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饭桌上,未来婆婆刘兰热情地要给我盛饭。我刚想说“够了阿姨”,身旁沙发上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
引子
“小林,再添碗饭吧?”
饭桌上,未来婆婆刘兰热情地要给我盛饭。我刚想说“够了阿姨”,身旁沙发上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
“茶呢?没看见我杯子空了?”
是张伟的父亲,张国强。他头都没抬,眼睛还盯着电视里的新闻,手里捏着个空了的紫砂杯,指节敲了敲桌面。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命令。
刘兰刚伸向电饭煲的手,立刻缩了回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快步走到茶几边,拿起暖水瓶,小心翼翼地给张国强续水。水汽氤氲,模糊了她额角的几缕白发。
整个过程,她没说一句话,甚至没看丈夫一眼,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张伟在我旁边,给我夹了一筷子红烧肉,低声说:“快吃,我妈做的肉最好吃了。”他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刚才那一幕,或者说,在他眼里,这根本就不算一回事。
我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闷。
这顿饭,我和张伟商量了很久,准备敲定我们婚礼的一些细节。可从进门到现在,张国(强)几乎没和我说过话,刘兰也只是围着厨房和饭桌打转。这个家里,好像只有电视的声音和张国强偶尔发出的指令。
我看着刘兰忙碌的背影,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围裙,腰背微微佝偻着。她把茶续好,又回到饭桌,自己的碗里还是半碗凉掉的米饭和几根青菜。她拿起筷子,刚要吃,张国强又开口了。
“明天你早点去市场,买条活鱼。老李要来家里下棋。”
“知道了。”刘兰低声应着,扒了一口饭。
“记得要鲫鱼,刺少点儿的。”
“嗯。”
我心里那点闷,渐渐沉了下去,像块湿透了的海绵。我忽然想起我妈常说的一句话:“嫁人啊,别光看那男的对你好不好,得先去他家看看,他爸是怎么对他妈的。”
以前我觉得这话是老生常谈,可现在,我看着眼前这对夫妻,再看看身边笑得一脸无邪的张伟,后背竟有些发凉。
饭后,张伟送我下楼。夜风吹在脸上,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我爸妈就那样,老夫老妻了,话不多。”张伟笑着解释,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沉默。
我勉强笑了笑,没接话。
快到小区门口,他忽然拉住我,眼神亮晶晶地说:“对了,小林,等我们结婚了,你也跟我妈学学做菜吧。男人在外面打拼,回家能吃口热乎饭,比什么都强。”
他的语气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他十年后、二十年后的样子。他会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自然而然地对我说:“茶呢?”或者“明天买条鱼”。
我的脚步骤然停住,像被钉在了原地。我看着他,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和刚才在沙发上的那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第一章 一顿平常的晚饭
“来,小林,吃块鱼。”刘兰把鱼肚子上最肥美的一块夹进我碗里,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你尝尝,今天特意买的。”
我连忙道谢,心里却五味杂陈。这顿晚饭的气氛,从我进门起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紧绷的弦上。
张国强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喝着小酒。他面前摆着一盘花生米,一盘酱牛肉,都是下酒的好菜。而我们其他人面前,就是家常的几个炒菜。
“今天的芹菜有点老啊。”他放下酒杯,眉头拧成个川字。
刘兰立刻解释:“今天去晚了,菜市场剩下的都不太新鲜了。”她的声音很低,像怕惊扰了谁。
“那就不会早点去?”张国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责备。
“知道了,明天我早点。”刘兰不再辩解,默默低头吃饭。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很不舒服。张伟碰了碰我的胳膊,小声说:“我爸就这脾气,对吃的要求高。你别介意啊。”
我怎么可能不介意?这已经不是要求高低的问题了。我心想,这哪里是夫妻,分明是上级和下属。可我能说什么呢?我只是个还没过门的媳妇。
我开始仔细观察这个家。客厅不大,但收拾得一尘不染。阳台上的几盆花也长得很好。看得出来,刘兰是个勤快利落的女人。可她的脸上,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谨慎,像是常年走在薄冰上,生怕哪一步踏错了。
“张伟,你那个项目怎么样了?”张国强终于把注意力从饭菜上移开,转向自己的儿子。
“挺顺利的,爸。下个月估计就能拿下一期款了。”张伟立刻坐直了身体,像个汇报工作的下属。
“嗯,好好干。男人嘛,事业是根基。”张国强满意地点点头,又呷了一口酒。
我忽然觉得,这个家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在扮演一个固定的角色。张国强是发号施令的“皇上”,张伟是等待检阅的“太子”,而刘兰,就是那个永远在后台忙碌,确保一切运转正常的“总管太监”。而我,一个即将加入这个剧团的新演员,我的角色又是什么呢?
