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婚期还有一个月,大姑姐直接住进我的婚房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09 21:19 2

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一个我从未触碰过的数字。那声音像无数根粗糙的麻绳,勒着这个本该属于我的新家的空气,让我喘不过气。我未婚夫江川的姐姐,江兰,正陷在沙发里,遥控器被她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宣告主权的权杖。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一个我从未触碰过的数字。那声音像无数根粗糙的麻绳,勒着这个本该属于我的新家的空气,让我喘不过气。我未婚夫江川的姐姐,江兰,正陷在沙发里,遥控器被她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宣告主权的权杖。

【引子】

我们离婚期,只剩29天。

这套120平的三居室,是我和江川奋斗了五年的心血。首付掏空了我们所有的积蓄,也掏空了我父母的养老钱。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这是江川为了给我安全感,主动提出来的。装修的每一个细节,从墙漆的色号到地砖的纹理,都浸透着我的心力。我曾无数次幻想过,婚礼之后,我和江川在这里迎接每一个清晨和黄昏。

可现在,这个家里住着三个人。不,四个人。大姑姐江兰,和她六岁的儿子,小杰。

一周前,江兰提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带着小杰,出现在我们新家门口。她眼圈红肿,头发凌乱,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小川,我和你姐夫过不下去了。我没地方去,先在你这儿住一阵。”

江川是个心软的人,尤其对他这个唯一的姐姐。他没问缘由,甚至没和我商量,就立刻把人迎了进来。我当时正在次卧整理我们准备好的婚庆用品,走出来时,江兰已经把她的行李箱拖进了那间房,那是我原本打算用作书房的房间。

“林薇,这是我姐。”江川介绍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歉意。

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姐,你好。”

江兰只是点点头,目光快速地扫过整个屋子,那眼神不像客人,倒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她没换鞋,穿着外出的鞋子直接踩在我新铺的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上。

我看见她的行李箱拉链没拉好,敞开的缝隙里,露出一角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少年时的江川和江兰,笑得无忧无虑。那是我不曾参与过的,属于他们姐弟的亲密过往。

江川拉着我到厨房,压低声音:“薇薇,我姐她……”

“我知道,”我打断他,努力让自己显得大度,“家里出了事,来住一阵是应该的。就是……她打算住多久?”

江川的眼神躲闪了一下,这是他心虚时的标志性行为——右手食指和中指会无意识地在身边的平面上轻轻敲击。此刻,他的手指正在光洁的石英石台面上,敲着令人心烦的节奏。“我还没细问,她情绪不稳,我怕刺激她。你看,她刚离婚,一个人带着孩子……”

“离婚了?”我心里一沉。暂住和离婚后长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嗯。”江川的声音更低了,“薇薇,我知道这委屈你了。但她是我姐,我总不能把她往外推。都是一家人,计较什么。”

“都是一家人”,这句话像一个魔咒,在接下来的一周里,被江兰和江川的母亲王阿姨,在电话里反复提及。

江兰住进来的第二天,就开始“不客气”了。她会毫不避讳地穿着睡衣在客厅里走动,会把她和小杰的脏衣服,和我准备手洗的真丝衬衫一起塞进洗衣机。她甚至会趁我不在家,动我化妆台上的东西。

而最让我无法忍受的,就是电视机的音量。我和江川平时习惯把音量控制在15到20之间,一个舒适且不打扰邻居的范围。但江兰喜欢震耳欲聋的家庭伦理剧,音量永远锁定在35。

今晚,又是如此。连续剧里女主角在声嘶力竭地哭喊,那声音和小杰的打闹声混在一起,我觉得我的头颅里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开会。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江川身边,他正在书房用笔记本处理工作。我把门轻轻带上,隔绝了部分噪音。

“江川,我们能谈谈吗?”

他摘下耳机,揉了揉眉心:“怎么了?”

“关于你姐。她这样住下去,不是办法。我们马上要结婚了,这里是我们的婚房。”我的声音克制但坚定。

江川沉默了。他的手指又开始在桌面上敲击,一下,两下。这种反常的沉默,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让我心慌。

“薇薇,”他终于开口,声音里满是疲惫,“我知道。我真的知道。但是,我妈今天又打电话来了,她说,小兰她不容易,你多担待……”他欲言又止,后面的话被他自己咽了下去。

我知道他没说出口的是什么。无非是“你作为弟媳,要有容人的雅量”,“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女儿,现在落难了,做弟弟的不能不管”。这些话,王阿姨昨天就在电话里跟我暗示过了。

我看着江川,突然觉得很无力。我们为了这个家,吃了多少外卖,加了多少班,拒绝了多少次朋友的聚会。可现在,这个我倾注了所有心血和期待的地方,却被一个外来者轻易地占据,而我的枕边人,却用“家人”两个字,堵住了我所有想说的话。

“江川,”我一字一句地说,“婚房,婚房。重点是‘婚’。如果这个家里,连最基本的两人空间都没有,我们这个婚,还怎么结?”

