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眼前的男人,憔悴,落魄,眼神涣散,哪里还有半分她记忆中那个矜贵冷傲、掌控一切的陆沉舟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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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推开主卧的门。
然后,她看到了坐在床边,对着一个骨灰盒喃喃自语的陆沉舟。
眼前的男人,憔悴,落魄,眼神涣散,哪里还有半分她记忆中那个矜贵冷傲、掌控一切的陆沉舟的影子?
林薇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随即涌起的是一股强烈的嫉妒和怨恨。
那个苏晚!那个贱人!死了都不安生!
她勉强挤出一个温柔担忧的笑容,走上前:“沉舟……我听说你这几天状态很不好,我很担心你。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啊……”
陆沉舟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依旧专注地看着那个骨灰盒,眼神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林薇薇咬了咬唇,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沉舟,你看看我好不好?我知道你难过,但苏晚她已经死了!为了那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你值得吗?她不就是替你挡了一刀吗?谁知道那是不是她故意设计的苦肉计,就是为了让你永远记住她……”
“苦肉计?”陆沉舟终于有了反应。
他慢慢地抬起头,看向林薇薇。
那眼神,冰冷,空洞,带着一种审视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林薇薇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强自镇定道:“是……是啊!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偏偏在那时候出现?沉舟,你别被她骗了!她根本就不是真的爱你,她只是贪图陆家的权势和财富……”
“贪图陆家的权势和财富……”陆沉舟低声重复着,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沙哑而苍凉,“那你呢,林薇薇?”
林薇薇一怔:“我……我当然是真的爱你啊!从大学开始,我就……”
“爱我?”陆沉舟打断她,缓缓站起身,一步步朝她逼近,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剥皮拆骨,“你爱我,所以在我婚礼那天,用跳楼来逼我?”
“你爱我,所以在我妻子尸骨未寒的时候,跑来跟我说她是苦肉计?”
“林薇薇,”他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致命的危险,“你把我当傻子吗?”
林薇薇脸色瞬间煞白,惊慌地后退一步:“不……不是的,沉舟,你听我解释……”
“解释?”陆沉舟猛地抬手,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眼底翻涌着暴戾和疯狂,“好啊,你解释!你告诉我,那天你如果真的想死,为什么偏偏选在隔壁酒店?为什么刚好让赵茹在那个时间点冲进来?嗯?”
“你算计我的婚礼,算计苏晚,把她逼到绝境!现在她死了!你满意了?!”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都溅到了林薇薇脸上。
林薇薇被他吓得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拼命摇头:“我没有!沉舟,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是苏晚!是苏晚她逼我的!她抢走了你!”
“她抢走了我?”陆沉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哈哈哈……她抢走了我?是啊……她抢走了我……”
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松开林薇薇,眼神变得一片血红,充斥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床头柜上,那个安静放置的骨灰盒上。
不。
不是苏晚抢走了他。
是他,亲手弄丢了她。
是他,被所谓的恩情和愧疚蒙蔽了双眼,看不清身边人的真心,也看不清眼前这个女人的虚伪!
“啊——!”
陆沉舟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猛地转身,一把将床头柜上的所有东西,连同那个珍贵的骨灰盒,狠狠地扫落在地!
“砰——哗啦——!”
骨灰盒摔在地上,盒盖崩开,里面灰白色的骨灰洒落出来,混着玻璃碎片,一片狼藉。
林薇薇吓得尖叫一声,捂住了嘴。
陆沉舟看着地上那摊灰烬,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碎片刺入皮肉,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地毯。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徒劳地、一遍又一遍地,想要将那些散落的骨灰捧起来,放回盒子里,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
“晚晚……对不起……对不起……我弄疼你了是不是?”
