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公司年会现场,香槟塔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觥筹交错间尽是欢声笑语。
公司年会现场,香槟塔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觥筹交错间尽是欢声笑语。
我正低头剥着果盘里的砂糖橘,指甲缝里渗进一丝酸甜的汁水。
突然,周围的笑声诡异地凝固了。
抬头时,我看见沈逸尘在真心话大冒险的环节里,单手扣住夏雨霏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她今天涂的哑光口红在碰撞中蹭花了,像朵晕开的玫瑰。
我甚至能听见他们唇齿间细微的“啵”声。
整个宴会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声音。
“好!”
我第一个鼓起掌来,指节敲击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百年好合啊二位。”
酒杯里的冰块跟着我的笑声叮当作响。
夏雨霏猛地转身,耳垂上那对珍珠耳环甩出一道弧线。
沈逸尘却低头嗅了嗅,突然笑了:
“还是葡萄味的漱口水。”
他声音很轻,但足够让前排同事听见。
我看见她涂着精致甲油的手指突然攥紧了裙摆,真丝面料被抓出几道褶皱。
她推开沈逸尘时,高跟鞋在地毯上崴了一下。
“慕白你听我解释...”
她伸手要来拉我袖口,我侧身避开,袖扣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银线。
“夏总喝多了吧?”
财务部的老王干笑着打圆场,手里的餐巾纸被揉成了团。
我盯着沈逸尘眼尾那颗和我如出一辙的泪痣,他冲我挑眉的样子,活像照镜子时看到的另一个自己。
香槟杯映出他得意的口型:
“她终究是我的。”
“需要帮你们订套房吗?”
我晃了晃手机,
“楼下华尔道夫,床够滚三圈。”
夏雨霏的钻石项链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苏慕白!这只是游戏!”
她声音拔高时总带着点金属刮擦的尖锐,
“逸尘刚回国人生地不熟...”
沈逸尘突然插话,手指还捻着夏雨霏的一缕头发:
“霏霏,苏哥怎么会跟我们计较呢?”
他指尖缠绕发丝的动作熟练得刺眼。
周围同事的视线在我们之间来回扫射,有人偷偷按灭了正在录像的手机。
夏雨霏保养得当的脸在吊灯下泛着不自然的红光,她在等我像往常一样暴怒,等我摔杯子,等我把沈逸尘的西装泼上红酒。
但这次,我只是把剥好的橘子一瓣瓣塞进嘴里。
真奇怪,明明是砂糖橘,怎么嚼着发苦。
每一次冷战,都是我先投降。
我总是一个人,在夜里翻来覆去地把所有情绪嚼烂了咽下去,第二天再像个没事人一样,主动去找她,低声下气地认错。
都说先爱上的那个是输家,这话一点不假。
在这段感情里,我陷得太深,早就没了赢的可能。
毕竟,先动心的那个人,姿态早就低到了尘埃里。
刚上大学那会儿,夏雨霏这个名字,在校园里几乎没人不知道。
她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路,穿着简单的白裙子,风一吹,裙摆轻轻晃动。
身边总有学长学弟凑上去,想方设法要个联系方式。
但她每次都只是礼貌地摇摇头,声音不大,但谁都听得出来那份疏离。
她的心好像是冰做的,谁也捂不热。
我一直以为,她就是那种只能远远看着的校花,一辈子都跟我们这种人没交集。
直到那天下午,她走到我面前,阳光把她的头发照得有点透明。
她看着我,很认真地问:
“愿意和我交往吗?”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位全校男生都惦记着的姑娘,竟然在对我说话。
我就像个走在路上,突然被一块大金砖砸中的普通人,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一个劲儿地傻笑,又怕是自己在做梦,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我龇牙咧嘴。
直到我一遍遍地刷新联系人列表,看到她的名字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我总怕她只是一时兴起,新鲜劲儿一过,就把我给忘了。
所以,我开始把生活里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讲给她听,算好时间给她带饭,生怕水凉了,饭冷了。
我想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把我们的关系绑得紧一点。
可她呢,反应总是淡淡的。
发过去一大段话,她就回一个“嗯”字。
我辛辛苦苦送去的饭,她也只是说一句“放那吧”好像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那时候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她本来就是清冷性子,我告诉自己要有耐心。
我相信,只要我一直对她好,像个小太阳一样围着她转,总有一天,她会被我捂热的。
但我错了。
原来她不是捂不热,只是她的那份热乎气儿,从来就不是为我准备的。
她的温柔,她的关心,她的所有笑容,早就给了另外一个人。
“嘿,想什么呢?”
朋友在旁边拿胳膊肘轻轻撞了我一下,我这才从恍惚里回过神来,发现整个包厢的人都齐刷刷地看着我,音乐声好像都停了。
夏雨霏皱着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苏慕白,你要是存心来捣乱的,就赶紧回家,别在这儿败坏大家兴致。”
我喉咙里有点发堵,意识到自己确实像个局外人,站起来说:
“行,那我先走了。”
说完,我没敢再看她那张快要结冰的脸,仰头把杯子里那点酒一口灌了下去,火辣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我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沈逸尘的声音带着点委屈,从身后飘了过来:
“雨霏,苏哥是不是又看我不顺眼了?”
