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清晨六点半,陈默的闹钟比手机日历里的“面试提醒”早响了十分钟。他轻手轻脚地摸下床,在衣柜最深处翻出那件藏了三年的深灰色西装——袖口磨出的毛边被他用同色线仔细缝过,不凑近看几乎看不出来。
清晨六点半,陈默的闹钟比手机日历里的“面试提醒”早响了十分钟。他轻手轻脚地摸下床,在衣柜最深处翻出那件藏了三年的深灰色西装——袖口磨出的毛边被他用同色线仔细缝过,不凑近看几乎看不出来。
客厅飘来煎蛋的焦香,妻子林薇背对着他在厨房忙活,声音没什么起伏:“张哥说他们公司招文案,不限经验,就是工资……比你以前少一半。”
陈默对着镜子系领带的手顿了顿。三年前从《都市晚报》深度部被裁时,他是部门里最年轻的主任编辑,拿过省级新闻奖。可现在,“40岁”“纸媒出身”“不会短视频剪辑”这三个标签,像三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过去一年,他投了上百份简历,只收到三次面试邀请,最后都卡在“能不能接受996”“会不会做直播带货”上。
“我去看看。”他含糊地应着,把笔记本电脑塞进旧公文包——电脑是2019年的款,电池早不行了,得一直插着电用。出门前,他从玄关柜的抽屉里摸出五块钱,这是他“假装上班”的经费:去公园买两个包子,再找个能晒到太阳的长椅坐一天。
小区门口的早餐摊前,陈默遇到了邻居家的孩子小宇。“陈叔叔早!你也去上班呀?”孩子仰着小脸,手里举着刚买的豆浆,“我爸爸说,你以前是写故事的大作家。”
陈默的脸瞬间发烫,含糊地“嗯”了一声,几乎是逃着离开的。他不敢告诉小宇,自己已经三年没写出过一篇像样的东西了,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公园长椅上假装改简历,实则盯着湖面发呆。
上午十点,阳光透过香樟树叶洒在笔记本屏幕上。陈默刚把光标移到“个人优势”那栏,手机就震动起来,“儿子学校要交校服费,三百二,我卡里只剩两百了。”
他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又删。三年来,家里的开支全靠林薇在超市当收银员的工资,以前存的积蓄早就填了房贷和他的社保窟窿。上个月,儿子想买一套《流浪地球》的漫画书,他硬是找借口说“等爸爸发工资就买”,可工资的影子至今没见着。
风卷着一片落叶落在键盘上,陈默烦躁地合上电脑,却不小心碰掉了包侧袋里的东西——一个用橡皮筋捆着的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他以前跑深度报道时收集的采访笔记,还有一台佳能60D相机,镜头上的UV镜早就有了裂纹。
这是他当年最宝贝的东西。2018年冬天,他跟着农民工老王蹲守了半个月,拍了一组“工地里的年夜饭”,照片后来登在报纸头版,老王手里捧着冷馒头笑的样子,至今还清晰地印在他脑子里。
陈默摩挲着相机冰凉的机身,突然想起昨天在公园看到的一幕:一个穿汉服的小姑娘举着手机直播,对着一棵老槐树讲它的年轮故事,手机屏幕上的“点赞”数跳得比他心跳还快。
“或许……我也能试试?”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他连剪映都不会用,怎么和那些年轻博主比?可一想到儿子期待的眼神,还有林薇藏在眼底的疲惫,他又忍不住打开了手机。
在应用商店里下载剪映时,陈默的手指一直在抖。他点开相机,对着长椅旁的那棵老槐树,按下了录制键。镜头里,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像极了当年报社编辑部里的翻页声。
“大家好,我叫陈默,以前是个记者,现在……是个找工作的中年人。”他对着镜头,声音干涩得发紧,“今天想和大家聊聊,我身边的这棵树。它在这里长了多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熬过了三个冬天,就像我……”
说到这里,陈默突然卡住了。他关掉相机,看着手机里只有15秒的视频,自嘲地笑了笑。可当他准备删掉时,手指却停在了屏幕上——视频里,有一片落叶刚好落在镜头前,像一只轻轻挥动的手。
那天傍晚,陈默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公园待到天黑。他提前回了家,把自己关在阳台,对着那15秒的视频反复琢磨。林薇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的丈夫戴着老花镜,对着手机屏幕,一边看教程,一边笨拙地拖动时间轴,台灯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晚饭好了。”林薇轻声说,把一杯热牛奶放在他手边,“张哥那边的工作,你不想去就不去吧。”
陈默回头看她,眼眶突然热了。他指了指手机屏幕:“我想试试这个,拍点身边的人和事。”
林薇凑过来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帮他把滑下来的老花镜推了推。阳台上的风,带着晚春的暖意,吹起了陈默桌上的采访笔记,那一页,刚好写着老王的话:“只要还能扛,就不算输。”
当天晚上十一点,陈默的第一条视频终于剪好了。他犹豫了很久,用“老默的故事簿”这个名字,把视频发在了抖音上。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他像当年投出第一篇稿子时一样,手心全是汗。
他不知道,这条只有1分23秒的视频,会在三天后,被一个叫“城市记忆”的账号转发,更不知道,这会是他人生转折的开始。此刻的他,只是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发布成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向卧室——林薇和儿子都已经睡了,儿子的枕头边,还放着那本没买成的《流浪地球》漫画。
来源:华哥天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