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咸丰四年七月，洞庭湖的风浪比往常更急，浊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像极了即将到来的战鼓。曾国藩站在湘军水师的旗舰“威靖号”上，指尖反复摩挲着腰间父亲曾麟书传下的旧剑——剑鞘边缘已被岁月磨得发亮，那是父亲早年教他“守道先守心”时留下的信物。他手里握着
十八画原创小说之《曾国藩传奇》（第21~25章，共100章）
第二十一章 收复岳州城
咸丰四年七月，洞庭湖的风浪比往常更急，浊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像极了即将到来的战鼓。曾国藩站在湘军水师的旗舰“威靖号”上，指尖反复摩挲着腰间父亲曾麟书传下的旧剑——剑鞘边缘已被岁月磨得发亮，那是父亲早年教他“守道先守心”时留下的信物。他手里握着一份手绘的岳州地形图，图上“太平军水师锚地”几个朱砂字被他描了又描，指尖的温度透过宣纸，仿佛能触到即将燃起的战火。
自湘潭大捷、靖港重整后，湘军已在岳州外围休整两月。这两个月里，曾国藩每日亲自监督操练，水师士兵练划船、练放炮，陆军士兵练队列、练阵法，连炊事兵都在练习快速埋锅造饭——他深知，岳州是湘北门户，若拿不下，此前的胜利便如空中楼阁，太平军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岳州地处洞庭湖与湘江交汇处，自咸丰二年被太平军占领后，已成其西进四川、南下湖南的重要据点。将领曾天养是太平军中有名的悍将，早年曾在广西跟随洪秀全起义，善用水师，麾下战船多是从清军手中缴获的快船，还加装了铁皮，防御极强。探兵回报，曾天养为守住岳州，不仅在城外修筑了三道战壕，战壕里还埋了尖木和地雷，城墙上更是布置了数十门火炮，昼夜有人值守。
“雪琴（彭玉麟字），你看此处——”曾国藩指着地形图上洞庭湖西侧的君山，“探兵说曾天养的水师主力就锚在君山脚下，背靠山体，我们从正面攻，火炮会被山体挡着，根本发挥不了威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内将领，“不如分兵两路：你率水师左队三十艘小船，趁夜绕到君山后侧，那里有片浅滩，虽然多暗礁，但只要熟悉水文，定能悄悄靠近；明日拂晓，你先开炮为号，打乱他们的部署；我率水师右队五十艘大船和陆军，从正面进攻，吸引太平军主力。”
彭玉麟凑过来看图，眉头拧成一团：“大人，君山后侧的暗礁是出了名的‘鬼见愁’，去年有艘粮船不小心撞上去，整船人都没了。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坚定，“只要能拿下岳州，这点风险算什么！我这就去挑水手，都是跟着我在湘江跑了十几年的老把式，闭着眼都能辨水势。”
一旁的塔齐布也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大人，陆军这边我来负责。我选三千精壮士兵，每人带一把短刀、一捆炸药，从岳州城南的陆路进攻。太平军的战壕虽坚固，但只要我们炸开一道缺口，就能冲进去！只是——”他看向曾国藩，“需请水师多派几门火炮支援，压制城墙上的火力。”
曾国藩点头，指尖在剑鞘上轻轻敲了敲：“季高（塔齐布字）放心，明日拂晓，水师的火炮会先轰城墙，为你们掩护。记住，进城后不许抢掠百姓，不许伤害无辜——我们是来平乱的，不是来害民的。”他想起靖港战败后，看到百姓被绿营兵欺压的场景，语气不自觉加重，“若有违反军纪者，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次日凌晨，洞庭湖上笼罩着一层薄如纱的雾，能见度不足十丈。彭玉麟率领水师左队的三十艘小船，悄悄驶出湘军大营。每艘船的船桨都用棉布裹了三层，划水时只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水手们都是彭玉麟亲自挑选的，有的光着脚，脚掌磨得比牛皮还厚，能通过水的流速判断暗礁位置；有的手里拿着长竹竿，时不时探入水中，试探水深。
彭玉麟站在领头船的船头，手里拿着一盏马灯，灯芯被调得极小，只够照亮身前三尺的水面。他心里既紧张又笃定——紧张的是，若被太平军发现，这三十艘小船根本抵挡不住；笃定的是，为了收复岳州，为了不让百姓再受太平军欺压，就算粉身碎骨也值得。他想起去年在衡州造船时，有个老工匠说“战船是用来护百姓的，不是用来耀武扬威的”，这句话此刻在他耳边格外清晰。
拂晓时分，薄雾渐渐散去，远处的君山轮廓隐约可见。彭玉麟抬手示意战船停下，望远镜里，太平军水师的战船整齐地锚在水面上，船上的士兵大多还在睡梦中，只有几个哨兵靠在船舷上打盹。他深吸一口气，拔出腰间的短刀，高高举起：“瞄准太平军旗舰‘太平号’，开炮！”
霎时间，三十艘小船的洋炮同时开火，炮弹呼啸着飞向“太平号”。“轰隆”一声巨响，“太平号”的船尾被击中，木屑飞溅，很快燃起大火。甲板上的太平军士兵被惊醒，有的慌乱地去救火，有的拿起武器准备反击，可混乱中，几艘太平军战船撞在了一起，船帆被刮破，桅杆轰然倒塌。
彭玉麟的炮声就是信号。曾国藩率领水师右队的五十艘大船，从正面发起进攻，洋炮密集地射向太平军的防线，水柱在江面上此起彼伏；塔齐布则率领陆军，扛着云梯、拿着炸药包，向岳州城南的战壕冲锋。
陆军士兵李二柱是岳州本地人，太平军占领岳州时，他的母亲被太平军杀害，父亲被抓去当苦力，至今下落不明。他抱着炸药包，冒着炮火冲向战壕，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他却丝毫不怕——他要为母亲报仇，要让岳州的百姓重新过上安稳日子。离战壕还有几步远时，他拉开炸药包的引线，用力扔了进去，“轰隆”一声，战壕被炸出一个缺口。他大喊着“冲啊”，第一个跳进战壕，与太平军士兵展开近身搏斗。
曾天养在岳州城上看到水师被袭、陆军攻城，气得脸色铁青。他原本以为湘军会从正面强攻，早已在正面布置了重兵，却没想到湘军会绕到君山后侧突袭。他抓起身边的大刀，对身边的副将说：“水师全力反击，陆军死守战壕！若岳州失守，我们都别想活！”
可混乱已经无法控制。湘军水师左队和右队两面夹击，太平军水师渐渐支撑不住，不少战船被烧毁或击沉；陆军这边，塔齐布亲自率军攻破了三道战壕中的两道，士兵们跳进战壕，刀光剑影中，喊杀声震天动地。
曾国藩站在“威靖号”的船头，看着战场上的情景，心里既激动又沉重。激动的是，湘军终于有了与太平军正面抗衡的实力；沉重的是，他看到不少湘军士兵倒在血泊中，他们有的才二十出头，有的家里还有妻儿老小。他想起理学中“仁者爱人”的教诲，心里一阵刺痛——若不是太平军作乱，这些士兵本可以在家乡种田、读书，过安稳日子。
