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弟弟瞧着约摸十六七岁,剑眉星目,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含着敌意。
我是土匪头子,却被告知是当朝宰相失散多年的亲闺女。
回家那天,养女哭得梨花带雨想要撞柱自尽,被我一刀拦下:
「妹妹别怕,谁欺负了你跟姐姐说,我打上门去砍废他。」
后来,妹妹成了我的跟屁虫。
为了我跟所有人吃醋。
1
回家那天,我什么也没收拾,只带了一把用惯了的大砍刀。
宰相府。
爹娘带着一大家子在门口迎接。
看见我,娘泪眼婆娑。
「我的儿啊,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我「哐当」一声,将大刀立在地上,拍着自己健壮的胸肌满脸不解。
「说啥呢娘,你儿我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说着我憨厚一笑,一把大刀耍得虎虎生威。
「好,好孩子」娘倍感欣慰。
「快来见过你爹,这是你弟耀威。」
宰相爹生得浓眉大眼,通身气度不怒自威,很有风范。
弟弟瞧着约摸十六七岁,剑眉星目,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含着敌意。
我眨了眨眼,十分乖巧地向二人行了抱拳礼。
「父亲,弟弟。」
娘又道:「还有这是你心仪妹妹。」
她说着宠溺地拉着一身形娇弱,长相柔美的姑娘给我看。
那姑娘一双美眸似含秋水,朱唇亲启,清丽的嗓音惹人沉醉。
「心仪见过姐姐,都是心仪不好,占据了姐姐的身份地位,害得姐姐受了这般多苦。」
她直勾勾盯着我身上穿着的粗布麻衣,眼里闪着泪花。
我知道她,是爹娘弄丢我后收养的女儿。
我自小在上山长大,土匪窝里皆是一帮大老粗,何时见过如此娇软的人儿?
这模样瞧着我一刀能砍死十个。
我的心里一片柔软,刚想笑一个。
「姐姐,是心仪对不住你!」
妹妹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突然挣脱娘的手,朝一旁的大柱子直直撞去。
她这举动太过突然,在场所有人反应不及。
我吓坏了,不明白她怎的就要寻死了。
正当张心仪白生生的额头快要接触柱面时,一柄大刀破空而去,深深插进上好的金丝楠木做的柱身。
「啊——」
一身惨叫,张心仪猛地住脚,看着距自己仅三寸的大刀,吓得花容失色。
「妹妹别怕,谁欺负了你跟姐姐说,我打上门去砍死他。」我义正辞严。
谁知她竟是两眼一闭,晕倒在地。
霎时间,原本和谐的认亲场面变得鸡飞狗跳。
「妹妹——」
「阿仪——」
惊叫声不绝于耳。
完了!我好像……闯祸了。
我赶忙奔过去想扶起妹妹,却被一只手推开。
「滚开,都是因为你!」
我站愣住了,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挠挠头。
我本意,只是想救她……
2
妹妹被紧急送回闺房。
府医瞧过后诊断并无大碍。
只是惊吓过度,好生修养即可。
全家人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娘泪眼婆娑:「这傻孩子,这是何苦啊。」
她说完又转头瞧我。
瞧着瞧着,落下泪来:「我的儿啊,你怎的生得这般瘦……壮实啊。」
娘心疼的眼神一下卡住了。
她默了一下,一把拉住我的手,「走,跟娘好好说说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说实话,过得挺好的。
当初捡我回去的人是山寨的大当家,生性豪迈,是个难得的通透之人。
他和夫人无子,视我如亲生,他们教我习武,还教我礼义廉耻,心存善念。
从小到大,我过得肆意极了。
若不是……我想我是不愿回来的。
「我过得极好,娘不必忧心。」
这时,张耀威突然冷哼一声。
「若真极好,你怎么愿意回来?怕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他眼底燃烧着熊熊怒火,表情极度刻薄。
「也是,那土匪窝能是什么好地方,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自小在那样的地方长大,难怪也学了这般作态,可怜了姐姐……」
「住嘴!」
这下我也不高兴了,提起刀指向他。
「臭小子,你找打。」
说我可以,但说我的家人,绝对不行。
只有我知道山寨是个多么好的地方,他们从不烧杀抢掠,所得吃食全靠劳动获取。
寨里男女老少,皆是其乐融融。
「打就打,我还怕了你不成。」
张耀威不甘示弱。
他心里本就憋了一肚子气,那可是自小疼她的姐姐,却因为这个粗鄙之人,到现在还晕着。
