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曹玥站在景安小区B栋楼下的快递柜前，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这连绵的秋雨抽干了。

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汇成一片嘈杂的鼓点。

曹玥站在景安小区B栋楼下的快递柜前，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这连绵的秋雨抽干了。

手机屏幕上，物流信息刺眼得像一根针。

【您的“顺风快递”派送异常，原因：快递柜已满，请联系快递员。】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雨幕，看向不远处的单元门门禁。

电子屏幕上，除了几个零星的空格显示着绿色，其余几十个柜门都亮着红灯，表示“使用中”。

而其中至少有一半，都属于楼下的张爱华大妈。

曹玥甚至不用去看那些贴在柜门上的手机尾号，过去三个月，这已经成了她生活中的一种条件反射。

雨水顺着她额前的发丝滑落，有些冰凉。

她深吸一口气，刚想拨通快递员的电话，让他把那个急用的客户样品放在门口的便利店，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单元楼活动室里透出的温暖灯光。

隔着玻璃窗，张爱华大妈正和几个老姐妹围坐在一起，一边搓着麻将，一边中气十足地笑着，声音洪亮得几乎要穿透雨声。

她面前堆着一小堆零钱，脸上是赢了钱的得意和满足。

那一瞬间，曹玥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伴随着外面的雨水，一点点凉了下去。

她默默地收起了手机，没有再打电话。

那个装着昂贵进口纸样的快递，就这样被留在了雨中不知何处。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活动室里那张因兴奋而涨红的脸，心里反复回响着一个念头。

够了，真的够了。

她不知道，这个因疲惫和失望催生出的决定，将在两周后，以一种她从未预料到的方式，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暴。

01

曹玥搬来景安小区已经三年了。

作为一个自由职业的平面设计师，她大部分的工作时间都在家里度过。

一台高配电脑，一块数位板，一个永远有咖啡渍的马克杯，构成了她工作日的全部。

这种工作模式让她对快递的依赖性远超常人。

客户寄来的样品、需要亲笔签名的合同、从网上淘来的设计素材和画册、乃至一日三餐所需的半成品食材，都通过快递柜这个小小的中转站，连接着她和外面的世界。

起初，景安小区的快递柜是够用的。

直到一年前，张爱华大妈的儿子去外地做起了电商生意，一切都变了。

张爱华，B栋乃至整个景安小区的“名人”。

她退休前是附近一家国营纺织厂的工会小组长，热心肠，嗓门大，爱管闲事，这三样特质在她退休后被发挥到了极致。

东家长西家短，谁家夫妻吵架，谁家孩子考试没及格，她总能第一时间掌握情报，并以“关心”的名义传播到整个小区的各个角落。

一开始，曹玥对这位“热心”的大妈印象还不错。

刚搬来时，张大妈主动帮她指引过搬家公司的车辆，还送来一碗自己包的饺子，嘱咐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要小心。

曹玥当时心里暖暖的，觉得这个老小区虽然设施旧了点，但人情味很足。

这种和谐的邻里关系，从张大媽的第一个“儿子寄来的”包裹塞满快递柜开始，出现了裂痕。

那天，曹玥有一个急用的进口颜料需要签收，可到了楼下，却发现快递柜仅剩的三个空格全被占了。

她核对了一下手机尾号，全都是张大妈的。

无奈之下，她只好让快递员把东西放在门口的保安室，自己再跑一趟去取。

她当时以为只是偶尔一次。

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从那以后，“快递柜已满”成了曹玥生活中最高频的通知。

张大妈的包裹像潮水一样，每天涌入B栋楼下的这排铁皮柜子。

有时候是服装鞋帽，有时候是家居用品，有时候甚至是成箱的零食饮料。

她似乎把这个为方便全体住户而设立的公共设施，当成了自己家的私人储藏室。

包裹常常一放就是两三天，有时候甚至更久。

曹玥第一次忍不住找张大妈沟通，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

她在楼下花园里碰到了正在和人聊天的张大妈。

“张大妈，您好。”曹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客气而委婉。

张爱华转过头，笑呵呵地看着她：“是小曹啊，刚回来？”

“嗯，刚回来。”曹玥顿了顿，指了指不远处的快递柜，“那个……张大妈，我想跟您说个事儿。快递柜最近总是满的，您的包裹能不能……就是，尽快取一下？我们其他人有时候放不进去。”