“水师加快进攻速度，封锁岳州的水路，不让太平军逃跑！”曾国藩下令，声音有些沙哑，“陆军注意保护百姓，若遇到太平军裹挟百姓，优先解救百姓！”
激战持续了整整一天。到了傍晚，太平军的水师几乎全军覆没，陆军也损失惨重，曾天养见大势已去，只好率领残兵，从岳州城的北门逃往武昌。
塔齐布率领陆军冲进岳州城时，城里的百姓纷纷打开家门，涌上街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手里拿着一篮煮熟的鸡蛋，塞给士兵们：“孩子们，你们辛苦了！快吃点鸡蛋，补补身子。”她的儿子去年被太平军抓去当兵，至今没回来，她把对儿子的思念，都寄托在了这些保护岳州的士兵身上。
曾国藩走进岳州城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上挂满了灯笼，百姓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他走到那位老奶奶身边，弯腰接过一个鸡蛋，说：“老人家，谢谢您。我们是湘军，保护百姓是我们的本分。”
老奶奶拉着他的手，眼泪掉了下来：“曾大人，太平军占领岳州两年，抢了我们的粮食，烧了我们的房子，我们早就盼着你们来了！你们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当晚，曾国藩在岳州城的知府衙门召开军事会议。他看着将领们疲惫却兴奋的脸，说：“此次收复岳州，全靠水陆两军协同作战，靠士兵们的奋勇杀敌，靠百姓们的支持。但我们不能骄傲，太平军逃往武昌，武昌的兵力更盛，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攻克武昌，收复更多的失地。”
随后，他让人统计伤亡情况：湘军水师伤亡三百余人，战船损失十艘；陆军伤亡五百余人。他亲自去看望受伤的士兵，走到李二柱身边时，李二柱的胳膊被刀砍伤，缠着厚厚的纱布。曾国藩坐在他身边，给他递了一杯热茶：“你是好样的！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们一起去打武昌，为你的母亲报仇。”
李二柱眼眶泛红，用力点头：“谢谢大人！我一定好好养伤，跟着大人杀太平军！”
收复岳州的消息传到长沙，巡抚张亮基大喜，立刻上奏朝廷，为曾国藩、彭玉麟、塔齐布请功；消息传到北京，咸丰帝也十分高兴，下旨嘉奖湘军，赏曾国藩白银两千两，赏彭玉麟、塔齐布各白银一千两。
曾国藩站在岳州城的城墙上，望着洞庭湖的夜景。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远处的君山笼罩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他摸了摸腰间的旧剑，心里默念：“父亲，儿子没有辜负您的教诲，没有辜负百姓的期望。”他知道，收复岳州只是第一步，更大的挑战还在前方——武昌是太平军的重要据点，城池坚固，兵力雄厚，想要攻克，绝非易事。但他有信心，有湘军将士的支持，有百姓的信任，他一定能打赢接下来的仗。
他在日记中写道：“岳州收复，湘北门户已通。湘军水陆两军，经此一战，士气更盛。此后当乘胜追击，直指武昌，为江南百姓除此大害。谨记‘兵民同心，方能胜敌’，不可忘本，不可负民。”
七律·复岳州
水陆齐攻岳州城，湘军将士气如虹。
洞庭湖上水师战，岳州城外陆军冲。
太平军疲难抵敌，清军势猛破坚城。
东进通道今已通，再向武昌展雄风。
第二十二章 咸丰四克武
咸丰四年十月，武昌城的秋风带着寒意，吹得城墙上的太平军黄旗猎猎作响，旗面上“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国”几个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曾国藩率领湘军水陆两军，兵分三路，抵达武昌城外——这是他收复岳州后，时隔三个月发起的又一场大战，也是湘军成立以来，首次攻打省会城市。
武昌是长江中游的重镇，也是太平天国“西征军”的大本营。太平军占领武昌后，对城墙进行了加固，将原本两丈高的城墙加高到三丈，城墙上布置了百门火炮，还在长江水面上布置了两百余艘战船，形成了“水陆联防”的阵势。驻守武昌的是太平军将领石凤魁和黄再兴——石凤魁是东王杨秀清的表亲，虽出身行伍，却无实战经验，平日里最喜欢摆架子，对军务毫不上心；黄再兴是秀才出身，有一定谋略，却因出身低微，处处受制于石凤魁。
“此次攻打武昌，我们仍需水陆协同，分三路进攻。”曾国藩在湘军大营的帐内，指着武昌地形图对将领们说，地形图上，武昌城的每一处城门、每一段城墙，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第一路，雪琴率水师从长江上游进攻，摧毁太平军的水师战船，封锁武昌的水路，不让太平军逃跑；第二路，季高率陆军从武昌城南进攻，吸引太平军的主力；第三路，罗泽南率陆军从武昌城西北进攻——探兵回报，那里的城墙是十年前修的，比较薄弱，且石凤魁把主力都放在了城南，西北的兵力空虚，我们正好趁虚而入。”
彭玉麟点头，手里的马鞭轻轻敲着掌心：“大人放心，水师的洋炮都已检修完毕，水手们也都憋着一股劲，定能摧毁太平军的水师。”他想起之前湖口的失利，心里憋着一口气，这次一定要打个漂亮仗。
塔齐布也握拳：“陆军士兵们都盼着早日攻克武昌，收复失地。我定能牵制住太平军的主力，为罗将军创造机会。”
曾国藩看着将领们，心里十分欣慰。他站起身，走到帐中央，目光扫过每一位将领：“武昌城池坚固，太平军兵力众多，我们不可轻敌。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再强调一次——进城后，严守军纪，不许抢掠百姓财物，不许伤害无辜百姓。我们是来平定太平军的，不是来祸害百姓的。若有违反者，无论官职大小，军法处置！”
将领们齐声答道：“谨遵大人令！”
十月初五清晨，天刚蒙蒙亮，攻打武昌的战斗正式打响。彭玉麟率领水师，从长江上游发起进攻。湘军战船的洋炮威力巨大，一颗炮弹就能将太平军的战船炸出一个大洞。太平军的水师战船大多是民船改造的，根本抵挡不住，不少战船被击中，燃起大火，江面上浓烟滚滚。
石凤魁在武昌城的南门城楼上，得知水师被袭，顿时慌了神。他叫来黄再兴，大声呵斥：“你怎么搞的？不是说湘军会从城南进攻吗？水师怎么被袭了？”
