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他,他转头告诉她,“宋微这种搞艺术的,我看多多少少有点精神病,她还跟我说她是攻略者,真当自己是梵高啊。”
我受了严重的伤,临死关头是陆津南救了我。
他爸爸生病需要医药费,我直接给他承担。
他上班不开心,我让他来我家的公司。
别人都说他是图我的钱,可是我不在乎。
我不缺钱,我爱他就行。
结婚那天,他的青梅沈晚晚把红酒洒在我的婚纱上。
我说了几句,他反倒指责我小气。
他答应要和我一起去看海,沈晚晚一句胃痛,他就丢下我走了。
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他,他转头告诉她,“宋微这种搞艺术的,我看多多少少有点精神病,她还跟我说她是攻略者,真当自己是梵高啊。”
我的身体一天天虚弱,他不相信也好…… #小说#
1
三个小时后,我看着我的躯体被推入抢救室,医生宣布脑死亡。
姐姐颤抖着在器官捐赠协议书上签了名字:宋怜。
癌症患者能用的器官不多,我只有眼角膜符合条件。
医生的医术很精湛,我俯下身仔细看我的眼球,还是很饱满,看不出异样。
葬礼出席的人很少。
就像我和陆津南的婚礼一样,祝福我们的人很少。
毕竟,谁会看好一对因为钱在一起的新人。
陆津南是我的前夫。
姐姐带了证件去公安局给我注销户籍,她操办我的后事瘦了一大圈。
天大的巧合,办完后撞见陆津南和沈晚晚领着一小孩。
“我们今天来给囡囡办身份证,宋怜你也来办身份证?”
只是客套的寒暄而已。
宋怜捏紧了手里被剪掉一角的我的身份证,艰难勾勾唇,“是啊,等会还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那边还有宋微的东西,你叫她过来取走,我家不是寄存站。”
陆津南生硬地告知,沈晚晚也帮腔。
“是啊,放久了总归不好,还占地方,囡囡总是绊倒。”
姐姐眼里蒙着一层雾,淡淡道,“我去拿。”
“宋微连这点事都要麻烦别人,真是大小姐一贯的风格…”
宋怜机械转动眼珠,“她…她——”
“她没时间,她很忙,这点小事还劳烦她亲自跑一趟。”
我知道,他在含沙射影内涵我。
大学期间,我就明目张胆追求陆津南。
他家境不好,一直勤学俭工,父亲患上了重病。
在他极度缺钱的时候,我们在一起了。
起初我急于证明我的好,第一次牵手我就承包了他父亲的医疗费,后来陆津南的学费我也一并应下了。
接吻我秉持“要矜持,不能太主动”的原则,暗暗压制了好些天。
他第一次亲的是我的额头,但我还是欣喜了很多天,直接送了他一辆车。
陆津南心思细腻,这些行为虽然不是有意的,但也挫伤了他的自尊心。
2
我的东西像垃-圾一样丢弃在门口,宋怜还是敲上了门。
“宋微的东西呢?”
陆津南不爽,“门口的箱子就是全部的了。”
宋怜无视他的话径直跨进了房间。
“这是晚晚最喜欢的花瓶,你不能带走,这个陶瓷娃娃也不行。”
那个花瓶是我们去国外度蜜月一眼相中,花了挺多钱买回来的。
“只要是宋微的东西,我都要带走。”
这栋房子里的哪一样东西不是我精心挑选的?
房子是夫妻财产,也有我的一半…
一个小孩摇摇晃晃走出来找爸爸。
手里还啃着半个香蕉。
这段过程算得上可爱,直到他把吃完香蕉皮扔进了我的箱子,还好巧不巧砸在相册中我的脸上。
小孩眼珠子一溜,看见就要抢姐姐手里的陶瓷娃娃。
“宋怜,你看这…”
“不行,宋微交代我不让给傻子玩。”
“我孩子没有智力障碍。”
“那也不给傻子的孩子玩。”
小孩喜好全都放在脸上,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嘴巴一撅就哭了。
“宝宝,这个破破烂烂的,爸爸给你买个新的。”
这还真是沈晚晚的亲孩子。
我在的时候她和我抢,不在了她孩子和我抢。
不同的是,陆津南都无一例外地站在了她那一边。
我是美术专业,陶瓷娃娃是我独立设计完成的,作为陆津南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我熬了好几个大夜,连他眼下的那颗泪痣都一比一复制,娃娃憨态可掬,就像个小手办。
送出去当晚,我刷到沈晚晚发的朋友圈炫耀,“好可爱的娃娃,简直就是小版阿泽,乖乖陪在我身边。”
我气不过,跑去质问陆津南。
他只是掀了一下眼皮,不痛不痒道,“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晚晚晚上睡不着,有个东西陪她也好。”
如今还是一样。
“宋微不是有很多这种破烂吗?当什么宝贝?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给宝宝玩都有安全隐患,皮肤过敏、划伤蹭伤。”
陆津南和小孩僵持不下,手一松,陶瓷娃娃四分五裂。
陆津南立马蹲下,担忧查看小孩,“手有没有受伤?”
