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把自己埋在公司的事务里,开会,签文件,见客户,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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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崩溃的开端
白天,陆淮年试图用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他把自己埋在公司的事务里,开会,签文件,见客户,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
但他眼底浓重的青黑,和眉宇间无法掩饰的戾气与憔悴,瞒不过身边的人。
他在会议上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失误而暴怒,将下属骂得狗血淋头。
他会因为合同上一个无关紧要的词汇而反复纠结,折磨得法务部门人仰马翻。
他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陆总,您需要休息。”跟了他多年的老助理,壮着胆子劝道。
“休息?”陆淮年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冷笑一声,“我看起来很需要休息吗?”
助理看着他手边又一次见底的咖啡杯,和烟灰缸里堆积如山的烟头,默默低下了头。
这天下午,陆淮年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想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以前,无论多忙,他每天都会固定打一个电话回家,询问念念的情况。虽然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冷漠地听林晚汇报几句,便不耐烦地挂断。
电话拨出去,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陆淮年握着手机,愣了很久。
才猛地想起,那个号码的主人,再也不会接他的电话了。
永远不会。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他狠狠将手机砸在对面的墙壁上!
“砰”地一声巨响,手机碎片四溅。
秘书处的员工被吓得噤若寒蝉。
陆淮年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一地的狼藉,眼神混乱而疯狂。
为什么关机?
她凭什么关机?!
她以为她死了就能摆脱他了吗?!
做梦!
第十三章:无人签收的毛衣
几天后,一个快递包裹被送到了别墅。
佣人不敢擅自处理,只好拿到了陆淮年面前。
“先生,有……有一个夫人的快递。”
陆淮年目光一凝,落在那个普通的纸盒上。
寄件人信息模糊,看不出什么。
他沉默地拿起裁纸刀,划开胶带。
里面是一件柔软崭新的婴儿毛衣,淡淡的鹅黄色,胸口还绣着一只可爱的小鸭子。毛衣下面,还有一张卡片。
“陆太太,您订制的新生儿礼物已完工。按照您的要求,尺寸稍微做大了一点,希望宝宝出生后穿着合适。祝您和宝宝身体健康,阖家幸福。”
落款是一家很高端的手工婴儿用品店。
陆淮年拿着那张卡片,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新生儿……
宝宝……
他猛地想起,林晚跳海之前,似乎……是怀了孕的。
三个月。
他当时全部心思都在沈婉婉的病情上,对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并没有多少期待,甚至觉得是林晚用来绑住他的手段。
他好像……还因为她不肯乖乖去抽血,用那个孩子威胁过她?
他说了什么?
他指着窗户,对跪在地上哀求他救救念念的她说:“你跳下去,我就给你钱。”
他让她跳下去。
当时,她还怀着他们的孩子。
三个月大的孩子……
陆淮年的呼吸骤然困难起来,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脸色由白转青。
他当时……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他怎么会……那么混账?!
“噗——”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他竟硬生生喷出一口血来!
鲜红的血液,溅在鹅黄色的婴儿毛衣上,晕开一片刺目的污渍。
“先生!”佣人吓得失声惊叫。
陆淮年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沙发上,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件染血的小毛衣,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无声地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笑着笑着,眼泪却汹涌而出。
原来,他不仅害死了念念。
他还逼死了林晚。
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他亲手,毁掉了一切。
第十四章: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陆淮年病倒了。
高烧不退,胡言乱语。
家庭医生来看过,说是急火攻心,加上长期劳累、精神高度紧张导致的免疫力急剧下降。
病中,他意识模糊,不停地喊着两个名字。
“念念……爸爸错了……爸爸不该不去看你……”
“晚晚……回来……别跳……我求你……”
他时而痛哭流涕,像个迷路的孩子;时而暴躁易怒,砸碎了手边能碰到的一切东西。
佣人和助理轮番守着他,心惊胆战。
沈婉婉闻讯赶来,穿着病号服,哭得梨花带雨,想要靠近他。
“淮年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陆淮年在混沌中,似乎看到了林晚的影子。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吓人:“晚晚!你回来了!你终于肯回来了!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逼你了!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们……”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沈婉婉。
不是林晚。
那一刻,他眼底骤然亮起的光,瞬间熄灭,变得比之前更加漆黑,更加死寂。
他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神冰冷而陌生,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沙哑而疏离。
沈婉婉被他甩得一个踉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淮年哥,我担心你……”
“出去。”陆淮年闭上眼,不想再看她。
如果不是为了沈婉婉,他不会一次次逼迫林晚。
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林晚去抽血、去捐骨髓,念念或许不会死,林晚也不会……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毒藤一样疯狂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沈婉婉看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但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嫉恨。
林晚!你都死了!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
第十五章:无人回应
陆淮年的病反反复复,拖了将近半个月才好。
痊愈后,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变得更加沉默,更加阴郁,也更加……偏执。
他不再去公司,将所有事务都交给了副总处理。
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别墅里,待在曾经属于林晚和念念的房间里。
他抚摸着念念的小衣服,翻看林晚留下的日记本和相册。
日记里,记录着他们相识、结婚的点点滴滴,记录着念念成长的每一个瞬间,也记录着她一次次被他冷落、忽视、伤害后的心碎与绝望。
“今天淮年又没回来吃饭,他说忙。我知道,他是去陪沈小姐了。”
“念念发烧了,打他电话不通。他大概,又在为沈小姐的病情奔波吧。”
“他说,婉婉等不了。那我的念念呢?我的念念就能等吗?”