张爱华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

“哦，你说这个啊。”她摆了摆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哎呀，那都是我儿子给我寄的。他在外面做生意忙，当妈的能不支持吗？再说，我一个老太婆，腿脚不方便，总不能让我一天下来好几趟吧？放那儿，等我买完菜或者散完步，顺手就拿回来了，多方便。”

旁边一个邻居搭腔道：“是啊是啊，爱华姐儿子真有出息，天天给家里寄好东西。”

“可不是嘛！”张爱华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自豪的神采，“这不，天冷了，又给我寄了两件羽绒服，还有一堆吃的。”

曹玥感觉自己的话像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有理说不清。

“可是……那个是公共资源，规定上说包裹存放不能超过24小时的。”她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张爱华的眉毛挑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教训口吻。

“小曹啊，你这孩子就是太较真。咱们邻里邻居的，互相体谅一下嘛。我包裹多，多占一会儿怎么了？你年轻人，多走两步去保安室拿一下，就当锻炼身体了嘛。这么点小事，不至于这么计较吧？”

一番话说得曹玥哑口无言。

周围几个邻居也纷纷点头，仿佛计较这件事的曹玥，才是那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恶人”。

曹玥看着张爱华那张理直气壮的脸，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她默默地走开了，身后传来张爱华和邻居们不大不小的议论声。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自私，只想着自己方便……”

声音像一根根小刺，扎在曹玥的背上。

02

第一次沟通失败后，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

张爱华似乎把曹玥的提醒当成了一种冒犯，占起快递柜来更加肆无忌惮。

她甚至摸索出了一套钻空子的“战术”。

比如，在快递员派件高峰期之前，先用自己的空包裹或者随便什么东西，把仅剩的几个空格子占上，生成取件码。

这样一来，等快递员来的时候，系统显示满柜，别人的包裹就只能望“柜”兴叹。

而她的包裹，则可以等她的专属快递员来了之后，再优哉游哉地取出来，实现“无缝衔接”。

曹玥发现这个“秘密”，纯属偶然。

有一次，她看到张大妈拿着一个空纸箱，鬼鬼祟祟地在快递柜前操作，还以为她是要寄件。

结果没过几分钟，那个柜门又被另一个快递员打开，塞进了一个印着某品牌Logo的新包裹。

曹玥这才恍然大悟，心里一阵无名火起。

这已经不是“不方便”的问题了，这是一种赤裸裸的自私和对公共规则的践踏。

她决定向物业反映。

景安小区的物业办公室，设在小区大门旁一间不起眼的小平房里。

负责接待她的是物业经理，一个姓李的中年男人，微胖，脸上总是挂着一种“和事佬”式的微笑。

“李经理，您好，我想反映一下我们B栋快递柜的问题。”曹玥开门见山。

李经理给她倒了杯水，笑呵呵地说：“小曹啊，坐，坐。你说，什么问题？”

曹玥强压着怒火，把张大妈长期霸占、甚至恶意占用快递柜的行为，有条理地复述了一遍。

她本以为，物业作为小区的管理者，至少会出面协调，或者张贴一个明确的规定。

然而，李经理听完后，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

他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说：“嗯，这个情况……我们了解。张大妈嘛，老住户了，人是挺热心的。她儿子在外面做生意，也确实不容易。”

曹玥的眉头皱了起来：“李经理，我不是在讨论她热心与否，也不是在讨论她儿子是否容易。我说的是她霸占公共资源，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其他住户的正常生活了。”

“哎，我明白，我明白。”李经理连连摆手，“你的心情我理解。这样，我们呢，会找个时间，跟张大妈‘沟通’一下，提醒她注意。但是你也知道，这种邻里之间的小事，我们物业也不好太强硬，主要还是靠大家自觉和互相理解嘛。”

“沟通？”曹玥反问，“如果沟通有用，我就不会来找您了。你们物业能不能出台一个明确的管理规定？比如超时占用的，系统自动收取滞留费，或者直接把包裹清出来。”

李经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化开。

“小曹啊，这个……技术上暂时还实现不了。而且，收费这个事情很敏感，容易激化矛盾。你看，为了这点小事，伤了邻里和气，多不好，是不是？”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吹了吹热气，做了一个总结性的发言。