黄再兴皱着眉，心里有些不满——他早就提醒过石凤魁，要加强水师的防备，可石凤魁根本不听，只顾着吃喝玩乐。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石将军，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应立刻派陆军支援水师，否则水师会全军覆没。”
“支援水师？”石凤魁冷笑一声，“城南的湘军才是主力，若我们派陆军支援水师，城南的防线就会空虚，湘军趁机攻城怎么办？你负责水师，自己想办法解决！”说完，他转身走进城楼里的休息室，拿起桌上的酒壶，喝了起来。
黄再兴看着石凤魁的背影，心里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等他好不容易调集了一支陆军支援水师时，太平军的水师已损失过半，湘军水师已封锁了武昌的水路。
与此同时，塔齐布率领陆军，向武昌城南发起进攻。太平军在城南布置了大量兵力，火炮密集地射向湘军，不少湘军士兵倒在冲锋的路上。塔齐布身先士卒，手持长矛，冲在最前面，喊道：“兄弟们，冲啊！攻克武昌，平定太平军！”
湘军士兵们见将领如此英勇，都奋勇向前。士兵王小三才十八岁，是湖南湘乡人，家里还有一个六岁的妹妹。他扛着云梯，冒着炮火冲向城墙，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他却丝毫不怕——他要快点打跑太平军，回家照顾妹妹。离城墙还有几步远时，他把云梯靠在城墙上，刚要往上爬，一颗炮弹落在他身边，他被气浪掀倒在地。他挣扎着爬起来，嘴角流着血，却还是咬着牙，继续往上爬。
石凤魁在城楼里听到城南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心里更加慌乱。他不顾黄再兴的劝阻，下令“收缩兵力，死守城南”——他以为，只要守住城南，湘军就攻不进武昌城。却没想到，这正好中了曾国藩的计——武昌城西北的兵力变得更加空虚，为罗泽南的进攻创造了机会。
罗泽南率领陆军，趁武昌城西北兵力空虚，发起猛攻。湘军士兵们扛着云梯，迅速爬上城墙。城墙上的太平军士兵猝不及防，有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湘军士兵砍倒在地。罗泽南率领士兵，冲进武昌城，一面肃清城内的太平军，一面派人给曾国藩送信，告知“已攻破武昌城西北，正向城内推进”。
石凤魁得知武昌城西北被攻破，彻底慌了神。他顾不上召集士兵，带着几个亲信，从武昌城的东门逃跑。黄再兴见石凤魁逃跑，也无心恋战，只好率领残兵跟随逃跑。
到了中午，武昌城已被湘军完全占领。曾国藩率领幕僚，走进武昌城。城里的百姓纷纷涌上街头，有的拿着鲜花，撒在湘军士兵的身上；有的拿着酒肉，送到湘军大营；还有一位年轻的母亲，抱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跪在曾国藩面前，哭着说：“曾大人，谢谢您！太平军杀了我的丈夫，把我的房子烧了，若不是您，我和孩子早就活不下去了！”
曾国藩连忙扶起那位母亲，说：“乡亲们，快起来。我们是湘军，是朝廷派来平定太平军的，保护百姓是我们的本分。今后，你们可以安心生活，不用再怕太平军了。”他让人把那位母亲和孩子送到临时安置点，还让人给她们送去粮食和衣物。
随后，曾国藩下令：“第一，派两队士兵，肃清城内的残余太平军，不许伤害无辜百姓；第二，派医疗队，掩埋阵亡的士兵和百姓尸体，防止瘟疫发生；第三，打开武昌的粮仓，发放粮食给百姓，每户按人口领取，不许哄抢；第四，派巡逻队，在城内巡逻，维护秩序，若有士兵抢掠百姓财物，严惩不贷。”
湘军士兵们严格执行曾国藩的命令。有的士兵在肃清太平军时，遇到一个被太平军裹挟的小女孩，才五岁，父母都被太平军杀害了。士兵们把小女孩抱到临时安置点，给她买了糖，还派人去找愿意收养她的百姓；有的士兵在掩埋尸体时，发现一位阵亡的太平军士兵怀里，还揣着一封写给家人的信，信里说“想回家种田，不想打仗了”。士兵们把信收好，准备以后有机会，交给那位士兵的家人。
攻克武昌的消息传到北京，咸丰帝大喜过望。他下旨嘉奖曾国藩，赏穿黄马褂，署理湖北巡抚；赏彭玉麟、塔齐布、罗泽南等人各升一级，还赏了湘军白银五万两。
曾国藩接到圣旨时，正在武昌城的知府衙门处理政务。他看着圣旨上“赏穿黄马褂，署理湖北巡抚”的字样，心里既激动又谨慎。黄马褂是清朝的最高荣誉之一，署理湖北巡抚更是地方大员的职位，这是朝廷对他的认可。但他也知道，“高处不胜寒”，手握兵权，身居高位，容易遭人猜忌。他想起理学中“守分不逾矩”的教诲，心里渐渐有了决定——他要辞掉巡抚之职，专心处理军事。
他对幕僚郭嵩焘说：“子筠（郭嵩焘字），朝廷的嘉奖，我很感激。但我如今丁忧未满，按礼制，不应担任实职；且湖北的地方事务繁杂，漕运、赋税、民政，哪一项都需耗费大量精力。我若兼任巡抚，必然会分散处理军事的精力，万一耽误了平乱大业，那才是辜负了朝廷的信任，辜负了百姓的期望。”
郭嵩焘有些不解：“大人，巡抚之职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职位，您为何要辞掉？有了巡抚的职位，您就能更好地调配湖北的粮饷、军械，为湘军争取更多的支持。”
曾国藩叹了口气，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街上恢复生机的百姓，说：“我办团练，是为了平定太平军，保护百姓，不是为了追求权位。丁忧期间任实职，于礼不合；且地方事务与军事繁杂，难以兼顾。若因地方事务耽误了军事，那才是得不偿失。我意已决，明日便上奏朝廷，辞掉巡抚之职。”
当晚，曾国藩坐在灯下，写下了《辞湖北巡抚折》。他握着笔，笔尖在宣纸上缓缓移动，每一个字都写得格外认真。他在折子里写道：“臣本丁忧之人，蒙皇上恩准出山办团练，已属殊荣。今攻克武昌，蒙皇上赏穿黄马褂，署理湖北巡抚，臣感激涕零。然臣丁忧未满，于礼不合；且湖北地方事务繁杂，臣恐难以兼顾军事与地方，耽误平乱大业。故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免去臣湖北巡抚之职，仍以兵部侍郎衔统领湘军，专心平乱，待太平军平定后，臣再回籍丁忧，尽孝道。”
写完奏折，曾国藩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十分平静。他知道，辞掉巡抚之职，或许会让一些人不解，但这是他的本心——他不想追求权位，只想专心平定太平军，保护百姓，完成自己的使命。
七律·克武昌
三路大军围武昌，湘军将士勇难当。
城头炮火连天起，城下旌旗映日扬。
贼将指挥失章法，清军乘势破城墙。