“他说,孩子没了,可以再生。陆淮年,你可知道,我的心已经死了。”
一字一句,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留下永难磨灭的丑陋伤疤。
他抱着那本日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坐了一整夜。
天亮时,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给我查,沈婉婉和她的主治医生。”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亮起的天光。
他试着,轻轻地,唤了一声。
“晚晚……”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温柔和期盼。
仿佛那个穿着淡紫色连衣裙的女人,还会像以前一样,听到他的呼唤,微笑着从厨房探出头来,问他:“回来了?饭马上就好。”
或者,抱着念念,从儿童房里走出来,轻声说:“小声点,念念刚睡着。”
没有回应。
永远,都不会再有回应了。
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孤独感,像潮水般将他吞没。
他终于明白。
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
那个被他亲手逼上绝路的女人。
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十六章:真相与报复
调查结果很快送到了陆淮年手上。
厚厚的一叠资料,揭示了残酷的真相。
沈婉婉的病,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至少,远没有到需要一次次紧急输血、抽取骨髓救命的地步。
她的主治医生,和她关系暧昧,在她的授意和重金收买下,一次次夸大病情,利用陆淮年的关心和愧疚,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林晚最后一次被叫去抽血那天,念念的主治医生其实打过好几次电话,明确告知了孩子病危,希望家长立刻赶到。
是沈婉婉,故意拦下了最关键的消息,并用撒娇和装晕,绊住了准备离开的陆淮年。
资料里,还有几张沈婉婉和那个医生在境外银行的隐秘账户,里面收到了数笔来自陆淮年名下,但经由沈婉婉之手转出的、数额巨大的“治疗经费”。
原来,他一直以来的担忧和付出,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原来,他为了这样一个女人,逼死了自己真正该珍惜的人。
“哈哈……哈哈哈……”陆淮年看着那些证据,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冷,充满了自嘲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他拿起电话,只说了简短的几句话。
“起诉沈婉婉和那个医生,诈骗,伪造病历。”
“动用一切关系,我要他们在里面,把牢底坐穿。”
“收回所有赠予沈婉婉的房产、财物。”
他的命令,冷酷而高效。
几天后,沈婉婉和她情夫医生因涉嫌巨额诈骗、伪造文书等多项罪名被逮捕。曾经风光无限、被陆淮年捧在手心的沈小姐,转眼成了人人喊打的阶下囚。
据说,沈婉婉在法庭上歇斯底里地喊着要见陆淮年,说他不能这么对她,她是他最爱的人。
陆淮年没有去。
他站在别墅顶楼的露台上,远远望着监狱的方向,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波澜。
报复了,然后呢?
那个笑靥如花的女人,那个软软叫他爸爸的孩子,都回不来了。
他心里的空洞,非但没有被填满,反而因为这场迟来的、毫无意义的“清醒”与“报复”,变得更大,更冷了。
第十七章:行尸走肉
日子一天天过去。
陆淮年像个游魂,活在这个没有林晚和念念的世界里。
他不再打理自己,胡子拉碴,衣衫不整,身上总是带着浓重的酒气。
他遣散了大部分佣人,只留下一个定期来打扫和送食物的钟点工。
偌大的别墅,彻底变成了一座华丽的坟墓,埋葬着他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他学会了做饭,做的都是林晚以前喜欢做的,或者念念爱吃的那几样。
他对着空荡荡的餐桌,摆上三副碗筷,然后自顾自地说话。
“晚晚,尝尝这个鱼,我按照你笔记上记的方法做的,不知道味道对不对。”
“念念,今天幼儿园有活动吗?爸爸……爸爸给你买了新玩具。”
当然,不会有人回应他。
饭菜凉了,他就一个人默默地吃掉,味同嚼蜡。
他经常一个人开车,去那个海边悬崖。
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看着那片吞噬了他一切的海,不言不语,眼神空洞。
有时候,他会产生幻觉。
看到林晚抱着念念,站在海浪中,对他微笑招手。
他会情不自禁地朝她们走去,直到冰冷的海水没过膝盖,才被保镖惊慌地拉回来。
所有人都说,陆先生疯了。
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和孩子,彻底疯了。
或许吧。
如果疯了,可以不用再承受这剜心蚀骨的痛苦,他宁愿自己永远疯下去。
第十八章:生日礼物
念念的生日到了。
陆淮年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
他买了很多很多礼物,堆满了整个儿童房。洋娃娃,公主裙,积木,绘本……所有他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可能会喜欢的东西,他都买来了。
他还订了一个巨大的、非常漂亮的生日蛋糕,上面画着念念最喜欢的小猪佩奇一家。
晚上,他点燃蛋糕上的蜡烛。
温暖的烛光,映照着他憔悴不堪、胡子拉碴的脸。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轻地唱起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亲爱的念念生日快乐……祝爸爸的宝贝,生日快乐……”
唱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咽得不成调。
他吹灭蜡烛,切下一大块蛋糕,放在念念照片的前面。
照片里,念念笑得像个小天使。
“念念,吃蛋糕了……爸爸给你买的,你最喜欢的草莓味……”