他抬起头,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痛苦和挣扎。“薇薇,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就一点点。”

我没回答。我走出书房,客厅里电视剧的声音依旧是35。江兰靠在沙发上,一边吃着苹果,一边把果核随手扔在茶几上,我昨天才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茶几。

我走到她面前,拿起遥控器,按下了静音键。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江兰愣住了,嘴里的苹果还没咽下去。她看着我,眼睛里是全然的错愕和一丝被冒犯的怒气。

“姐,”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小杰明天还要上学,早点休息吧。”

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无声的交锋。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江兰慢慢地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然后,她笑了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行啊,弟媳妇现在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有规矩了。”

她站起身,经过我身边时,故意撞了一下我的肩膀。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江川从书房回来,小心翼翼地躺在我身边,想从背后抱我,我却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黑暗中,我能清晰地听到次卧里传来江兰和小杰的呼吸声。这个房子,已经不再是我的避风港。它变成了一个战场,而我,孤立无援。

【第一章】

第二天清晨,我是在一阵浓烈的油烟味中醒来的。

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十五分。江兰已经占领了厨房,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抽油烟机巨大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场厨房交响乐。

我走进厨房,只见江兰正穿着我的围裙,在灶台前忙碌。她正在炸油条,滚烫的油星子溅得到处都是,我新贴的防油墙纸上已经沾上了星星点点的油渍。

“姐,起这么早?”我开口,声音有点沙哑。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笑意:“醒了?小杰喜欢吃我炸的油条,外面买的不干净。我寻思着多炸点,你们也一起吃。”

她用“你们”这个词,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而我和江川是借住的客人。

我看着那锅翻滚的油,心里一阵烦躁。我有些轻微的洁癖,最见不得厨房油腻。装修时,我特意选了功率最大、最好清理的抽油烟机,就是为了保持洁净。可现在,一切都被毁了。

“姐,下次炸东西,能不能把窗户打开?油烟太大了。”我忍着气说。

“哎呀,这不开了抽油烟机嘛。都是一家人,计较什么。”她又抛出了这句口头禅,轻松地化解了我所有的不满。她用筷子夹起一根金黄的油条,在空中沥了沥油,递到我面前,“尝尝,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

我没有接。我转身去洗漱,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憔悴,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早餐桌上,气氛诡异。小杰吃得满嘴是油,江兰不停地给他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看你瘦的,在你爸那儿肯定没吃好。”

江川埋头喝粥,一言不发。

我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半碗粥,就准备去上班。临走前,我看到江兰很自然地拿起江川的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江川看见了我的目光,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对我解释道:“姐她刚来,身上没带多少现金,我先给她点零花钱。”

我没说话,只是换上鞋,关门离去。

在电梯里,我靠着冰冷的轿厢壁,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这不是钱的问题,是界限的问题。江兰正在用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模糊这个家里所有的界限。她用“亲情”作为通行证,在我精心构建的世界里横冲直撞。

中午午休,我没心思吃饭,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喂,薇薇啊,怎么了?”妈妈的声音永远那么温暖。

“妈……”我一开口,鼻子就酸了。我把江兰住进来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妈妈沉默了很久。

“薇薇,”她缓缓开口,“妈知道你委屈。但是,你和江川马上要结婚了,他姐姐就是你姐姐。她现在有难处,你能帮衬,就帮衬一把。别为了这点事,伤了你和江川的和气。日子是你们俩过的,家和才能万事兴。”

妈妈的话,和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我以为她会站在我这边,为我鸣不平,甚至会打电话给王阿姨,替我“敲打”一下对方。可她没有。她的话,和王阿姨的说辞,竟然殊途同归。

她们那一代人,总觉得“忍”和“让”是婚姻里最大的智慧。

“妈,这不是小事。她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了。”

“那你想怎么办?把她赶出去?”妈妈反问,“薇薇,你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件事,你得沉住气。你越是闹,江川在中间越是为难,他妈那边也越觉得你这个儿媳妇厉害、不好相处。你得让他自己觉得不方便,让他自己去开口。”

挂了电话,我坐在办公室的格子间里,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里一片茫然。我好像被一张无形的大网困住了,网上写满了“亲情”、“大度”、“懂事”,我越是挣扎,就被缠得越紧。

那天晚上,我故意很晚才回家。我想避开和江兰共处一室的尴尬。

当我打开家门时,却发现客厅里一片狼藉。玩具、零食袋、画笔……扔得满地都是。江川和江兰都不在,只有小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电视机的音量,依然是雷打不动的35。

“小杰,你妈妈和舅舅呢?“我问。

“妈妈带舅舅去逛超市了。”小杰头也不回地回答。

我皱了皱眉,走过去关掉了电视。然后,我开始默默地收拾客厅。当我弯腰捡起沙发底下的一个空薯片袋时,我看到茶几下面,夹着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