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干什么!」
一道威严的声音打断了我俩的对峙。
父亲冷着脸:「张耀威,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对嫡姐出言不逊,给我去祠堂跪着,没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张耀威显然不服,却不敢忤逆父亲。
他屈辱道:「是。」
然后气呼呼走了。
他走后,父亲才淡淡扫了我一眼,「还有你,毕竟是本官嫡女,代表的是宰相府的脸面,成日舞刀弄枪的成何体统,日后不许再用刀。」
他说着甩袖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酸酸的。
从我今日归家,他对我就不冷不热。
我就算再迟钝,也明白这个家的人怕是都不欢迎我回来。
只有娘……
「你别介意,你爹他……」娘嗫喏着唇想解释。
我摆摆手:「我都知道。」
我也有心疼我的家人,我不难过。
3
第二日。
我闻鸡起舞,待到练完武,旭日初升。
新拨的贴身丫鬟春华提着食盒匆匆进院。
「小姐,该用早膳了。」
春华将膳食摆在院里的石桌上。
时值盛夏,屋内闷热。
清晨曙光微弱,院内微风拂拂,用膳别有一番滋味。
但这是相府,这不合规矩。
见我面露疑惑,春华解释:「老爷上朝还未归,夫人忧心二小姐无心用食,小姐便先用吧。」
「哦……」
我掩下心里那丝奇异的感觉。
食过早膳,又忙了些事。
很快到了午时。
这下春华领我去了正厅。
我到时,一家子正其乐融融。
张心仪瞧着气色不错,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十分娇俏。
张耀威也在,他表情厌厌:「姐,都怪那个野蛮人,吓着了你。」
他说着撇撇嘴:「要不是她还有用,我都不想看见她……」
他说这话时,我正一脚踏进屋内。
瞧见我,张心仪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面露惶恐的神情。
「姐姐,你来啦,耀威他……言行无状,我替他道歉,对不起。」
她说着站起来行了一礼,瞧着落落大方。
「与你无关。」
我不理解她为何这样。
谁知张心仪一下红了眼眶。
「姐姐可还在生我的气,是我不好,可我真的不想走,我舍不得爹娘和弟弟,姐姐你心地善良,一定能理解我的吧。」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娘也跟着抹起眼泪:「傻孩子,你一辈子都是娘的孩子,你就好好在家待着,哪都不用去。
「阿愉是个深明大义的孩子,她不会介意的。」
我附和点头:「嗯。」
我确实不介意,无论是张心仪还是张耀威,
我更愿意和他们和平共处。
昨晚我就想好了,我与他们本就陌生,不一定非要有多好的感情。
我自顾自寻了位置坐下,正好挨着弟弟。
张耀威脸色更不好了。
一顿饭,只有我吃得开怀。
不愧是高门大户,就连普通的小青菜,做得也十分爽口。
吃饱喝足,我放下碗筷。
娘见我要走,连忙问:「可吃饱了?」
我笑着点头。
张耀威冷哼一声:「猪都没她能吃,还是个女儿家呢。」
我毫不羞愧:「我确实胃口大。」
说完我就要走。
「等等。」父亲突然开口。
「半个月后敬灵公主的赏荷宴,你与心仪同去,这段时间,你学些规矩。」
我应道:「是。」
4
很快到了半月后。
这半个月,娘找了个嬷嬷教我规矩。
嬷嬷十分严苛,让我叫苦不迭。
好在付出终有回报,我的言行举止规矩不少。
这段时间。
张耀威在军中拜了个师傅,成日早出晚归,见面的时间不多。
张心仪也整日闷在屋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不常相见,我的日子好过不少。
一大早。
用过早膳,张心仪亲亲热热牵着我的手,带我坐上相府的马车。
马车一路平稳行驶,约摸半个时辰后,停在一处僻静的庄园外。
张心仪被搀扶下马车,我紧随其后,轻巧一跳,稳稳落地。
「哎,心仪。」
有一相貌美艳的黄裙女子恰好也在门口。
张心仪一看,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皱眉看她,却见她露出个笑颜:「方小姐,好久不见。」
她说着同我低语:「这是方尚书的女儿,方沁音,离她远点。」
我低低「哦」了声。
方沁音三两步上前,看向我,眼里闪过玩味的笑意。
「这位便是幼愉姐吧?果然生得不凡。」
她说完捏着帕子低低笑了起来。
我听着觉得怪怪的。
我并不在意自己的外貌,但也明白我终日在外奔走,被晒得颇黑的样貌与娇生惯养的小姐们格格不入。
所以我这是……被嘲笑了?
