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车间主任老王拍了拍我的肩膀,油腻的手在我的蓝色工装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印子。我没作声,只是把手里打磨好的最后一个零件吹了吹,对着光仔细瞧了瞧,光洁如镜,分毫不差。
第1章 一块腊肉的风波
“陈师傅,你手艺就是稳当。”
车间主任老王拍了拍我的肩膀,油腻的手在我的蓝色工装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印子。我没作声,只是把手里打磨好的最后一个零件吹了吹,对着光仔细瞧了瞧,光洁如镜,分毫不差。
这是七八年的冬天,北风刮得像刀子,车间里除了机器的轰鸣,就剩下工人们沉闷的咳嗽声。我叫陈望,是红星纺织厂的一名钳工,三十五岁,不好不坏的年纪,不好不坏的岗位。
我心里装着事,揣着兜里那封皱巴巴的家信,像揣着一团火。信是乡下三叔托人捎来的,说今年年景好,分了一整条猪,特地给我腌了块最好的五花腊肉,让我带回家给媳妇秀莲和儿子小军补补身子。
秀莲的身子骨一直弱,前阵子又染了风寒,咳得整夜睡不着。小军正是长个头的时候,整天喊饿,嘴里淡出个鸟来。这块肉,对我们家来说,不亚于过年。
可厂里最近抓生产,一个月就歇一天,我想请个假回家取肉,比登天还难。老王这人,笑面虎一个,嘴上说得好听,真要找他办事,比谁都难缠。
我寻思了半天,唯一的法子,就是去找新来的那位女厂长,苏云。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苏厂长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大学毕业分配来的,行事作风跟厂里这些老人完全不一样。她话不多,眼神却很利,好像能看穿你心里想什么。有人说她背景硬,也有人说她就是个纸老虎。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把窝头掰成小块泡在菜汤里,心里翻来覆去地盘算。这假,到底请不请?请了,万一厂长不批,还落个“思想落后,不顾生产”的名声,以后日子就难过了。不请,那块腊-肉在三叔家挂着,我心里就像有猫爪子在挠。
我心想,豁出去了。为了秀莲和小军,这张老脸不要也罢。一个大男人,连老婆孩子都顾不上,还算什么本事?我不能让她们跟着我受委屈,尤其是在吃的上面。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换了身干净的工装,洗了把脸,把手上的机油用肥皂搓了三遍,才鼓起勇气走向办公楼。
厂长办公室在二楼最里头,门虚掩着。我站在门口,手抬起来又放下,反复了好几次。心跳得像厂里那台老掉牙的鼓风机,扑通扑通的。
“报告。”我终于喊出声,声音有点发颤。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清脆又沉稳的声音。
我推开门,苏云正伏在桌子上写什么,她穿着一身合体的灰色干部服,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秀的侧脸。她没抬头,只是淡淡地问:“什么事?”
我搓着手,局促地站在办公桌前,那张宽大的桌子,让我感觉自己特别渺小。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敲在我的心上。
“苏厂长,我……我想请一天假。”
她终于抬起头,那双眼睛果然像传说中一样,黑白分明,亮得惊人。她看着我,没说话,等我继续。
我被她看得有点发毛,赶紧从兜里掏出家信,双手递过去,结结巴巴地解释:“厂长,是这么回事。我乡下三叔,给我……给我留了块肉,我想回家拿一下,给我爱人和孩子……解解馋。”
说到“解解馋”三个字,我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烫得厉害。在七八年,为了吃口肉请假,这理由说出来,实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
苏云接过信,快速扫了一眼,然后把信纸轻轻放在桌上。她没笑,也没皱眉,表情很平静。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我都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我攥紧了衣角,手心里全是汗。心里已经做好了被她训一顿,然后灰溜溜滚出去的准备。
她就那么看着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她嘴角忽然微微翘了一下,说出了一句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好啊,”她说,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我心里,激起千层浪,“先让我尝尝。”
我当时就懵了,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几百只蜜蜂在飞。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开玩笑?是考验我?还是……我不敢再往下想。我呆呆地站在那,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的内心乱成一团麻。她一个大厂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会稀罕我那块乡下腊肉?这话说得太轻巧,也太吓人。要是答应,怎么个尝法?要是不答应,我的假是不是就泡汤了,还得罪了新领导?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车间主任老王探进半个脑袋,脸上堆着笑:“苏厂长,还没下班呐?哎,陈望,你在这儿干嘛呢?”