首复省会功卓著，黄马褂加受恩光。
第二十三章 辞巡抚之职
咸丰四年十月的武昌，秋意已浓，知府衙门的庭院里，几棵桂花树开得正盛，金黄的花瓣落在地上，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心里多了几分宁静。曾国藩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那份《辞湖北巡抚折》的草稿，反复读了几遍，又用朱笔修改了几处措辞——自接到署理湖北巡抚的圣旨后，他已思考了三日，辞呈的决心愈发坚定。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幕僚赵烈文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公文。他见曾国藩仍在修改奏折，忍不住劝道：“大人，巡抚之职乃封疆大吏，位高权重。有了这个职位，您不仅能更好地调配湖北的粮饷、军械，还能为湘军争取更多的支持。您为何非要辞掉？”
曾国藩放下笔，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菊花茶，缓缓说道：“惠甫（赵烈文字），你可知我为何出山办团练？”
赵烈文愣了一下，答道：“自然是为了平定太平军，保护百姓。”
“正是。”曾国藩点头，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我出山办团练，是为了平乱保民，不是为了追求权位。如今我丁忧未满，按《大清会典》，不应担任实职；且湖北的地方事务繁杂，漕运要整顿，赋税要核查，民政要安抚，哪一项都需耗费大量精力。我若兼任巡抚，必然会分散处理军事的精力。你想想，若因地方事务耽误了军事，导致太平军卷土重来，那才是辜负了朝廷的信任，辜负了百姓的期望。”
赵烈文仍不甘心：“可大人，您辞掉巡抚之职，恐会让朝廷觉得您‘不识抬举’，也会让一些人觉得您‘故作清高’。而且，没有巡抚的职位，湖北的地方官员未必会全力配合湘军，粮饷、军械的供应恐会受阻。您还记得去年在长沙，绿营兵因为您没有地方官职，处处刁难您吗？”
曾国藩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书房墙上挂着的“守道”二字上——这是唐鉴先生送给他的，提醒他无论何时，都要坚守本心。“我与湖北的地方官员相处多日，胡林翼、李孟群等人，都是明事理、顾大局的人，他们深知湘军平乱的重要性，不会因我辞掉巡抚之职而不配合。至于朝廷，皇上英明，定会理解我的苦衷。我所求者，不过是专心军事，早日平定太平军，让百姓安居乐业。权位于我而言，如过眼云烟，可有可无。”
他顿了顿，又说：“你还记得唐鉴先生教我的‘理学三纲’吗？‘居敬、主静、慎独’。居敬，便是要心存敬畏，不贪权位；主静，便是要心无杂念，专注目标；慎独，便是要在无人监督时，仍坚守本心。我辞掉巡抚之职，便是践行这‘理学三纲’。若为了权位，耽误了平乱大业，那才是真正的‘失道’。”
赵烈文听了，不再劝说，心里对曾国藩多了几分敬佩——在这个人人追求权位的时代，曾国藩却能不恋权位，专注本心，实属难得。他躬身道：“大人高风亮节，属下佩服。属下这就去准备，明日将奏折送往北京。”
次日清晨，曾国藩将《辞湖北巡抚折》交给驿卒，送往北京。随后，他召集湘军的将领和湖北的地方官员，在知府衙门的大堂召开会议，告知他们自己已辞掉巡抚之职的消息。
湖北布政使胡林翼听后，有些惊讶地站起身：“曾大人，巡抚之职乃朝廷对您的认可，也是您调配湖北资源的重要凭借。您为何要辞掉？若您辞掉巡抚之职，湖北的粮饷、军械供应，恐会遇到困难。”
曾国藩看着胡林翼，心里十分感激——胡林翼是真心为湘军着想。他微笑着说：“润芝（胡林翼字），我丁忧未满，于礼不合；且我志在军事，不善民政。湖北的民政事务，还需仰仗你和各位同僚。我仍以兵部侍郎衔统领湘军，专心处理军事，与各位同心协力，早日攻克武昌周边的太平军据点，收复更多失地。至于粮饷、军械，我相信有润芝在，定能妥善解决。”
胡林翼见曾国藩态度坚决，便不再劝说，躬身道：“大人高风亮节，胡某佩服。今后湖北的粮饷、军械，胡某定会全力支持湘军，绝不让大人分心。”
其他地方官员也纷纷表示，会全力配合湘军，支持平乱大业。湖北按察使李孟群说：“曾大人为了平乱，不恋权位，我等佩服。今后湖北的司法事务，我定会配合湘军，严惩太平军的余孽，维护地方秩序。”
曾国藩心里十分欣慰，他站起身，对着众人拱手：“多谢各位同僚的支持。我们虽分工不同，但目标一致，都是为了平定太平军，保护百姓。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定能早日平定大乱，还江南一个太平。”
会议结束后，胡林翼特意留下曾国藩，两人在书房里密谈。胡林翼说：“大人，您辞掉巡抚之职，虽显高风亮节，但也需提防有人趁机挑拨离间，破坏湘军与地方官员的关系。我建议，您今后多与地方官员沟通，让他们了解湘军的难处，也让湘军了解地方的情况，这样才能更好地合作。”
曾国藩点头：“润芝所言极是。今后，我会每月召开一次会议，与地方官员沟通情况，及时解决问题。也请润芝多费心，监督粮饷、军械的供应，若有问题，及时告知我。”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胡林翼起身告辞时，说：“大人，您放心，湖北的事情有我在，定不会耽误湘军的平乱大业。”
消息传到北京，咸丰帝接到曾国藩的《辞湖北巡抚折》后，心里有些惋惜——他本想通过任命曾国藩为湖北巡抚，让他更好地统筹湖北的军事和民政，加快平乱的进度。但他也理解曾国藩的苦衷，知道曾国藩丁忧未满，且确实专注军事。他召来军机大臣祁寯藻、穆彰阿等人，商议此事。
祁寯藻说：“皇上，曾国藩辞掉巡抚之职，虽有些可惜，但也可见其不恋权位、专注平乱的本心。曾国藩是难得的将才，若强行任命，恐会让他心生顾虑，反而影响平乱。不如准了他的请求，改授他兵部侍郎衔，仍统领湘军，这样既符合他的心意，也能让他专心平乱。至于湖北巡抚一职，胡林翼在湖北任职多年，熟悉地方事务，且与曾国藩配合默契，可任命胡林翼署理湖北巡抚。”
咸丰帝点头：“祁卿所言极是。曾国藩不恋权位，实属难得。朕便准了他的请求，改授他兵部侍郎衔，仍统领湘军；湖北巡抚一职，便由胡林翼署理。传旨给曾国藩，朕知道他的苦心，望他早日平定太平军，不负朕的期望。”
十一月初，曾国藩接到了咸丰帝的圣旨。他双手捧着圣旨，跪在地上，心里十分感激。圣旨上写着：“曾国藩丁忧未满，辞湖北巡抚之职，情辞恳切，朕甚体谅。准其辞去湖北巡抚，改授兵部侍郎衔，仍统领湘军，专心平乱。望曾国藩不负朕望，早日平定太平军，收复失地，以安百姓。”