这时,张心仪捏了捏我的手,「方小姐说的是,家姐确实英姿飒爽。」
我诧异地看她一眼。
这又是在嘲讽我,还是夸我?
我有点看不懂,示意春华给我个解答。
春华苦恼地摇摇头。
耽搁了一会儿,门口又聚集了多家小姐。
我们便结伴入内。
5
景园内。
湖光潋滟,盛放的荷花和着微风轻轻摇曳。
普一入内,便有丫鬟迎着宾客们落座。
因为父亲的官位,我和张心仪的位置离主座极近,视野开阔。
男女宾分座两边,中间隔了一层薄纱。
不多时,有太监高呼:
「敬灵公主驾到——,二皇子驾到——」
所有人起身行拜礼。
张心仪神情肉眼可见的雀跃,不知是因为什么。
等公主落座,赏荷宴正式开始。
乐起,有一队舞姬随着乐声轻步踏入台内,翩翩起舞。
一舞终了,台下掌声雷动。
景色优美,敬灵公主来了兴致。
随侍太监高喊:「公主言,今日兴浓,各位公子小姐若有所长,皆可尽兴展示。」
此话一出。
张心仪呼吸急促,却矜持未动。
少顷,有几位年轻公子相约起身,站至台下,开始吟诗作对。
其间有一生得唇红齿白的公子,不知是有意无意,频频朝我这边张望。
那深情的眼神情直叫我心惊肉跳,就他那体型,我一屁股能坐死三个。
不合适,我们实在不合适。
有人起头,接下来就顺利多了。
女宾里,方沁音第一个站出来,弹古琴。
她素手滑动间,一阵悦耳如泉水叮咚的曲调溢出。
我是习武人,听不出好赖,只觉得这古琴弹得悦耳动听。
见我面露欣赏,身旁的张心仪冷哼一声。
「姐姐真是没见过世面。」
我诧异地看她一眼,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等方沁音下台。
张心仪迫不及待站起身,也去取了把古琴上台。
她今日一身素色长裙,乌发半披,姿色清丽,显得极美。
美人姿色出尘,纤纤玉手流转间,婉转的乐声倾泻而出。
众人如身处九霄,如痴如醉。
一曲毕,长公主心情大好:「赏。」
二皇子大赞:「张二小姐容貌殊丽,林下风致,技惊四座,实在了得。」
张心仪闻言一双美眸望着台上,盈盈如水。
这神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我开始沉思。
二皇子今日穿了件玄色锦袍,瞧着丰神俊朗,具有极高的迷惑性,在场有不少女子都在暗自偷瞄他。
妹妹不会也被迷住了吧?
那咋行?
春华告诉我,她早已有了婚约,是当朝安王府世子,安有岐。
可我看着两人几乎纠缠在一起的目光。
完犊子。
这叫什么事!
6
等张心仪回坐,我酝酿着措辞想劝上一劝。
却见她突然朝长公主道:「殿下,家姐说也想上台试试。」
什,什么?!
我目瞪口呆,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敬灵公主来了兴致,朝我看来:「哦?张大小姐,你想表演什么?」
对她和在场所有人来说,我是个新鲜人。
大家纷纷侧目,对我的表演很是好奇。
我只好硬着头皮道:「那我耍个大……大刀?」
公主挑眉:「允。」
于是我提着一把几乎和我人等高的大刀,在场中肆意挥舞。
「哈——嗨——嚯——嘿——」
嘿嘿嘿嘿~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摸刀了。
在相府爹不准,我都是拿树枝代替的,终究差了点感觉。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
我是爽了,就是台下的观众表情都有些奇怪,一个掩面垂目的,许是被日头晒得。
「好,不愧是张相之女,如此英姿,实乃吾辈楷模,赏!」
敬灵公主第一个带头鼓掌。
随后所有人皆拍手称绝。
我开心极了,这感觉与山寨手下们盲目的恭维不同,使我生出无端的自得感。
就是二皇子一直没吭声。
等等,二皇子怎么不在?