他的眼神在我跟苏厂长之间转来转去,像个探照灯,充满了打探和猜疑。
苏云脸上的那一丝笑意瞬间消失了,她恢复了平时那种沉静的表情,对我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假条明天早上来拿。”
我如蒙大赦,胡乱点了下头,转身就往外走,腿肚子都有点软。跟老王擦肩而过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走出办公楼,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假是准了,可苏厂长那句“先让我尝尝”,像个钩子,死死地挂在了我心上。这块肉,还能安安稳稳地吃到自家嘴里吗?一场风波,似乎才刚刚开始。
第2章 家里的那口灶
回到家,天已经擦黑了。
我们家住的是厂里分的筒子楼,一进楼道,就闻到一股子煤烟和饭菜混合的复杂气味。我家的门虚掩着,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伴随着秀莲压抑的咳嗽声。
我推门进去,儿子小军正趴在小桌上写作业,看见我回来,眼睛一亮,喊了声:“爸!”
秀莲正坐在床边缝补我的工装,听见声音赶紧站起来,结果一阵猛咳,脸都憋红了。我连忙走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怎么又咳得这么厉害?药吃了吗?”
“吃了吃了,”秀-莲顺过气,摆摆手,“老毛病了,没事。你……请假的事怎么样了?”她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期盼。
我叹了口气,把今天在厂长办公室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当然,苏厂长那句“先让我尝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说。我怕她多想,跟着我一块儿犯愁。
只说厂长人不错,很痛快就批了假。
秀莲一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眼睛里都亮晶晶的。“真的?那太好了!这下小军可有口福了。”她说着,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小军耳朵尖,一听到“口福”两个字,立马从作业本里抬起头,扔下铅笔就跑了过来,抱着我的腿仰着脸问:“爸,是要吃肉了吗?是三爷爷家的腊肉吗?”
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我心里一阵发酸,摸了摸他的头,说:“是啊,爸爸明天就回乡下,把肉给你拿回来,让你妈给你做红烧肉吃。”
“太好喽!吃肉喽!”小军高兴得又蹦又跳。
看着他俩高兴的样子,我心里那点担忧,暂时被压了下去。也许,是我想多了。苏厂长那么大的一个领导,可能就是随口开了个玩笑,根本没放在心上。
我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可那句话就像一根刺,扎在那儿,动一下就疼。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苏厂长那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
晚饭是玉米糊糊和咸菜。小军一边喝着糊糊,一边还在念叨着腊肉有多香。秀莲看着他,脸上带着笑,眼神里却藏着一丝忧虑。她转头对我说:“望,这次拿了肉回来,要不……给车间王主任送一小块过去?”
我扒拉着碗里的糊糊,动作顿了一下。我知道秀莲的意思,老王那个人,不好得罪。厂里的大小事务,都得经过他的手。送点东西过去,打点一下关系,以后日子能好过点。
可是,我心里不乐意。那块肉,是三叔特地留给我们家补身子的,一分一毫都金贵。老王那人,我打心眼里瞧不上他,整天在车间里游手好闲,对上谄媚,对下刁难。把这么好的肉给他,我心疼。
我心想,凭什么?我在车间里干活最卖力,技术也是数一数二的,凭本事吃饭,为什么要去看他脸色?可转念一想,这世道,光有本事不行啊。你不去巴结他,他就能给你小鞋穿。
“再说吧。”我含糊地应了一句,不想跟秀莲争这个。她身体不好,不能让她再操心。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秀莲的咳嗽声,小军梦里砸吧嘴的声音,还有隔壁夫妻吵架的声音,混在一起,搅得我心烦意乱。
我脑子里,一会儿是苏厂长那张平静的脸,一会儿是老王那不怀好意的笑,一会儿又是小军期盼的眼神。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转个不停。
那块还没到手的腊肉,仿佛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我开始后悔,或许我根本不该去请这个假。安安分分地上班,虽然清苦,但至少心里踏实。现在,假是请了,却惹来了新的麻烦。
我悄悄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月光冷清清地照着,厂区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远处高炉的烟囱还冒着红光。这个工厂,是我们全家人的依靠,我不能在这里行差踏错一步。
苏厂长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悬念,像一口看不见底的深井,让我感到一阵寒意。我有一种预感,明天的取肉之路,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第二天一早,我揣着苏厂长亲手写的假条,心里七上八下地走进了车间。果然,我前脚刚踏进门,老王后脚就跟了过来。
他把我拉到角落里,压低了声音,皮笑肉不笑地问:“陈望,行啊你,本事不小啊。昨天跟苏厂长说什么了,把厂长哄得那么高兴?”