“放心吧，我们会去‘说’的。你先回去，啊？别为这点小事生气。”

曹玥看着他那副油滑的样子，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所谓的“沟通”，大概率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从物业办公室出来，感觉比跟张大妈吵一架还要心累。

那种无力感，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震得自己手腕生疼。

果然，物业的“沟通”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张大妈依旧我行我素，快递柜依旧是她家的“领地”。

其他邻居对此并非没有怨言。

曹玥在电梯里，不止一次听到有人小声抱怨。

“这张大妈也真是的，快递柜又被她占满了。”

“有什么办法，人家是老住户，儿子又有‘本事’，物业都不敢管。”

“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这点事得罪她，不值当。以后让她儿子在业主群里说你两句坏话，多难看。”

可一旦张大妈出现在电梯里，这些抱怨就会立刻变成热情的问候。

“爱华姐，买菜回来啦？”

“哟，儿子又给您寄好东西了？真孝顺！”

张大妈就在这种虚伪的恭维中，愈发觉得自己的行为是理所当然的。

而试图“讲道理”的曹玥，反倒成了邻居眼中那个“不懂事”、“爱计较”的异类。

曹玥感到一种深深的孤立。

她不明白，为什么遵守规则的人，要为破坏规则的人让步？为什么维护自己正当权益的行为，反而会被视作“斤斤计较”？

她开始刻意避开邻居们，电梯里遇到，也只是点点头，不再多话。

她和这栋楼，乃至这个小区的隔阂，越来越深。

03

矛盾的第一次大爆发，是因为一份来自客户的加急文件。

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曹玥正在做一个竞标项目的设计稿，客户那边临时需要修改一些细节，并要求在下班前看到打印出来的纸质效果。

客户的办事员把一份关键的参考资料和一份特种打印纸，通过同城闪送寄了过来。

“曹老师，东西给您寄过去了，大概一个小时到，您签收一下。我们老板等着看效果，这单要是能成，后续还有个大单子。”客户在电话里说。

“好的，没问题。”曹玥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心里稍微有些紧张。

她算好时间，提前十分钟下了楼。

然而，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快递柜的屏幕上，红灯连成一片，没有一个空位。

她快速扫了一眼，超过一半的柜门上，都贴着张爱华的手机尾号。

曹玥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赶紧拨打闪送小哥的电话。

“您好，您的闪送到了，但是快递柜全满了，您看是放门口还是？”电话那头，小哥的声音有些嘈杂。

“千万别放门口！”曹玥急忙说，“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想办法！”

她挂了电话，抬头看到张爱华正提着一小袋青菜，慢悠悠地从小区花园那边走过来。

曹玥顾不上那么多了，迎了上去。

“张大妈，不好意思，我有个急件，能不能麻烦您先开一个柜子，让我用一下？”她的语气因为焦急而有些急促。

张爱华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快递柜，慢条斯理地说：“急什么？等会儿不行吗？我这刚买完菜，还没歇口气呢。”

“不行，是客户的急件，五分钟之内就要。”曹玥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打电话的闪送小哥，“人家小哥在那儿等着呢。”

“客户的急件？”张爱华的嘴角撇了撇，“你那是什么要紧的工作，比我儿子的生意还重要？我这些柜子里，可都是给我儿子‘周转’用的货，丢了你赔得起吗？”

她这话说得声音不小，引得路过的几个邻居都停下了脚步。

曹玥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既是气的，也是急的。

“张大妈，这是公共快递柜，不是您家的仓库！您这样占着，别人都没法用了！”

“嘿，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张爱华把菜往地上一放，双手叉腰，摆出了吵架的架势，“我怎么就不能用了？我用的次数多，说明我儿子孝顺，有本事！你有本事也让你家里人给你寄这么多东西啊！”

“这不是谁东西多少的问题，这是规则问题！”

“你少跟我讲什么大道理！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还用你来教我怎么做事？”

眼看闪送小哥已经跨上了电动车，准备离开，曹玥心急如焚。

她不再跟张爱华理论，而是直接掏出手机，对着那排快递柜拍照，准备发到业主群里让大家评理。

张爱华一看她要拍照，立刻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你还想拍下来发到网上去？你想败坏我名声？”