紧接着,是夏雨霏那瞬间变得无比柔软的安抚声:
“没有的事,他就是那个怪脾气,你别理他。”
我拉开门,冷风灌了进来。
回头的那一瞬间,我看见夏雨霏和沈逸尘亲密地挽着胳膊,正凑在一起笑着碰杯。
那个画面,刺得我眼睛生疼。
她在外面,从来没对我这么笑过。
看着他们那个样子,我甚至觉得,今晚他们就是一起去了酒店,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他们总这样,打着“好朋友”的旗号,做着一些越界的事,一点一点地试探我的底线。
天冷了,沈逸尘会很自然地脱下自己的西装,披在夏雨霏肩上;坐车的时候,沈逸尘永远坐在副驾,扭过头来,把剥好的橘子一瓣一瓣喂给后座的夏雨霏。
他们那种亲近,总是卡在一个让我没法发作的距离上。
我要是敢多问一句,他们就会异口同声地说,是我想多了。
可今天,借着那点酒劲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低头吻了她。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我猜,在夏雨霏眼里,我大概就是那种爱她爱到离不开她的人,所以她做什么都觉得理所当然。
手机在兜里嗡嗡震,我掏出来一看,部门同事发来的微信一条接一条跳出来:
“苏哥,你就这么走了?”
“你不管管夏总吗?
你一走,他们俩更没边儿了!”
我盯着屏幕上那几行字,一个字都没回。
管?
我拿什么管,我又管得住吗?
这么多年,像个老妈子一样跟在她身后,那股劲儿好像就在今天,全都泄光了。
我没回信息,直接揣起手机,一头扎进饭店外的冷风里。
十二月的风像刀子,刮得脸生疼,但吹在身上,却好像把我心里那股憋了很久的闷气给吹散了。
我裹紧大衣,把手插进口袋,低着头往家的方向走。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很平静地冒出一个念头:
好像不爱夏雨霏,也行。
打开那扇沉重的门,玄关的感应灯“啪”地亮了。
这是我和夏雨霏一起买的房子,从地砖的颜色到窗帘的款式,每一样都是我俩当年跑遍了整个城市,一点点挑回来的。
客厅里静悄悄的。
茶几上还插着她最喜欢的白玫瑰,沙发边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码着我爱看的那些历史书。
这里的一切,我都熟悉得像自己的皮肤。
我曾以为,我对这个家的感情,就跟对夏雨t雨霏的感情一样,是刻进骨子里的。
我看着这一切,嘴角扯了一下,却没笑出声。
屋子里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但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已经碎掉了。
这俩人现在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谁还记得这里有过我?
我没开大灯,摸黑上了楼。
冲完澡,整个人像散了架一样摔进床里,连头发都懒得吹。
睡得迷迷糊糊,大概是凌晨两点多,楼下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摔倒了。
我知道,是夏雨霏回来了。
我竟然有点意外,我还以为,她今晚不会回来了。
以前她喝多了回来,客厅那盏橘黄色的小夜灯总会为她亮着。
我会提前备好醒酒汤,放好洗澡水,然后坐在沙发上等门响。
可能是今晚那盏灯没亮,她不太习惯吧。
卧室门被推开,光从走廊漏进来,在她脚下投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身上那股浓重的酒气,混着沈逸尘惯用的木质香水味,一下子就冲进了我的鼻子里,呛得我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她走到床边,影子把我完全罩住了。
她很轻地叫了一声:
“慕白?”
我闭着眼,连呼吸都没乱,装作睡熟了的样子。
空气安静了几分钟,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脸上。
最后,我听到她极轻地嗤笑了一声,转身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砰!”
门被甩上,整栋别墅都跟着震了一下。
我知道她不高兴了,她习惯了我的在意,也笃定无论她怎么闹,我最后都会像往常一样去哄她。
但这一次,我不会了。
第二天早上,阳光把窗帘照得透亮。
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前,吃完了最后一口三明治。
夏雨霏揉着太阳穴从楼上下来,一脸宿醉后的疲惫。
以前为了让她宿醉后能舒服点,我还专门去学过怎么煲醒酒汤。
但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声音有点哑,像是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再做一份,逸尘喜欢你做的金枪鱼三明治。”
我没说话,拿起自己的空盘子,转身进了厨房,水流声哗哗地响。
夏雨霏大概愣了一下,坐在空无一物的餐桌前,抬头看我。
而我,正在不紧不慢地往便当盒里装着自己中午要带去公司的饭。
她走进餐厅时,脚步顿了一下。
餐桌上空荡荡的,没有以往冒着热气的豆浆,也没有煎得刚刚好的鸡蛋。
空气里只有一片清晨的冷寂。
她转头看向我,眼里是掩不住的惊讶。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到我身边,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若无其事地开口:
“昨晚喝多了点,是逸尘送我回来的。
他那开车技术,真不怎么样,差点就出事了。”
我正把午餐便当装进袋子里,没抬头,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
“哦。”
她端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眉头拧了起来。
换作以前,她只要说一句“差点出事”,我大概已经扔下手里的东西,拉着她从头到脚检查一遍了。
但现在,我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
她似乎有点没辙,放软了语气,像是给我一个台阶下:
“别闹了,赶紧的,给我和逸尘做份早餐,等会儿你开车送我。”
那口气,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哄劝,好像我只是个在无理取闹的孩子。
“咔哒”
一声,我把便当袋的塑料扣摁紧,声音在安静的早晨里格外清脆。
我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自从沈逸尘进了公司,她每天开车都要绕远路去接他。
我提过一次,说让沈逸尘坐后面,我来开,她坐副驾。
她当时就拒绝了,说逸尘习惯坐她开的车。
后来,她干脆把我赶到了后座,理由是沈逸尘晕车。
现在,她所谓的“补偿”,竟然是让我开车去送他们俩。
我扯了扯嘴角,没笑出声,只觉得荒唐。
我成他们俩的专属司机了?