我心里一沉,知道他肯定没安好心。
第3章 流言蜚语如刀
“王主任,我没说什么,就是家里有点事,跟厂长请个假。”我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
“哦?请假?”老王拖长了音调,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可听说了,你不是请假,是给厂长送礼去了吧?不然厂长能那么痛快给你批条子?”
他的声音不大,但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工友都听见了,纷纷朝我投来异样的目光。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王主任,你可别乱说,我一个穷工人,哪有什么礼好送的。”我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老王冷笑一声,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陈望啊,做人要实在。别以为靠上个女厂长,就能一步登天了。这厂子,水深着呢。”
说完,他哼着小调,背着手走了。
我站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老王这番话,分明是含沙射影,把我说成了一个靠走歪门邪道拍领导马屁的小人。流言蜚-语,有时候比刀子还伤人。
我心里明白,这事肯定跟我昨天在办公室撞见他有关,再加上苏厂长那句模棱两可的话,被他添油加醋地一传,就变了味。
整个上午,我都觉得芒刺在背。工友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有嫉妒,有鄙夷,也有幸灾乐祸。平时跟我关系不错的几个老师傅,今天也刻意跟我保持着距离。
我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棉花,连干活都提不起劲。手里的锉刀,仿佛有千斤重。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可那种被孤立的感觉,还是让我难受得紧。
我的内心充满了愤怒和无力。我只是一个想让老婆孩子吃口好东西的普通男人,怎么就卷进了这种是非里?那个苏厂长,她到底想干什么?一句无心的话,差点毁了我的名声。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啃着冰冷的窝头。平日里热热闹闹的食堂,此刻在我看来,却像一个审判庭,每一道目光都是对我的拷问。
下午,我正埋头干活,想用机器的轰鸣声盖住心里的烦躁,老王又晃悠了过来。
“陈望,手头的活儿先停一下。”他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跟我去趟办公室,苏厂长找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去办公室的路上,我的心跳得厉害。我不知道苏云找我,是要问罪,还是要……我不敢想下去。老王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四平八稳,背影里透着一股子得意。
进了办公室,苏云还是坐在那张大桌子后面,表情严肃。老王搬了把椅子,大喇喇地坐在她旁边,俨然一副二把手的架势。
“陈望,”苏云开口了,声音比昨天冷了好几度,“今天厂里有些关于你的风言风语,你听说了吗?”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有人说你为了请假,给我送礼了。”她盯着我的眼睛,目光锐利,“还有人说,你跟我有不正当关系。这些,你怎么解释?”
我猛地抬起头,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我怎么也想不到,流言会传得这么难听。我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旁边的老王清了清嗓子,阴阳怪气地说:“苏厂长,这事影响可不好啊。咱们厂是讲究作风的地方,这种歪风邪气,可不能助长。”
苏云没有理他,只是看着我,等我的回答。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这时候如果我慌了,就真的说不清了。
“苏厂长,王主任,”我迎着他们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陈望,在厂里干了十几年,是什么样的人,老师傅们都清楚。我没给厂长送过一针一线,更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我请假,就是为了回家拿块肉,给我生病的媳-妇和正在长身体的儿子补补。天地良心,我要是撒了半句谎,让我出门被车撞死!”
说到最后,我的眼圈都红了。这是一个老实人被逼到绝境时,最朴素也最狠毒的誓言。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苏云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她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老王,语气平淡地问:“王主任,你今天在车间,是不是跟工人们说了些什么?”