呆!
张心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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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着急不已。
「春华,春华,我要去更衣!」
我一溜烟跑没了。
一直关注我的人:???
这都憋不住,真是毫不矜持。
景园极大,我带着春华寻了一刻钟,才在后院水池旁假山处看到那抹白色倩影。
「妹……」我想叫她,被春华眼疾手快拦住了。
「小姐,还有人。」
我这才瞧见假山遮挡处露出的玄色衣角。
我记得,二皇子就穿的玄色衣袍。
这还得了!
我就要冲过去,被春华死死抱住,「小姐,莫要冲动。」
「放开我,我要去刀了这个勾引我妹妹的狗男人!」我用力挣扎。
咔嚓。
春华的双臂无力垂下。
我:「……对不起呜呜呜。」
7
等将春华送去医治,再匆匆赶回后院。
张心仪还未走。
没人拦着,我顺利摸到她附近,打算瞅准时机跳出去阻拦他们。
等等,怎么对面换成了个女人?
我蠢蠢欲动的双脚一下稳住了。
只见不远处,张心仪的对面,不知何时换成了一个身着黄裙的少女。
我耳力好,听见二人对话。
张心仪:「二皇子就是喜欢我,怎么,你嫉妒?」
对面:「噗!我嫉妒什么?嫉妒你有婚约在身,注定与二皇子无缘?」
张心仪恼了:「那又怎么样,我自有……」
后面的就听不清了,我忍不住猫着身子凑得更近了些。
就听「扑通」一声。
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啊——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我一惊,忙抬头看去,岸边只余一人,是方沁音。
她似是没想到会发生此等变故,失魂跌坐在地,嘴里呐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池内,张心仪此时只勉强露出一个脑袋在苦苦挣扎。
「救……救命。」
不好,这水颇深。
我心下一沉,顾不得掩藏,大喝一声:「妹妹别怕,姐来救你。」
说着毫不犹豫跳入池内,游至她身边,将人紧紧搂进怀里,三两下游回岸边,轻松上岸。
好在落水不久,张心仪此刻还有意识,我逼着她吐出几口浊水,人算是彻底清醒了。
「妹妹,你还好吗?」我一边拧着滴水的衣衫,一边关心她。
张心仪却看着我,眼神复杂:「为什么要救我?」
「啊?」我挠挠头,觉得她这问题莫名其妙。
「因为你是我妹妹啊。」
张心仪却哑声说:「不是亲的。」
我无所谓道:「这重要吗?」
她不说话了。
这时方沁音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她美目含泪:「对不起。」
张心仪低下头不愿理他。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我觉得委实有些尴尬,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不远处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不好,方才有人喊落水,定是那人把人招来了。
可现在我和张心仪衣衫尽湿,夏季衣着清凉,里头的肌肤若隐若现。
我急得团团转,突见不远处有一纳凉小亭,亭上挂着一块轻薄的纱幔,正随风飘荡。
我也不顾上别的了,一把捞起张心仪,朝那凉亭赶去。
「啊~」张心仪惊叫一声。
好在纱幔够大,裹住我俩绰绰有余。
就是妹妹身材委实有些太好,我甚至能察觉她柔软的触感抵在我身上。
一阵阵馨香扑鼻而来。
啊,香香软软的妹妹……
「小姐——小姐——」
这时,人群由远及近。
我这才看清来人,竟是张心仪的丫鬟秋实带着敬灵公主与二皇子到了。
「怎么样了,人没事吧?」
敬灵公主此时的神情是肉眼可见的紧张,毕竟她是宴会的主人家,若是有人在这出了事,她有推脱不了的责任。
二皇子是男人,不好靠近,离得远了些。
他亦是关切望着这边,主要是在看我身后。
妹妹见这么多人过来有些羞赧,朝我身后躲了躲。
我便答:「回公主,无碍,就是衣裳湿了。」
闻言,敬灵公主松了口气。
