尊严,没有自我!我告诉你,那种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
我挂断了电话,心脏因为愤怒而剧烈地跳动着。
没过多久,一个陌生的号码又打了进来。我猜到是谁,接了起来。
“林静!你这个!你给我开门!”陈莉的咆哮声震得我耳膜发疼,“你凭什么换我们家的锁?这是我们陈家的房子!你给我滚出来!”
我走到办公室的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声音冷得像冰:“陈莉,我再说最后一遍。第一,我和你弟弟已经离婚了,我没义务为你们家做任何事。第二,那套房子现在在晨晨名下,我是他的法定监护人,我有权更换门锁以保障财产安全。第三,我现在在公司上班,不在家里。你们与其在门口丢人现眼,不如去找陈浩要钥匙。”
“你……你少拿晨晨当挡箭牌!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好!”陈莉在电话那头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我见不得你们好?”我忍不住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悲凉,“陈莉,你扪心自问,这一年来,是谁在照顾的饮食起居?是谁在你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帮你接孩子、洗衣服?是我,林静!一个在你们眼里一文不值的‘前弟媳’!我把你们当家人,你们却把我当驴一样使唤!现在我不想干了,就成了我的错了?”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我能听到她粗重的喘息声,或许还有周围邻居的窃窃私语。
许久,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等着,林静,这事没完!”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窗前,久久没有动弹。我知道,这一场激烈的对峙,终于落下了帷幕。虽然过程很难堪,但我一点也不后悔。
有些脓疮,必须挤破,才能痊愈。
第五章 新的钥匙
那场门外的闹剧,最终以陈浩匆匆赶回家,用我寄给他的新钥匙打开门而告终。
据说,当时场面一度非常尴尬。邻居们都探头探脑地看着,对着他们一家指指点点。张桂芬气得捂着胸口,说血压又上来了。陈莉则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进了门,临了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陈浩一眼。
这一切,都是陈浩后来在电话里,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告诉我的。
“静,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他在电话里说,“妈真的气病了,在家躺了两天了。你就不能服个软,回来看看她吗?就当……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晨晨。”
我沉默了片刻,问他:“她哪里不舒服?去看医生了吗?”
“就……就是生气,吃不下饭。”
“陈浩,”我的声音很平静,“如果她真的身体不适,请你立刻带她去医院。如果是装病,想用这种方式逼我回去,那我告诉你,没用。我不是医生,治不了她的心病。”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妈!”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打断他,“以前,她每次不高兴,就说这里疼那里痛,我就得放下所有事情去照顾她、哄着她。这种亲情绑架的把戏,我受够了。陈浩,你是她儿子,孝顺她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你不能一边享受着我的付出,一边又心安理得地缺席你自己的责任。”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我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他一直是个被宠坏的儿子,一个习惯了逃避的男人。在我们的婚姻里,他总是躲在我身后,让我去面对他母亲和姐姐的种种要求。现在,保护伞没了,他必须自己去面对这一切。
“那……那晨晨怎么办?”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你总得回来看孩子吧?”
“我会的。”我说,“以后每周五下午,我会去学校接他,周日下午送他回去。交接就在小区门口,我不会再进那套房子。”
我的决定,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彻底隔断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周末,我按照约定,在小区门口等晨晨。陈浩把他送了出来,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静,我们……真的要弄成这样吗?”他低声问。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蹲下来,抱了抱晨晨,柔声问他:“宝贝,这两天在家好吗?奶奶和姑姑有没有对你不好?”
晨晨摇了摇头,小声说:“奶奶不爱说话了,姑姑也没来。妈妈,我想你了。”
我的心一酸,把他抱得更紧了。我知道,我的决定,或许会暂时影响到孩子,但长远来看,一个懂得自尊自爱、活得舒展快乐的母亲,远比一个委曲求全、满腹怨气的母亲,更能给他正面的影响。
我牵着晨晨的手,对陈浩说:“照顾好。也照顾好你自己。”
说完,我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我带着晨晨去了科技馆,去了游乐场,我们一起做饭,一起看动画片。在我的小公寓里,充满了我们母子俩的笑声。晨晨搂着我的脖子说:“妈妈,我喜欢在这里,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一刻,我无比庆幸自己做出的决定。
周日下午,我把晨晨送回小区门口。这次是张桂芬下来接的。她瘦了些,脸色也不太好,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怼和不解,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拉着晨晨的手,转身进了小区。
看着她们祖孙俩的背影,我心里没有恨,也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她们或许永远不会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她们只会觉得是我变了,变得冷酷无情。
但没关系了。我不需要她们的理解,我只需要我自己的安宁。
第六章 自己的屋檐
日子,在平静中一天天滑过。
没有了每周两次的“家庭服务”,我的生活变得无比清爽和自由。我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自己身上。我报了一个瑜伽班,身体的柔韧性越来越好;我重新拾起了画笔,在周末的午后,画一些花花草草;我还开始学习理财,看着自己小小的账户余额一点点增长,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公司的同事都说我变了,眼睛里有了光,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种改变,源于内心的解放。当我不再为别人的期待而活,当我学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才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和光芒。
我和陈家的联系,仅限于每周两次在小区门口的晨晨交接。陈浩和张桂芬轮流接送,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只是简单地点点头,眼神交汇的瞬间,便迅速移开。那种客气又疏离的氛围,像是在提醒着彼此,我们之间,只剩下孩子这唯一的纽带。
大概过了两个月,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是陈莉打来的。
她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嚣张跋扈,反而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
“林静,……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了。我们约在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她看起来憔ें了不少,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穿着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光鲜亮丽。她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我妈……病了,真的病了。”她说,“医生说是心脏问题,需要长期调理,不能生气,不能劳累。”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你走之后,”她苦笑了一下,“我才发现,这个家,原来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买菜做饭,打扫卫生,给我妈洗脚按摩……我以前总觉得这些事很简单,动动嘴皮子就行了。可真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累。我又要上班,又要管涛涛,现在还要照顾我妈,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她说着,眼圈红了。
“陈浩那个指望不上的,跟新女朋友打得火热,十天半个月不回来看一次。我跟我妈抱怨,我妈就唉声叹气,说‘要是小静还在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林静,”陈莉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诚恳,“以前……是我不对。我习惯了,把你当成自己人,也把你当成了外人。使唤你的时候当你是自己人,不用客气;可心里,又没真正把你当成一家人去尊重。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迟到了十年,但终究还是来了。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都过去了。陈莉,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听你道歉。我只是想告诉你,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生活负责。你母亲,是你的责任,也是陈浩的责任,但不是我的。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要过。”
“我知道。”她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这是……这是这些年你垫付的钱,还有一些……算是补偿吧。我知道不多,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没有看信封的厚度,把它推了回去。
“钱就不用了。”我说,“当初我心甘情愿付出,不图回报。现在我选择离开,也不是为了钱。我只希望,你们能真正学会如何去经营一个家,如何去爱护身边的人。好好照顾妈吧。”
说完,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林静!”她叫住我。
我回头。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只说了一句:“谢谢你。还有……祝你幸福。”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咖啡馆。
外面的阳光正好,暖暖地照在身上。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青草和花香的味道。
我没有回头,大步向前走去。
我的小公寓里,那件碎花围裙早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我给自己买的一件天蓝色的新围裙,挂在那个曾经空荡荡的挂钩上。
有时候,换掉的不仅仅是一把锁,一件围裙,更是换了一种活法,换了一个崭新的、懂得爱自己的灵魂。
门,锁住了过去的是非。而我,终于拿到了开启自己新人生的那把,独一无二的钥匙。
来源:MY麦子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