我鬼使神差地捡起来,展开。

那是一张医院的缴费单。缴费人是江兰,而上面的诊断,写着两个刺眼的字:中度抑郁。

我愣住了。

原来,她不仅仅是离婚那么简单。

我捏着那张纸,心里五味杂陈。愤怒、烦躁,此刻似乎都掺杂进了一丝复杂的同情。我突然明白了江川的欲言又止,明白了王阿姨电话里那沉重的叹息。

就在这时,门开了。江川和江兰提着大包小包地走进来。

看到我手里的缴费单,江兰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江川也愣住了。

“你……你都看到了?”江兰的声音在发抖。

我点点头,把缴费单递给她。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江兰捂着脸,蹲在地上,发出了压抑的哭声。那哭声不像电视剧里的声嘶力竭,而是一种被生活碾压过后,发自肺腑的呜咽。小杰被吓到了,跑过去抱着她,也跟着哭了起来:“妈妈,你怎么了?妈妈不哭……”

江川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他的手指在购物袋的塑料提手上,快速地敲击着。

我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第一次感到,这个我即将嫁入的家庭,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而我的婚房,似乎正在变成一个情绪的避难所,或者说,是一个风暴的中心。

【第二章】

知道了江兰的病情后,我心里的那堵墙,松动了一角。

我开始尝试着去理解她的一些行为。比如她对电视声音的依赖,或许是因为内心的空洞需要外界的喧嚣来填补。她对这个家的“入侵”,或许源于她对自己未来的极度不安全感。

我做出了退让。我不再和她争抢遥控器,甚至会在她做饭时,主动过去帮忙打下手。我试着像妈妈教我的那样,用“忍”和“让”来维持表面的和平。

江川看在眼里,对我充满了感激。他会在没人的时候,紧紧地抱着我,说:“薇薇,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的大度。”

我也以为,我的退让能换来安宁。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有些裂痕,不是不大声嚷嚷,它就不存在。

那天是我和江川去拍婚纱照的日子。我们一大早就出门了,折腾了一整天,又累又兴奋。回家的路上,江川握着我的手,看着我手机里摄影师刚传来的底片,笑得像个孩子。

“薇薇,你今天真美。”他说。

我也笑了,一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我靠在他肩上,憧憬着我们的婚礼。

可当我们推开家门,所有的好心情瞬间被击得粉碎。

我们的主卧室,被翻得乱七八糟。

我放在梳妆台上的全套高级护肤品,瓶瓶罐罐被打开,膏体被胡乱地挖走了一大块。我最喜欢的一支口红,盖子没盖好,躺在地上,膏体已经断了。衣柜门大开着,我那件准备在婚礼答谢宴上穿的,花了近五千块买的香槟色礼服,被扔在床上,裙摆上沾着一块明显的酱油渍。

江兰穿着我的睡袍,正坐在床边,敷着我的面膜,悠闲地用我的笔记本电脑看剧。

看到我们进来,她一点都没有惊慌,甚至还笑着跟我们打招呼:“回来啦?拍得怎么样?”

我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川的脸也沉了下来。“姐,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了?”江兰撕下面膜,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我就是看你这屋阳光好,进来敷个面膜。哦,你这护肤品还挺好用的,就是这小礼服,料子不怎么样,我刚才吃泡面,不小心滴上去了。”

她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弄脏的不是一件昂贵的礼服,而是一块抹布。

“江兰!”我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尖锐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那是我的房间!是我的东西!谁允许你乱动我的东西了?”

“哎哟,喊什么呀。”江兰站了起来,一脸的不以为然,“不就是一套护肤品,一件衣服嘛。我们都是一家人,你的不就是小川的,小川的不就是我的?计较什么。再说了,你这睡衣穿着还挺舒服的。”

她这句“都是一家人”,在此刻听来,是那么的刺耳和荒谬。

“你给我脱下来!”我指着她身上的睡衣,情绪彻底失控。

“林薇!”江川拉住了我,眉头紧锁,“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我甩开他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江川,你看看!你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这是我们的婚房,我们的卧室!她怎么可以这样!”

江J川的脸上满是为难和痛苦。他看着自己的姐姐,又看看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那标志性的敲手指动作又出现了,这次是在他自己的大腿上。

江兰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做得有点过分,撇了撇嘴,嘟囔着:“至于吗?这么小气。大不了我赔你一件。”她走进次卧,换回自己的衣服,再出来时,把我的睡衣往沙发上一扔,“还给你!”

那晚,我和江川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我们在车里,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密闭空间,让所有的情绪都被无限放大。

“她太过分了!江川,她根本没有界限感!”我哭着说。

“我知道,我知道是她不对。我已经说她了。”江川烦躁地抓着头发,“可她现在生着病,薇薇,你就当可怜可怜她,行不行?”

“可怜她?谁来可怜我?我凭什么要用我的婚房,我的生活,去可怜她?就因为她是你姐?”

“那不然我能怎么办?我把她赶出去?让她带着小杰流落街头?我妈会杀了我的!我们这个婚也别想结了!”江"川也吼了起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为了让你妈满意,为了让你和你姐好过,就得牺牲我,是吗?”我心凉了半截。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我激动地喊着,句子短得像一把把刀子,“你根本没把我当自己人!在你心里,你姐,你妈,都比我重要!”