“不用了,”
我淡淡地说,
“我坐地铁上班。”
她愣住了,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或许她早就忘了,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宁愿挤地铁也不再坐那辆车的。
是从沈逸尘每天早上磨磨蹭蹭,对着镜子拾掇他那几根头发,害得我们三个人必定迟到开始的?
还是从我坐在后排,听着他们在前面有说有笑,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货物开始的?
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把便当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转身去拿我的电脑包。
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今晚我可能晚点回来。”
我拉上电脑包的拉链,轻飘飘地回她:
“好。”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等我追问,但我没有。
她只好自己接下去:
“逸尘今天生日,他在北城也没什么朋友,就叫我一起。”
“好。”
我依旧是这一个字,然后背上包,朝门口走去。
“苏慕白!”
她突然拔高了声音,连名带姓地喊我,语气里满是震动。
我停下脚步,回头,不解地看着她。
她的脸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错愕与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为什么不拦我?”
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歪了歪头,打量着她,真心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
抬手看了眼手表,时间快来不及了。
“我要迟到了,”
我说,
“祝你和沈逸尘,玩得愉快。”
说完,我转过身,开门,离开。
把她一个人,和她那满脸的错愕,都关在了门里。
以前,每当我们的问题无法解决,她就会摆出这副样子,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
我发火,争吵,她就找个借口走开,有时甚至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摔门而去,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像个唱独角戏的小丑。
门锁“咔”地一声合上时,我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原来,不和她掰扯,是这种感觉。
难怪她以前总能用这一招,轻而易举地从我们的矛盾里脱身。
但这一次,我不想再陪她演下去了。
下午三点,办公室的钉钉群突然炸了。
夏雨霏,我们那个从来不搞团建的女老板,竟然破天荒地请全公司喝下午茶。
消息一出,群里瞬间刷了屏。
“我靠,什么情况?
夏总这是中彩票了?”
“是不是公司刚拿下了那个传说中的大单?”
“该不会是咱们团队提前卷完了今年的KPI吧?”
我看着他们七嘴八舌地猜,没说话,只是把手机屏幕按灭了。
他们都猜错了。
其实,今天是沈逸尘的生日。
夏雨霏这哪是请全公司,分明是借着由头,拐着弯地给他一个人过生日呢。
这种为了让他高兴而搞出来的小动作,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手机在桌上嗡嗡震了一下,我拿起来一看,是夏雨霏发来的短信:
“小蛋糕味道如何?”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以为她发错了人。
目光落在桌角,那是一份芒果小蛋糕,奶油已经有点化了,软塌塌地贴在透明的塑料盒壁上。
我认得那个logo,是夏雨霏和我以前常去的那家甜品店,死贵,队还排得老长。
她对沈逸尘,还真是有心。
我不想回,正准备把手机放下,屏幕又亮了,还是她。
“你爱的蓝莓味。”
我看着这几个字,后槽牙都忍不住咬了一下。
他肯定是发错人了。
我桌上这个,明明白白,是芒果味的。
蓝莓味的蛋糕,我确实收到过,不过那都是几个小时前的事了。
沈逸尘大喇喇地走到我工位前,看了一眼,就直接伸手拿走了。
他还笑嘻嘻地说:
“我就说我的蓝莓味怎么不见了,原来送错到你这儿了。”
“这是雨霏特意给我选的,这口味可是他们家的招牌。”
说完,他顺手就把一盒不知道谁剩下的小蛋糕,
“哐”
地一下扔我桌上了。
就是眼前这个芒果味的。
它在我桌上搁了一下午,我一眼都没再看过。
先不说它现在还能不能吃,光是我对芒果过敏这一点,就足够让我把它扔进垃圾桶了。
我捏着塑料盒,把它丢进了我脚边的垃圾桶里,动作不大,但那声闷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还是有点突兀。
一抬头,我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
夏雨霏就站在我工位前,不知道来了多久。
她的眼神像两把小刀,先是刮过我的脸,然后死死地钉在了我脚边的垃圾桶上。
那张平时总是带着笑的嘴唇,这会儿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好像在用尽全身力气压着火。
她一个大老板,办公室在顶楼,平时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怎么会突然杵在这儿?
这念头刚闪过,沈逸尘就从后面跟了上来,脚步都带着风,脸上是那种藏不住的笑,特自然地就把手搭在了夏雨霏的肩上。
他语气里带着点宠溺的埋怨:
“雨霏,不是说了让你在车库等我吗?
直接来办公室,影响不好。”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围已经响起了几声刻意压低的“啧啧”声。
键盘的敲击声也停了,空气瞬间变得有点僵。
我带出来的这帮人,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沈逸尘这个动作做得有多过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夏雨霏冷着脸扫了一圈,那些细碎的声音立刻就没了。
那晚,夏雨霏没回家。
要是搁以前,我八成已经疯了,电话会打爆,信息会轰炸,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但这次,我出奇地平静,手机一关,到点就睡,第二天照常上班。
谁知道第二天,夏雨霏和沈逸尘,两个人破天荒地都没来公司。
这下,我倒是真有点意外了。
直到晚上,家里的门才响了。
我刚扒拉完最后一口饭,正准备上楼,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攥住,力气大得吓人。
是夏雨霏,她眼眶有点红,声音绷得紧紧的,带着一丝质问的火气。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问我去了哪儿?”
我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她,把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反问她:
“你希望我怎么问?”