曹玥没想到她会动手，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屏幕瞬间摔出几道裂纹。

“你……”曹玥气得浑身发抖。

而就在这一瞬间的拉扯中，闪送小哥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冲她喊了一句“我放保安室了啊”，便一溜烟地骑车走了。

等曹玥挣脱开张爱华，跑到保安室时，那份文件已经因为保安暂时离开而被人顺手牵羊，不见了踪影。

那个下午，曹玥不仅赔了客户的特种纸张费，还因为没能按时交出样品，丢掉了一个价值不菲的大单子。

晚上，她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看着摔裂了屏幕的手机和客户发来的解约通知，第一次对这个住了三年的地方，感到了彻骨的厌恶。

04

丢掉单子的事，给曹玥造成了不小的经济损失，也让她情绪低落了好几天。

她开始反思，为了一个快递柜，把自己和邻居的关系搞得这么僵，甚至影响到了工作，到底值不值得。

她甚至产生过搬家的念头。

可看了看附近小区的房租，又摸了摸自己因为丢单而缩水的钱包，这个念头只能被暂时压下。

生活还要继续。

为了避免正面冲突，曹玥开始调整自己的收货策略。

能放驿站的尽量放驿站，不能放的，就估摸着快递员派送的时间，提前下楼等着，像个“望夫石”一样。

这样的日子，让她感到身心俱疲。

这天晚上，她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玥玥啊，吃饭了吗？”

“刚吃完，妈。你们呢？”曹玥靠在椅子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

“吃了吃了。跟你说个事儿，我最近这老毛病，就是那个关节炎，又犯了。之前在咱们老家一个老中医那儿开的药酒，效果特别好，这边买不到。我让你爸给你寄了一瓶过去，你收到了记得每天晚上喝一小口。”

听到母亲的关节炎又犯了，曹玥心里一紧。

“怎么又严重了？去医院看了吗？”

“看了看了，还是老样子。那药酒效果是真不错，就是麻烦你爸，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去给你寄东西。”

“妈，说这什么话。”曹玥心里暖了一下，随即又担忧起来，“寄的什么快递？我这几天盯着点。”

“就是那个邮政的慢递，你爸说那个寄液体稳当。估计得三四天才能到吧。你收到了赶紧跟我说一声啊。”

“好，我知道了，妈。您也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挂了电话，曹玥的心里又多了一重牵挂。

母亲的药酒，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接下来的几天，她几乎是掐着点刷新物流信息。

周四下午，物流信息终于更新为“派送中”。

曹玥提前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早早地下了楼，在单元门口的长椅上坐着等。

她不想再因为快递柜的事情，和张爱华发生任何不愉快，尤其这关系到母亲的健康。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邮政的绿色小三轮终于出现在了小区门口。

快递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到曹玥，愣了一下。

“您是1304的曹女士吧？正好，有您一个大箱子，我还发愁柜子满了怎么给您打电话呢。”

曹玥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的“严防死守”是有效的。

她签了字，正准备把那个沉甸甸的箱子搬上楼，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快递员正费劲地往一个刚空出来的柜子里，塞另一个更大的箱子。

那个箱子的收件人，正是张爱华。

也就在这时，住在曹玥对门的王奶奶也下来取快递，她有些老花眼，看不清屏幕上的字，便请曹玥帮忙。

“小曹，能帮我看看哪个是我的吗？”

“好的，王奶奶。”

曹玥帮王奶奶输完取件码，柜门弹开，里面是一个半旧的纸箱。

王奶奶取出来的时候，曹玥无意中瞥了一眼箱子上的快递面单。

那面单皱巴巴的，但寄件信息栏里，一个用黑色粗记号笔画的特殊符号，却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个符号，像是一个潦草的“云”字，下面加了三道波浪线。

她觉得这个符号有些眼熟。

猛然间，她想起来了。

上次和张大妈吵架时，她瞥见的那些堆在张大妈家门口，还没来得及拆的包裹上，似乎都有这个奇怪的标记。

这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发货标记。

正常的电商发货，要么是打印的Logo，要么是标准的仓库代码。

这种手绘的、含义不明的符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箱子……好像不是您儿子的吧？”王奶奶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这上面写的寄件公司叫什么……‘风起云涌’贸易公司？没听说过啊。”