车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只有我们俩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江川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薇薇,别这样。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要因为这件事……”

我别过脸去,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视线一片模糊。喉咙发紧,我用力地吞咽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家,原来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种不被审视的自在。而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自在了。

那次争吵后,我和江川陷入了冷战。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江兰,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她依旧我行我素,只是不再踏足我们的主卧。那件被弄脏的礼服,我拿去干洗店,被告知酱油渍时间太长,已经洗不掉了。我把它装进袋子,扔进了储物间的角落,就像扔掉了一份破碎的心情。

我开始怀疑,这场婚,到底还该不该结。

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是周六,我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傍晚时分,我妈突然来了。她提着我最爱吃的几样菜,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客厅看电视的江兰。

江兰显然不认识我妈,只是瞥了一眼,又把目光转回了电视上。

我妈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没理江...兰,直接推开我的房门。

“薇薇,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她心疼地摸着我的脸。

我扑进妈妈怀里,所有的委屈瞬间决堤。

妈妈拍着我的背,什么也没说。等我哭够了,她才拉着我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打开一看,是一张房产中介的名片,和几张打印出来的租房信息。

“我下午去你们小区附近转了转,”妈妈平静地说,“这是我找的一个中介,人挺靠谱。我看了几套一居室,离你们这儿不远,租金也还行。你把这个,找个合适的机会,交给江川。就说,是你爸妈心疼女儿,也心疼他姐姐,先帮她把第一季度的房租付了。房子不大,但她们母子俩住,足够了。”

我愣愣地看着妈妈。

“傻孩子,”妈妈揉了揉我的头发,“‘忍’和‘让’,不代表要无底线地退。有时候,你得给别人一个台阶,也给自己一个出路。你直接赶人,伤感情,也显得你刻薄。但你帮她找好房子,付了房租,你做得仁至义尽,谁也说不出你的不是。如果这样,他们还不肯搬,那问题就不在你了。”

妈妈临走前,看了一眼客厅的方向,温情地补充了一句:“家是讲爱的地方,但爱,不能没有边界。”

那一刻,我看着妈妈的背影,突然明白了。真正的智慧,不是一味地忍让,而是用一种体面的方式,去守护自己的底线。

我捏紧了手里的租房信息。这一次,我不想再退了。

【第三章】

我把妈妈给的租房信息放在床头柜上,像放着一颗定时炸弹。我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把它交给江川。

机会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

那天晚上,小杰突然发起了高烧。孩子蔫蔫地躺在沙发上,小脸烧得通红。江兰急得团团转,六神无主。

“怎么办啊?小川,怎么办?”她慌张地抓住江川的胳膊,眼泪都快下来了。

“别急,先量体温。”江川一边安慰她,一边找体温计。

我走过去,摸了摸小杰的额头,烫得惊人。我当机立断:“别量了,直接去医院。江川,开车。”

去医院的路上,江兰抱着小杰坐在后座,不停地哭。我坐在副驾驶,沉默地看着窗外。

到了医院,挂号,化验,诊断为急性扁桃体炎,需要输液。

在寂静的输液室里,只有药水滴落的声音。小杰睡着了,江兰守在旁边,眼睛红肿,神情憔悴。江川去缴费了。

我看着江兰,她正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小杰的头发,那个标志性的、总爱扯自己袖口的动作,此刻看起来充满了母性的温柔和脆弱。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专注,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我的视线。

我们俩都沉默了。

“谢谢你。”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刚才……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什么,孩子生病,大人都会着急。”我淡淡地回答。

她低下头,又开始扯自己的袖口。“我……我知道我这段时间,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这人,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自从离婚,吃了药,脑子就跟浆糊一样,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坦诚地剖白自己。

我心里一动,想起了那张抑郁症的诊断单。

“姐,”我斟酌着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她苦笑了一下,“我能怎么办?我一个离了婚、生着病、带着孩子的女人,工作也没了,我能去哪儿?”

她的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江川缴费回来了,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对话。

折腾到半夜,我们才回到家。小杰的烧退了,睡得很沉。江兰也累坏了,很快就回房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江川。

“薇薇,今天……也谢谢你。”江川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对我说。

我看着他,觉得时机到了。

我从卧室拿出那个信封,递给他。

他疑惑地打开,看到里面的租房信息和名片,愣住了。

“这是我妈今天下午去中介找的。”我平静地解释,“就在我们小区旁边,一室一厅,离小杰的幼儿园也近。我妈说,她心疼你姐,也心疼我们。这第一季度的房租,我爸妈先出了。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我紧紧地盯着江川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他拿着那几张纸,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看了很久,然后抬起头看我,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惊讶,有愧疚,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薇薇……”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川,”我打断他,“我不是在赶她走。我是希望她能有自己的生活。她需要独立,需要重新站起来,而不是一直依赖我们,躲在这个壳里。这对她,对小杰,对我们,都好。”

“我知道,我都知道。”江川低声说,他走过来,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是我没用,这些事本该我来处理的。委屈你了。”

温情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次卧的门突然开了。

江兰站在门口,脸色惨白,死死地盯着江川手里的租房信息。她显然是听到了我们刚才的全部对话。

“你们……你们要赶我走?”她的声音像淬了冰。

“姐,你听我们解释……”江川慌忙想把租房信息藏到身后。

“解释什么?我都听到了!”江兰的情绪瞬间爆发了,她冲过来,一把抢过那些纸,撕得粉碎,“好啊!林薇!我就知道你容不下我!你妈还假惺惺地付房租?你们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江兰!你怎么说话呢?”江川也怒了。

“我说错了吗?”江兰指着我,对江川吼道,“她就是嫌弃我!嫌弃我这个累赘!小川,我是你亲姐姐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忘了小时候谁护着你了?现在你娶了媳妇,就要把我这个姐姐一脚踹开了?”