曾国藩站起身，召集将领们，在大营里宣读了圣旨。他看着将领们，说：“皇上体谅我的苦衷，准我辞掉巡抚之职，改授兵部侍郎衔。我定不负皇上的期望，不负百姓的信任，专心平乱，早日平定太平军，收复失地。”
将领们纷纷表示，愿随曾国藩一同平乱，不负皇上和百姓的期望。彭玉麟说：“大人，我们跟着您，不是为了您的官职，是为了平定太平军，保护百姓。您去哪，我们就去哪！”
随后，曾国藩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军事中。他派人勘察武昌周边的太平军据点，制定进攻计划；他加强湘军的训练，尤其是水师的训练，每天亲自去演武场监督，手把手教士兵们放炮、划船；他还与胡林翼密切配合，每周都与胡林翼通信，了解湖北的粮饷、军械供应情况。
闲暇时，曾国藩会去武昌的街头走走，看看百姓的生活。他看到百姓们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有的在街头摆摊做生意，卖些小吃、杂货；有的在田里耕种，地里的庄稼长势正好；有的在茶馆里喝茶聊天，谈论着湘军收复武昌后的变化。一位茶馆老板见了曾国藩，热情地邀请他进去喝茶：“曾大人，您尝尝我这新沏的茶，是今年的新茶，味道好得很！”
曾国藩走进茶馆，坐下后，老板端来一杯热茶。他喝了一口，说：“味道确实不错。如今武昌太平了，你的生意也该好了。”
老板笑着说：“可不是嘛！太平军在的时候，我这茶馆天天关门，生怕被太平军抢了。现在好了，湘军来了，太平了，我这茶馆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谢谢您，曾大人！”
曾国藩看着老板脸上的笑容，心里十分欣慰。他知道，自己辞掉巡抚之职是正确的——只有专心军事，才能早日平定太平军，让百姓过上安稳的生活。
他在日记中写道：“辞巡抚之职，非为清高，实为专心军事。权位如枷锁，若被权位所困，便难以专注目标。我所求者，不过是平乱保民，待太平军平定后，便回籍丁忧，尽孝道，享天伦之乐。谨记‘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不可忘本，不可负民。”
七律·辞巡抚
巡抚之职虽荣耀，丁忧在身心不安。
愿辞实职专军事，不恋权位守本端。
上奏陈辞明心意，圣皇体谅准辞官。
兵部侍郎衔仍在，一心平乱保河山。
第二十四章 咸丰五湖口
咸丰五年正月，鄱阳湖的寒风裹挟着雪花，落在湘军水师的战船上，甲板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曾国藩站在旗舰“威靖号”上，望着远处的湖口，眉头紧锁——湖口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随时可能发起攻击。自攻克武昌后，湘军一路东进，收复了黄州、九江等重镇，如今已兵临鄱阳湖口，只要攻克湖口，便能进入鄱阳湖，与太平军水师决战，彻底切断太平军的粮道。
湖口是鄱阳湖与长江的交汇处，地势险要，素有“江湖锁钥”之称。驻守在这里的是太平军将领石达开——石达开是太平天国的“翼王”，也是太平军中难得的将才，他不仅善于用兵，还深得士兵和百姓的爱戴。探兵回报，石达开为守住湖口，做了充分的准备：在湖口的江面上，布置了数十艘战船，每艘战船都加装了铁皮，船头还装有锋利的铁刺；在两岸修筑了炮台，安装了百门火炮，炮口对准江面；更重要的是，石达开还在湖口的狭窄处，用铁链和浮桥封锁了湖面，只留下一个宽不足两丈的通道，供小船通行。
“大人，石达开果然名不虚传，防备十分严密。”彭玉麟站在曾国藩身边，手里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湖口的防线，“湖口狭窄处被铁链和浮桥封锁，我们的大船根本无法通过。若强行进攻，恐会中了太平军的埋伏。”
曾国藩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些担忧。他想起之前与石达开的几次交手，每次都十分艰难——石达开用兵灵活，擅长设伏，不像其他太平军将领那样鲁莽。他对身边的将领们说：“石达开狡猾多端，我们不可轻敌。不如先派小船试探一下太平军的防线，看看他们的虚实，再制定进攻计划。”
次日清晨，风雪稍停，湖面上的能见度好了一些。曾国藩派十艘小船，从湖口的狭窄通道进入鄱阳湖，试探太平军的防线。小船的船长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水手，熟悉鄱阳湖的水文。他们小心翼翼地驶入通道，船桨轻轻划水，尽量不发出声响。
可刚进入通道，两岸的太平军炮台便开火了！炮弹呼啸着飞向小船，落在小船周围，激起巨大的水花。小船的士兵们一边还击，一边撤退。此次试探，湘军损失了两艘小船，三名士兵阵亡，却也摸清了太平军的防线——通道狭窄，两岸炮台火力密集，大船无法通过，只能派小船进攻。
“看来，我们只能派小船进入鄱阳湖，摧毁太平军的铁链和浮桥，为大船开辟通道。”曾国藩在大营里召开军事会议，对将领们说，“雪琴，你率水师的五十艘小船，进入鄱阳湖，摧毁铁链和浮桥；我率大船在湖口外接应，吸引太平军的注意力。记住，若遇埋伏，不可恋战，及时撤退。”
彭玉麟有些担心：“大人，鄱阳湖内情况不明，若石达开在湖内设伏，我们的小船恐会陷入困境。不如多派些士兵，加强防备？”
曾国藩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地图上的鄱阳湖——他知道，彭玉麟的担心有道理，但湘军的水师兵力有限，若派太多小船进入鄱阳湖，湖口外的大船防御就会空虚。“如今我们已无退路，若不攻克湖口，便无法切断太平军的粮道，平乱大业也会受阻。雪琴，你经验丰富，定能完成任务。我会在湖口外全力进攻，吸引太平军的注意力，为你创造机会。”
彭玉麟见曾国藩态度坚决，便不再劝说，躬身道：“大人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正月初十清晨，天刚蒙蒙亮，彭玉麟率领五十艘小船，从湖口的狭窄通道进入鄱阳湖。小船行驶缓慢，士兵们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手里的武器握得紧紧的。进入鄱阳湖后，彭玉麟发现，湖面上空荡荡的，没有一艘太平军战船——这让他心里更加不安，石达开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鄱阳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炮声——是曾国藩率领大船，在湖口外发起了进攻！洋炮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湖口两岸的太平军炮台纷纷还击，炮声、枪声交织在一起。彭玉麟知道，这是曾国藩在为他吸引注意力。他立刻下令：“加快速度，找到铁链和浮桥，摧毁它们！”