内心独白一:
我看着刘兰那双布满细茧的手,心里一阵发酸。我自己的妈妈,也是个家庭主妇,可她在家里的地位和我爸是平等的。他们会为买什么牌子的酱油争论,也会在晚饭后一起抢着遥控器。那种鲜活的、有来有往的烟火气,在这里完全感觉不到。这里只有命令和服从。
吃完饭,刘兰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我起身想去帮忙,她连忙把我按住,“你坐着,看电视,哪能让你动手。”
张伟也说:“是啊,你坐着陪我爸说说话。”
我只好尴尬地坐回沙发上。张国强看了我一眼,问:“小林是当老师的吧?”
“是的,叔叔。在小学教语文。”我赶紧回答。
“老师好啊,稳定。”他点点头,算是认可。然后,他又把目光投向了电视,再没有下文。
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我坐立不安,感觉自己像个外人,一个闯入了别人固定生活轨迹的陌生人。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内心独白二:
张伟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切都正常?是因为他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吗?他是不是觉得,妻子就应该像他母亲一样,默默付出,不问缘由,不求回报?我不敢深想下去,这个念头让我感到一阵恐慌。难道爱,最终都会被这种“理所当然”的模式消磨殆尽吗?
终于,刘兰从厨房出来了。她擦了擦手,端出一盘切好的水果。
“小林,吃水果。”她把果盘往我面前推了推。
我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一块淡淡的淤青。不大,但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很明显。我的心咯噔一下。
“阿姨,您这手怎么了?”我指着那块淤青,关切地问。
刘兰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盖住手腕,笑了笑说:“没事,前两天搬东西不小心碰的。”
张国(强)从电视上移开目光,扫了一眼,不耐烦地说:“一天到晚毛手毛脚的,多大点事。”
刘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看着她,再看看默不作声的张伟,忽然觉得那盘色彩鲜艳的水果,一点味道都没有了。这个家里,有一种看不见的暴力,比拳头更伤人。
内心独白三:
我突然明白了,刘兰的苦,不只是身体上的劳累。那种不被尊重、不被看见的忽略,才是最磨人的。她的价值,似乎只剩下“一个能把家收拾干净的妻子”和“一个能做出合口饭菜的母亲”。除此之外,她自己是谁,好像已经不重要了。我害怕,真的害怕,这会是我的未来。
第二章 褪色的结婚照
周末,张伟临时要加班,就让我自己去他家,陪他爸妈吃饭。我本来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能和刘兰单独聊聊的机会。
我特意提前了两个小时过去。果然,张国强不在家,说是去跟老朋友下棋了。家里只有刘兰一个人,正在打扫卫生。
“小林,你来这么早啊。”看到我,她有些意外,但很快就热情地招呼我坐下。
“阿姨,我来帮您吧。”我说着就卷起袖子。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弄完了。”她嘴上推辞着,却没有真的拒绝。
我拿起抹布,帮她擦拭书柜。书柜里大多是张国强的书,还有一些张伟从小到大的奖状。在一个角落里,我看到一个相框,蒙着一层薄薄的灰。我拿起来,擦干净,是一张黑白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刘兰很年轻,梳着两条乌黑的辫子,眼睛亮晶晶的,笑得特别灿烂。她依偎在同样年轻的张国强身边,脸上满是幸福和憧憬。那时的张国强,还没有现在这种不怒自威的严肃,嘴角也带着笑意。
“阿姨,您年轻时候真好看。”我由衷地赞叹。
刘兰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神一下子变得很温柔。她接过照片,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叹了口气:“都老啦,一晃快三十年了。”
“那时候,真好啊。”她像是自言自语。
“阿姨,我听说您以前是会计?”我试探着问。这是上次张伟无意中提起的。
刘兰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是啊,在棉纺厂当会计。那时候,我算盘打得可快了,厂里比赛次次拿第一。”说起这个,她脸上露出一丝骄傲,但转瞬即逝。
“那后来怎么……”
“后来?后来就有了张伟,家里总得有个人照顾吧。”她把相框放回原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你叔叔那时候在厂里也是个小领导了,忙得很。他说,女人嘛,家庭最重要。我就……”
她没有说下去,而是转身拿起拖把,开始拖地。那个“就”字后面省略的,是她曾经的职业、骄傲和整个人生。
内心独白一: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为了家庭放弃事业,这是很多女性都面临过的选择。可关键在于,这份牺牲是否被看见,被尊重。从张国强的态度来看,他显然把这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他享受着妻子牺牲换来的安逸,却从未觉得她有多么了不起。
我帮着她一起收拾,我们聊了很多。聊我工作上的趣事,聊她年轻时的经历。我发现,刘兰其实是个很健谈的人,只是在这个家里,她没有说话的机会。
收拾到卧室时,我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瓶药。我看了一眼,是治疗神经衰弱和失眠的。
“阿姨,您睡眠不好吗?”我轻声问。
刘兰的动作顿了一下,点点头:“老毛病了,晚上总睡不踏实,一点动静就醒。”
“要不要去大医院看看?”