碎片中,有一已经泛黄的纸条,是我当初特意放进去的。
姐姐眼疾手快放进口袋,摆摆手糊弄了过去。
3
有人敲门,是送花上门。
陆津南接过后抿唇绷着脸。
这有什么不开心的?
我飘过去,他捏着一张卡片,“宝宝,我得了爱症,一种爱你爱到全身扩散、深入骨髓的绝症。”
哦,原来是我送的。
陆津南忿忿掏出手机戳了几个键,是打给我的。
见没有人接,他转留言。
“宋微,你有完没完?我们已经离婚了!别再骚扰我!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结婚的时候天真以为会白头偕老,所以我一直努力经营着这份婚姻。
鲜花是每个纪念日都会准备的。
我想,花会过期,但我们的感情不会。
我和花店老板付了十年的定金,每年的三月十二都会送花上门。
忘记和老板交代了…
给已婚之夫送花,是挺流氓的。
陆津南把花束送进垃-圾桶,一步到位。
姐姐面不改色把花抱了出来,又收拾了碎片,“以后不会有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走到楼下,撞见了沈晚晚。
“你的眼睛…?”
沈晚晚解释,“最近做了个手术,还需要时间恢复。”
在我与癌细胞抗衡的同时,沈晚晚已经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
我和沈晚晚很不对付。
她是陆津南的青梅。
我想一定是酸死了的那种梅子。
我知道,姐姐会这么问不仅是出于疑惑,还有我的缘故。
我的眼角膜配型成功,帮助两位病人重见光明。
当证书和纪念牌到手上时,姐姐哭得泣不成声。
4
大学同学聚会,只有我没到场。
“我就说陆津南和晚晚肯定会在一起的,愿赌服输,微信支付宝都支持哦。”
陆津南和沈晚晚在大学时期就是公认的官配,我则是死不要脸的舔狗。
他们打赌最后谁是赢家。
“没准过几年旧情复燃呢,宋微应该也得罚吧?”
我的死讯没几个人知道。
“你还罚上瘾了?大小姐会差这点钱?”
“蚊子肉也是肉啊,我去,宋微竟然也站官配,她好潇洒啊!”
陆津南的眼眸闪过一丝晦涩的情绪。
气氛很嗨,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轮到陆津南的问题是“此生最开心的时刻”。
我想应该是得知沈晚晚离婚吧。
沈晚晚离婚时,我刚查出癌症,彼此的关系已经非常僵了。
我情绪崩溃,忍着眼泪不掉下来,“你去陪沈晚晚了?”
“她刚从不幸的婚姻里挣脱出来,打官司已经很累了,你能不能不要胡闹了!有点同理心好不好?”
陆津南动用人际关系,请了最好的律师为沈晚晚辩护。
男方起初坚持女方净身出户,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这其中,陆津南功不可没。
所以,他今天要和沈晚晚好好庆祝,庆祝沈晚晚脱离苦海。
所以,他一声不吭去,满嘴酒味回来,斥责我不够大度。
他语气软了下来,“我明天一整天都在家陪你,好不好?我给你做饭。”
螃蟹,鸡肉,蛤蜊…
真好。
没一个是我能吃的。
我突然没意思,刚好门铃大响。
是沈晚晚。
“宋微,上次陆津南来我家落了东西,我给他送过来。”
那个领带,陆津南曾说是丢在公司了。
果然,公司是他的家啊。
我侧身让开空间,“大度”地说,“我没胃口,你们慢用。”
“饭是你要吃的,做好了,现在甩什么脸色啊?”