小船们加快速度，向鄱阳湖与长江的交汇处驶去。很快，他们便看到了封锁湖面的铁链和浮桥——铁链粗如碗口，牢牢地固定在两岸的石柱上，石柱上还装有火炮；浮桥由数十艘小船连接而成，上面站满了太平军士兵，手里拿着刀枪，严阵以待。
“开火！”彭玉麟下令。小船的洋炮齐发，射向铁链和浮桥。太平军士兵见状，纷纷还击，炮声、枪声、喊杀声震天动地。湘军士兵们冒着炮火，驾驶小船冲向铁链，有的士兵拿着斧头，试图砍断铁链；有的士兵拿着炸药包，试图炸毁浮桥。
士兵刘大勇是湖南衡阳人，他的父亲是个铁匠，从小就教他打铁、用斧头。他拿着一把特制的大斧头，站在小船的船头，等小船靠近铁链时，他猛地跳上浮桥，举起斧头，用力砍向铁链。“哐当”一声，斧头砍在铁链上，火星四溅，铁链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他没有放弃，继续砍着，手臂被炮火震得发麻，却丝毫不敢停下。
就在湘军即将摧毁铁链和浮桥时，远处突然传来呐喊声——石达开率领太平军水师的两百艘战船，从鄱阳湖的深处驶了过来！原来，石达开早已在鄱阳湖深处设伏，他故意让湖口的防线看起来空虚，引诱湘军小船进入鄱阳湖，然后封锁通道，将湘军小船困在湖内。
“不好，我们中埋伏了！”彭玉麟大惊，他立刻下令，“快撤退！从通道出去！”
可已经晚了。石达开的战船迅速包围了湘军小船，炮声密集地射向湘军小船。湘军小船损失惨重，不少小船被击中，燃起大火，士兵们纷纷跳水逃生。彭玉麟率领残余的小船，试图冲出包围圈，可太平军战船层层包围，根本无法突围。
湖口外的曾国藩得知彭玉麟中了埋伏，心里十分焦急。他下令加大进攻力度，洋炮密集地射向湖口的炮台，试图吸引石达开的注意力，为彭玉麟解围。可石达开早已做好了安排，湖口的太平军炮台和战船顽强抵抗，湘军大船根本无法突破防线。
就在这时，太平军的战船突然向曾国藩的旗舰“威靖号”发起了猛攻！“威靖号”是湘军水师的旗舰，也是曾国藩的座船，石达开早就把它当成了主要目标。太平军战船的洋炮齐发，“威靖号”的船身被多次击中，甲板上燃起大火，士兵们纷纷跳水逃生。
曾国藩站在甲板上，看着眼前的混乱，心里又怒又痛。他想起自己办团练的初心，想起攻克武昌的喜悦，想起百姓们期待的眼神，如今却中了石达开的埋伏，水师被困，座船被攻，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湘军将士，对不起朝廷的信任，对不起百姓的期望。
“大人，快跳水逃生！”随从章寿麟大喊着，冲过来拉着曾国藩的手臂，想把他推下水。章寿麟曾在靖港救过曾国藩，这次他又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
曾国藩却挣脱了章寿麟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燃烧的战船，说：“我身为湘军统帅，若不能带领将士们突围，还有何颜面逃生？今日，我便与‘威靖号’共存亡！”说完，他纵身跳入冰冷的湖水。
章寿麟见状，立刻跳入水中，奋力游到曾国藩身边，抓住他的衣领，拼命往岸边拉：“大人，您不能死！湘军还需要您！百姓还需要您！您若死了，谁来平定太平军，谁来保卫江南？您想想曾老太爷，他还在家等着您回去；您想想您的妻儿，他们还盼着您平安归来；您想想那些还在等着您的士兵，他们还等着您带领他们打胜仗！”
章寿麟的话像警钟，敲醒了曾国藩。他想起父亲曾麟书的家书，信中说“遇挫不馁，方为大丈夫”；想起妻子欧阳氏的信，说“无论胜负，你平安回来就好”；想起那些受伤的士兵，他们还在等着他带领他们报仇。他不再挣扎，任由章寿麟把他拉上岸。
上岸后，曾国藩浑身湿透，冷得发抖，牙齿不停地打颤。他看着湖面上燃烧的战船，看着远处仍在激战的湘军和太平军，心里的绝望渐渐被一种坚定取代——他不能死，他要活下去，要重整湘军，要报仇，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随从们拿来干衣服，让曾国藩换上，又递来一杯热茶。曾国藩喝着茶，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传令下去，让湖口外的大船撤退，保存实力；派人去鄱阳湖，通知彭玉麟，若无法突围，便暂时撤退到鄱阳湖的上游，等待时机；我们先逃往南昌，再做打算。”
随后，曾国藩率领残余的湘军，逃往南昌。一路上，风雪交加，士兵们又冷又饿，却没有人抱怨——他们相信曾国藩，相信他能带领他们走出困境。曾国藩骑在马上，看着身边疲惫的士兵，心里满是愧疚。他想起湖口之败的原因：他太过轻敌，低估了石达开的谋略；他急于求成，没有充分探清太平军的虚实，便贸然进攻；他的指挥也有失误，没有制定应急预案，导致水师被困。
他在日记中写道：“湖口之败，非太平军强，实我之过也。石达开狡猾多端，我却轻敌冒进，致水师被困，座船被夺，损兵折将。此后当戒骄戒躁，谨慎用兵，莫再犯同样的错误。谨记‘吃一堑，长一智’，不可因一时之败而气馁，不可因一时之胜而骄傲。”
抵达南昌后，曾国藩立刻着手整顿残余的湘军。他派人收拢逃散的士兵，统计伤亡情况——此次湖口之败，湘军水师损失战船七十余艘，士兵伤亡两千余人；陆军也伤亡五百余人。他派人去各地招募新兵，补充兵力；他还派人去与彭玉麟联系，得知彭玉麟率领残余的小船，突围到了鄱阳湖上游，暂时安全，心里才稍稍安心。
他知道，湖口之败是湘军成立以来最严重的失败之一，但他没有气馁。他在南昌的大营里，写下了《湖口败后请罪折》，上奏朝廷，请求处分；同时，他也在折子里表示，自己定会重整湘军，继续平乱，不负朝廷的信任。
咸丰帝接到曾国藩的奏折后，虽然有些不满，但也知道湖口之败并非曾国藩一人之过，且曾国藩态度诚恳，便下旨免去他的处分，让他“重整湘军，继续平乱，以功赎罪”。
曾国藩接到圣旨后，心里十分感激。他召集将领们，在大营里宣读了圣旨，说：“皇上体谅我的苦衷，免去我的处分。我定不负皇上的期望，不负百姓的信任，重整湘军，早日攻克湖口，平定太平军，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
将领们纷纷表示，愿随曾国藩一同重整湘军，继续平乱。彭玉麟从鄱阳湖上游回来后，第一时间找到曾国藩，愧疚地说：“大人，此次湖口之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轻易进入鄱阳湖。”