曹玥的心里，第一次对张大妈每天收到的这些“儿子寄来的包裹”，产生了一丝疑虑。

但她当时并没有深想，只当是别人家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她抱起母亲寄来的药酒，沉重的箱子压得她手臂发酸，也暂时压下了心头那一闪而过的怪异感觉。

05

收到药酒的第二天，曹玥的母亲特意打来电话，仔细嘱咐她如何服用，言语间的关切让她心中充满了暖意。

这份来自家人的温情，让她觉得之前受的那些委屈，似乎也都不算什么了。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总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忍一忍，就过去了。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场真正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导火索，依然是那个小小的快递柜。

一周后，曹玥的母亲再次打来电话，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玥玥，坏了，上次寄药酒的时候，我把你外公留下来的那块老怀表，也顺手包在衣服里给你寄过去了，我给忘了！”

曹玥心里咯噔一下。

那块银质的旧怀表，是外公唯一的遗物，对母亲和她来说，意义非凡。

“妈，您别急，是不是记错了？我那天拆箱子，没看到啊。”

“不可能记错！我清清楚楚记得，我用你爸那件旧的蓝色毛衣包了好几层，就塞在箱子角落里了。你再好好找找！”母亲的语气非常肯定。

曹玥挂了电话，立刻把已经压扁的纸箱从储物间翻了出来，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

她又把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找了一遍，依然没有怀表的踪影。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包裹在运输或者派送过程中，被人打开过。

她立刻打电话给邮政的那个快递员小哥。

小哥回忆了半天，非常确定地说：“曹女士，我绝对没动过您的包裹。那天您不是亲自下来取的吗？从我车上拿下来，到您手里，全程您都看着的，箱子也是完好无损的。”

曹玥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不是快递员，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在抵达她手中之前的某个环节。

她突然想起了王奶奶取快递时，那个半旧的纸箱。

一个更大胆，也更让她不寒而栗的猜测涌上心头。

会不会是……有人利用快递柜进行着某种“中转”，甚至……偷窃？

这个念头让她后背发凉。

她无法想象张爱华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最近发生的一切，又让她不得不怀疑。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不能报警，也不能去质问张爱华。

这件事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寝食难安。

她决定，要彻底摆脱这个泥潭。

她不想再每天为快递柜而焦虑，不想再和张爱华有任何牵扯，更不想再让自己的生活和家人的安危，受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威胁。

于是，她做出了那个在引言中就已注定的决定。

她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冷静地，甚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仪式感，删除了手机里所有的购物APP。

她退掉了所有订阅的会员，取消了购物车里所有的商品。

她给为数不多的几个必须邮寄文件的客户发去邮件，告知他们，从即日起，所有文件往来，只接受同城当面交付。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没有快递的生活，开始了。

第一周，有些不习惯。

她会下意识地想去刷刷购物网站，但点开屏幕，才发现那些熟悉的图标已经消失了。

第二周，她慢慢适应了这种“原始”的生活。

她开始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和摊主们讨价还价，感受着久违的烟火气。

她发现，小区门口的实体书店，其实也有不少好书。

她不再每天都焦虑地刷新物流信息，不再需要掐着点下楼等快递。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精神内耗都减少了很多。

她刻意避开B栋楼下的那排快递柜，绕着小区的另一条路走。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些铁皮柜子是红灯更多，还是绿灯更多。

张爱华，以及她那些永远也收不完的包裹，似乎都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她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平静，以为生活终于可以翻开新的一页。

直到第三周的周一。

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曹玥刚完成一幅插画的草稿，正在阳台上伸着懒腰，享受着片刻的悠闲。

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但下面标注着“景安小区物业”。

曹玥以为又是催缴物业费的，有些不耐烦地划开了接听键。

“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物业李经理那熟悉又圆滑的声音。

但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敷衍和轻松，反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一种近乎惊慌失措的紧绷感。

“曹女士吗？我是物业的小李啊！”

“李经理，什么事？”

李经理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用一种压低了却异常急促的语调说道：

“您现在方便吗？请立刻到B栋楼下的快递柜这边来一趟……出大事了！”

来源：笑到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