她被我噎了一下,脸都气白了。
“慕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最后只是扯了下嘴角,点点头:
“嗯,但你以前,一直都这样。”
她避开我的视线,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放低了些,听着有点软:
“昨天喝多了,就在酒店睡了,我跟逸尘……
什么也没发生。”
说完,她又抬起头看我,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委屈:
“我喝成那样,你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差点笑出声。
我记得很清楚,以前她最烦的,就是我打电话查岗。
第二天,手机屏幕亮了,是沈逸尘发来的照片。
我点开的一瞬间,感觉脑子“嗡”的一声。
第一张,沈逸尘赤着上身,手臂紧紧揽着夏雨霏,她的肩膀露在外面,头发还有点乱。
第二张,是夏雨霏的背影,系着一条我不认识的围裙,正在灶台前忙活。
我捏着手机,站在原地,感觉指尖都凉了。
昨天她翘了公司的班,原来是去给沈逸尘做饭,还过了一夜。
亏她之前还一次次跟我强调,说她跟沈逸尘之间清清白白。
现在再看,这些话就像个笑话。
我跟她在一起五年,都不知道她会做饭。
我总觉得厨房油烟重,舍不得让她进去,一直都是我来。
不过,这好像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毕竟是分开了这么多年的初恋,久别重逢,光是握个手、搭个肩怎么够。
他们俩这样干柴烈火地缠在一起,才算合理。
只是我没想到,他们重逢也没多久,昨天就等不及了。
我冷笑一声,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
“怎么,昨天刚过完夜,就这么着急来通知我?”
他回得飞快。
“你看看日期,真的是昨天吗?”
“苏慕白,你不会忘了12号是什么日子吧?
你和雨霏的纪念日。”
我捏着手机的手,关节都开始发白。
他在说什么?
12号,夏雨霏明明是跟我在一起过纪念日的。
虽然她对这种事一向不上心,但那天却难得地推了所有安排陪着我。
那天我正好病了,体温烧得很高,早早就躺下了。
我到现在都记得,她那天特别温柔,坐在我床边,一遍遍地换我额头上的毛巾,还把药片掰开,就着温水一点点喂给我。
汗湿了我的头发,她就用指尖轻轻帮我拨开,动作轻得像怕惊醒我。
当时我烧得浑身难受,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觉得这么多年的付出,总算在她心里砸出点回响了。
可我半夜渴醒,伸手一摸,身边是空的。
我喊她名字,屋子里安安静静,一点回音都没有。
我当时还以为,她只是下楼帮我烧水去了,就那么靠在床头等着。
结果等着等着,人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那天的一切都是演出来的。
她在我面前演着一往情深,转身就溜出家门,去了另一个男人身边。
她为沈逸尘洗手作羹汤,陪他过夜。
他们之间到底到了哪一步,我以前根本不敢想。
那天的温柔,就像一颗裹着糖霜的毒药。
我当时尝到的那点甜,原来都是为了后面更致命的苦。
屏幕上,沈逸尘的消息又跳了出来。
“苏慕白,你会祝福我们的吧。”
我盯着那行字,一个字都没回。
我一头扎进项目里,忙得连轴转,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就没松过。
直到办公室的门“쾅”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我才从一堆数据里抬起头。
夏雨霏和沈逸尘一前一后地冲了进来。
她二话不说,把手机“啪”地一声砸在我桌上,震得笔筒都晃了一下。
屏幕还亮着,上面就是沈逸尘发给我的那两张照片,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疼。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又是火又是迷茫。
“苏慕白,这事是你干的?”
我没理她,慢条斯理地把手边的文件码齐,然后才抬眼看她,一脸莫名其妙。
“跟他睡的人又不是我。”
夏雨霏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像是被我这句话噎住了,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像刀子一样。
“我说的是你把我和逸尘的照片捅到公司论坛上去的事!”
我听完只觉得荒唐,手里的笔“嗒”一声扔在桌上,一股无名火蹿了上来。
“你俩睡不睡关我屁事?
我把这种事放出去,我不要脸了?”
“不是你还能有谁?
逸尘说了,照片他就只发给你一个人!”
我扯了扯被勒得有点紧的领带,冷笑了一声。
“那不巧了么,知道这事的,不还有你,和你心爱的逸尘吗?”
“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想毁了我和他的名声?”
夏雨霏的声音尖锐起来,好像我就是那个躲在暗处的小人。
我心里的火被她这话彻底点燃了。
“证据呢?”
她好像认定了沈逸尘是无辜的,而我,这个七年的男友,就活该被怀疑。
“真有意思,我毁你们名声?
要是你俩没滚到一张床上去,这名声它自己会坏?”
我话还没说完,一直躲在夏雨霏身后的沈逸尘站了出来,他脸色发白,声音听起来又轻又委屈。
“苏哥,那天我真是病了,雨霏是担心我才过来的。至于另一张……那是我前女友,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误会。”
我简直要被他这副样子气笑了。
“沈逸尘,你当我是傻子?
夏雨霏那天晚上一晚上没回来,你跟我说那是你前女友?”
沈逸尘的脸“刷”一下全白了,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苏哥,我一直真心把你当朋友的……”
“真心朋友?”
我打断他,一字一句地问,
“能真到一张床上去的那种朋友?”
沈逸尘被我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下意识地又往夏雨霏身后缩了缩,眼圈都红了。
夏雨霏一看他这样,整个人像被点着的炮仗,冲我吼道:
“够了,苏慕白!
你知不知道公司里的人都在怎么说他?
你还这么对他!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狠心?”
我盯着她,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了,有点喘不过气。
“我们七年,你就给了我这么个评价?”
夏雨霏的眼神冷得像冰。
“今天,你要么把帖子删了,要么,你就从这个公司滚出去。”
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办公室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电脑主机的嗡嗡声。
我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一下子陷进椅子里,动弹不得。
心里像是被泡进了柠檬水里,又酸又涩,一波一波地往上涌。
我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帖子……明明不是我发的啊。”
她怎么就能为了这么个男人,把我赶出公司?