“看过了,医生就说让我放宽心,别想太多。”她苦笑了一下,“说得容易。”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一个人的心病,是另一个人常年累月种下的。除非那个人愿意亲手拔除,否则任何药物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就在这时,门开了,张国强回来了。
他看到我在,只是点了下头,然后就把手里的外套往沙发上一扔,自顾自地坐下,打开了电视。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又回到了我熟悉的那种压抑。刘兰立刻停止了和我聊天,快步走过去,拿起外套挂好,又去给他泡茶。
“今天手气不行,输了两盘。”张国强抱怨了一句。
刘兰把茶递过去,小声说:“下棋就是图个乐,输赢不重要。”
“你懂什么!”张国强没好气地顶了一句,“女人的见识!”
刘兰的脸白了一下,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厨房。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刚才还和我说说笑笑的那个刘兰,在张国强回来的瞬间,就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小心翼翼的妇人。
内心独白二:
太可怕了。这种长期的精神压制,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刘兰的失眠,她的谨慎,她那双总是无处安放的手,都有了答案。她不是天生如此,而是被这个家,被她的丈夫,塑造成了这样。张伟看到的,只是被塑造后的母亲,他从未见过照片上那个神采飞扬的姑娘。
晚饭的时候,张伟也回来了。他看到一桌子菜,高兴地说:“妈,辛苦了。小林,你看我妈多疼你,你一来就做这么多好吃的。”
我看着刘兰在厨房和餐厅之间来回穿梭的背影,再看看张伟那张毫无察觉的笑脸,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说的“疼”,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种“职责”。
饭吃到一半,张伟的电话响了。他接完电话,脸色有点凝重。
“怎么了?”我问。
“公司有个去深圳培训的机会,半年,回来就能升主管。可是……”他看了看他爸妈,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这么好的机会!”我追问。
张国强发话了:“要去就去,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不过,你跟小林的婚事怎么办?总不能拖半年吧?”
张伟说:“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先领证,婚礼等我回来再办。”
“那怎么行!”张国强立刻反对,“婚礼是大事,必须办得风风光光。你这一走半年,别人怎么看我们家?”
刘兰小声插了一句:“我觉得,事业要紧,婚礼可以……”
“你别说话!”张国强打断她,“这事我说了算。要么别去,要去就把婚结了再去。”
张伟看了看他爸,又看了看我,最后低下头,默认了。
我看着他,心一点点往下沉。在他人生的重要选择上,他习惯性地听从了他父亲的安排,而不是和我商量,甚至没有去维护他母亲刚刚萌生的一点点不同意见。
内心独白三:
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张伟的身上,已经有了他父亲的影子。他不是坏,他只是习惯了。习惯了父亲的权威,习惯了母亲的沉默,也习惯了在家庭事务中,女性的意见是不重要的。这种“习惯”,比任何明确的缺点都更让我感到恐惧。
第三章 一次无声的争吵
关于婚礼的讨论,最终还是被提上了日程。地点,就约在张伟家。
我提前和张伟沟通过,希望婚礼能简单点,旅行结婚也行,不想太铺张。张伟口头上答应得好好的:“都听你的。”
可一坐上他家的饭桌,情况就全变了。
“酒店我已经看好了,就在市中心那家五星级的,气派。”张国强呷了口茶,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宣布。
我愣了一下,看向张伟。张伟冲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别说话。
“叔叔,我觉得没必要那么铺张,我们年轻人……”我还是忍不住开口。
“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不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张国强打断我,“我们老张家娶媳妇,不能让人看笑话。”
我语塞了。他说的“老张家”,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刘兰在一旁小声说:“国强,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要不听听他们的?”