“我帮你拼起来……拼起来就好了……”
“你别怕……我在这里……”
他的手上沾满了骨灰和自己的鲜血,混合在一起,肮脏而刺目。
林薇薇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一幕,看着那个曾经让她痴迷不已的男人,此刻像个疯子一样跪在骨灰里,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她终于意识到,苏晚的死,带走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生命。
还带走了陆沉舟的理智和灵魂。
她完了。
陆家不会放过她,这个疯了的陆沉舟,更不会放过她。
她尖叫一声,连滚爬爬地逃离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而陆沉舟,依旧跪在那一地狼藉中,像个虔诚的信徒,又像个绝望的罪人,一遍遍地,试图拼凑那个他永远也无法挽回的亡魂。
第九章 深海
陆沉舟抱着那个被他勉强修复好的骨灰盒,离开了别墅。
他开车,一路疾驰,来到了海边。
深夜的大海,漆黑如墨,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咆哮,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力量。
他下了车,海风凛冽,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动了他单薄的衣衫。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骨灰盒,一步步,朝着冰冷的海水里走去。
海水没过他的脚踝,小腿,膝盖,腰际……
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他却毫无所觉。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盒子,声音温柔得诡异:
“晚晚,别怕。”
“这次,我不会再迟到了。”
“我陪你一起。”
“黄泉路太冷,我舍不得你一个人走。”
他继续往前走,海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胸膛,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就在这时,几道强烈的车灯灯光猛地打在他身上,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和焦急的呼喊。
“陆总!不要!”
“快!拦住他!”
是助理带着保镖和警察赶到了。
他们冲进海里,奋力将已经意识有些模糊的陆沉舟拖了上来。
陆沉舟剧烈地挣扎着,像一头困兽,双目赤红,死死地抱着怀里的骨灰盒,嘶吼着:“放开我!把她还给我!晚晚!我的晚晚!”
“陆总!您冷静点!太太她已经死了!”
“滚!她没死!她只是生我的气了!她不肯见我!”陆沉舟一拳挥在拉住他的保镖脸上,状若疯癫,“我要去陪她!我要去跟她道歉!”
场面一片混乱。
最终,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合力,才勉强将失控的陆沉舟制伏。
他力竭地瘫倒在沙滩上,怀里的骨灰盒依旧被他死死护在胸前,沾满了泥沙和海水的脸上,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
他望着那片吞噬了一切光亮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大海,喉咙里发出如同幼兽哀鸣般的、绝望的哽咽。
助理从他紧紧攥着的手心里,费力地抠出了一张被海水浸湿、皱巴巴的纸。
那是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只有三个用鲜血写就的、早已被海水晕染得有些模糊的字——
「我来迟。」
第十章 头条
第二天。
《京圈太子爷陆沉舟夜闯殡仪馆,强夺亡妻骨灰盒后跳海未遂!》
《惊天反转!陆太太遗书曝光,仅三字:“我来迟”!》
《深度剖析:一场婚礼引发的血案,谁逼疯了太子爷?》
各种各样的新闻标题,如同雪花般占据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尤其是今日头条APP,更是连续推送了数条爆炸性新闻。
配图有陆沉舟抱着骨灰盒被保镖从海里拖上来的狼狈照片(虽然脸部做了处理,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有别墅区保安透露的“陆先生近期行为异常”的采访,还有所谓的“知情人士”爆料陆沉舟与林薇薇、苏晚之间的情感纠葛。
【卧槽!年度狗血大戏!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
【所以是太子爷婚礼上为了白月光丢下原配,原配后来为救他死了,他后悔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啊!】
【‘我来迟’……呜呜呜看哭了,陆太太当时该有多绝望啊。】
【只有我觉得林薇薇是终极绿茶吗?婚礼跳楼逼宫,原配死了还跑去刺激人家?】
【楼上的,你不是一个人!林薇薇滚出名媛圈!】
【陆沉舟也是活该!当初干嘛去了?现在人都死了,发疯给谁看?】
【话说,陆太太是不是也太恋爱脑了?为这种男人付出生命,值得吗?】