老王脸色一变,眼神有些躲闪,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怎么会乱说话呢?我就是关心同志,提醒陈望要注意影响。”
“是吗?”苏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最好是这样。”
她把目光重新转回到我身上,语气缓和了一些:“陈望,我相信你的人品。清者自清,你不用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好好干你的活,技术才是咱们工人的立身之本。”
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我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没想到,苏云接下来说的话,又让我刚放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她话锋一转,“昨天我说的话,还算数。”
她顿了顿,看着我惊愕的表情,缓缓说道:“你明天拿了肉回来,别急着回家。晚上下班后,直接带到我家来。”
这一下,不光是我,连旁边的老王都愣住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第4章 厂长家的晚饭
从办公楼出来,我的腿肚子还是软的。
苏云最后那句话,像一颗炸雷,在我脑子里反复轰鸣。她不但没有避嫌,反而火上浇油,让我直接把肉带到她家去。她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她就不怕流言蜚语传得更难听吗?
我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到家,秀莲看我脸色不对,急忙迎上来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把今天在厂里发生的一切,包括苏云让我把肉带到她家去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我本以为她会跟我一样,又急又气,没想到秀莲听完后,却沉默了。
她坐在床沿上,低着头,手里不停地绞着衣角。昏黄的灯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憔-悴。
“望,你说……苏厂长会不会是……有什么难处?”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
我愣住了。“难处?她一个大厂长,能有什么难处?”
“你想啊,”秀莲抬起头,眼睛里闪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光,“她一个年轻女同志,孤身一人分到咱们这个小地方来当厂长,厂里都是些老师傅,肯定有很多人不服她。今天这事,明摆着是那个王主任在背后捣鬼,想给她难堪。她要是退了,不就正好遂了那些人的意,说她心虚了吗?”
秀莲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我心想,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苏厂长年纪轻轻就当上领导,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她这么做,也许不是为了那口吃的,而是在跟那些嚼舌根的人赌气,在用这种方式宣告她的清白和坦荡。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真的把肉给她送去?”我还是有些犹豫。这不仅仅是一块肉的事了,这关系到我们一家人,也关系到苏厂长的名声。
“去,必须去。”秀莲的语气异常坚定,“我们不但要去,还要堂堂正正地去。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吃了我们家肉,苏厂长就是我们家的朋友。以后谁再敢乱说,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看着秀莲瘦弱却坚毅的脸,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家有贤妻,夫复何求。她虽然没什么文化,但看事情比我这个大男人还通透。
我的内心不再挣扎。苏厂长是在用她的方式信任我,那我陈望也不能当个缩头乌龟。这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给这个敢作敢当的女厂长撑腰。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坐上了回乡下的第一班车。路很颠簸,但我心里却很踏实。
三叔见到我,高兴得合不拢嘴。那块腊肉用油纸包得里三层外三层,挂在房梁上,泛着诱人的油光。三叔说,这是今年猪身上最好的一块五花,肥瘦相间,用松柏枝熏了七七四十九天,香得很。
我带着肉,当天下午就赶回了城里。
回到家,秀莲已经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她还特地从箱底翻出了一件半新的蓝布褂子让我换上。
“把肉切一半,”她对我说,“一半我们自己留着,给小军解馋。另一半,你给苏厂长送去。记得,就说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感谢她对你的信任。”
我点了点头,从那块金贵的腊肉上,小心翼翼地切下了一大半。那明晃晃的肥肉和暗红色的瘦肉层次分明,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烟熏香味,小军在旁边馋得直流口水。
傍晚时分,我提着用干净布包好的腊肉,按照地址,找到了苏云的家。
她住在厂干部宿舍楼,独门独户的一个小套间。这在当时,算是非常好的待遇了。
我敲了敲门,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门开了,开门的正是苏云。她脱下了厂里的干部服,穿了一件浅色的毛衣,头发也放了下来,随意地披在肩上,少了几分厂长的威严,多了几分邻家姑娘的温婉。
看到我,她笑了笑,“来了?快进来吧。”
这是我第一次进领导的家。屋子不大,但收拾得非常整洁。一张书桌,一张单人床,一个简单的衣柜,几乎没什么多余的摆设。桌上放着一摞摞的书,还有一个暖水瓶和一个搪瓷缸子。
这屋子,干净得有些冷清。
(视角切换:第三人称全知)
陈望局促地站在门口,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他把用布包着的腊肉递过去,低声说:“苏厂长,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谢谢您。”