「那快些去换,换完先回去好生休息,免得着凉。」
我低低应了声:「是。」
登时有几个丫鬟过来掺着我俩走了。
就是妹妹走之前不舍地撇了眼二皇子,被我看了个正着。
ε=(´ο`*)))唉。
这事儿整的,愁人。
8
回家后,娘含泪灌了我一大碗姜汤。
我拒绝不了,喝完之后只觉全身燥热。
倒是妹妹,小口喝了小半碗,被辣得小脸通红。
见我咧嘴笑,恼怒地瞪了我一眼。
我摸摸鼻子,有些心虚。
「阿仪,娘定会为你讨回公道,叫那方小姐好看。」娘愤愤不平。
张心仪却摇摇头:「娘,她并非故意……」
张耀威这时大踏步走进来。
他神情张扬:「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阿姐本就体弱,万一落下病根,我定要去闹他尚书府个天翻地覆哎哟!」
「混账。」
娘狠狠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疼得张耀威龇牙咧嘴。
我站在一旁努力憋笑,被张耀威迁怒:「笑什么笑,你身为长姐,没护好妹妹,你还有脸笑?」
我脸上的笑意一下淡了。
不明白这为什么也能怪我。
张心仪却突然为我说话:「耀威,你这话说的不对,今日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她,说不准我就去了,你不该怪她。」
听见这话,我顿时瞪大双眼看她。
却见她红着耳一脸淡定。
娘也发话:「耀威,向阿愉道歉。」
「凭什么?」
娘和妹妹不说话,就看他。
最终,张耀威屈服在两人的淫威下,不情不愿道了歉。
「对不起……」
我咧嘴:「叫我什么?」
张耀威咬牙切齿:「大姐,对不起,我错了。」
「乖~」
过了几日。
方沁音登门时,我正在练武。
张心仪这几日时常过来,也不说话,就静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我。
她看,我就照常练,偶尔几个高难度动作 ,还能听见那小妮子一声低呼。
张耀威也来过一回,拖着因为罚跪而不便的腿。
那日爹回府,又罚他跪了一夜祠堂。
他跪完就一瘸一拐来找我,埋怨道:「都怪你。」
恰巧那时妹妹也在,就数落他两句。
张耀威里外不是人,气走了。
此后再未来过。
方沁音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有点眼熟。
我眯着眼睛想了半晌,想起来是那时赏荷宴上那个老是看我的小公子。
不是吧?
他竟这般喜爱我,都追到相府来了。
我脚底抹油想逃,没走成。
二人已经走近。
方沁音这次是专程来道歉的,带了丰厚的礼品。
几日不见,她瞧着憔悴许多,像朵蔫了的红花。
「对不住,心仪,当日是我之过……」她说着呜呜哭了起来,看上去良心备受谴责。
张心仪显然也没见过她这样,一时间手忙脚乱。
好在她哭了一会儿自己停了。
这时那男子出声:「二小姐,可安好?」
张心仪对他就疏离多了。
「对谢安公子挂心,我无事。」
谁?安公子?安有岐?
我瞳孔地震,这叫个什么事儿哦……
我后知后觉尴尬地红了脸,原来那日他瞧的一直都是妹妹啊。
吓死我了。
9
方沁音得到谅解后就走了。
临走时,她凑到我妹耳边压低声音道:
「是虽然我对不住你,但我绝不会因此放弃二皇子,咱们公平争取。」
妹妹点头:「哦。」
唉,我这该死的好听力,怎么又被我听得清清楚楚呢?
方沁音走后,安有岐身为外男,不好待太长时间,便叮嘱妹妹:「我送了上好的人参来,二小姐好生将养,千万要保重身子。」
少年说着红了脸,期期艾艾看着妹妹。
张心仪有些尴尬:「有劳安公子挂心。」
安有岐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走后,我犹豫劝道:「你这样做不对。」
谁知张心仪抬眸神色歉疚的看着我。
「对不起,姐。」
我不明所以:「干啥道歉啊?」
「你知道的。」张心仪说着,垂下眼,「姐姐大智若愚,一定早就猜出了家里找你回来的真正目地。」
她羞愧地都要将头埋进地下去。
我叹息一声,按住她的双肩。
「我不怪你。」
张心仪猛然抬头:「当真?」
我在她身旁坐下,抿了口茶。
「比真金还真。」
是的,一开始我就知道相府的人找我回来目的不纯。
毕竟我虽是失踪,但总归里京城不远,以相府的势力,想找回我必不会太艰难。
就算一时不行,一年、两年、三年……十几年都不行吗?