【据小道消息,陆太太好像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了……】
网络上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曾经风光无限、受人瞩目的京圈太子爷陆沉舟,一夜之间,成了所有人眼中可怜、可悲又可恨的疯子。
而此刻,事件的中心人物陆沉舟,正躺在医院的VIP病房里,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助理站在床边,低声汇报着外面的情况,以及公司股价的波动。
陆沉舟仿佛没有听见。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苏晚最后那个带血的笑容,和日记本上那句“我好累啊”。
还有那三个字——
我来迟。
是啊,他来得太迟了。
迟到了整整十年。
迟到了她的一生。
窗外,阳光刺眼。
他却觉得,自己的世界,从此再无光明。
第十一章 疯魔成囚
陆沉舟被强制留在医院接受“观察”。
说是观察,实则是陆家动用了关系,将他变相软禁起来,防止他再做出任何“有损陆家声誉”的疯狂举动。
病房门口二十四小时守着保镖,窗户也被特殊处理过,无法完全打开。
他不再挣扎,也不再嘶吼,只是日复一日地躺在病床上,睁着眼,望着那片纯白得令人窒息的天花板,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医生给他注射镇静剂,他顺从;护士送来流食,他吞咽。
但那双曾经深邃锐利、掌控一切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死寂。
偶尔,他会低声呓语,反复念叨着“晚晚”、“对不起”、“我来迟”。
助理每天都会来,向他汇报公司事务,处理因他发疯而引发的各种风波。陆沉舟听着,眼神却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那些亿万的生意、跌宕的股价,都与他再无关系。
只有在助理提到“太太的骨灰盒已妥善保管”时,他的睫毛才会轻微地颤动一下。
陆家老爷子亲自来了一趟,看着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孙子变成这副模样,气得浑身发抖,用手杖狠狠杵着地面:“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个死了的女人!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陆沉舟缓缓转过头,看向盛怒的祖父,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苍白而诡异。
“脸?”他声音沙哑,“爷爷,我的心都没了,还要脸做什么?”
陆老爷子被他这话噎得脸色铁青,最终拂袖而去。
病房里重新恢复死寂。
陆沉舟慢慢蜷缩起身体,将脸埋进枕头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属于苏晚的、极其淡薄的馨香幻觉。
他像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受伤野兽,舔舐着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第十二章 薇薇的代价
林薇薇的日子也不好过。
陆沉舟跳海未遂的新闻如同重磅炸弹,将她彻底推上了风口浪尖。之前那些同情她、支持她“为爱勇敢”的声音,几乎一夜之间反转。
“心机婊”、“绿茶始祖”、“逼死原配的凶手”……各种难听的标签被贴在她身上。
狗仔二十四小时蹲守在她公寓楼下,她连门都不敢出。合作品牌纷纷提出解约,索赔天价违约金。林氏企业的股价也受到牵连,连续跌停,父亲打来电话,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和失望。
她躲在家里,拉上所有窗帘,不敢看手机,不敢看电视,整个人濒临崩溃。
她不甘心!她只是爱陆沉舟而已!苏晚那个贱人,凭什么死了还要压她一头?!
她颤抖着手,再次拨通了陆沉舟的电话,哪怕他上次那样对她,她依然存着一丝幻想,觉得他只是一时被刺激疯了,等他清醒过来,一定会明白谁才是真正爱他的人。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被接起。
却不是陆沉舟的声音。
是一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男声,是陆沉舟的特别助理。
“林小姐。”助理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陆总吩咐,请您以及林家,不要再打扰他,以及……已故的陆太太。”
林薇薇心头一紧,强撑着说道:“我……我只想跟沉舟说句话……”
“陆总不想听。”助理打断她,语气平铺直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另外,鉴于林小姐此前的一系列行为,对陆总及陆太太造成了严重的精神损害和名誉损失,陆氏集团法务部将会正式向您及林氏企业发出律师函。关于您涉嫌扰乱公共秩序(婚礼跳楼)、诽谤他人(污蔑陆太太苦肉计)等行为,我们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林薇薇如遭雷击,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律师函?追究法律责任?
陆沉舟……他真的要对她,对林家下手了?