“他们的想法就是不懂事!”张国强眼睛一瞪,“这事就这么定了。彩礼,我们家按规矩给,十八万八,吉利。酒席,先订五十桌,不够再加。”
他说得干脆利落,像在公司开会做决策,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心里憋着一股火。这到底是我的婚礼,还是他为了自己面子办的一场秀?我再次看向张伟,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张伟清了清嗓子,说:“爸,小林的意思是,咱们可以把钱省下来,用在装修房子或者买车上,更实在一些。”
“实在?面子就是最实在的东西!”张国强一拍桌子,“我张国强一辈子没求过人,儿子的婚礼上,不能让人戳脊梁骨。这事不用再说了!”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刘兰见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国强,你别发火。小林也是为了咱们家好。”她转向我,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小林啊,你叔叔就是好面子,他也是为了你们好。”
我看着刘兰,她明明自己也不同意,却还要反过来劝我,为那个不尊重她意见的丈夫辩解。我忽然觉得她很可怜。
就在这时,刘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对张国强说:“那个……婚纱照,我想让他们去我妹妹推荐的那家拍,拍得好,还便宜点。”
这是整场讨论里,她提出的唯一一个具体建议。
张国强眼皮都没抬:“我已经托人找了本市最好的摄影师,你妹妹懂什么。”
刘兰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嘴唇哆嗦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出来。她默默地低下头,开始收拾桌上的茶杯,那动作里透着一股无声的委屈和绝望。
那不是一次有叫喊、有摔打的争吵,但却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我心寒。那是一种彻底的、无视的、碾压式的沟通方式。刘兰在这个家里,连提一个建议的资格都没有。
内心独白一:
我浑身发冷。我在刘兰身上,看到了一个女人在婚姻中可能被磨灭掉的所有东西:话语权、尊严、自我。她所有的意见都被视为“妇人之见”,她所有的付出都被视为理所当然。这个家,不是她的港湾,而是她的牢笼。而张国强,就是那个手握钥匙的狱卒。
我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说:“叔叔,阿姨,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张伟赶紧跟着站起来:“我送你。”
一出门,张伟就拉住我,急切地解释:“小林,你别生气。我爸就那脾气,但他没坏心,都是为了我们好。”
“为了我们好?”我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他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张伟,你看到了吗?你妈从头到尾,连一句话都插不上!她在这个家里,像个透明人!”
“怎么会呢?我妈她就是那样的性格,不喜欢拿主意。”张伟还在辩解。
“她不是不喜欢,是她不敢!是你们从来没给过她拿主意的机会!”我几乎是吼了出来。
张伟被我的反应吓到了,愣在原地。
他沉默了半天,才低声说:“小林,这不都是小事吗?为了这点事,至于吗?你就顺着我爸一次不行吗?”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陌生。他不懂,他永远不懂。在他眼里,这是“小事”,在我眼里,这是未来几十年我要面对的生活。
我转身就走,不想再跟他说一句话。
走到楼下,我听见他追上来的脚步声。他从后面拉住我的胳膊,语气也软了下来:“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回头我再跟我爸说说。”
我没回头,只是冷冷地说:“你不用说了。”
他还在继续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和委屈:“你别理我妈说的,她就是那样,听我爸的就行了,家里不就太平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他让我别理他妈妈。他觉得他妈妈的想法是麻烦的根源,只要她闭嘴,只要所有人都听他爸的,这个家就“太平”了。
我猛地转过身,看着他。路灯下,他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像极了他被父亲影响的、已经割裂的人生观。
我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张伟,我们……还是先冷静一下吧。”
内心独白二:
“听我爸的就行了”,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我对他最后的一丝幻想。他不是在调和矛盾,他是在维护那个让他感到舒适的、不平等的家庭秩序。他已经完全认同了父亲的价值观,并且希望我也能融入进去,成为下一个沉默的刘兰。
内心独白三:
我害怕的不是张国强的专断,而是张伟的默许。父亲的强势,如果儿子懂得反抗和保护自己的伴侣,那还有希望。但如果儿子认为父亲的强势是理所当然,甚至要求伴侣去适应,那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我不想跳进这个循环里,耗尽我的一生。
第四章 医院里的叹息
那次不欢而散后,我和张伟冷战了一个星期。
他每天都给我发微信,打电话,内容无非是“别生气了”、“我爸也是好意”、“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但他从没说过一句“我爸错了”,或者“我理解你的感受”。
我心灰意冷,一次都没回。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我们的未来。
周五下午,我正在给学生批改作业,突然接到张伟的电话,语气非常焦急。
“小林,你快来一下中心医院!我妈晕倒了!”