曾国藩拍了拍彭玉麟的肩膀，说：“雪琴，这不怪你，是我指挥失误。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重整旗鼓，早日打垮石达开，收复湖口。”
曾国藩站在南昌的城墙上，望着远处的鄱阳湖，心里暗下决心：湖口的耻辱，他一定要洗刷；石达开的挑衅，他一定要回应；太平军的暴行，他一定要制止。他摸了摸胸前的梅花荷包——这是母亲江氏生前绣的，荷包上的梅花虽已有些褪色，却仍能感受到母亲的温暖。他仿佛听到母亲在说：“儿啊，娘相信你，你一定能平定太平军，保护百姓。”
心里充满了力量，他转身走下城墙，开始制定重整湘军的计划——他要让湘军变得更强，要让太平军为湖口之败付出代价。
七律·湖口败
鄱阳湖上遭埋伏，水师被分割两途。
座船被夺心悲愤，又欲投江殉国躯。
部将拼死来相救，逃往南昌暂避趋。
湖口之败教训深，重整军备待后图。
第二十五章 困守南昌城
咸丰五年至咸丰六年，南昌城的空气仿佛都带着压抑的气息。太平军多次攻打南昌，城墙下的战壕里，积满了雨水和鲜血，暗红色的血水顺着战壕的缝隙，渗入泥土中，留下一道道难以磨灭的痕迹；城内的百姓们虽然害怕，却仍坚守着，他们把湘军当成了最后的希望，把曾国藩当成了拯救南昌的救星。
曾国藩困守南昌期间，处境极为艰难，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网，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首先是兵力不足——湖口之败后，湘军水师损失惨重，原本两百艘战船，如今只剩下三十余艘；陆军也伤亡过半，残余的兵力不足五千人。而太平军攻打南昌的兵力却有三万余人，由石达开亲自率领，兵力悬殊巨大。每次太平军攻城，湘军士兵都要以一敌十，不少士兵因为过度劳累，倒在城墙上就睡着了。
其次是粮饷匮乏——江西的地方官员大多对曾国藩心存猜忌，认为曾国藩“越权行事”，不愿提供粮饷。江西巡抚陈启迈更是处处刁难，不仅不拨付粮饷，还故意扣压湘军的军械。湘军士兵们常常只能吃野菜、喝稀粥，有的士兵甚至因为饥饿，晕倒在操练场上。
“大人，粮饷又快用完了，士兵们已经两天没吃饱饭了。”军需官周福走进曾国藩的大营，脸色焦虑地说，手里拿着一本账本，“我去巡抚衙门找陈大人要粮饷，可陈大人说‘江西粮饷紧张，无法供应湘军’，还说‘湘军若缺粮，可自行解决’。您看这账本，库里的粮食，最多只能支撑三天了。”
曾国藩接过账本，看着上面的数字，心里又怒又痛。他知道陈启迈是故意刁难——陈启迈是满族人，一直看不起曾国藩这个汉族官员，还担心曾国藩在江西势力过大，威胁到他的地位。可如今湘军困守南昌，若与陈启迈翻脸，只会让处境更加艰难。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知道了。你先派人去南昌的周边乡镇，向百姓借粮，就说湘军平定太平军后，定会加倍偿还。再派人快马加鞭去与胡林翼联系，让他帮忙调拨一些粮饷过来——胡林翼在湖北，手里还有些余粮，或许能帮上忙。”
周福点头：“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周福走后，曾国藩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想起之前在武昌的日子，虽然忙碌，却有充足的粮饷和军械，还有胡林翼等人的支持。可如今在南昌，却处处受制，连士兵的吃饭问题都无法解决。他想起理学中“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教诲，心里有些苦涩——他现在连“独善其身”都难，更别说“兼济天下”了。
随后，曾国藩召集将领们，在大营里召开军事会议，商议防守南昌的计划。将领们一个个面带愁容，有的低着头，有的皱着眉，气氛十分沉重。
“如今太平军兵力雄厚，粮饷充足，而我们兵力不足，粮饷匮乏。”曾国藩看着将领们，缓缓说道，“我们不能与太平军硬拼，只能采取‘坚守待援’的策略——加固城防，招募新兵，等待胡林翼的援军和粮饷。只要我们能守住南昌，等援军一到，便能反击太平军。”
罗泽南站起身，抱拳道：“大人所言极是。我们可以在南昌城外修筑三道防线，第一道防线挖深沟，灌满水，阻止太平军靠近；第二道防线布置火炮，压制太平军的进攻；第三道防线安排士兵驻守，随时准备反击。同时，我们可以在城内招募新兵，加强训练，补充兵力。只要我们能守住南昌，等胡大人的援军一到，定能打垮太平军。”
彭玉麟也点头：“水师这边，我会把残余的战船集中在南昌的赣江码头，一方面可以防御太平军从水路进攻，另一方面也可以随时支援陆军。我还会加强水师士兵的训练，提高他们的战斗力。”
曾国藩点头：“就按罗将军和彭将军的建议办。我亲自负责加固城防，罗将军负责招募新兵和训练，彭将军负责水师的整顿，我们分工合作，务必守住南昌。记住，南昌是江西的省会，若南昌失守，江西全境都可能落入太平军手中，百姓们也会再次遭受苦难。我们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守住南昌！”
将领们齐声答道：“谨遵大人令！”
接下来的日子里，曾国藩亲自督工，加固南昌的城防。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城外的工地查看进度，晚上还要批改公文到深夜。工地上，湘军士兵和百姓们一起忙碌着：有的百姓帮着挖掘深沟，有的百姓帮着搬运石块，有的百姓帮着制作滚木。虽然辛苦，却没有人抱怨——他们知道，守住南昌，就是守住自己的家园。
有一次，曾国藩在城墙上督工时，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吃力地搬运着一块石块。老人的背已经驼了，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曾国藩连忙上前，接过石块，放在地上，说：“老人家，您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还来搬运石块？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您放心。”
老人抬起头，看着曾国藩，脸上露出笑容：“曾大人，您为了保护我们，日夜操劳，我们也该出点力。我儿子去年被太平军抓去当兵，至今没回来，我这把老骨头，能为守住南昌出点力，也算是为我儿子积点德了。只要能守住南昌，打跑太平军，我就算累死，也值了！”