家里所有人都不希望我回来,因为他们的养女足够优秀,是名动京城的才女,更是早早和安王府世子定了亲。
可我回来这些天,明白妹妹与二皇子两情相悦。
安王府不好得罪,二皇子更不好得罪。
恰好相府当初与安王府只是口头定亲,还未正式下聘。
爹娘疼爱妹妹,自然不舍得为难她,所以短短几个月,我被寻回,成了那两全之策。
正因为明白这些,所以我能想得开。
更何况,我愿意被利用,因为我有一事,单凭土匪的身份想办成千难万难。
我的养父,是十多年前因为私卖官盐而被满门抄斩的吏部尚书文毅之子,在逃钦犯文则仲。
而文毅外祖父,是被冤枉的。
养父多年来数次冒险想为自家申冤,无一例外失败,显然是朝中有人刻意为之。
月前,朝廷派官兵缴匪,我所在的山寨易守难攻,本不会出事。
怎奈当时剿匪的官员中有位副将,曾在文毅手下做事,一眼认出了养父。
养父为了保下一众山匪,甘愿自首,即刻被压入大理寺内秋后问斩。
好在当今大理寺卿不知为何缘由劝说皇帝放弃斩首,才暂时留了养父母一命。
而我,早就去天牢见过养父,要到了他当年拼死护住的证据。
如今,有了相府嫡女这层身份,我要做些什么,可就轻松太多了。
所以我不怨张心仪,因为我们都一样。
「姐姐,你怎地这般好?」
张心仪被我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我心中愧疚,因情况特殊无法告知她真相。
10
翌日。
我乔装打扮回了山寨。
毕竟是寨主,不可能真扔下寨民不管。
见我回来,正在辛勤耕种的寨民们很是欣喜。
「呀——是寨主,寨主回来啦!」
半个月不见,山寨依旧安好。
「寨主,你探查得咋样?」
有两位青年问讯赶来,一见面就问我正事。
听得此话,周围所有人放下手中的活计,纷纷围了过来。
「是啊寨主,老寨主和夫人啥时候可以洗脱冤屈回家啊?」
这是所有清风寨民们的心愿。
谁说土匪没有人性?
在清风寨,没有一人杀过人,所有寨民全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是文则仲耗尽精力,给了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寨里所有人都坚信文家是被冤枉的。
「能教出文老寨主这么好的儿子,文毅大人绝不会是坏人!」
这是清风寨所有人的心声。
我点点头:「有些眉目了。」
就是还缺个可靠的递信之人。
没曾想,这递信之人,很快就被我给找着了。
回到相府时已是黄昏。
还未进府,我便瞧见府门口停着辆马车。
娘在妹妹的搀扶下快步从府内走出,二人神色匆匆,像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我连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春华正好也在,她胳臂伤得不重,已经大好。
瞧见我,她道:「小姐,我正要去寻你,不好了,公子跟骠骑将军家的二公子打起来了,老爷还在宫内未归,夫人只好亲自去。」
我一听这还了得。
爹不在,娘和妹妹身娇体弱,万一被误伤可咋整。
想到这,我三两步上车:「我也去。」
一品楼内。
人声鼎沸,所有食客皆无心吃饭,望着台中互殴的两人津津有味。
两位公子皆是习武之人,打起架来更是难舍难分,就是少年人火气旺,难免失了分寸。
我们到时,张耀威已渐渐露了下风。
对方毕竟是骠骑将军之子,自小习武,实战经验丰富,武力值略胜一筹。
张耀威越战越吃力,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不小心露个破绽。
见状,骠骑将军之子化掌为拳,抓住时机,一拳打在张耀威面门。
张耀威踉跄几步,堪堪止住脚步。
到这一步,本该止战,那年轻公子却不依不饶,又是一拳带着破空之势就要狠狠击中张耀威胸口。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一拳下去,张耀威必重伤。
娘和妹妹登时急了。
「耀威小心——」
「弟弟——」
当务之急,我来不及思考,运转脚法移至二人中间,使出一拳与他相击。
「砰——」一声。
骠骑将军之子倒飞出去。
至此,这场闹剧终于结束。
11
我转身瞪了张耀威一眼,「胡闹!你知不知道娘和妹妹有多担心你?」
张耀威神色呐呐:「我……」
好在今日没出什么事。
早已有人报了官,大理寺尚华谨卿匆匆赶来,就地将此事定性为互殴,赔偿便罢。