我心里一惊,也顾不上冷战了,抓起包就往医院赶。
病房里,刘兰躺在床上,挂着点滴,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张国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眉头紧锁,一脸不耐烦。张伟则在床边焦急地踱步。
“怎么回事?”我压低声音问张伟。
“我也不知道,下午我爸打电话说,我妈在厨房做饭,突然就晕倒了。”张伟的眼圈有点红。
医生正好进来查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表情很严肃。
“病人家属,谁是她丈夫?”医生问。
张国强站了起来:“我是。”
“你爱人这是长期劳累过度,加上精神压力大,有点神经衰弱,贫血也很严重。”医生看着手里的报告单,毫不客气地说,“你们做家属的,平时怎么照顾的?她不是铁打的,也需要休息,需要关心。”
张国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嘟囔了一句:“她在家能有什么压力……”
医生的声音更大了:“在家就没压力了?家务事不是事?一天到晚围着你们转,连个好脸色都没有,心情能好吗?我告诉你们,她这病,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气的。药只能治标,想治本,得你们这些家人多开导,多体谅!”
医生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病房里一片死寂。张国强被说得脸上挂不住,哼了一声,站起来说:“我出去抽根烟。”就走了。
我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刘兰,心里一阵阵地疼。她手背上扎着针,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着床单的一角。那双总是在忙碌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张伟坐在床边,握住他妈妈的手,低声说:“妈,你感觉怎么样?”
刘兰缓缓睁开眼,看到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歉意:“小林,让你看笑话了……”
“阿姨,您别这么说,好好休息。”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
内心独白一:
医生的那番话,像一块石头投进了这个家庭的死水里。可我怀疑,它能激起多大的浪花?张国强的第一反应是逃避,是觉得丢了面子。他根本没有反思自己。而张伟,他虽然心疼,但他能明白这病的根源在哪里吗?
张国强在外面抽完烟回来,身上的烟味呛得人难受。他看了一眼刘兰,语气生硬地问:“想吃什么?我去买。”
“没胃口,不想吃。”刘兰虚弱地说。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么行!”张国强又开始用他那套命令式的口吻。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站出来说:“叔叔,阿姨现在需要休息,我们小声点。医生说她需要喝点粥,我去买吧。”
我没等他回答,就转身出了病房。
我需要透透气。这个病房里的空气,和他们家一样,让我窒息。
我在医院楼下的小米粥店,买了一份南瓜粥。回来的时候,路过医生办公室,正好听到刚才那个女医生在和别的同事说话。
“就是15床那个病人,看着就让人心疼。典型的‘好女人综合征’,一辈子为家庭,为丈夫孩子,活得没有自己。结果呢,累出一身病,家里人还觉得是她矫情。”
“这种事太多了,尤其她们那个年代的女人。”
我站在门口,听着这些话,心里百感交集。
回到病房,张国强已经不见了,说是单位有急事,先回去了。张伟一个人守在床边,笨手笨脚地想给刘兰掖被子。
我把粥递给他:“喂阿姨喝点吧,温的。”
张伟接过粥,一勺一勺地喂着。刘兰很顺从地喝着,眼睛却一直看着天花板,没有焦点。
“妈,以后你别做那么多家务了,我们请个钟点工。”张伟说。
刘兰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地落在了我的心上。她知道,问题根本不在于家务多不多。
晚上,张伟让我先回去,他留在医院陪夜。临走前,他把我送到医院门口。
“小林,对不起,前几天是我不好。”他低着头,声音很疲惫,“我没想到,我妈会病得这么重。”
“张伟,你觉得阿姨为什么会病倒?”我看着他,认真地问。
他愣了一下,说:“医生不是说了吗?劳累过度,贫血。”
“还有呢?”我追问。
“还有……精神压力大。”他重复着医生的话,但眼神里还是有些迷茫。
我失望地摇了摇头。他还是不懂。
“你知道吗?今天下午我还在学校加班,备课,准备一个公开课。我的学生,每一个孩子的性格、学习情况,我都要了如指掌。这是我的工作,我很累,但我有成就感。”我看着他,慢慢地说,“你妈妈呢,她的工作就是这个家。她每天都在付出,可是她的‘工作成果’,有人认可吗?她在这个家里,有尊严吗?”