完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完了。
不仅仅是身败名裂,整个林家都可能被她拖垮。
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瘫坐在地上,终于失声痛哭,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人会为她心疼,为她奔赴而来。
第十三章 尘封的病历
陆沉舟出院了。
不是因为他“康复”了,而是医生和陆家都意识到,身体的禁锢毫无意义,他的“病”在心里,无药可医。
他回到了那栋空旷冰冷的别墅。
这里的一切,都残留着苏晚的影子。她喜欢的沙发靠垫,她用过的水杯,她摆在窗台那盆已经有些枯萎的绿萝……
他禁止任何人动屋里的任何东西,仿佛她只是暂时出门,随时会回来。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二楼的卧室,那个骨灰盒被他重新擦拭干净,小心翼翼地放回床头,旁边摆着他们的婚戒和那本染血的日记。
他开始疯狂地搜集一切与苏晚有关的东西。
他找到了她高中时的毕业照,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个安静微笑的女孩;他联系了她曾经的大学同学,打听她过去的点滴;他甚至去了他们唯一一次“偶遇”的图书馆,在那里坐了一整天。
仿佛通过这些零星的碎片,就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她,弥补他错过的十年。
这天,助理送来一个文件袋。
“陆总,这是从太太之前常去的那家私立医院调取的……全部病历记录。”
陆沉舟接过文件袋,手指有些僵硬。他隐约知道,这里面可能藏着一些他未知的、关于苏晚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拆开了文件袋。
厚厚的一叠病历记录滑了出来。
最早期的记录,是一些常见的体检报告。直到……几个月前。
他的目光凝固在那一行行冰冷的医学诊断上。
「胃部恶性肿瘤,IV期(晚期)」 「伴随多处转移」 「预后极差,建议立即入院进行综合治疗」 「患者拒绝,要求保守止痛处理」
日期……是在他们婚礼之前。
陆沉舟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疯狂撕扯!
晚期胃癌。
在她强撑着,用尽最后力气走向他,穿上婚纱的那天,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在她替他挡下那一刀之前,死神早已在她身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所以,她才会在日记里写“我好累啊”。
所以,她才会那样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解脱地,迎向死亡。
她不是舍不得陆太太的位置。
她是……在用自己仅剩的生命,完成一场盛大的、对他最后的告白和告别。
而他呢?
他对她说:“你费尽心机才得到陆太太的位置,怎么舍得死?”
“谁准你死?你的命是我的!”
每一个字,如今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凌迟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啊——!!!”
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哀嚎,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撕心裂肺。
陆沉舟猛地将那一叠病历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又像是抱着烧红的烙铁,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悔恨而剧烈地颤抖,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痛到极致,原来是无声的。
第十四章 迟来的忏悔
陆沉舟驱车,来到了京城远郊的一处公墓。
苏晚的墓,最终还是立在了这里。很安静的一个角落,符合她生前的性子。
汉白玉的墓碑上,刻着“爱妻苏晚之墓”,旁边刻着一行小字——“夫陆沉舟立”。
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以丈夫的名义。
墓碑照片上,她依旧温柔地笑着,眼神清澈,仿佛从未被这世间的污浊和痛苦侵染。
陆沉舟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没有花,只拿着那个小小的丝绒戒指盒,和那本染血的日记。
他在墓前站了很久,久到腿脚都有些麻木。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单膝跪了下来。
这个姿势,对于向来高傲的陆沉舟来说,近乎卑微。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一遍遍抚摸着墓碑上那张冰冷的照片,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珍宝。
“晚晚……”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来看你了。”
回应他的,只有穿过松柏间的风声。
“对不起……”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三个苍白无力的字眼。“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太迟了……你大概,也不想听了。”
他低下头,额头抵在冰冷的石碑上,试图汲取一丝她可能存在的气息。
“我看到了你的病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
如果他知道,他会不会对她好一点?会不会在婚礼那天,选择留在她身边?
他不知道。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我很后悔……晚晚。”他闭着眼,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灼烫着冰冷的石碑,“后悔没有早点看清自己的心,后悔没有好好珍惜你,后悔……对你说过的每一句混账话……”
“这十年……对不起,让你等得太久,也太苦了。”
他从戒指盒里取出那枚女戒,小心翼翼地,套在了墓碑上她的名字刻痕旁,仿佛这样,就能为她戴上。
“下辈子……”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照片上的笑颜,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执念,“下辈子,换我来找你,换我来爱你,换我……等你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你一定要等等我……别再走那么快了……好吗?”