筷子重重砸在饭桌上,气压瞬间低起来。
“陆津南,别动气,你有低血糖。”
“是要我在这当电灯泡吗?还是给你们点个蜡烛拉帘当烛光晚餐?”
我扯了个违心的笑,好假。
陆津南只是冷冷瞥了我一眼,拉着沈晚晚风一般走了。
当晚的朋友圈。
沈晚晚发了张陆津南应酬喝酒的背影,配文“论有一个为自己挡酒的老板有多幸福。”
陆津南放弃医生职业后,进入了我家族企业。
我竟然不知沈晚晚也成了员工。
评论区,“你们俩不会是在公费恋爱吧?同样是社畜,你为什么老板那么好?”
“求教程。”
陆津南摩挲着手上环着的戒指,“当然是宣誓晚晚成为我老婆的时候了,我等这一刻可等了十年。”
十年,这么久啊…
当初我们结婚是他主动提的。
但他一脸欠揍的苦瓜脸,搞得像是我逼婚一样。
“这又不是卖身契。”
后来我才知道,是沈晚晚答应了仅仅见过三面的相亲男的求婚。
他以此报复,幼稚。
这几年你都在忍辱负重吗?
敢情我还是现代版的王母娘娘了?
5
我看见陆津南心事重重,捣鼓打字。
陆津南编辑对话框发送,“你新家地址在哪?我爸非要给你送东西。”
“宋微,你不回信息干什么?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备注是落榜美术生。
是我。
这个还是当初我觉得好玩给他改的,我给他备注的是秃头医学生。
我永远不可能回答他了。
陆津南爸爸的病好了,第一件事就是约我见面。
他倒是对我这个儿媳非常满意。
操着难懂的塑料普通话,给我寄二十斤的乡下土特产。
连新宰的猪肉都要邮寄几斤给我尝尝。
陆津南总先入为主,认为我过惯了好日子,看不上这些。
可我只是不能吃。
送人只是不想浪费而已。
每次收到一包包裹起来的果蔬,也能想见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你眼睛刚做完手术,多摄入些富含叶黄素的蔬菜。”
“你有胃病,少喝点酒。”
陆津南贴心夹菜,引来周围阵阵起哄。
原来他能抽空和家人吃饭,能不去招惹花草,能温柔照顾人啊…
偏我来时不逢春。
手机振动,是陆津南爸爸发来的。
“小泽,宋微最近身体好不好啊?我跟她联系,她一直不回我,以前都没有过的。人家又不欠你的,你别老给人家脸色。”
陆津南皱眉,“她挺好的,你别老担心她,她日子过得可顺心了。”
6
我其实也想过和陆津南坦诚。
但似乎只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最严重的一次,我忍着腹部钝钝的绞痛,给陆津南打电话。
是沈晚晚接的。
“晚晚,帮我拿一下浴巾。”
沈晚晚笑着嗔怪,“又不是没看过,小时候还一块洗澡呢。”
信手拈来的打情骂俏让我心骤然紧缩一团。
随后的动静更是耐人寻味。
沈晚晚充满戏剧性地短促尖叫,然后是男人沉闷的吃痛和喘息声。
“好痛……”
当我杀到沈晚晚家里,沈晚晚正哭兮兮抱着急救箱给陆津南处理伤口。
“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手脚不协调?脑干发育不完全啊?”
“他自己没手吗?他以前就是医生能不会用吗?”
“沈小姐,你可以去应聘号丧的了。”
三连击输出后,沈晚晚一抽一抽,“陆津南是病人,又是因为我才…”
“姐姐你别介意,我和他从幼儿园玩到大,熟得不能再熟了,我一直把他当女的,以前我俩睡一个屋啥都没干。”
我追他?我怎么追他啊?我和他都这么熟了,一直如兄弟一般。
“真的吗?那他看不上你啊?还是他不行?”
我心直口快,两边都得罪。
陆津南黑了脸,“宋微,我见客户衣服弄脏了,晚晚只是好心,别恶意揣测了。”
“弄脏了?是不小心口红蹭到了还是沾了她的香水味?”