曾国藩听了，心里十分感动。他扶着老人的胳膊，说：“老人家，谢谢您。您放心，我们一定能守住南昌，打跑太平军，还您儿子一个太平的家乡。您快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他让人拿来一壶水和两个馒头，递给老人，“您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老人接过水和馒头，眼泪掉了下来：“谢谢曾大人，您真是个好官！”
与此同时，罗泽南也在积极招募新兵。南昌的百姓们纷纷报名参加湘军，有的是为了保卫家乡，有的是为了报答曾国藩的恩情，有的是为了平定太平军，让家人过上安稳的生活。短短一个月，罗泽南便招募了三千余名新兵，湘军的兵力得到了补充。
罗泽南对新兵们进行严格的训练。每天寅时，新兵们就起床，在演武场上集合，练队列、练刀枪、练阵法。罗泽南亲自示范，手把手教新兵们握刀、出枪的姿势。傍晚，新兵们还要学习《爱民歌》，罗泽南会给他们讲解《爱民歌》里的道理，让新兵们明白“湘军是保护百姓的军队，不是欺压百姓的军队”。
曾国藩也常去视察训练，鼓励新兵们。有一次，他看到新兵赵小虎因为紧张，练刀时不小心砍到了自己的手，鲜血直流。赵小虎有些害怕，低着头，不敢说话。曾国藩走到他身边，拿起他的手，仔细查看伤口，说：“别怕，只是皮外伤，敷点药就好了。”他让人拿来金疮药，亲自给赵小虎敷上，“练刀要用心，也要小心，既要保护自己，也要保护战友。你记住，我们练刀，是为了打太平军，不是为了伤害自己人。”
赵小虎眼眶泛红，用力点头：“谢谢大人！我一定好好训练，跟着大人打太平军，保卫家乡！”
彭玉麟则在整顿水师。他将残余的战船进行检修，更换损坏的零件；他对水师士兵进行严格的训练，每天让士兵们练习划船、放炮，提高他们的战斗力；他还派人去寻找失散的水师士兵，让他们归队。经过一段时间的整顿，湘军水师渐渐恢复了元气，虽然兵力不如从前，却也具备了一定的战斗力。
可即便如此，太平军的进攻仍十分猛烈。咸丰五年五月，石达开率领两万大军，对南昌发起了猛攻。太平军士兵们扛着云梯，拿着炸药包，冒着湘军的炮火，冲向南昌的城墙。有的太平军士兵为了攻破城墙，甚至抱着炸药包，与湘军士兵同归于尽。
湘军士兵们顽强抵抗，用火炮、石块、滚木反击太平军。士兵李二柱站在城墙上，手里拿着长矛，不停地刺杀爬上城墙的太平军士兵。他的手臂被刀砍伤了，鲜血染红了衣袖，却丝毫不敢停下——他要守住南昌，要为在岳州牺牲的母亲报仇。
曾国藩站在城墙上，亲自指挥战斗。他拿着一面旗帜，挥舞着，喊道：“兄弟们，守住南昌！守住我们的家乡！守住百姓的希望！”他看到不少湘军士兵倒在城墙上，心里一阵刺痛，却也知道，此刻不能退缩——一旦退缩，南昌就会失守，百姓们就会再次遭受太平军的蹂躏。
激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湘军士兵们疲惫不堪，粮饷也快用完了，可他们仍坚守着，没有后退一步。百姓们见湘军士兵们如此辛苦，纷纷送来茶水、饭菜。有的百姓冒着炮火，把饭菜送到城墙上；有的百姓还拿起刀枪，加入战斗，与湘军士兵们一同抵抗太平军。
石达开见南昌久攻不下，湘军士兵们顽强抵抗，百姓们也支持湘军，只好率领残兵撤退。南昌保卫战，湘军取得了胜利，却也付出了巨大的伤亡——湘军士兵伤亡一千余人，百姓伤亡五百余人。
曾国藩看着城墙上的血迹，看着受伤的士兵和百姓，心里十分悲痛。他派人掩埋阵亡的士兵和百姓尸体，给阵亡士兵的家人送去抚恤金；他让人把受伤的士兵和百姓送到医疗队，接受治疗；他打开南昌的粮仓，发放粮食给百姓，缓解百姓的饥荒；他还亲自去看望受伤的士兵和百姓，安慰他们说：“你们都是英雄，是南昌的骄傲。我们一定会记住你们的牺牲，一定会平定太平军，让你们过上安稳的生活。”
受伤的士兵王小三躺在病床上，见曾国藩来看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曾国藩连忙按住他：“别动，好好养伤。你在战场上表现得很勇敢，是湘军的骄傲。”
王小三笑着说：“谢谢大人！只要能打跑太平军，我这点伤不算什么。等我伤好了，我还要跟着大人打太平军！”
南昌保卫战的胜利，让湘军的士气得到了提振，也让百姓们更加信任曾国藩。可曾国藩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太平军的实力仍很强大，南昌的处境仍很艰难。他派人去与胡林翼联系，得知胡林翼正在筹集粮饷和援军，很快便会赶来支援南昌，心里才稍稍安心。
在此后的一年里，太平军又多次攻打南昌，均被湘军击退。曾国藩在困守南昌期间，始终坚守着“平乱保民”的初心。他一方面加固城防，训练士兵，抵御太平军的进攻；另一方面，他还关注百姓的生活，修复被战火摧毁的房屋，发放粮食给百姓，减轻百姓的负担。他甚至还在南昌城里开设了学堂，让孩子们能够继续读书——他知道，教育是根本，只有让孩子们读书，才能让南昌的未来有希望。
他在日记中写道：“困守南昌，虽处境艰难，却也让我明白了许多。百姓的支持，是军队的根本；士兵的忠诚，是胜利的关键。只要我们坚守本心，不放弃，不退缩，定能渡过难关，平定太平军。谨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不可忘本，不可负民。”
咸丰六年九月，胡林翼率领援军和粮饷，抵达南昌。曾国藩得知消息后，十分高兴，他亲自去城外迎接胡林翼。两人见面后，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胡林翼说：“润芝来晚了，让曾大人和湘军受苦了。”
曾国藩笑着说：“润芝能来，便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有了援军和粮饷，我们定能重整旗鼓，继续平乱，收复湖口、九江等重镇，为攻克天京奠定基础。”
随后，曾国藩与胡林翼商议，决定趁太平军因“天京事变”实力大损之机，发起反攻。曾国藩站在南昌的城墙上，望着远处的天空，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知道，困守南昌的日子虽然艰难，却也让他成长了许多，让他更加坚定了“平乱保民”的决心。他相信，只要湘军将士同心协力，百姓们支持，定能早日平定太平军，还江南一个太平。
七律·困南昌
南昌被困多艰难，兵少粮缺志不残。
太平军来频攻城，湘军死守保城关。
地方官员相掣肘，粮饷断绝心更寒。
但使忠心存社稷，终能破困见云宽。
来源：草鞋芒杖论平生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