这家公司,有她一半的心血,也有我熬过的每一个夜。
我好像还能闻到当年地下室那股潮湿的霉味,我们俩窝在小床上,一起规划着未来。
第一次创业失败,她哭着说撑不下去,我二话不说,一天打三份工,送外卖的电瓶车骑到半路没电,我就推着走。
公司成立后,我从项目部一个没人认识的小兵,一步步干到项目经理的位置。
这一切,她都忘了吗?
那份人事调动通知下来的时候,整个部门都静了一下。
白纸黑字写着:沈逸尘,空降副经理。
我盯着那几个字,感觉像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
我熬了好几年才走完的路,他一夜之间就跑到了终点。
脑子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
“啪”
地就断了。
原来他们早就挖好了坑,就等我往下跳。
“这也太欺负人了!”
“就是,拿苏哥当什么了?”
“小三上位,还这么理直气壮……”
周围同事的议论声嗡嗡地响,像一群苍蝇。
有人拍我肩膀,有人给我递水,眼神里混着同情和愤怒。
我冲他们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示意他们回去工作。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成年人的世界,体面最重要。
那天下午,我就坐在工位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好像要把所有情绪都砸进那些报表里。
一直到下班打卡,我都没再抬头看一眼。
正好是周五,我终于有时间处理搬家这件大事。
房子是这周抽空在网上找的,跟房东聊得不错,约好明天就能搬。
我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塞进行李箱就满了。
至于这屋里剩下的,我一件也没打算带走。
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
晚上,夏雨霏又没回来。
自从我们吵架后,这就成了常态。
也是,她名下的房子那么多,总有地方落脚。
只有我还守着这栋空得能听见回声的别墅,像个笑话。
不过,从今晚开始,我也不打算再守了。
周一早上,我刚踏进办公室,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震了起来。
屏幕上跳出夏雨霏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毫不客气的质问。
「你还不把沈逸尘那个帖子删了?」
「我来删的话,你知道后果。」
我看着屏幕,差点气笑了。
这就是她所谓的“爱”?
任由沈逸尘在网上被人骂了两天,现在倒想起来兴师问罪了。
那帖子闹得有多大我没细看,听说评论区早就炸了锅。
我最近焦头烂额,哪有功夫关心这些。
我呼了口气,慢悠悠地打字回复。
「帖子不是我发的,我怎么删?」
指尖停在屏幕上,我又加了一句。
「哦对了,我是不是忘了跟你说?」
「夏雨霏,我们分手吧。」
其实这话我本想昨晚当面跟她说的,可我等了一夜,连她的人影都没见到。
现在这样也好,隔着屏幕,大家都体面。
还没走到自己工位,就听见经理办公室里传来一声咆哮,门板都好像震了一下。
「苏慕白人呢!
他是不是不想干了!」
我推门的动作一顿,那声音砸得我耳朵嗡嗡响,脚下没站稳,身体晃了一下。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稳稳扶住了我的胳膊。
是秦思涵。
「没事吧?你脸色好差。」
她皱着眉,关切地看着我,
「要不先请假回去休息?」
我摇了摇头。
夏雨霏的视线像刀子一样扎过来,死死盯着秦思涵扶着我的那只手。
「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苏慕白,你过来!」
我冲她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绕过她,径直走向另一边的空位坐下——那是秦氏集团的位置。
夏雨霏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那是秦氏的位置!」
她吼道。
我抬头看着她,语气平淡。
“我知道,没坐错。”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充满了不敢置信:
「你要帮着秦思涵,跟我作对?」
秦思涵是夏雨霏的老对手,商场上斗了这么多年,谁看谁都不顺眼。
所以当我站到秦思涵那边时,夏雨霏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
我早就料到了。
“忘了?我已经不是你员工了。”
我看着她,语气没什么起伏。
上周五,离职手续就办完了。
她当初那句“删不了帖子就滚出公司”,我可没当成气话。
说起来,这算是辞退,她还欠我一笔补偿金。
夏雨霏嘴唇动了动,半天没挤出一个字,最后肩膀一垮,叹了口气。
“你就不能把帖子删了?
我……我那是气话。”
我没接这个话茬,只是安静地别开了头。
有些话,说出来就收不回去了。
就在这时,一杯温热的水递到我面前,是秦思涵。
“好点了吗?”
她眉头微微皱着,仔细打量我,
“哪里不舒服?”
她顿了顿,补上一句:
“我请你来是解决问题的,可不是让你第一天就倒下。”
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过来,我冲她笑了笑:
“没事。”
“还说没事,”
秦思涵不信,指了指我的脸,
“你自己照照镜子,脸白得跟纸一样。”
我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一道视线像钉子一样扎在我身上,我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坐在对面的夏雨霏。
那眼神,冷得像是要把我俩烧穿。
竞标会开始了。
夏氏集团那边,是沈逸尘代表发言。
而我,坐在秦氏集团的席位上。
以前这种场合,都是我顶在前面。
沈逸尘来公司不久,没什么实战经验,连竞标会都没参加过几次。
他站在台上,手里的稿子捏得死紧,发言说得磕磕巴巴,好几次都接不上话。
结果毫无悬念,秦氏拿下了项目。
会议一结束,沈逸尘就几步冲过来拦住了我,声音又急又冲。
“苏慕白,你怎么跑秦氏去了?
你这是违反竞业协议!”