苏云接了过来,打开布包看了一眼。那块肥瘦相间的腊肉,在灯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她的眼神,似乎恍惚了一下,仿佛透过这块肉,看到了什么遥远的东西。
她没有推辞,而是把肉接了过去,放在桌上。然后转身对陈望说:“别站着了,坐吧。还没吃饭吧?正好,我这里还有点米,我们一起吃顿饭。”
陈望愣住了,他没想到厂长会留他吃饭。他想拒绝,可看着苏云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苏云的动作很麻利。她从一个小柜子里拿出了一口小锅,淘米,生火。这里没有独立的厨房,她就在屋角的一个小煤炉上做饭。看着她被煤烟熏得微微眯起的眼睛,陈-望忽然觉得,这个平时在厂里不苟言笑的女厂长,其实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姑娘。
她把腊肉切了一小块,和白菜一起炖在了锅里。很快,一股浓郁的肉香就飘满了整个屋子。
这香味,让这个原本冷清的屋子,瞬间有了一丝家的温暖。
苏云盛了两碗饭,把炖好的菜也端了上来。“没什么好招待的,凑合吃点吧。”她说。
陈望拘谨地接过碗,尝了一口。腊肉的咸香,混合着白菜的清甜,味道好得让他差点把舌头吞下去。他有多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饭菜了。
“好吃吗?”苏云问。
陈望使劲点头,“好吃,太好吃了。”
苏云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很真诚。她夹起一小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她的眼睛里,似乎有水光在闪动。
“我很多年,没吃过家乡的腊肉了。”她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爸以前,也最会做这个。”
陈望这才知道,原来苏云也是从外地来的。他看着她,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们都是这偌大城市里的异乡人,都在为了生活而奔波。
这一刻,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厂长,他也不是诚惶诚恐的下属。他们只是两个分享着一锅腊肉炖白菜的普通人。
那顿饭,打破了他们之间无形的墙。
第5章 一碗肉汤两颗心
吃完饭,我主动收拾了碗筷。苏云没有跟我客气,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屋子里的气氛,不像刚来时那么紧张了。那碗热腾腾的腊肉炖白菜,仿佛有种魔力,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陈师傅,”她忽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把肉拿来吗?”
我摇了摇头。这也是我心里最大的疑问。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缓缓说道:“我刚来厂里,很多人不服我。他们觉得我年轻,是个女的,还是个外地人,镇不住场子。老王那样的人,在厂里盘根错节,他们巴不得我出点什么事,好把我赶走。”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沧桑。
“昨天的事,就是他们给我设的一个局。如果我因为害怕流言蜚语,就处罚你,或者对你冷处理,那我就输了。他们会觉得我心虚,觉得我软弱可欺,以后会变本加厉。”
“所以,我必须反其道而行之。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我信任你,我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我行的正,坐得端,就不怕别人说什么。”
听到这里,我心里豁然开朗。原来,这一切都是她为了在厂里站稳脚跟,下的一盘大棋。而我,只是这盘棋里,一颗被她选中的棋子。
我心里有些复杂。一方面,我庆幸自己没有被当成牺牲品。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我的内心在想,我陈望不过是个普通工人,只想安稳度日,却无端被卷入领导的权力斗争中。这对我来说,是福是祸?我有点看不清前路。但无论如何,苏厂长今天的坦诚,让我对她多了一份敬佩。
苏云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她转过身,看着我,眼神很诚恳:“陈师傅,把你卷进来,我很抱歉。但是,我别无选择。而且,我选你,也不仅仅是因为巧合。”
“我在档案里看过你的资料,”她继续说,“你是厂里技术最好的钳工之一,年年都是生产标兵。你的师傅,是厂里已经退休的李总工,他老人家一辈子刚正不阿,教出来的徒弟,人品肯定也信得过。”
“我需要像你这样,有技术、人品正的工人来支持我。我想在厂里搞技术革新,提高生产效率,改善大家的生活。光靠我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她的话,让我心里猛地一震。
技术革新,这是我多少年来的梦想。我们厂的设备,都是五十年代的老古董了,效率低,故障多。我跟老师傅们提过好几次,想自己动手改造一下,可都被老王以“不务正业,瞎折腾”为由给压了下来。
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女厂长,竟然跟我想的一样。
我的内心燃起了一团火。如果说之前我对她只是敬畏和感激,那么现在,我心里多了一种叫做“认同”的东西。我觉得,她或许真的能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工厂,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苏厂长,”我看着她,郑重地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您尽管吩咐。我不怕得罪人,就怕一身本事没处使。”
苏云笑了,这次笑得很开心。她向我伸出手:“那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伸出手,跟她握了一下。她的手不大,也-不柔软,甚至有些凉,但很有力。
从她家出来,夜风吹在脸上,我却感觉浑身都是热的。我提着剩下那一半腊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回到家,秀莲和小军都还没睡,一直在等我。
看到我手里的肉,秀莲松了口气。我把跟苏云的谈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秀莲听完,激动地抓着我的手,“望,这是好事啊!咱们厂,终于来了个想干实事的人了!”