张伟沉默了。
内心独白二:
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一份被尊重的工作对一个人有多重要。无论是教书育人,还是操持家务,都应该得到应有的肯定。刘兰的悲剧在于,她从事了一份最重要、最辛苦的工作,却被视为了零。她的价值,被她的丈夫和儿子,理所当然地忽略了。
“小林,你是不是觉得……是我爸的错?”张伟艰难地开口。
“我不知道是谁的错。”我看着医院大楼里亮着的灯,“我只知道,一个女人在一个家里,如果活得没有声音,没有自我,那她迟早会生病的。身体或者心理,总有一个会垮掉。”
我说完,转身离开。我没有回头,但我能感觉到,张大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我不知道他听懂了多少,也不知道这次的冲击,能不能让他真正地醒悟过来。
内心独白三:
医院里的叹息,是刘兰半辈子的总结。我仿佛看到了两条路。一条是像她一样,在沉默和顺从中,耗尽自己,最后变成一声无奈的叹息。另一条,是转身离开,去寻找一片能让我自由呼吸的天空。我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第一次感到如此清晰的恐惧和决绝。
第五章 他父亲的影子
刘兰出院后,身体还是很虚弱。张伟大概是听进去了我的话,主动提出让他妈搬到我们新房去住一阵子,说那边环境好,安静,方便休养。
我没反对。也许,换个环境,离开张国强的控制,刘兰能好得快一些。
但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张国强虽然同意了,但每天晚上下班后,雷打不动地要过来吃饭。于是,场景只是从老房子换到了新房子,核心内容一点没变。
刘兰依旧在厨房忙碌,张国强依旧在沙发上看电视、发号施令。
“酱油放多了,咸。”
“地怎么没拖?看着脏兮兮的。”
“张伟,让你妈给你炖个汤,补补身体。”
我实在看不下去,几次想开口,都被张伟用眼神制止了。他私下里跟我说:“我妈刚出院,别再惹我爸生气了,对她身体不好。”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逻辑?病根儿就是你爸,现在为了病人的身体,反而要去纵容病根儿?
真正的爆发,是在一个周六的下午。
公司让张伟准备一份重要的投标方案,周末要加班。他把电脑带回了家,在书房忙活。
刘兰在客厅里小声地看电视,我在房间里备课。张国强没出去下棋,也在客厅坐着。
突然,书房里传来张伟烦躁的声音:“妈!你能不能进来一下!”
刘兰赶紧跑进去。
只听见张伟说:“我这件衬衫的扣子掉了,你帮我缝一下,我明天开会要穿。”
“好,好,我马上给你缝。”刘兰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顺。
我放下手里的书,走了出去。只见刘兰戴着老花镜,在灯下穿针引线,动作有些迟缓。张伟则站在一边,不耐烦地催促:“妈,你快点啊,我这方案还差得远呢。”
我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张伟,你一个大男人,自己不会缝扣子吗?”我走到他面前,压着声音说,“你没看见阿姨身体还没好利索吗?”
张伟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我这不是忙吗?让她缝个扣子怎么了?以前不都这样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阿-姨-在-生-病!”我一字一顿地说。
我们的争吵声惊动了客厅的张国强。他走过来,看了一眼,沉着脸说:“吵什么吵!让女人干点活怎么了?天经地义!张伟在干正事,为这个家打拼,你们女人就不能在后面支持一下?”
又是这套说辞!
我气得浑身发抖:“叔叔,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男女是平等的,不存在谁就该天经地义地伺候谁!张伟在忙工作,我也在忙工作,阿姨更需要休息!”
“你这叫什么话!”张国强被我顶撞,脸色涨得通红,“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教训我们家里人了?女人家家的,读了几天书,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爸,你少说两句。”张伟试图打圆场。
“我说的有错吗?你看她像个过日子的样子吗?”张国强指着我,对张伟说,“我早就跟你说,找老婆就要找你妈这样的,贤惠,懂事!你看看你找的这个,牙尖嘴利,以后家里还有安宁日子过吗?”
我看着张国强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又看了看旁边一脸为难、却不敢反驳父亲的张伟,心彻底凉了。
而刘兰,从始至终,都低着头,默默地缝着那颗扣子,仿佛这场争吵和她无关。她的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让我感到悲哀。
内心独白一:
就是这样。在这个家里,任何试图改变规则的人,都会被视为“麻烦制造者”。他们宁愿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腐朽的秩序,也不愿意做出任何改变。刘兰的病,我的抗争,在他们看来,都是破坏“安宁日子”的杂音。
“张伟,你来说,你觉得你爸说得对吗?”我把最后的希望,投向了张伟。
我死死地盯着他,希望他能站在我这边,哪怕只有一次。
张伟看看他爸,又看看我,脸上的表情极为挣扎。他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对我说道:
“小林,你别激动。我爸也是着急,话说得重了点。你……你就当是为我,别跟他吵了,行吗?”