骠骑将军很快打马来提走儿子。
我们正要走,被尚华谨拦下。
「张大小姐,且慢。」
我停下脚步,回望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极年轻清俊的大理寺卿。
就见他轻笑着道:「那日赏荷宴,得见大小姐英姿,日夜难忘,可否择日与在下比试一番?」
我来了兴致,目光炯炯:「输赢怎么说?」
他散漫一笑:「输的人帮赢的人办一件事,不可推拒。」
我挑眉:「可。」
马车内,张耀威鼻青脸肿地偷瞄我许久。
我受不住瞪了他一眼。
仅仅是因为上下楼梯不小心撞了一下,这点小摩擦也能打起来,年轻真好。
妹妹在一旁满脸崇拜看我:「姐姐方才好生威武,耀威你该向姐姐道谢。」
娘也开口:「威儿,还不多谢你姐姐。」
张耀威有些为难,半晌含糊不清道:
「多谢。」
我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
很快到了约定的日子。
我与尚华谨在城郊相约,痛痛快快打了一场。
看不出来,尚华谨看似瘦弱,武艺却习得极好,就是比我差一点。
短短半柱香时间,他惜败。
他问我需要他办什么事,我却笑嘻嘻道还没想好。
说完却见他收敛了神色,看我的眼神带上几分探究。
我心头一跳。
他突然暧昧地眨巴了下眼:「那大小姐你可要好好想想~」
我恶寒倒退。
「离我远点。」
此后我与他日渐熟络,时不时偷偷约着见面。
12
很快又过去一段时日。
这段时间,张心仪对我的态度愈发好了,甚至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比如:出去玩,她定要挽住我的胳膊,要是有人靠近,还要将我护在身后不让人碰。
又比如:张耀威来找我讨教武艺,她总跳出来打岔,「不要,不许,姐姐是我的。」
说起来张耀威最近也怪怪的,老是往我的院子里跑,为此连军营都去得少了。
对此张心仪总是气鼓鼓地瞪他。
他就会一脸别扭抗争:「我就是拿她练练手,谁叫她武艺这么高强。」
这状况直到爹某次像张耀威师傅问起他的功课,得知情况后罚他跪了整完祠堂才消停些。
我安心多了,毕竟有妹妹一个就够我应付的了,再对一个我也吃不消。
不过得益于这两人态度的转变,我在相府过得自在多了。
而在这样打打闹闹中,我总算在又一次与尚华谨打架后,确定了他的可信度。
当我将养父一家清白的证据交给他的时候。
尚华谨是震惊的,他头一次收敛起散漫的表情,满脸郑重地看着我。
「确定交给我了?」
我点点头。
他神情复杂:「就这么信任我?」
我再次点头。
「为何?」
「我养父是你义兄吧?」我问。
他神色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低头看了眼他剑上缠的穗子。
「这剑穗,我在养父也有,他告诉我,这般缠线手法,只有外祖母会。」
说着我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潺潺溪流,眼底满是怀念。
幼时,养父练完武总喜欢将我抱在膝头,教我念三字经。
那时我的注意力总被他放在一旁的剑穗吸引。
在暖烘烘的日头下,那金黄的剑穗亮晶晶的,好看极了。
我说我也要。
养父就会把剑穗放进我手里,语调充满怀念:「囡囡啊,你可知,这么漂亮的剑穗只有你外祖母会缠,爹不会,娘也不会,世上仅剩两只。」
他说着又低低道:「还有一只,在你小叔叔那里,我与那小子啊……好多年没见了……」
我记忆力向来不错,不光记住了那天温暖明媚的日光,也记住了阿爹说的所有话。
尚华谨沉默了。
半晌后,他突然抬手宠溺地摸摸我的头。
「大侄女都长这么大了啊……」
我憨厚一笑,不知为何,觉得鼻尖酸酸的。
尚华谨早就认出我了,当日赏荷宴,我使的剑法,是阿爹独创的,他有幸见过。
这夜,我回相府睡了一个特别安心的觉。
尚华谨说他这些年拼了命的往上爬,一心想为阿爹平反,却苦于没有证据。
现在我将信物交于他 ,他筹谋多年的事,终于可以顺利启动。
我们都坚信,再过不久,真相终将大白于天下。
冤死的人,该见天日了。
只要我们耐心等待即可。
13
日子过得越发顺遂。
就是近来妹妹老是背着我出门,狗狗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耐不住好奇跟了出去。
这一瞧可不得了,只见她轻车熟路地摸上醉仙楼包厢,扑进一人怀里。
男的!