“我没有!”江川百口莫辩。

“你们就是!”江兰开始嚎啕大哭,“我命怎么这么苦啊!离了婚,生了病,现在连自己亲弟弟家都待不下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一边哭喊,一边就往阳台冲。

“姐!”江川吓坏了,赶紧冲过去抱住她。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我预想过她会有的各种反应,唯独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

眼泪是弱者的武器,也是亲情的绑匪。

就在这时,小杰被哭声惊醒了。他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吓得呆住了。

他看着歇斯底里的妈妈,看着焦头烂额的舅舅,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他怯生生地走到我身边,拉了拉我的衣角,用带着哭腔的童音,问出了一句足以刺穿我所有伪装的话:

“阿姨,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妈妈住在这里?”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我所有的道理,所有的委屈,在孩子这句纯真的质问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和冷酷。

江川的妈妈王阿姨,不知道是谁通知的,半小时后就赶到了。她一进门,看到哭成泪人的女儿和外孙,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江川一巴掌。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就是这么对你姐的?”

然后,她转向我,眼神凌厉如刀。“林小姐,我们江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女儿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自己家里!你要是觉得不方便,你走!”

整个房子,乱成了一锅粥。

而我,从头到尾,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又真实的一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场婚,或许,真的该重新考虑了。

【第四章】

那场闹剧之后,我和江川的冷战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我们不再有任何交流,连眼神的碰撞都刻意避开。这个家,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主卧成了我的孤岛,我每天下班就躲进去,关上门,隔绝外面的一切。

王阿姨没有走。她以“照顾女儿和外孙”为名,顺理成章地住了下来。她睡在次卧的床上,江兰和小杰则在地上打了地铺。那个小小的次卧,被塞得满满当当。

家里的气氛,也变得更加压抑。王阿姨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审视和不满。她总是在饭桌上,意有所指地说:“现在的女孩子啊,太金贵,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江兰则像个胜利者,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的一种挑衅。电视机的音量,又回到了35,甚至更高。

我成了这个家里的外人,一个不受欢迎的闯入者。

江川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瘦了,也憔悴了。好几次,我半夜醒来,都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抽烟,背影萧索又疲惫。

我恨他,恨他的软弱和逃避。但看着他那样的背影,我的心又会忍不住地抽痛。我们曾经那么好,好到以为可以抵御世间的一切风雨。可我们终究还是高估了爱情,低估了生活。

信任,就是你敢把后背交给他,而不是总得替他看着前面。而现在,我们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摇摇欲坠。

一天深夜,我被噩梦惊醒,浑身是汗。我口渴得厉害,起身想去客厅倒水。

我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客厅里一片漆黑。我摸索着走向厨房,却在经过沙发时,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是江川。

他没有回房睡,而是蜷缩在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我停下脚步,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勾勒出他紧蹙的眉头和疲惫的轮廓。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一下。

我转身回房,拿了一床被子,轻轻地给他盖上。就在我给他掖被角的时候,他突然在睡梦中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很烫,抓得很紧。他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薇薇……薇薇,别走……”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我蹲在沙发边,任由他抓着我的手,直到我的腿都麻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江川已经不在了,但我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我知道,是他放的。

我们之间的冰山,似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这种无声的关怀,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触动我。

然而,生活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下午,我接到物业的电话,说我们家的邮箱里有一封挂号信,需要本人签收。

我有些奇怪,现在这个年代,很少有人会寄挂号信了。

我下楼取了信。信封上没有寄件人地址,只写着江兰的名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签收了。毕竟王阿姨不识字,江兰又神神叨叨的。

回到家,我把信放在茶几上,准备等江兰回来交给她。

可就在我放下信封的那一刻,我的目光被信封上一个隐约的logo吸引了。那是一个我认识的标志——一家本地非常有名的催收公司。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我坐在沙发上,盯着那个信封,天人交战。理智告诉我,我不该拆开别人的信。但一种强烈的不安,驱使着我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了那个信封。

我颤抖着,撕开了封口。

里面是一张催收函。

当我看到上面的欠款金额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十万。

后面还附着一张信用卡消费明细,奢侈品、高档餐厅、海外购物……那些消费记录,清晰地勾勒出了江"兰离婚前那种光鲜亮丽、挥霍无度的生活。

原来,她所谓的“过不下去”,不仅仅是感情破裂,更是因为她捅出了一个巨大的财务窟窿。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手却重如千斤。我终于明白,江兰为什么死赖着不走,王阿姨为什么那么维护她。她们不是不知道给别人添了麻烦,而是她们根本无路可走。这个家,是她们唯一的救生筏。

我把催收函重新塞回信封,努力让它看起来没有被拆开过。

我该怎么办?把信交给江兰,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把它拿给江川看,让他去处理这个烂摊子?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

晚上,江川回来了。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还给我带了我最爱吃的那家店的芝士蛋糕。

“薇薇,尝尝。”他把蛋糕递给我。

我没有接。我看着他,问:“江川,你姐……是不是在外面欠了钱?”