我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他这副样子,甚至有点想笑:
“这事儿,还得多谢你。”
“哦,还有,”
我补充道,
“我没签过竞业协议。”
当初入职,签的就是普通劳动合同。
夏雨霏大概从没想过我会走,我也没想过自己会有离开的一天,这东西自然也就没人提。
沈逸尘像是被噎住了,脸涨得通红,憋出一句:
“就算这样你也太过分了!
明知道秦氏是我们的对家,你还帮他们!
亏雨霏那么对你!”
“是啊,”
我点了点头,轻笑一声,
“现在这样,不都是拜你们所赐吗?”
“还有,我和夏雨霏已经分手了。”
我这句话刚说完,夏雨霏就猛地朝我走了一步。
秦思涵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我身前站了站。
夏雨霏的脚步停住了,她死死盯着我们俩,像是要把牙咬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好,好,好。”
说完,她一把拽住沈逸尘的胳膊,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苏慕白,你别后悔!”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又决绝,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真没想到,会在地下车库里又撞见他们。
我胃里一阵绞痛,额头上全是冷汗。
秦思涵正扶着我,想把我塞进车里送去医院。
“我请你是来帮忙的,不是让你来拼命的。”
她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强硬。
她刚帮我关上车门,准备绕到驾驶座,我这边的车门就被人猛地拽开了。
夏雨霏气冲冲地站在车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像烧着一团火。
“苏慕白,你是不是早就跟她有一腿了?
不然怎么我前脚刚开除你,你后脚就跟她跑了!”
她声音都在抖,
“你还有脸反过来怪我和逸尘!”
我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她,忽然就笑了,只是笑意一点都没到眼睛里。
“随你怎么想。”
我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像一根火柴扔进了夏雨霏的眼睛里,那点火星瞬间燎原。
看着她气得发抖的样子,我差点笑出声。
这不就是她以前对我惯用的态度吗?
现在原封不动地还给她,她凭什么生气。
旁边的沈逸尘,手揣在口袋里,闲闲地靠着车门,嘴角挂着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
他慢悠悠地开口,每个字都像在火上浇油:
“雨霏,我早跟你说了,苏慕白这种人,面上装得人模人样,背地里什么事干不出来?”
“你给我闭嘴!
苏慕白是我男朋友,轮不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
夏雨霏突然吼了这么一嗓子,倒是让我有点意外。
沈逸尘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我没兴趣看他们演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直接把门关上了。
车里,秦思涵的声音不高,但足够外面的人听清:
“夏总,你别把人心想得都跟你一样。
没错,我之前是私下联系过慕白。”
这话一出,夏雨霏踩着高跟鞋,
“噔噔噔”
几步冲过来,扬手就要扇巴掌。
风声刚起,她的手腕就被秦思涵稳稳地抓在了半空。
“我联系他,是想请他来秦氏帮我,薪水条件随他开。”
秦思涵顿了顿,看着夏雨霏的眼睛,
“但他一次都没答应过。”
她说完,像扔掉什么脏东西一样甩开夏雨霏的手,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摸出湿纸巾,仔仔细细地擦着刚刚碰过她的手指。
那个动作,比一耳光还伤人。
“夏总,慕白对你,对夏氏,可以说是仁至义尽。
要不是你把他往外推,我哪有这个机会捡到宝呢?”
秦思涵冲她笑了笑,那笑容客气又疏离。
“多谢了。”
她说完就上了车。
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夏雨霏还傻站在原地,像个被抽走了魂的木偶。
车子开出去很远,后视镜里的那个身影越来越小,但姿势一直没变过。
“你还好吧?”
秦思涵的声音把我拉了回来,
“我们现在直接去医院。”
也就在那一瞬间,一阵绞痛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疼得我眼前一黑,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我住院的第四天,夏雨霏还是找来了。
就算我拉黑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对她来说,想找到一个人,从来都不是难事。
病房门被“쾅”的一声推开,她冲得太急,脚下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崴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扑过来,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慌乱。
“你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手里捏着一张纸,是我塞在床头柜抽屉里的检查报告,边缘都被她攥得皱了。
那还是公司年会前,我去医院做的检查。
结果不太好,医生让我叫上家属,再来做个详细的。
我本来想告诉她的。
但那天晚上,我揣着报告单回家,推开门的瞬间,看到的是她和沈逸尘抱在一起,笑得前仰后合。
那个画面,让我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连自己的死活都顾不上的人,我还能指望她什么呢?
所以后来,投标那天肚子疼得快要昏过去,是秦思涵把我送进了医院,做了全套检查。
急性阑尾炎,动了个小手术,死不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看着她,眼神很平静,连问句都说得像陈述。
我们在一起五年,我不是没幻想过,如果我病了,她会不会心疼一点,对我好一点。
现在看来,全是笑话。
在她心里,沈逸尘擦破点皮,都像是天塌了。
而我,就算真的躺在手术台上没下来,她大概也只会皱皱眉,觉得晦气,然后转头继续靠在沈逸尘的怀里。
真的,一点必要都没有了。
我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又补了一句:
“你跟沈逸尘浓情蜜意的时候,有空管我是死是活吗?”
“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她急着辩解。
夏雨霏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像是起了层雾。
“哦,那不重要了。”
我没看她,扭头望向窗外。
医院楼下的树抽条了,光秃秃的枝丫上顶着一小撮一小撮的嫩绿。
“什么不重要了?
为什么不重要了?”