腹中疼痛滚滚,我倒吸一口气,凉凉道,“陆津南,我生病了,治不好的那种。”
他眸子淡漠,轻嗤一声,“你的公主病还少吗?这次是红眼病犯了,还是心眼太小?你针对晚晚不是一两天了。”
原来他对我的偏见从来没有停止过。
“是见不得你好过的那种。”
我应该体面地放手。
我也不道德绑架,夫妻共患难的情节不该强求。
陆津南曾问我,“如果我毁容了,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我沉溺在幸福的腹肌中,想都没想,“当然,你的皮囊和灵魂都是我的。”
“你应该立马和我离婚,不,这件事应该是我提出来才对,我会搬出这个家,然后远离你。”
化疗时,我总怀疑这话是不是他移情别恋所编造的冠冕堂皇理由,演这一出好恢复自由身。
但我没时间纠葛了。
陆津南,我如你所愿。
7
其实我早就该离开这个世界的。
不知道为什么死后一直以魂魄的身份游荡,系统迟迟不出现。
我是个攻略者。
任务是被绑匪绑架时,让爸爸答应绑匪的条件。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威胁这一套你妈已经玩过了。”
“两百万?怎么比你妈那会要的还多,现在行情这么赚?你问问能不能打折,毕竟你妈也被绑架过。”
第八次失败后,我决定另辟蹊径。
绑匪拨通电话,我清清喉咙,“你的私生子在我手上,还有你干的那些破事,骚扰女…这些大礼包我马上就一键…”
“等着。”
被绑匪绑架?别急,先把老登的宝贝儿子给绑了。
但后果就是绑匪没有武德,钱到手后依然把我胸口戳了个窟窿。
昏过去的前一刻我还在想这到底算不算成功。
鬼知道,陆津南怎么会出现在那个荒僻的郊外。
他镇定地裹布止血,说自己是医学生,“你一定不会死在我手上”。
“嗯…亲不到这样脸的嘴我死不瞑目啊…”
“别想以此达到永生。”
“医生,我感觉我意识不是很清醒…”
“我的电话号码是:……”
我的海马体从来没这么卖力过。
从此,我一发不可收拾地黏上了这个面不改色替我擦拭血污的男人。
8
后来谈恋爱,本着“相互信任”原则,我就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宋微这种搞艺术的,我看多多少少有点精神病,她上次还跟我说她是攻略者。”
“就像梵高一样吗?哈哈…”
这是沈晚晚发给我的聊天记录。
随后沈晚晚又发来,“宋微,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陆津南从未信任过我。
我们之间的事也可以随便和外人吐露。
“陆津南,你是不是觉得你救过我一回,我就会一往无顾地迁就你?”
我截图发给陆津南,要个说法。
“宋微,你当初不就是想这样留住我的吗?靠这种无根据的谎言?我都没拆穿你还要怎么样?”
我如坠冰窟,算算时间,原来一切都经不起细咎。
彼时我在和老登掰扯多打点钱好给他父亲治病。
沈晚晚给我发了个地址。
偌大的教室只有两个影子,灯光昏暗。
沈晚晚细声细语,“这个房间里,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我不出声,却已经预见陆津南的答案了。
他直勾勾盯着沈晚晚,很轻但还是钻进了我的耳朵,“有。”
我转身便要走,还是惊动了坦露心意的两人。
他慌乱解释,“你不是来了吗?我也没有说错。”
他在害怕,害怕我会停了他父亲的治疗费。
沈晚晚揪着陆津南的衣袖,咬牙掉泪,“明明你喜欢的人就是我,我不甘心…”
陆津南还是追上了我。
9
我其实很乐意去我的坟墓看一看的,但沈晚晚脖子上的项链吸引住了我。
是她新婚时我送的。
但隔天陆津南便大张旗鼓讨伐我,“拿假货来糊弄?就算不祝福也别恶心人好吗?”
