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没人追问为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怀孕六个月,大女儿才两岁半,厂里刚打电话催她下个月必须返岗,不然岗位换人。
“素英又哭了。
”
村头小卖部的老板娘把这句话当新闻,一天说了三遍。
没人追问为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怀孕六个月,大女儿才两岁半,厂里刚打电话催她下个月必须返岗,不然岗位换人。
她妈腰伤复发,婆婆一句“我得先顾你弟媳,她生的是儿子”,就把电话挂了。
夜里十点,素英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许建川托人捎回来的五十块。
钱皱巴巴,带着机油味。
她想起白天小芳踮脚够水壶,差点把开水浇到自己脚上,心里一哆嗦,眼泪又掉下来。
这不是电视剧,是华北平原一个普通村子每天都在发生的事。
先说带孩子。
村里没有托儿所,最近的幼儿园只收三岁半以上的孩子,差一岁就得自己想办法。
素英想过去镇上打听私立托班,一问价格,一个月九百,她一个月工资才一千二。
咬牙也能交,可交了托班费,家里米面油盐就得赊账。
婆婆不是坏人,只是脑子里“孙子才是根”的算盘太响。
小敏生的是男孩,老太太把土鸡、土鸡蛋、新弹的棉花被全往那边搬,轮到小芳,只有一句“丫头片子吃那么多干嘛”。
素英不是没争过,争一次,婆婆就躺床上哼哼三天,说头晕,全村都来劝她“别气老人”。
许建川呢?
人在县城五金厂,计件工资,干得多拿得多。
上个月厂里淡季,他借支了一个月工资,东扣西扣,到手五十。
钱拿回来那天,他蹲在灶房门口抽烟,半天憋出一句:“再忍忍,等我升组长。
”素英没吭声,把五十块塞进炕席底下,她知道,升组长这事,老板已经画饼三年了。
怀孕不是怀金元宝,素英的腰从四个月开始就像断成两截,夜里翻身得先坐起来,再慢慢挪。
情绪更糟,一点就着。
前天小芳把稀饭洒了,她吼完孩子,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
没人告诉她,孕期激素会让人变成爆竹,村里也没有心理门诊,只有“想开点”三个字在耳边循环播放。
有人劝她“回家带娃,等孩子大了再出去”,她比谁都清楚,厂里的岗位不会等人。
去年同车间的阿霞回家生二胎,再回来,工位上坐着十八岁的小姑娘,手脚麻利,工资只要一半。
阿霞现在在家接零活,串一个灯泡五分钱,一天串两千个,手指肿得像胡萝卜。
政策不是没动静。
去年镇上试点“村级托儿所”,名额二十个,优先贫困户。
素英去报名,工作人员翻着表格问:“你家收入超标了。
”她愣在原地,超标?
就因为她和老公两个人加起来月入两千八?
夜里,她摸着小腹,小声跟没出生的孩子说话:“你要是女孩,咱娘仨得再熬几年;你要是男孩,日子就能松快点?
”说完自己都笑了,笑完又哭,哭累了就靠在炕沿上眯一会儿。
天亮得很快,鸡叫第三遍,素英爬起来给小芳煮面片,油瓶里只剩底儿,她晃了晃,还是倒了一勺。
面片出锅,她往碗里卧了个荷包蛋,小芳问:“妈妈你不吃?
”她摇头:“妈吃过了。
”其实她只喝了半碗面汤。
村口喇叭开始喊“去县城的班车还有十分钟”,素英把最后一口汤喝完,抱起小芳往婆婆家走。
她没想好怎么开口,只知道今天必须把小芳放下,明天她得去厂里谈复工。
风有点凉,她裹紧外套,小芳在她怀里打了个哈欠。
素英低头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小声说:“再坚持一下,就一下。
”
坚持到什么时候?
她也不知道。
也许等到村里托儿所扩招,也许等到婆婆突然想通,也许等到许建川真的升组长。
可生活不是等答案,是边哭边往前走。
来源:莫迪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