她往前一步,伸手握住我的手。
她的手有点凉,指尖还在抖。
那双我曾经最喜欢的眼睛里,泪水已经打着转,顺着眼角就滚了下来。
我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然后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你和沈逸尘睡没睡过,还有你这个人,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话音刚落,她像是再也撑不住了,眼泪一颗一颗往下砸,滴在我白色的被套上,迅速洇开一小块深色的水印。
我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往床里挪了挪,想离那块湿的地方远一点。
“怎么会不重要呢?”
她的声音全被哭腔浸透了,
“我真的和沈逸尘没什么,我只会和你结婚,我只会和你在一起的……”
一阵火烧火燎的烦躁从我胸口窜上来。
“夏雨霏,我得的是急性阑尾炎,死不了。
你没必要哭成这样,好像在给我许诺下辈子。”
我从床头柜抽了张纸巾,丢到她手边。
“还有,我现在不在乎你愿不愿意了。
因为我,不打算和你结婚了。”
“还是因为逸尘?”
她没接那张纸,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都解释了,我跟他真的没关系!”
“没关系?”
我冷笑了一声,
“那当初公司里传得风言风语,你为什么不站出来澄清?
舍不得?”
“我觉得这种事关乎名誉,冷处理是最好的办法……”
所谓的冷处理,在我看来,不过就是另一种形式的默认。
我没再跟她废话,直接把手机解锁,点开沈逸尘发给我的那几条信息,举到她面前。
她盯着我的手机屏幕,脸上竟然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好像早就排练过这一幕。
这副样子,比直接承认了还让我心凉。
“11月12号,我们纪念日那天晚上,你到底去哪了?”
我盯着她的眼睛问。
夏雨霏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像被什么烫到似的,飞快地从我脸上挪开,落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你就这么肯定,论坛上他的消息是我泄露出去的?”
我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
她像是被我这句话戳中了开关,声音猛地拔高,尖利得有点刺耳:
“那绝对不可能是他自己做的!
你根本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
“我告诉你那天晚上我去了哪!”
她通红着眼睛吼道,
“是他打电话给我,说他被抢劫的打伤了!
如果不是你那天晚上一直缠着我,他就不会跑出来找我,更不会受伤!”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人打了一棍,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那天晚上我发着高烧,整个人都快烧糊涂了,别说缠着她,我连自己在哪都快搞不清楚了。
可她现在却站在这里,理直气壮地把一盆脏水这么扣了过来。
“他不会报警,还是你不会?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大半夜在街上被人打了,第一反应是给你打电话哭?”
我一句接一句地问,声音冷得像冰。
“夏雨霏,你觉不觉得你自己说的话特别可笑?
他自己要跑出门被抢,这事怎么算都要算在我头上?”
所有的谎言都被戳破,真相就这么摊开在病房这几平米的空间里,丑陋得让人无法呼吸。
她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却没什么血色,只剩下苍白的辩解:
“可我们没有真的怪你啊!”
我听到这话,突然就笑了。
是那种被气到极致,胸口堵得发慌,最后只能扯着嘴角笑出来的声音。
我看着她这张梨花带雨的脸,突然觉得陌生得可怕。
好像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今天才是第一次看见她。
后来,公司IT的朋友还是帮我查了那篇帖子的后台IP地址。
结果出来那天,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发帖人,沈逸尘。
这事儿一出,整个公司都炸了锅。
茶水间里,走廊上,到处都是压低了声音的议论声,跟烧开的水似的,咕嘟咕嘟响个不停。
那个捅出真相的技术员,后来找到了我。
他搓着手站在我面前,眼神里带着点急切和不安,声音都放低了八度:
“苏哥,你那儿……
还缺人吗?”
我眉心拧了一下,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最后还是冲他点了下头。
“行吧,多你一个不多。”
那段时间,找我的人一个接一个。
不少都是夏氏的老员工,他们算是亲眼看着夏雨霏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他们说,公司大了,夏雨霏的架子也越来越大,走路都带风,好像这公司真是她一个人的了。
而我,一直闷头在基层干活,反而攒下了一帮愿意跟着我的人。
所以当我的离职报告递上去时,项目部几乎一半的人,都跟着我走了。
到最后,整个项目部,就只剩下沈逸尘一个光杆司令。
我在家养了一阵子,身体才算缓过来。
我住的这个小区安保挺严,门禁刷卡,保安巡逻,我以为夏雨霏找不到这儿。
没想到,她直接堵在了秦氏集团的楼下。
我刚走出大厅旋转门,一股冷风灌进来,就看见她站在不远处,径直朝我走过来。
“慕白,我真不知道那帖子是沈逸尘自己发的,你信我,行吗?”
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伸手就想来抓我的胳膊,被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避开了。
我把手插进大衣口袋里,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
“不知道?还是你根本就不想知道?”
其实我心里清楚,她不是查不到,她是怕。
怕查出来的真相,会让她心里那个完美的白月光,碎得一片不剩。
要知道,在公司里,她想查这点事,也就是一句话的功夫。
我懒得再跟她耗下去,绕过她就准备走。
结果衣角一紧,被她从后面死死拽住了。
“那你呢,苏慕白?”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那天我真的没跟他上床,照片是假的!
你为什么就信了?”
我手腕一振,布料摩擦发出一声轻响,直接把她的手甩开了。
“是,我信了。”
我转过身,一字一句地告诉她:
“夏雨霏,要不是你俩平时那些没分寸的事,做得全公司都知道,我至于信吗?”
我看着她,感觉有点可笑。
“我信你们有一腿,不就跟你坚信是我爆出那些照片,是一回事吗?”
她整个人都开始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下来。
“慕白,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然就笑了。
我把手插回兜里,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这话耳熟吗?
以前你跟我说这话的时候,不也是这个调调?”
风水轮流转,怎么轮到自己了,就觉得委屈了?