即使我出示了购买记录,极力辩解,他还是把“嫉妒”安在我头上。
于是,婚礼上所有人都当我是得不到要毁掉的妒妇。
沈晚晚嘟囔,“宋微是不是生我的气了?那个陶瓷娃娃是该还给她的,就是我太喜欢了。”
陆津南抚摸她的头,“别自责,让她再做一个就是了。”
当陆津南上门说明来意时,姐姐正在修复那个娃娃。
“不行,已经是绝版了。”
“宋微就这么不近人情是吧?晚晚生日快到了,我就想给她个惊喜,多少钱都行。”
陆津南是真的爱她。
姐姐不耐烦,“你没搞清楚,不是钱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那个陶瓷娃娃她其实一直想拿回来的,可每次都无果。还记得那次她硬要和你一块去看海吗?你还是因为沈晚晚拒绝了。”
医生建议我:多和家人出去走走,保持心情愉悦。
于是我假装不在意地向陆津南提议去看海。
陆津南一反常态答应了我。
机票、酒店、现金还有行李通通都准备好了。
我兴奋地睡不着觉,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新生了。
沈晚晚打破了这一切。
她真的有一个懂事的胃,还是智能可控的。
我在机场等了四个小时,等来的是沈晚晚发的朋友圈,“不愧是有二十多年交情的老友了,竟然把老婆扔在机场好几个小时来看我,生病有人照顾真好。”
“她是嫉妒晚晚才这么做的,晚晚胃病不能没人陪伴。”
“不是,是因为她快死了。”
10
“别乱说,她现在到底在哪?”
陆津南很明显不相信,开始往房间里到处找我的身影。
“在地底下。”
“我前几天还收到宋微下单的花,她不可能——”
“你不能指望一个重症的病人事无巨细什么都想到。”
陆津南不死心,目光胡乱瞟着,抄起我没完成的画,“宋微还在,这幅画她才画了一半…”
这画是我给他的新婚礼物,上面言笑晏晏的是一对新婚夫妇。
我有私心,没画亲嘴的那一幕。
无奈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堪堪画了一半就停笔了。
“还有这个,她肯定都没完成——”
陆津南又拿起我的一本画册,打开后愣住。
有陆津南系着围裙做饭的、陆津南专注工作的…
全是陆津南。
也全是我凭空想象的。
画的最多的是他的睡颜。
因为我们从没有好好吃过饭,一旦谈起他的工作便不耐烦。
陆津南指节分明的手一页页翻过,感觉到有硬物夹在内页,是枚戒指。
他扔掉的那枚。
用美术常用的胶带固定在纸页上。
我的那枚因为手变瘦已经戴不上了。
我想起离婚前的不欢而散。
陆津南扼着我的手腕,口气不善,“你凭什么自作主张?你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医院里的人纷纷注目,我弱弱反驳,“不是,我怕…”
我怕死。
当时我的病情基本稳定了,但却意外怀孕。
如果选择生,很有可能雌激素刺激癌细胞造成复发。
“做都做了,还怕什么?”
林言拿着报告走过来,疑惑打量陆津南。
“原来是厌了、腻了!我就是可有可无的玩物?宋微,你真是让我惊喜。”
陆津南自嘲,说完取下戒指狠狠扔出了窗外。
林言是我早死老登的私生子,我们是来拿DNA结果报告的。
我那天拿着金属探测仪找了很久,小小的戒指如同大海捞针。
画册里面还夹着陶瓷娃娃里的纸条。
“陆津南,我希望我们的关系永远不会像这样打碎,爱你就像爱生命。”
陆津南,可是我已经没有生命了…
我也没有能力爱你了…
11
宋怜拿出我的死亡证明,这是最无可辩驳的。
陆津南仿佛整个人宕机,一动不动。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陆津南惘然,喃喃,“最后…是…”
是在他的婚礼上。
请柬是沈晚晚特地送到我手上的。
他的记忆总是对沈晚晚格外上心,对我这个外人则显得模棱两可。
沈晚晚喜欢的紫裙子,我穿上他说不好看,但隔天买来送给沈晚晚。
沈晚晚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陆津南一清二楚,但偏偏我讨厌的,只有沈晚晚。
也是在同一天,医生告诉我:我复发了,情况不容乐观。
“那时候她的身子就已经很差了。”
镜子里的人瘦脱了像,我快认不出来,病态的白连粉底液都省了。
我戴上最贵的假发,全妆盛装出席。
出师不利,坦然和陆津南碰杯的时候止不住咳,还好我眼疾手快撇过脸。
“宋微,你没事吧?都咳出血了…”
陆津南丢下酒杯,脸上尽是慌张。
“陆津南,你怎么这么好骗?”
