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玉琴当时已与溥仪离婚近十年,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新家庭,还生了一个儿子。可因为溥仪之前写的一部书《我的前半生》被拿出来做“大毒草”毒打,李玉琴也受到了牵连。李玉琴在这本书里出现的篇幅并不多,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被戴上“皇亲”帽子终是必然。
1966年,中国进入史无前例的历史动荡时期,李玉琴因曾经做过“末代皇帝”溥仪的福贵人,也受到了影响。
李玉琴当时已与溥仪离婚近十年,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新家庭,还生了一个儿子。可因为溥仪之前写的一部书《我的前半生》被拿出来做“大毒草”毒打,李玉琴也受到了牵连。李玉琴在这本书里出现的篇幅并不多,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被戴上“皇亲”帽子终是必然。
李玉琴
拿《我的前半生》作文章者,是当时宫里的一个孤儿,他有个堂弟在“勤务班”被打死了,因此一直记恨溥仪等。文革时期,他自然要设法报仇。
李玉琴想不到自己也会因此受牵连,她迫切想要摘掉“皇亲”帽子,怎么摘?读过书的她善于思考,她很快想到了策略:上北京找溥仪,让他写材料把自己和她的关系撇清。
在那个人人自危的年代,李玉琴的这种想法一出来,爱新觉罗家族的人便表示不支持。爱新觉罗家族的人,绝大多数都对溥仪很恭顺,有什么事,自然也是为他考虑更多。站在溥仪的角度,他们甚至都不能理解李玉琴为何在溥仪坐牢时,狠心抛弃了他,还是以法院起诉的方式与他离婚。
如此,他们自然并不支持李玉琴要赴京找溥仪的想法。他们发现,李玉琴居然还赞同对这本书的批判,这让他们无法理解。
赴京前,李玉琴找到了溥仪的弟弟溥杰,他和哥哥一样,都比较温润。可一听说李玉琴要赴京找哥哥,溥杰就比较坚决,他说:
“大哥病得很重,希望能够得到体谅。大哥自己现在也在批判自己的书,几千块的稿费都上缴了,他仅靠自己的工资过着很朴素的生活。”
李玉琴似乎并不关心溥仪病没病,她坚决要求赴京,并表示:
“我这次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让溥仪写个证明,省得我家背着‘皇亲’的包袱,抬不起头来。”
溥杰听这话,觉得李玉琴也不会太为难大哥,于是便态度缓和了些道:“这应该,这应该。”
见溥杰态度缓和,溥杰的日本妻子嵯峨浩也赶紧热情的拉住她的手。过去在伪满洲的皇宫里,她与身为福贵人的李玉琴关系一直不错,如今再见面,自然也是有些高兴的。嵯峨浩提出留她在家里吃饭,并问她有何困难。
溥杰夫妇
李玉琴是个实在人,听到这儿,忙说:想借一个临时装东西的家伙。嵯峨浩慷慨地送了一只旧人造革旅行袋给她,见她穿得太少,又赶忙送了她一件薄毛衣。嵯峨浩见她会抽烟,又送了烟卷等等。
这之后,李玉琴又多次来到了溥杰家中,每次两口子都热情待她,并送些东西。
李玉琴心里明镜一样:他们当然不仅仅是顾及往日情分,更多的,是希望她对他们的大哥溥仪能手下留情。
爱新觉罗家族的人,说到底也都非常清楚自己的荣辱靠的是溥仪,他们对溥仪极其尊崇,不管他在外面如何,只要回到爱新觉罗家族,他仍是最受尊崇的那一个,绝对的中心。
如今,溥仪有难,就是他们有难,他们如何能不上心。
溥杰认为如今病重的哥哥经不起任何折腾,所以希望李玉琴此次赴京,能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对哥哥手下留情。
1967年1月下旬,李玉琴正式提出找溥仪面谈。而此时,溥仪已经由肾癌引发尿毒症,正住在协和医院的高干病房里。
李玉琴赴京前,特地和溥杰说了一声,并请他去传话。这里,李玉琴是手下留情了:她不想让自己去找溥仪成为“突然袭击”,有人通传,不至于刺激太大。
李玉琴走时,带上了自己的大嫂杜晓娟一起。进入溥仪的高干病房后,李玉琴看到了病床上的溥仪,他明显衰老了很多,脸也浮肿了。一见到这样的溥仪,李玉琴的心就软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当溥仪勉强从病床上下来,并试图和李玉琴握手时,却遭到了拒绝。溥仪此时意识到:如今的李玉琴,早已不是昔日的李玉琴。
他们的对话颇有点像是记者去做采访,李玉琴迫切想要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皇亲”。溥仪笑着给她解释了皇亲的概念,并明确表示:“只有皇后婉容才算是皇亲,一来人是皇后,二来娘家地位够。”
溥仪晚年
随着对话的深入,双方的语气都开始变得强硬起来,李玉琴显然开始进入角色了。一直陪在溥仪身边的妻子李淑贤站出来帮衬了,她甚至从源头质问李玉琴“你是谁”,李玉琴的回答是:“我是代表东北人民来同溥仪算账的。”
李玉琴情绪越来越大,期间,还呵斥不愿意回答自己问题的李淑贤:“请你出去。”李淑贤也不是吃素的,她打定了心思要护着溥仪,结果却是将李玉琴激怒。杜晓娟也参与进来,场面开始变得混乱。