风依旧呜咽着,没有回答。
只有那枚冰冷的戒指,在灰暗的天光下,反射着一点微弱而固执的光芒。
第十五章 陆氏的黄昏
陆沉舟虽然回到了公司,但他彻底变了。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锐意进取、手段凌厉,带领陆氏不断开拓商业版图的京圈太子爷。
他变得沉默寡言,情绪极不稳定。有时会在重要会议上突然走神,盯着某个角落一动不动;有时又会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而暴怒,将文件狠狠摔在下属脸上。
他的决策也开始变得混乱而偏执。一些明显前景堪忧、只因为与苏晚有着微弱关联的项目,他执意投入巨资;而一些稳赚不赔的核心业务,却被他漠视甚至叫停。
公司高层怨声载道,股东们的不满日益加剧。
陆氏集团的股价,在他一系列 erratic 的操作下,持续下跌,市值不断蒸发。
昔日依附于陆家的旁支和一些商业伙伴,开始蠢蠢欲动,暗中蚕食着陆家的利益。
“陆总,城东那块地,我们真的不能再追加投资了,风险评估已经……” “闭嘴!”陆沉舟猛地打断汇报的高管,眼神阴鸷,“我说投就投!她以前说过……那里风景好。” “可是陆总……” “滚出去!”
高管无奈地退出办公室,脸上写满了忧虑和失望。
助理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他知道,陆总的心,已经跟着太太一起死了。现在坐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被悔恨和执念驱动的行尸走肉。
陆氏这座商业帝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黄昏。
第十六章 最后的“礼物”
在陆沉舟彻底搞垮陆氏之前,助理将一份调查资料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是关于当初那个持刀袭击者的最终调查报告。
背后并没有太复杂的阴谋,主要是林家一个因陆氏商业决策而破产的旧敌,利用了林薇薇对苏晚的怨恨,想要给陆沉舟一个教训。而林薇薇,确实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间接提供了陆沉舟的行踪。
报告附带的证据里,有几段林薇薇与中间人的通话录音剪辑,虽然不能直接证明她参与策划,但足以显示她对苏晚的恶意,以及事后试图撇清关系的慌张。
陆沉舟看着那份报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暴怒,只是拿起笔,在报告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对助理吩咐了几句。
几天后,林薇薇收到了一个匿名寄来的包裹。
里面是一支录音笔,和几张照片。
照片是她之前与几个富家公子在夜店厮混、尺度颇大的私密照。录音笔里,则是她与中间人那些充满恶意的对话剪辑。
寄件人没有留下任何信息,但林薇薇瞬间就明白了是谁。
这是陆沉舟给她的最后“礼物”。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手里掌握着她的把柄,足以让她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他没有直接把她送进监狱,并非心软,而是要用这种缓慢的、凌迟般的方式,折磨她,让她活在无尽的恐惧和阴影里。
林薇薇看着那些照片和录音笔,像是看到了择人而噬的毒蛇,尖叫着将它们扔进火盆。
火焰吞噬着那些不堪的证据,也吞噬着她最后一丝侥幸和尊严。
她知道,她这辈子,都完了。
第十七章 空壳
一年后。
陆氏集团最终没能撑过这场由内而外的风暴。
在一系列错误的决策、核心人才的流失以及竞争对手的联合围剿下,陆氏宣布破产重组,旗下产业被瓜分殆尽。
曾经显赫一时的京圈陆家,就此跌落神坛,成为历史。
陆沉舟变卖了自己名下所有的资产,填补了部分亏空,然后从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人说他去了国外,有人说他隐居在某个偏僻的小城,也有人说……他早就疯了,死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京城依旧繁华,新的权贵崛起,新的故事上演。关于京圈太子爷和他短命妻子的那段虐恋,渐渐成了人们茶余饭后偶尔提及的、带着几分唏嘘的传说。
只有西山公墓那个安静的角落里,苏晚的墓前,总会定期出现一束新鲜的、她生前最喜欢的白色百合花。
送花的人,从未露面。
第十八章 十年之约
十年后。
一个深秋的傍晚,落叶纷飞。
一个身形消瘦、穿着普通灰色夹克的男人,出现在了苏晚的墓前。
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鬓角已染上霜白,眼神沉寂如同古井,没有任何波澜。唯有那依稀可辨的轮廓,还能看出几分昔日俊美的影子。
是陆沉舟。
他手里没有花,只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袋。
他在墓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像十年前一样,缓缓跪了下来,伸出手,仔细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和落叶,动作熟练而专注,仿佛这是他做了千百遍的事情。