小军不懂我们说什么,他只盯着那块肉,一个劲地咽口水。
秀-莲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小馋猫,等着,妈明天就给你做红烧腊肉!”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围着那半块腊肉,说了好多好多话。那块肉,不仅仅是肉了,它像一个希望的火种,点亮了我们对未来的期盼。
第二天,我回到车间,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我不再理会那些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只是埋头干活。我的心里,有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底气。
老王看我的眼神,更加阴冷了。他大概想不通,为什么我这个泥腿子,非但没有被厂长整垮,反而好像更受重用了。他几次想找我的茬,都被我用精湛的技术和毫无瑕-疵的工件给怼了回去。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小动作都显得那么可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厂里的流言,渐渐平息了。苏云也再没有单独找过我。她就像一个高明的棋手,落下一子后,便静待时机。
而我,也在等待。我知道,那晚的谈话,只是一个开始。一场真正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半个月后的一天,厂里的广播突然响了,通知所有工人到大礼堂开会。
我们都以为是普通的生产动员会,可当我们走进礼堂,看到主席台上挂着的横幅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横幅上写着:红星纺织厂第一届技术革新大赛。
主席台上,苏云穿着一身笔挺的工装,目光炯炯地看着台下。我知道,她准备出招了。
第6章 技术革新的赌注
苏云站在主席台上,声音不大,但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同志们,我们厂的设备,平均年龄超过二十年了。跑冒滴漏,效率低下,这些问题,大家比我更清楚。我们不能再抱着这些老古董过日子了。时代在发展,国家在进步,我们红星厂,也不能落在后头!”
她的话,像一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湖面,工人们开始交头接耳。
“这次技术革新大赛,就是想集思广益,让咱们工人阶级的智慧,在生产线上发光发热。谁能提出有效的改造方案,并且试验成功,厂里重重有赏!”
“奖金五百块!”
“哗”的一声,台下炸开了锅。五百块!在那个年代,这可是一笔巨款,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快两年的工资了。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只有我,心里很平静。我知道,这五百块,是苏云下的一个赌注,也是她扔出来的一块试金石。
“这次大赛,以车间为单位,自由组队。我希望大家踊跃报名,为我们厂的未来,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苏云讲完,带头鼓起了掌。
会议结束后,整个厂子都沸腾了。大家三五成群,讨论的都是技术革新的事。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也有人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在一旁说风凉话。
我所在的钳工班,自然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大家都知道,要搞设备改造,离不开我们这些钳工。
还没等我开口,老王就把我们班组的人都叫到了一起。
“这技术革新,是厂里的大事,我们车间可不能落后。”他清了清嗓子,一副领导派头,“我决定了,由我亲自带队,咱们组成一个攻关小组。大家有什么好想法,都可以跟我说。”
说着,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我一眼。
我心里冷笑一声。他这是想把功劳都揽到自己头上。他懂什么技术?连车床有几个档位都搞不清楚,还想带队搞革新?