我眼神不会出错,那是个男的!
未出阁的女子与外男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定是二皇子那不要脸的,就属他会勾引人。
我气得咬紧后槽牙。
可惜他是二皇子,我不能砍死他。
我只能暗搓搓地猫到门口,找准时机一脚将门踹开。
「妹妹你糊糊涂哇——」
我苦口婆心,一张脸几乎扭成苦瓜。
然而室内的光景却没我想象的那般不堪。
就见妹妹与二皇子分坐两边,规矩得不像话。
见是我,妹妹很是诧异:「姐,你怎么来了?」
二皇子也满脸不解:「心仪,你姐姐……怎地也在?」
我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装,接着装。
我张嘴就想骂人,被张心仪眼疾手快拉走了。
「朗哥哥抱歉,我有点事先走了。」
她说完强硬拉我出门。
我能怎么办?
我也不敢用力反抗啊。
路上。
我板着脸沉默不语,张心仪急急过来哄我。
她说二皇子与她并无僭越之举,方才拥抱只是她不小心崴了一下。
我摇头表示不信,却见她突然娇羞低头。
「姐,我方才向二皇子坦白了,他说会帮我解决安公子的事。」
我恨铁不成钢:「男人的话怎么能信?」
她却神色坚定:「我信他,况且,我也不愿拖累姐姐。」
她说着又红了眼眶,开始自责自己先前利用我的行为。
「我只是心疼姐姐。」
我最见不得她哭了,只得举手投降。
万万没想到,二皇子竟真的说到做到。
一月后早朝。
大理寺卿尚华谨当堂为前盐铁使文毅私贩官盐一案翻供。
随后,二皇子也出列,呈上了异姓王安王陷害文毅的罪证。
由于二人证据确凿,圣上大发雷霆,将安王当场拿下,抄家下狱。
次日。
圣上下了罪己书,释放文则仲,赏黄金万两,良田千亩,封千户侯。
随后一一追封其父母家眷。
至此,文家沉冤昭雪。
我由尚华谨陪伴,亲自接阿爹阿娘出狱,我们在尚华谨府邸团聚。
一家四口抱头痛哭。
14
两月后。
圣上下旨,将张相嫡次女张心仪赐予二皇子为妃。
当夜,张心仪收到了来自安有岐的信封。
信里是一张写着她生辰八字的红纸。
安王被判斩立决。
王府家眷发配三千里。
「安有岐自知此生再无相见日,不敢误佳人终生。」
妹妹瞧着信里的话,终是留下歉疚的泪水。
她扑进我怀里:「我没想这样的,我只是不喜欢他,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心事得到解决,结局那么出人意料。
我唏嘘不已,安慰她:「不算你的错。」
「前安王犯下大罪,他安有岐虽无错,但到底从中受益,不算无辜。」
张心仪固然有错,却是错在没有及早于安有岐划清界限,白白害他痴心错付。
可怜的安有岐。
我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喜该悲。
又过几日。
我带着妹妹和别别扭扭的张耀威一起回清风村游玩。
是的。
清风寨没了。
改名叫清风村,被划到千户侯文则仲名下。
此后清风村民们安居乐业,好不快活。
「大小姐回来啦——」
「大小姐带着二小姐和三少爷一起回来啦——」
见到我回来,早已在寸头张望的村民齐齐喊道。
顿时激起千层浪。
大批村民齐齐涌向村口,为我们带来新鲜的瓜果蔬菜。
张心仪害羞地站在我身侧,瞧着村民们质朴的脸嫣然一笑。
张耀威手足无措地捧着一个大瓜,哭笑不得。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来源:冬瓜看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