江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开始在公文包的皮质表面上敲击。

“你……你怎么知道?”他眼神躲闪。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告诉我,是不是?”我追问。

他沉默了。良久,他才颓然地点了点头。“是。她前夫就是因为这个才跟她离的婚。她拿家里的钱去投资,被人骗了,还欠了一屁股信用卡债。”

“欠了多少?”

“……十来万吧。”他含糊地说。

我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我不是想骗你!”他急切地解释,“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薇薇,我知道这件事很过分,但我姐她已经走投无路了。我总不能真的不管她!”

“所以你就选择瞒着我?把我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我冷笑,“江川,我们是快要结婚的夫妻!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坦诚!你懂吗?”

“我懂!可我能怎么办?告诉你,让你跟我一起背这笔债吗?我做不到!”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让她一直住在这里,等着催收公司的人找上门来,把我们这个家也给毁了吗?”

我们又吵了起来。这次,是在我们自己的卧室里。关着门,我们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像两个在黑暗中互相撕咬的困兽。

争吵的最后,我把那封催收函,扔在了他面前。

当他看清上面的金额时,他整个人都傻了。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是三十万?她跟我说只有十几万的……”

我看着他震惊而痛苦的表情,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只有无尽的悲凉。

这个家里,藏着太多的谎言和秘密。而我,就像一个闯入者,一步步地,揭开了那些看似温情脉脉的表皮下,早已腐烂生疮的内里。

【第五章】

秘密被揭开的那个晚上,我和江川在地下车库里谈了很久。

那是一个绝佳的秘密揭露场所,空旷、压抑,每一句话似乎都有回音。

江川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抱着头,反复说着一句话:“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有这么多。”

我坐在副驾驶,静静地看着他。愤怒过后,是深深的疲惫。我意识到,指责和争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被绑在同一条船上,船身已经破了洞,如果我们不一起想办法,只会一起沉没。

“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我开口,声音异常平静,“我们得想办法解决。”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充满了对我的依赖。“薇薇,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第一,这笔钱,我们不能全背。这不该是我们的责任。第二,必须让你姐正视现实,让她自己承担后果。第三,你妈那边,必须把话说清楚。我们不能再被亲情绑架了。”我一条条地说,思路清晰得可怕。

人在绝境中,反而会变得格外冷静。

江川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敬畏和更多的愧疚。“薇薇,对不起。我一直以为瞒着你是保护你,现在才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

“江川,我们是夫妻。夫妻,就是要一起面对风雨,而不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推到伞外面去。”

那一刻,在冰冷压抑的车库里,我们之间的冰山,才算是真正地开始消融。

我们商量了一个晚上,决定第二天,找江兰和王阿姨摊牌。

第二天是周日。我们故意等到下午,等所有人都吃完午饭,情绪比较平稳的时候。

我把小杰带到楼下的小公园去玩,把空间留给了江川和他母亲、姐姐。

我在公园里陪着小杰荡秋千,心里却七上八下。我不知道楼上正在发生怎样的风暴。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江川给我打电话,让我上去。

我回到家,一推开门,就感受到了凝重的气氛。

王阿姨坐在沙发上,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江兰低着头,一言不发,不停地用手扯着自己的衣角,那个标志性的小动作,此刻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江川站在她们面前,表情严肃。

看到我进来,江川对我点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妈,姐,刚才的话,我想当着薇薇的面,再说一遍。”

“这三十万的债务,是姐你自己的责任,你应该自己想办法去面对。但是,看在我是你弟弟的份上,我和薇薇愿意帮你。我们会帮你还掉十万,但这十万,算我们借给你的,以后你需要慢慢还。剩下的二十万,你要自己去跟你前夫商量,或者想别的办法。”

“从明天开始,你要去找工作。任何工作都行,先让自己有收入,能养活自己和小杰。”

“我们已经帮你联系好了房子,就在隔壁小区,房租我们先垫付半年。下周末之前,你们必须搬过去。”

江川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坚定而清晰。我惊讶地看着他,这还是那个在我面前唯唯诺诺、心软爱逃避的江川吗?