班组里的老师傅们都低着头,没人作声。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跟着老王,这事儿准黄。
我站了出来。
“王主任,我觉得,技术攻关,还是得让懂技术的人来带头。”我看着他,不卑不亢地说。
老王脸色一沉,“陈望,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懂技术?”
“我没这么说。”我平静地回答,“我只是觉得,咱们应该选一个技术最过硬的人,当这个组长。这样,成功的把握才更大。”
“那你说,谁最过硬?你吗?”老王被我顶得下不来台,语气变得尖刻起来。
周围的工友们都看着我们,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还没说话,班组里年纪最大的刘师傅开口了:“要说技术,咱们这儿,没人比得上小陈。他可是李总工的亲传弟子。”
“对,让陈师傅带我们干!”另一个年轻工人也附和道。
一时间,支持我的声音越来越多。老王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气急败坏地指着我:“陈望,你这是想造反啊?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车间主任?”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苏云走了过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静静地听着。
“大家说得没错,”她走了过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技术革新,就要让技术最好的人挂帅。我觉得,陈望同志,是最合适的人选。”
(视角切换:第三人称全知)
苏云的出现,像是一颗定心丸。工人们的腰杆瞬间挺直了。
老王看到苏云,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苏厂长,您怎么来了?我……我这不是正跟大家商量嘛。”
苏云没看他,只是把目光投向陈望,眼神里带着鼓励和信任。“陈师傅,你愿意担起这个重任吗?”
陈望看着苏-云,又看了看身边支持他的工友们。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从他决定把那块腊肉送到苏云家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和这个年轻的女厂长,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这是为了厂子的未来,也是为了维护自己作为一个技术工人的尊严。
他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一步,大声说:“我愿意!只要大家信得过我,我陈望,一定带着大家,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好!”苏云带头鼓起了掌。
工人们也跟着热烈地鼓起掌来。掌声中,老王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怨毒地瞪了陈望一眼,悄悄地退到了一边。
就这样,在全车间工人的见证下,陈望成了技术革新小组的组长。
这个小组,几乎囊括了车间里所有技术过硬的老师傅。他们早就受够了老王的外行指挥,现在有陈望这个懂技术、人品好的实在人带头,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劲,想干出点名堂来。
接下来的日子,陈望和他的团队,一头扎进了技术改造的洪流中。
他们选定了车间里问题最大的一台老式梳棉机作为攻关目标。白天,他们在车间里测绘、记录数据;晚上,他们就挤在陈望家那间狭小的屋子里,点着一盏昏暗的灯,画图纸,搞计算,常常一干就到后半夜。
秀莲默默地支持着他,每天晚上都给大家烧好热水,准备好夜宵。小军也很懂事,自己写完作业,就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看小人书,从不打扰他们。
那个小小的家,成了整个技术革新项目的指挥部。
陈望更是把自己的全部心血都投入了进去。他吃饭、走路、甚至睡觉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些零件和图纸。他把李总工教给他的所有本事,都毫无保留地拿了出来。
他对待每一个数据,都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认真。图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反复修改,力求完美。这种近乎苛刻的“匠心精神”,深深地感染了团队里的每一个人。
然而,事情的进展,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顺利。
就在他们拿出初步改造方案,准备进行试验的时候,一个致命的难题,摆在了他们面前:他们缺少一种关键的合金材料。
而这种材料,全厂只有仓库里还有一小批,都由老王管着。
第7章 铁花下的承诺
当我拿着申请单找到老王时,他正跷着二郎腿,在办公室里喝茶。
他接过单子,只扫了一眼,就扔在了桌上,皮笑肉不笑地说:“哟,陈组长,要领材料啊?不巧,仓库里没这种东西了。”
我压着火气,说:“王主任,我查过库存单,明明还有。我们现在就等这批材料,项目才能进行下去。”
“库存单是死的,人是活的。”老王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慢悠悠地说,“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那么能耐,直接找苏厂长要去啊。”
我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我明白,他这是在故意刁难我,报复我抢了他风头。
我心里清楚,如果现在去找苏云,她肯定会帮我解决。但那样一来,就等于把我们小组和老王的矛盾,彻底公开化了。苏云刚在厂里站稳脚跟,我不想再因为我的事,给她添麻烦。
我的内心陷入了挣扎。是低头求他,还是去找厂长?求他,我不甘心,那等于向他认输。找厂长,又显得我无能,连点材料都搞不定。
我沉默地站在那里,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对策。
老王看我没辙,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我想起了师傅李总工以前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小陈,记住,咱们钳工,不光要会用工具,更要会动脑子。没有条件,就自己创造条件!”