他拿起给念念准备的生日礼物——一个限量版的音乐盒,打开。
清脆悦耳的音乐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流淌。
他听着听着,仿佛看到念念穿着漂亮的新裙子,围着蛋糕又蹦又跳,林晚则站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女儿,脸上带着满足而幸福的笑容。
那画面,太美好了。
美好得像一个易碎的泡泡。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
“啪——”
音乐盒从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裂开来。
美妙的音乐,戛然而止。
幻象,也瞬间消失。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满室的冰冷与死寂。
陆淮年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音乐盒,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滑坐在地。
他抱住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压抑的、绝望的哭声,像受伤野兽的哀鸣,在空旷的别墅里,低低地回荡。
再也没有人,会在他哭泣的时候,轻轻抱住他,安慰他了。
再也没有了。
第十九章:永恒的折磨
一年后。
陆氏集团由职业经理人团队打理,虽然不复陆淮年掌权时的鼎盛,但也勉强维持着运转。
陆淮年彻底从公众视野里消失了。
他把自己囚禁在那座别墅里,与世隔绝。
悔恨和痛苦,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减轻,反而像陈年的酒,发酵得越发浓烈,日夜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眼神浑浊,不到四十的年纪,头发却已白了大半,看起来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对着林晚和念念的照片说话。
“晚晚,今天下雨了,你记得带伞……”
“念念,今天幼儿园老师表扬你了吗?”
偶尔清醒的时候,他会拿出纸笔,一遍遍地写:
“晚晚,对不起。”
“念念,爸爸错了。”
写满字的纸,堆满了整个书房。
可对不起,换不回两条鲜活的生命,换不回那个曾经温暖的家。
这天夜里,他又梦见了林晚。
梦见她穿着那件淡紫色的连衣裙,站在悬崖边,怀里抱着念念的骨灰盒,回头对他凄然一笑。
“陆淮年,你不是要我的骨髓去救你的沈婉婉吗?”
“可惜——你再也抽不到了。”
然后,她纵身一跃。
“不!晚晚!不要!”
陆淮年嘶吼着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
窗外,月色凄冷。
屋子里,死一般寂静。
他踉跄着下床,走到酒柜旁,抓起一瓶烈酒,仰头就往嘴里灌。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和胃,却无法麻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他跌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酒柜,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又哭又笑。
他知道。
这无尽的悔恨,这刻骨的孤独,这日日夜夜永不间断的折磨……
就是他的余生。
是他的报应。
是他亲手为自己选择的,地狱。
第二十章:尾声 - 无人赴约
几年后的某个春天。
墓园里,春草萋萋。
一座干净整洁的合葬墓前,摆放着新鲜的百合和一个小猪佩奇的玩偶。
墓碑上,刻着“爱妻林晚、爱女陆念之墓”,没有立碑人的名字。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男人,静静地站在墓前。
他低着头,久久地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一言不发。
照片里,林晚温柔浅笑,念念天真烂漫。
那是她们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也是最美的模样。
风吹过,带来远处孩童嬉戏的笑闹声,更显得此地寂寥无声。
男人缓缓抬起手,颤抖着,抚摸着照片上林晚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她。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千言万语,无尽的悔恨与哀思,都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声沉重的、无声的叹息。
他在墓前站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暮色四合。
最后,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两张照片,仿佛要将她们的容颜,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转过身,步履蹒跚地,一步一步,消失在了苍茫的暮色里。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
那座墓前的百合和小猪佩奇,总会定期更换,永远保持着一份不合时宜的“新鲜”。
只是,那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人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有人说,他把自己关在了一座修道院里。
也有人说,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有人看到他一袭白衣,走进了那片曾经吞噬了他一切的海域,再也没有回来……
真相如何,无人知晓。
只知道,那座合葬墓,从此以后,真正成了无人赴约的约定。
只有风,年复一年,吹过墓碑,呜咽着,像是在低声吟唱着一首无人听懂,也无人怀念的,悲伤挽歌。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