溥仪很为难,这时护士也来劝解,他们劝李淑贤暂时回避。李淑贤走后,溥仪先是代妻子向李玉琴道歉,气氛缓和后,李玉琴说明了要他写材料的来意。溥仪有犹豫,他扶了扶眼镜,说想“考虑考虑。”
李玉琴还要求溥仪将自己以前寄给他的信和孩子照片还她,理由是“以免别人造谣”。
李玉琴一家三口
杜晓娟提醒溥仪“材料非写不可”,因为这段历史使很多人都受到了牵连 。溥仪讲到了实际困难,说:“我有病啊,握笔都困难。”
见溥仪的确没有办法握笔,她们才决定离开。
当晚,溥仪难过极了,他没想到曾经与他恩爱有加,且为他守节7年的贵人,如今竟为了摘帽子来批判他,逼着他写材料。虽然握笔困难,但他也禁不住提笔在日记中记下了这件事,他写道:
“为让我写一文件,替她澄清问题,说明她入伪官后如何受压迫,如强迫她在‘二十一条’上签名,表示服从并在佛前焚烧,又对他父母家属规定“六条”限制办法,等等。”
离开溥仪病房的李玉琴和杜晓娟也不痛快,不过她们的不痛快,更多来源于“问题能否解决”。赴京前,因为“皇亲”帽子,杜晓娟属于停薪离岗,没有收入,李玉琴一人负担他们的开销,这太重了。
李玉琴还惦记家里的孩子,想来想去,李玉琴觉得,还是必须自己再次出面找溥仪“算账”,以解决问题。
1967年2月7日,李玉琴和杜晓娟再次来到了溥仪的医院。这一次,李玉琴做了充分的准备,她给溥仪罗列了14个问题,包括“你给李育勤(李玉琴)订‘二十一条’出于什么目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他们再度前往溥仪的医院时,溥仪在医院的医疗待遇已经降格,他被安排进了大病房,和其他患者、随员混住。
李玉琴一行五人赶到溥仪病房时,溥杰也在。没错,这次,李玉琴还是事先通知了溥杰。
因为是大病房,李玉琴一出现,立马来了一堆观众。李玉琴这次也比前一次更加来势汹汹,她一面把准备好的书面材料交给溥杰,一面对溥仪说:“我们提出一些问题要求你回答,要书面回答,写不写随你便!”接着杜晓娟高声宣读“最高指示”,然后以会议主持人的架势说:“现在开始批判,控诉溥仪!”
这一下,本病房和外病房的人都过来旁听了。
李玉琴控诉了自己从入宫到如今的种种遭遇,也提到了溥仪在东北犯下的罪行等。当然,也讲到了那顶“皇亲”帽子给自己一家带来的歧视和迫害。说到辛酸事,她还忍不住要流泪。特别激动时,她竟指着溥仪说:“你如果不老实,就把你带到东北人民面前说说去!”
李玉琴说完,杜晓娟又跟着控诉。
批判会开了一个多小时,溥仪全程低着头,心情非常沉重。批斗会开完,李玉琴心里也难过,自己那么一通批判下去,心里多少对溥仪是有愧的,人一有愧就容易想起对方的好来。她想起,自己曾和他在宫中的恩爱生活,想起自己为他守节的种种,想起他坐牢自己去探望他的种种,想起即便离了婚,两人也经常有书信往来……
李玉琴没有恨过溥仪,说实话,绝大多数与溥仪共处过的人,都对他很不起来,他真的改过了,而且,他以前毕竟是皇帝啊……
李玉琴中年
批判会后的第二天,溥杰打电话给相关部门汇报了溥仪受批判的情况,请求指示。得到的指示是:让他帮助哥哥执笔写出关于李玉琴和家属的历史情况材料。
当天下午,溥杰得知相关部门不再支持李玉琴,溥杰顿时就不想写材料了。然而,溥仪却站出来说:不论外界如何变化,“仍照既定方针”实事求是地为李玉琴写证明材料。显然,溥仪念旧情。或许,溥仪也理解李玉琴,知道情势所迫,她也是无计可施。
溥仪病中手写,表明“仍照既定方针”实事求是地为李玉琴写证明材料
2月9日到11日,溥杰在家中起草证明材料。2月12日,溥仪、溥杰和李淑贤一起在病房逐句修改证明材料,改好后,又交给溥杰缮写。
李玉琴终究拿到了那份证明材料,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份证明并不是护身符,有了它之后,她在政治上仍然没改变受歧视和挨整的处境。因为,她的丈夫被打成了“反革命”。
好在,与丈夫关了一段时间的牛棚,并参加了一段时间的农村劳动后,仅仅一个多月,丈夫的“反革命”帽子就被摘了,他们的生活恢复如常。
那场批判仅仅8个月后,即1967年10月17日,溥仪就病逝了,享年62岁。
对于溥仪之死,李玉琴很淡然,她认为:自己和溥仪的那段恩怨,早已随着那张证明材料扯清了。溥仪死后,她更加全身心投入了自己的生活。
李玉琴一家三口
晚年的李玉琴写了回忆宫中往事的书,包括《我的宫中生活》《坎坷三十年》等,她的经历还被改编为多部影视作品。80年代,她将自己手中的文物捐赠给了国家。
2001年,年73岁的李玉琴病逝。她去世后,长春息园名人苑为她设立黑色主体纪念墓雕,象征其曲折人生。
李玉琴是溥仪众多妃嫔里头(除李淑贤外),唯一得了善终者。若要问为何仅仅她能的善终,答案可能是因为:她太过拎得清。她在最合适的时机坚决与溥仪离婚,并去追寻自己的新生活,又合时宜地随大势批判溥仪,接着又将文物捐赠给了相关部门……
李玉琴将“审时度势”诠释到了极致,如此,她又怎会不得善终呢?!
来源: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