对,创造条件!
我深吸一口气,对老王说:“王主任,既然没有,那就算了。我们自己想办法。”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老王愣住了,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轻易放弃。
回到小组,我把情况跟大家一说,所有人都气得不行。
“这个老王,太不是东西了!就是见不得我们好!”
“现在怎么办?没有材料,我们前面的功夫都白费了!”
大家七嘴八舌,士气一下子低落下来。
我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都别急,天无绝人之路。没有这种合金,我们就不能用别的材料代替吗?或者,我们自己能不能想办法,把现有材料的性能提升一下?”
我的话,给大家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
我们又一头扎进了研究里。我们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技术手册,向厂里退休的老工程师请教,一遍遍地做实验。
那段时间,我们几乎是以车间为家。困了,就在废旧的棉纱堆里眯一会儿;饿了,就啃几口冰冷的窝头。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黑眼圈,身上沾满了油污,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终于,在一个深夜,经过上百次的失败后,我们通过一种特殊的淬火工艺,成功地让一种普通钢材的硬度和耐磨性,达到了那种特殊合金的水平!
当我们看到测试结果的那一刻,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欢呼了起来。几个老师傅,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那一刻,所有的辛苦和委屈,都烟消云散。我们靠自己的双手和智慧,攻克了难关。这种巨大的成就感,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有了关键材料,我们的改造项目进展神速。半个月后,第一台经过改造的梳棉机,成功地安装到了生产线上。
试运行那天,整个车间的人都围了过来。苏云也来了,她就站在人群里,默默地看着。老王也抱着胳膊,站在一边,脸上挂着一丝不屑的冷笑,等着看我们出丑。
我亲自按下了启动按钮。
机器发出了平稳而有力的轰鸣声,比以前的噪音小了一大半。棉絮像流云一样,顺畅地通过每一个部件,吐出的棉网,均匀、平整,质量比以前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最重要的是,产量测试结果出来,比原来提高了整整百分之三十!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工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苏云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走到我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说:“陈师傅,你和你的团队,为厂里立了大功!”
老王的脸,已经变成了酱紫色。他想溜走,却被兴奋的工人们围在中间,动弹不得,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技术革新大赛,我们小组毫无悬念地拿到了一等奖。那五百块奖金,我们团队的人一分没要,全都捐给了厂里,作为后续技术改造的基金。
我们想要的,不是钱,而是这份沉甸甸的尊严。
颁奖大会上,我作为代表上台发言。我看着台下那一双双充满希望的眼睛,看着站在第一排,为我鼓掌的秀莲和小军,看着主席台上,向我投来赞许目光的苏云,我的心里,百感交集。
这一切,都源于几个月前,那一次为了吃肉的请假,源于那句“先让我尝尝”的问话,源于那碗温暖的腊肉炖白菜。
那块腊肉,最终大部分都进了小军的肚子,他吃得满嘴流油,个头也蹿高了不少。秀莲的病,在我的精心照料下,也渐渐好了起来。我们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不一样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秀莲已经把饭菜温在了锅里。她没问我开会的事,只是给我盛了一碗热汤,说:“快吃吧,累了一天了。”
我看着她,心里暖洋洋的。这就是家,是我奋斗的全部意义。家庭的理解和支持,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我端起碗,喝了一口汤,那温暖的感觉,从胃里一直流淌到心里。
我抬起头,看着窗外。远处,工厂的烟囱依然在冒着烟,机器的轰鸣声隐约传来。我知道,在这个平凡的工厂里,在这个伟大的时代里,属于我们工人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我的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和承诺。那承诺,是对家人的,是对信任我的领导的,也是对我自己那颗滚烫的匠心的。
我,陈望,一个普通的钳工,用我的双手,守护了我的家庭,也赢得了我的尊严。而这一切,都将像那淬火的铁花一样,永远地烙印在我的生命里,闪闪发光。
来源:落日余晖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