他没有反驳他的父亲。他选择的,是让我退让。
紧接着,他或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又补了一句,一句让我万念俱灰的话。
“女人家家的,想那么多干嘛?家和万事兴嘛。”
这句话,和他父亲的语气、神态,如出一辙。
那一瞬间,我看着他,看到的不再是我爱了三年的未婚夫,而是另一个张国强。一个年轻的、还没有完全成型的张国强。
他身上,已经清晰地浮现出他父亲的影子。
我忽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什么都没再说。我默默地走回房间,从抽屉里拿出那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张伟向我求婚时送的钻戒。
我走出去,在他们父子俩惊愕的目光中,把戒指轻轻地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然后,我转向一直低着头的刘兰,轻声说:“阿姨,对不起。您多保重。”
刘兰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和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她手里的针,扎进了自己的指尖,一滴血珠渗了出来,鲜红刺目。
内心独白二:
“女人家家的,想那么多干嘛?”这句话,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它不是一句简单的口头禅,而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在这种价值观里,女性的思想、情感、尊严都是不重要的,都是可以被“家和万事兴”这块遮羞布掩盖掉的。
内心独白三:
我终于明白,我不是在和张伟谈恋爱,我是在和他的整个原生家庭、和他父亲几十年来建立的家庭模式在对抗。而这场战争,我注定会输。因为我最应该的盟友——张伟,他早就已经站在了我的对立面。他不是我的爱人,他是那个旧模式的继承人。
第六章 迟来的醒悟
(第三人称视角)
林晚走了。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嗒”声,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张伟的心上。
他看着茶几上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再看看父亲铁青的脸,和母亲指尖上那点刺眼的红色,脑子里一片空白。
“走了好!这种女人,咱们家要不起!”张国强余怒未消,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一点规矩都不懂!”
张伟没有说话。他第一次没有附和父亲,也没有去辩解。他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亲手弄丢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张国强照常上班、下棋、看电视,只是脸上的表情比以前更臭了,好像所有人都欠他钱。
刘兰的话更少了,整天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擦擦这里,抹抹那里,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她不再提林晚,也不再提婚事,仿佛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只有张伟,坐立不安。
他想给林晚打电话,可拿起手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我爸是为我们好”?还是说“你就不能忍一忍”?这些话,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没有林晚的日子,他才发现,原来生活是这么的乏味。以前,林晚会跟他分享学校里的趣事,会拉着他去看新上映的电影,会在他加班时发来可爱的表情包。那些他曾经习以为常的细节,如今都成了无法触及的回忆。
这天晚上,他加班到很晚才回家。推开门,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刘兰坐在沙发上,没有看电视,只是静静地坐着。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那个林晚留下的戒指盒。
“妈,你怎么还没睡?”张伟走过去,声音有些沙哑。
刘兰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悲伤。“小伟,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林晚做错了?”
张伟沉默了。他下意识地想说“她太较真了”,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林晚那双失望的眼睛,总是在他脑海里浮现。
“你是不是也觉得,女人就该像我这样?”刘兰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张伟的耳朵。
“妈,我没有……”他急忙否认。
“你有。”刘兰打断他,“你跟你爸一样。你们都觉得,我在这个家,就该做饭,就该打扫,就该听话。我病了,你们想的不是我为什么会病,而是怎么能让我快点好起来,继续给你们做饭、打扫。”
张伟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他想反驳,却发现母亲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妈,对不起。”他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哭腔。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他母亲说“对不起”。
刘兰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压抑了半辈子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决堤。
“我年轻的时候,也跟林晚一样,爱笑,也爱发表意见。”她抚摸着那个丝绒盒子,像在抚摸自己逝去的青春,“可你爸……他总说我头发长见识短。说一次,两次,说的次数多了,我就不敢说了,也不想说了。慢慢地,我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家,看起来什么都好。可我的心,早就空了。”
刘兰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张伟看着母亲瘦弱的肩膀在不停地颤抖,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母亲这些年过得到底有多苦。
他想起林晚说的话:“一个女人在一个家里,如果活得没有声音,没有自我,那她迟早会生病的。”
他终于明白了。