“晚晚,我来了。”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疲惫。
“这十年,我走了很多地方。去了你日记里提过的,你想去的每一个城市,看了你想看的每一处风景。” “丽江的古城,洱海的月亮,西藏的雪山……都很美。如果你在,一定会很喜欢。” “我还在一个小镇上住了一年,那里的人很好,很安静。我学着种花,就是你喜欢的百合,可惜总是养不好……”
他低声诉说着,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在分享着别后的经历。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陆氏没了,爷爷去年也走了。他临走前,说……不怪我了。”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其实,怪不怪,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对你的念想。”
他抬起头,看着墓碑上那张历经风雨,却依旧清晰的笑脸,眼神里终于流露出深藏的、刻骨的痛苦和眷恋。
“十年了……晚晚,我来赴约了。”
“你说下辈子太远,我怕我找不到你。” “所以,我不等下辈子了。”
他从行李袋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小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枚朴素的素圈戒指。
他将女戒轻轻放在墓碑前,与那枚早已失去光泽的钻戒并排。
然后,他将那枚男戒,缓缓戴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这辈子,我欠你的,还不清了。” “就用我的余生,在这里陪着你吧。” “再也不分开了。”
他靠着墓碑坐了下来,从袋子里拿出一瓶酒,两个小酒杯。
他斟满两杯酒,将一杯轻轻洒在墓前,另一杯,自己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
夕阳的余晖穿过稀疏的林木,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与墓碑的影子交融在一起,仿佛本就一体。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天边的晚霞一点点被暮色吞噬。
如同他早已沉寂的生命。
第十九章 长眠
守墓人老张发现陆沉舟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他像前一天一样,安静地靠在苏晚的墓碑旁,低着头,仿佛只是睡着了。
晨露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他却毫无知觉。
老张觉得不对劲,上前轻轻推了推他。
“先生?先生?”
没有回应。
老张的手触碰到他的皮肤,一片冰凉僵硬。
老张吓了一跳,连忙探了探他的鼻息。
早已停止。
老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在这里工作几十年,见过太多悲伤的故事,但这个男人的执着和枯守,依旧让他动容。
他没有惊慌,只是默默地走到一旁,拨通了报警电话和殡仪馆的电话。
警察和法医很快赶到。经过初步检查,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死因是长期酗酒导致的心脏骤停,外加深秋夜间的低温。
在他的行李袋里,除了那对素圈戒指和空酒瓶,没有找到任何身份证明,只有一张被摩挲得边缘发毛的、苏晚高中时的单人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此而已。」
落款是十年前的一个日期,那是他们婚礼后的第二天。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在她死后不久,他就已经写下了自己的判词。
第二十章 头条终章
「据本报消息,日前于西山公墓发现的无名男尸,经DNA比对及多方核实,已确认其身份为十年前破产的陆氏集团前掌门人,陆沉舟。」
「据悉,陆沉舟死于心力衰竭,其遗体在其亡妻苏晚墓前被发现,表情平静。根据其遗物及生前行为,警方初步排除他杀可能。」
「这位曾叱咤风云的京圈太子爷,最终以这样一种决绝而沉寂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充满争议与悲剧色彩的一生,追随其亡妻而去。一段纠缠十余年的爱恨情仇,至此,终落幕。」
十年时间,足以让人们遗忘太多人和事。
只有少数还记得那段往事的人,在看到这则消息时,会微微怔住,然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是叹命运弄人,是叹深情不寿,还是叹这迟来的、用生命书写的忏悔,早已失去了意义?
无人知晓。
西山公墓的管理处,按照相关规定和陆沉舟遗物中隐含的意愿,将他的骨灰,与苏晚合葬在了一起。
墓碑没有更换,只是在“爱妻苏晚之墓”旁边,添上了一行小字——
「夫陆沉舟,同眠。」
生同衾,死同穴。
他终于,可以永远陪着他的晚晚了。
不再分离。
墓前的百合花,在深秋的寒风中,轻轻摇曳着。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