王阿姨想开口反驳,被江川一个眼神制止了。

“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这样护着她,是在害她。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需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们能帮她一时,帮不了一世。”江川看着他母亲,语气沉重,“而且,我和薇薇要结婚了。这个家,是我们的家。我们不可能让她一直住在这里。”

江兰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瞪着我。她觉得,这一切,肯定都是我的主意。

我迎着她的目光,没有躲闪。

就在这时,电视里又开始播放那部吵闹的家庭伦理剧。那熟悉的、令人烦躁的音量,瞬间充满了整个客厅。

我站起身,走到电视机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拿起遥控器,没有调低音量,而是直接按下了关机键。

屏幕瞬间黑了。整个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

这是我第三次,对这台电视机“动手”。第一次是静音,第二次是关机,每一次,都代表着我心态的变化。从被动的忍耐,到主动的反抗。

我转过身,看着江兰,平静地说:“姐,电视看多了,人会活在虚幻里。现实,是需要自己去面对的。”

江兰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一天,谈判的结果,是江兰的沉默和王阿姨的眼泪。但我和江川知道,我们已经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弥漫着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江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少出来。王阿姨也不再对我冷嘲热讽,只是不停地叹气。

我以为,事情会就此走向我们预设的轨道。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人性的复杂和生活的戏剧性。

周四下午,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将我们所有人精心维持的体面,撕得粉碎。

那天我提前下班回家,刚到楼下,就看到我们单元门口围了一群人。我挤进去一看,只见一个满身酒气、面目狰狞的男人,正抓着江兰的胳膊,大声嚷嚷着。

“江兰!你这个!你欠的钱,凭什么要我来还?我告诉你,没门!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是江兰的前夫。

周围的邻居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哎,这不是1203那家的吗?”

“听说她姐姐离婚了住在这里,原来是欠了一屁股债啊。”

“真是家门不幸啊……”

那些话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

体面是成年人最贵的奢侈品,一瞬间就能碎得满地都是。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我冲上去,想把他们拉开,却被那男人一把推开。

就在这时,江川和王阿姨也闻声赶了下来。场面,彻底失控了。

【第六章】

那场发生在单元门口的闹剧,最终以警察的介入而收场。

江兰的前夫被带走“冷静”,我们也都被请到物业办公室“调解”。那些曾经和善的邻居,看我们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探究和一丝鄙夷。

我从头到尾,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我看着王阿姨是如何声泪俱下地控诉前女婿的无情,看着江兰是如何像一只受惊的鸟一样瑟瑟发抖,看着江川是如何在中间疲于奔命地解释、道歉。

我们这个家,所有的不堪,都被赤裸裸地撕开,晾晒在众目睽睽之下。

回到家,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晚,江川没有去睡沙发。他回到主卧,从背后轻轻地抱住我。

“薇薇,对不起。”他在我耳边说,“把你也卷进来了。”

我没有挣开。我转过身,看着他。“现在说对不起,还有用吗?”

“我知道没用。”他苦涩地笑了一下,“但是,我还是想说。薇薇,经过今天这件事,我反而想明白了。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越是想捂着,烂得越快。”

我们聊了很久。从最初的相识,到这几年的奋斗,再到对未来的规划。我们把所有的问题,所有的心结,都摊开来说。

那是一个清晨,天还没亮。我们站在阳台上,看着远方的天空一点点泛白。清冷的空气,让我们的头脑格外清醒。

“薇薇,”江川握住我的手,很认真地看着我,“等这件事处理完,我们就去旅行,好不好?去我们一直想去的那个海边。就我们两个人。”

我看着他眼里的真诚和坚定,点了点头。

那次阳台上的谈话,像是一次彻底的清创。虽然过程痛苦,但却让我们的关系,重新回到了一个健康的正轨上。

江川开始展现出他作为一家之主的担当。

他先是找江兰的前夫深谈了一次。两个男人具体谈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从那以后,那个男人再也没有来闹过。

然后,他陪着江兰,去见了催收公司的人。他帮她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还款计划,并以个人名义做了担保。

他还强制性地给江兰报了一个家政技能培训班,逼着她每天去上课。

王阿姨看着儿子的变化,虽然嘴上还在心疼女儿,但行动上,却开始默默地配合。她会准时叫江兰起床,会帮她带小杰,让她能安心去上课。

家里的气氛,在一种微妙的改变中,渐渐趋于正常。

江兰的话变少了,但眼神,却比以前多了一丝生气。她不再整天陷在沙发里看电视,而是会跟着培训班的教材,在家里练习收纳和清洁。虽然做得还很笨拙,但至少,她在学着自救。

那台曾经让我深恶痛绝的电视机,已经很久没有被开到过35的音量了。

我甚至在某一个周末的下午,看到江兰在教王阿姨用智能手机看视频。王阿姨学得很慢,一个功能要教好几遍。

“哎呀,你点这个红色的嘛!不是那个绿的!”江兰有些不耐烦。

“哪个是红的?我这老眼昏花的,看着都一样。”王阿姨抱怨着。

“你个老太太,笨死哒!”江兰用家乡的方言骂了一句,但手上,却握着她妈妈的手,耐心地指给她看。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感慨。或许,这就是家。充满了矛盾、争吵、不堪,但也总能在最深的裂痕里,开出亲情的花。

最伤人的,从来不是谎言本身,而是你发现,自己一直在为一句谎言,付出真心。我曾经以为江川的谎言是对我的背叛,但现在,我似乎有些理解了。那或许不是谎言,而是一个男人,在面对超出他能力范围的困境时,一种笨拙的、想要两全的挣扎。