林晚不是在无理取闹,她是在求救。她害怕自己会变成下一个刘兰。而自己,非但没有拉她一把,反而亲手把她推开了。
第二天,张国强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对。早饭桌上,刘兰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他盛好粥,只是默默地吃着自己的。
“我的粥呢?”他习惯性地问。
刘兰没看他,平淡地说:“锅里有,自己盛。”
张国强愣住了,这在他们家是前所未有的事。他想发火,但看到妻子红肿的眼睛和旁边沉默的儿子,又把火气压了下去。
吃完饭,张伟站起来,对他父亲说:“爸,我们谈谈。”
这是张伟第一次用如此平等的语气和他父亲说话。
父子俩在书房里,谈了整整一个小时。没有人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只知道张国强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一句话没说就摔门出去了。
而张伟,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拿起那个戒指盒,走出了家门。他知道,有些事,现在不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要去把他的爱人,把他差点失去的未来,找回来。
第七章 自己的屋檐
我在学校的咖啡馆里备课,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在你学校门口,能见一面吗?”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回了一个字:“好。”
我需要一个正式的告别。
咖啡馆里人不多,很安静。张伟走进来的时候,带起一阵凉风。他瘦了些,也憔悴了些,眼神里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恳切。
他在我对面坐下,没有像往常一样说些轻松的话来缓和气氛,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林晚,对不起。”他开口,声音很低沉,“以前,是我错了。”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妈生病那天,你问我她为什么会病倒,我那时候不懂。现在,我懂了。”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是我,和我爸,我们一起,让她生了这场病。我们把她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我们堵住了她想说话的嘴,我们让她活成了一个没有自己的影子。”
我的心,被他的话触动了。这是我一直想从他口中听到的话。
“我妈跟我说,她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张伟的眼圈红了,“是我,差点把你变成下一个她。”
他把那个熟悉的丝绒盒子推到我面前。
“林晚,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晚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的决定。”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我跟我爸谈过了。我告诉他,这个家需要改变。他必须学会尊重我妈,像尊重一个平等的伴侣,而不是一个免费的保姆。他听不进去,但没关系,我会一直说下去,直到他愿意改变为止。”
“还有我们。如果我们还有机会,我向你保证,我们婚后,绝对不会和父母住在一起。我们要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屋檐。在这个家里,你和我,是平等的。家务我们一起做,事情我们一起商量。你的意见,对我来说,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我不会再让你受我妈受过的委屈。我会努力,不让自己成为我父亲那样的人。”
他说完,就那么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不安。
我沉默了很久。我在想,一个人真的能彻底摆脱原生家庭的影响吗?我不知道。
但我看到了他的努力,和他的醒悟。
我没有去碰那个戒指盒,而是看着他说:“张伟,你能明白这些,我很高兴。真的。”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但是,”我话锋一转,“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对你,对你的家庭,都是。我需要时间,你也需要时间。我们需要时间,去看看你说的这些,能不能真的做到。”
我没有答应他,但也没有彻底拒绝。
张伟脸上的光黯淡了一些,但随即又点了点头,郑重地说:“好。我等你。多久我都等。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看。”
那次见面后,我们的关系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我们不再是未婚夫妻,更像是……重新开始了解的朋友。
他没有再逼我,只是偶尔会给我发微信,分享一些他家里的变化。
“今天我爸第一次主动洗碗了,虽然打碎了一个,但我妈笑了。”
“我给我妈报了个老年大学的书法班,她今天去上了第一节课,很开心。”
“今天我下厨,做了一道番茄炒蛋,我爸说太咸,我妈说刚刚好。”
看着这些文字,我能想象出那个曾经死气沉沉的家里,正在发生着一些微小而美好的改变。
半年后,我路过张伟家楼下,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一眼。
阳台上,刘兰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一本书,神情专注而安详。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杯热茶。过了一会儿,张国强走出来,手里拿着个暖水瓶,有些笨拙地给她的杯子续水。
他们没有说话,但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平和。
我站在树荫下,看着这一幕,忽然就笑了。
也许,幸福的婚姻没有统一的模板,但不幸的根源却往往相似。那就是一方的理所当然,和另一方的忍气吞声。
一个女人,嫁人之前,真的要先去看看她的婆婆。
不是看她有没有钱,也不是看她是否强势。而是看她,在那个家里,过得苦不苦,笑得真不真。
她的现在,很可能就是你的未来。
幸运的是,未来是可以被改变的。前提是,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他愿意和你一起,去打破那个旧的循环,去搭建一个属于你们自己的、崭新的屋檐。
至于我和张伟,我们的故事,或许才刚刚开始。
来源:无人区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