我笑着将纸巾丢了,“只是番茄酱,你该去哄你的新娘子了。”
沈晚晚目光不住地瞟过来,心不在焉。
“宋微,别再这么对下一个人了。”
“伤害了你的小心脏?你再那么深情地看我,我可要抢婚了,毕竟你都没有穿高跟鞋。”
好嘛,婚礼全过程都不带看我一眼了。
当捧花扔到我手上时,我心情很复杂。
新娘笑意盈盈,“宋微,我和陆津南真挚地祝你幸福。”
我扯扯嘴角,顿感讽刺。
当年我和陆津南的婚礼被沈晚晚以一己之力搞砸了。
洁白的婚纱被泼了红酒,我气极反笑,“你有帕金森综合征?手抖得要成筛子了,老了也扶不住碗,提裤子都得靠别人。”
陆津南把她护在身后,“晚晚减肥,一时没端稳而已,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减肥怎么脸肿得跟猪一样?这个婚纱我从三月份预定,你知道花了多少钱?!”
“宋微!你够了!别太过分了,晚晚不会是故意的。”
沈晚晚不小心崴脚,陆津南立马中断婚礼进程,跑下去像个翩翩绅士一样替她敷冰。
连司仪都始料未及,话筒险些拿不稳,他的职业素养在此刻都无能为力。
留我像个小丑在台上无措尴尬。
“现场中只有我是学医的,我会正确消肿,宋微,是你太敏感了。”
不……
陆津南,是你太顿感了…
所以,在我饱受病痛折磨而死后,你也毫无感觉。
12
姐姐眼里布满血丝,嗓子沙哑。
“宋微和你说过了,陆津南。”
“她生病了,很严重的那种。”
“这个账号你应该很熟悉,我想有些事我还是要为宋微说清楚。”
陆津南在某平台的账号是我挖出来的,我从前经常用小号以粉丝的身份和他聊天。
他没能在手术台上救回病人时,我会安慰他。
“你好,我是你的粉丝,我是一名职业画师,但最近我犯了一个大错,感到良心很不安。”
后来,他倒苦水说做医生压力大,我才向他提出来我家族公司的建议。
对于患癌和意外怀孕这件事,我也向他询问过。
“你的选择是对的,让你的家人陪伴左右会好很多。”
陆津南的文字语气很温和,他实在是个合格的医生。
我亲眼见过他为不识字的老奶奶带路,和深患绝症的病人谈话安慰。
“谢谢你的建议,我的另一半虽然性子有些冷淡,但心肠很好,他也是医生,我们计划下周一起去看海。”
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是我在病床上一个字一个字打的,“你好,很感谢你为我纾解困惑,祝你幸福。”
陆津南的手颤抖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一直和他私信的人竟然是他的前妻。
作为美术生,我喜欢在网上发一些我的作品,名气不大,但渐渐也积累了一批粉丝。
最后宋怜给陆津南看了我自媒体账号的最后一条动态。
大家好,我是该账号“微微一画”的家人。目前她已经在两个月前离世,根据她的意愿,这个账号的所有受益都会悉数捐给医疗机构。
感谢一直以来大家对我妹妹的支持!
陆津南怔怔看着文字,好似已经不认识字,“我一点都不知道……”
“你已经不是她的家人了,她有什么义务告知你?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诘责她?”
姐姐说得情绪激动,“她又没有阻止你奔向幸福,她只是有一点私心…至少她没有伤害任何人!”
13
“那晚晚的眼睛…?”
“家属不知道患者信息,宋微的初衷只是给看不见的人一些希望。”
沈晚晚打来电话,“阿泽,我们下次一家去看海怎么样?囡囡又长高了……”
陆津南打断了她,“晚晚,大三的时候是你造宋微的黄瑶?”
对方沉默了。
大三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在校园墙里发了一段文字造我黄瑶。
还有一些我和认识男生的照片。
我花了很多了时间精力成本澄清和捋清别有用心的幕后主使。
这些证据我都好好保存着。
三天后,陆津南和沈晚晚离婚了。
沈晚晚造我黄瑶的事情在大学群里曝光,她无可辩白。
墓碑前。
放了陆津南父亲寄来的水果还有我最喜欢的甜食。
陆津南双眼无神,呆呆站在墓前站了很久。
“宋微,我不该那样想你的,可在你身后,我就是会自卑…抬不起头…”
“我太蠢了,竟然没有发现你已经病了那么久。”
我飘在他身后,静静看他掩面哭泣,内心没有丝毫波澜。
系统机械的声音毫无征兆响起,“宿主,好久不见。”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