她眼眶红得厉害,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放以前可能我早就心软了。
但这会儿,我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慕白,我错了,我再也不跟沈逸尘联系了,我保证。”
“我爱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真有意思。
等我彻底不爱她了,才从她嘴里听到这个“爱”字。
我和她在一起五年,一颗心掏出来,热乎乎地捧到她面前。
可她呢?
连一句“喜欢”都吝啬给我。
我不是傻子,我早就知道,她当初选我,不过是因为我没像沈逸尘那样,一头扎进富家女的怀里,想少奋斗十年。
我亲耳听见她跟朋友在电话里说,她不甘心。
她也要证明给沈逸尘看,她夏雨霏,也能成为那个让别人少走十年弯路的人。
我亲手栽下的那棵树,五年了,终于长到能遮阴了。
只是现在,站在树下乘凉的人,不是我。
也无所谓了。
以后站在那儿的是沈逸尘、江逸尘,还是谁,都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我拨开她抓着我胳膊的手,没回头,径直往前走。
“但我不爱你了。”
这一句话,像是把我们之间那五年烧成了灰,风一吹,就散了。
夏雨霏离开后,我的日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就是换了个地方住,公司也换了,每天挤早高峰的地铁,深夜在便利店买一罐冰啤酒,生活那辆破车,少了谁不都得照样往前开么。
刚发现她和沈逸尘那点事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快炸了。
我们吵过,摔过东西,最后是冷战。
家里安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带着火药味。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一遍遍地问自己,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才让她捂了五年,心都是冰的。
后来想通了,其实跟好不好没关系。
这段感情,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主角,自导自演,还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要说恨吗?
最开始那阵子,胸口确实堵得慌,像塞了一团湿棉花。
想不通,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但时间一长,那点怨气自己就跑了。
说到底,路是我自己选的,人也是我自己要爱的。
爱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个过程,你享受了,就行了,非要一个结果干嘛。
我尽力爱过了,现在也得学会怎么好好放手。
再说了,陪着夏雨霏把公司做起来的那些年,我确实学到了东西。
没那段经历,我也不可能站在这里。
“在想什么呢?”
秦思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旁边,声音轻轻的。
她也学着我,双手插兜,一起看着窗外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
“苏总,又拿下一个大项目,是不是该请客了?
晚上去喝一杯,庆祝庆祝?”
她语气里带着笑意。
这个项目,是从夏氏集团手里硬抢过来的。
我听说,夏雨霏的公司现在已经很难接到什么像样的大项目了,公司里人心惶惶。
我一走,带走的不仅是几个核心成员,更是团队里那股气。
很多人看着我被“过河拆桥”,心里都凉了,担心下一个就是自己,索性跟着我出来了。
现在她那边,听说已经是一盘散沙,好几个项目都僵着,光违约金就赔进去不少。
前阵子还听说,她连融资都碰了壁。
要是再找不到钱,估计就得申请破产了。
夏雨霏也找过我,电话里说可以开了沈逸尘,让我回去,还答应给我股份。
她开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诱人,但我连见面的机会都没给。
当初我一头扎进去,不是图钱,也不是图什么职位,就是图她这个人。
现在人不想要了,那些东西给得再多,又有什么意思?
至于沈逸尘,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他被夏雨霏开掉以后,不知道被谁把他当初在公司论坛发的那些帖子全捅到了网上,一下子就炸了。
热搜挂了好几天,全网都在骂他。
他以前那些破事也被扒了个底朝天,说他专挖人墙角,还特别喜欢找富婆,坑钱骗感情是老手了。
当年跑去国外,就是因为骗了个厉害角色,怕被人家里人找上门,才出去避风头的。
最好笑的是,之前不是说纪念日那天他遇到抢劫犯了吗?
假的。
根本就是被他以前骗过的一个富婆找人给堵了,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现在的沈逸尘,名声彻底臭了,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走投无路,最后还是只能回去找夏雨霏。
那一刻,夏雨霏心里那座为沈逸尘搭起来的神坛,算是彻底塌了。
那个被她捧在手心里的白月光,原来只是个一戳就破的肥皂泡。
我后来听说,他俩的争吵声,整栋楼都听得见。
最后夏雨霏红着眼,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伸手那么一推——
沈逸尘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结果就是,他下半辈子都得在轮椅上过。
沈家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一纸诉状把夏雨霏告上法庭,她被判了三年。
开庭那天,我没去。
有些结局,远远听个响就够了,不必非得凑到跟前去看。
再后来,有一次我开车路过夏氏公司楼下,正好撞见几个工人,在拆那块巨大的招牌。
起重机吊着那几个烫金大字,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落下来,墙上留下一片更深色的、丑陋的印记,像一块揭不掉的伤疤。
我把车停在路边,就那么看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老东家垮了,是不是有点舍不得?”
秦思涵不知什么时候把车停在了我旁边,她降下车窗,手搭在方向盘上,语气里带着点揶揄。
我靠着自己的车门,迎着风点了下头,然后笑了笑。
“反正老东家也没了,秦总现在总能把心放回肚子里了吧?
我这条小命,接下来好几年可都得卖给秦氏呢。”
秦思涵也忍不住笑了,那笑声在有点萧瑟的风里显得很清亮。
“说得对。为了庆祝我们成功压榨你,去喝一杯?”
我眉毛一挑。
“好啊。”
坐上她的车,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飞速倒退,我忽然觉得,过去那些撕心裂肺的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天大地大,总有一条路是给我走的。
至于下一场爱情,它来,我就接着。
它不来,我也能过得挺好。
来源:我要回农村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