搬家的日子,定在了那个周六。

我和江川帮着她们收拾东西。东西不多,很快就装了几个大箱子。

在收拾次卧的衣柜时,江兰从最里面拿出了一个尘封的盒子。她打开盒子,里面是我那件被酱油弄脏的香槟色礼服。

她拿着那件礼服,走到我面前,递给我。

“对不起。”她低着头,声音很小,“我……我试过很多办法,都洗不掉。这个……我以后挣钱了,赔你一件新的。”

我接过礼服,看着裙摆上那块刺眼的污渍,沉默了片刻。

然后,我当着她的面,把礼服重新装回盒子,然后扔进了旁边的垃圾袋里。

“不用了。”我说,“都过去了。”

江-兰愣愣地看着我,眼圈,慢慢地红了。

我以为,故事会就此迎来一个和解的大结局。我们送走江兰母子,然后关上门,重新过上我们甜蜜的二人世界。

可是,生活永远比戏剧更荒诞。

就在所有东西都打包好,搬家公司的车都等在楼下的时候,王阿姨突然把江川和我叫进了房间。

她关上门,表情异常严肃。

“小川,薇薇,”她开口道,“有件事,我想我必须跟你们说清楚。”

我和江川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姐那三十万的债,其实……不止三十万。”王阿姨艰难地说,“她前夫那边,帮她顶了二十万。我们跟你们说的三十万,是剩下的。但是……”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但是,在你姐刚离婚那会儿,她还欠了一笔五万块的网贷,利滚利,催得最凶。那时候,小川还没告诉你这些事。他怕你担心,就……就偷偷从你们准备结婚的钱里,取了五万块,先帮她把那个窟窿给堵上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猛地转向江川。

他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嘴唇都在发抖。他不敢看我,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那标志性的、敲击手指的动作,此刻疯狂地在他颤抖的大腿上进行着。

【第七章】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王阿姨的话,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穿了我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所有信任和防备。

婚款。我们为了攒下那笔钱,吃了多少苦。我记得有一次我发高烧,为了省钱,硬是没舍得去打车,自己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去医院。江川为了多拿项目奖金,连续一个月,每天都加班到凌晨。

那笔钱,不仅仅是钱。那是我们的未来,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对新生活所有美好的期盼。

而他,却云淡风轻地,为了填补姐姐的窟窿,从中抽走了五万。

没有告诉我。

偷偷地。

我看着江川,那个我爱了五年,以为已经足够了解的男人,此刻,却让我觉得无比陌生。

“江川。”我开口,声音冷静得连自己都感到害怕,“她说的是真的吗?”

他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苦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一切都荒谬透顶的笑。

我所有的退让,所有的理解,所有的“顾全大局”,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以为我在拯救一个家,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赞助商”。

“为什么?”我问,声音依旧平静,“为什么要骗我?”

“我……我怕你不同意……我怕我们吵架……”他终于挤出了几个字,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所以,为了不吵架,你选择欺骗?”我一步步地逼近他,“你动那笔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那是我们两个人的钱?”

“我想过!薇薇,我真的想过!”他激动起来,“我本来打算,等我这个季度的奖金发下来,就偷偷把钱补回去的!我没想过要一直瞒着你!”

“偷偷地补回去?”我重复着这几个字,觉得讽刺至极,“江川,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不知道,这件事就不算发生过?在你的世界里,是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用‘偷偷地’来解决?”

王阿姨在一旁,看我们吵起来,急忙过来打圆场:“薇薇啊,你别怪小川。他也是没办法,那时候你姐被逼得要跳楼啊!他也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我打断她,目光转向她,“阿姨,从始至终,你们说的‘家’,到底是指哪个家?是我和江川这个即将组成的新家,还是你们那个需要不断有人去填补窟窿的旧家?”

王阿姨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客厅里,江兰和搬家公司的师傅正在催促。

江川拉住我的手,哀求道:“薇薇,我们先……先把东西搬完,我们回家,回家再说,好不好?我跟你解释,我什么都跟你解释。”

我甩开他的手。

“家?”我说,“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哪里是家了。”

我转身,走出房间。

客厅里,那台黑着屏幕的电视机,像一个沉默的怪兽。

我走到它面前,没有找遥控器,而是直接弯下腰,拔掉了它的电源插头。

“滋”的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被彻底切断了。

整个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江川,王阿姨,江兰,搬家师傅,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震惊地看着我。

我直起身,环视着这个我亲手布置起来的,曾经充满了我的梦想和期待的家。墙上,我们新拍的婚纱照还挂在那里,照片里的我们,笑得那么甜蜜。

我走过去,取下那副婚纱照。

我捧着它,走到江川面前。

我看着相框里,他英俊的笑脸,再抬起头,看着他此刻惨白、惊慌的脸。

两张脸,在我眼前慢慢重叠,又慢慢分离。

我张开嘴,想说些什么。

想问他,这五年来,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想问他,在他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想告诉他,压垮我的,从来不是那五万块钱,而是这份被践踏得体无完肤的信任。

可是,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我什么也没说。

我把那副婚纱照,塞进了他的怀里。

然后,我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口。

我没有换鞋,就穿着脚上的拖鞋。

我打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门外的光,有些刺眼。我抬脚,迈了出去。身后的门,还开着,里面,是我曾经以为的全世界。

来源:外向星辰Z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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