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年谢庭蕴力排众议,辅佐圣上登基,当之无愧建朝以来的第一摄政王。」
《鱼米事迹》
我的夫君是当朝最年轻的摄政王。
茶楼酒肆都在谈论他的事迹:
「当年谢庭蕴力排众议,辅佐圣上登基,当之无愧建朝以来的第一摄政王。」
「若不是他当年亲自领兵出征,三过家门而不入,边境十二城压根拿不回来。」
「他和柳太后一个执掌内廷,一个肃清边境,一内一外才有了大周今日的繁华。」
夏日灼热的长安街头,全是对他和柳太后的赞声。
我却忍不住重咳起来,让婢女扶着我进了里间。
屋内烧着炭火,我依然感觉冷,手里的帕子上是我刚咳出的血。
我得了痨疾,活不了多久了。
太医说也就这几日。
他带着队伍陪柳太后去行宫避暑,途经长安街。
我来这里,见他最后一面。
1
同以往二十年间的很多次一样。
我站在楼上,目送他骑在西域进贡的汗血马上,一点点离开。
似乎,这么多年以来。
我恍然发觉。
我注视最多的,是谢庭蕴的背影。
记忆里他的背影总是一步步、一点点远离我。
直到我再也看不见丝毫的痕迹。
但是这一次,有点不同。
这一次,也是我第一次使了个小脾气。
在他还没走远的时候。
我先转了身。
谢庭蕴不会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阿蕴,这最后一次,我比你先转身。
我就不等你回头啦。
2
信纸被火舌吞灭掉最后一个字迹的同时,我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我以为死后是听不见任何声音的。
但我的耳边却是阖府的哭声。
我惊讶地看着自己,轻飘飘地浮在半空。
视线转移,匆忙冲进来的赵院判替我把了把脉。
最后,脸色惨白地冲着床边的谢蘅摇了摇头。
然后失神地跪在我的床边。
众人痛哭起来。
我看着躺在床上安静闭目的身体,又看看自己虚化的形态。
终于明白,我好像真的死了。
2
我飘到那盆炭火旁。
看着那写满字迹的一堆信纸,完全变成了灰烬。
心下松了一口气,但又似有无尽的缺失。
信是我二十多年前,写给谢庭蕴的。
里面每一个字都藏着我少女思春对他的欢喜。
我以为他也同样。
只是在蘅儿 3 岁的时候,我走进他的书房帮他整理。
在他最偏僻的书架底层最角落的位置。
找到了这堆没有被拆开、被随意丢放的书信。
我才第一次恍然明白。
那些欢喜,只是我的。
不是他的。
所以,我拿了回来。
既然都是独属于我一个人曾经的欢喜。
那么将死之前,我想全部带走。
所以我烧了。
3
我以为人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我却可以轻飘飘地浮在半空,可以听见众人的哭声,也可以看到府内逐步挂起的白帆。
丧事是提前交代过的。
府里众人,都知晓。
只有谢庭蕴不知道。
他已有数月不曾回过府了。
上一次回来,也只是待了半盏茶的时间。
半月前,我差人送个信,让他回府一趟。
我想把自己最后做好的一双鞋给他试试。
可他回来的时候,已是夜深。
我的身体太过疲累,熬不住早睡了。
于是醒来,又没有见到他。
年少时,我想见他了,就自己换了新的衣裙,戴了刚买的珠钗,偷偷跑去见他。
即便只是躲在廊下柱后,都觉得欢喜快活。
可自从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之后,见他一面真的越来越难了。
4
我撑着身体,写了最后一封信:
「老爷,听说你半月后要伴驾去南山行宫,那边多山路和雨天。」
「我给你做了一双软底的木屐,爬山雨天你的脚会舒服很多。」
「行宫里虽然凉快,但蚊虫也多。我特意和赵院判学了调制可以驱蚊虫的香料,味道不重,效果却很好,这样你晚上也可以睡得好些。」
「阿蕴……」
「不知道你是否会和从前一样,将这封信随手丢在一边。大概率还是一样的吧,你或许压根就不会看到这封信。」
我永远记得成婚前,我写了信连同新学的糕点,让下人送去给他。
着实有点想见他,我便偷偷跟在下人的身后。
想要看看他如何反应。
他先是不悦地皱了皱眉,然后不耐烦地让下人把东西放在一边。
最后那盒糕点冷透了,被他遗落在书院的角落。
还是我耐心好,捡起来,把它们分给了路边流浪的狗儿猫儿。
我心想,还好信拿走了,这糕点冷了就冷了吧。
流浪的猫儿们有福了。
谁想,那信也是未曾拆开过的。
往后经年,他做的官越来越大,直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早已喜怒不形于色。
即便看到不喜欢的东西,也不会皱眉不耐。
只是淡淡地扫一眼,让下人放到旁处。
很多东西都变了,但有一样没变。
就如那盘冷掉的糕点,那早已堆灰的一封封信。
是谢庭蕴从始至终,都不会为我掀起涟漪的心里冰湖。
「既然你不会看到,那我就再这样唤你一次。」
阿蕴,阿蕴。
以前我老追在他身后,喊他的名字。
成婚前的花灯节,我让他给我猜灯谜,等他把赢到的河灯给我。
我就笑盈盈地凑近他耳边,喊他:「谢谢阿蕴哥哥。」
他红透了脸,轻斥:「不成体统。」
我以为他害羞了。
婚后,我跟去书房,挽着他的手臂,缠着他让他也这么亲昵地叫我:
「阿蕴阿蕴蕴,你的名字真好听。」
「你也叫我昵称吧,叫我阿舒或者扶舒都行。」
我一直觉得,昵称是两个最为亲近的人相互之间的称呼。
但他从未这样唤过我。
婚前称呼我夫人,婚后喊我柳姑娘。
后来,我也不喊他阿蕴了。
我想,他也不希望我这样喊他。
「阿蕴,我要走了。」
「谢蘅,你不用担心,我兄长会照顾她。」
「阿蕴……如果有来世,那天的赏花宴我不会再去,换你自由。」
5
我的痨疾很多年了。
只是这两年来,越发地严重。
但我瞒得很好,每次谢庭蕴回府,我都提前找大夫拿药压了下去。
也不让下人们告诉他。
好在他越来越忙,待在府里的时间很少。
往往我们只是简短地说几句话,他就走了。
我咳血那日,赵院判白着脸平静地说:
「夫人一定能好起来。」
但我却看见了他颤抖的手。
我知道,我时日不多了。
我又找了有名望的大夫,让他告诉我具体时间。
他说我熬不过这个夏日。
我独自靠坐在榻上,手里抱着暖炉,盯着花瓶中的那朵荷花盯了许久。
突然想起几日前,我四十岁生辰。
蘅儿为我操办了一场家宴。
可谢庭蕴一直到深夜才归。
想到他好不容易能为我回来一趟,我心里还是止不住冒出欢喜。
让人带了他最喜欢的莲子鲜肉羹去他书房找他。
夜深人静,我听见他在书房里淡漠的声音:
「半月后的行宫事宜务必安排妥当。」
「柳太后想在行宫过四十五岁寿辰,一切都按照她的喜好布置,她一向喜热闹,可安排一些小辈们前往。」
「寿礼就送我私库里李大师在五十岁所斫的那把名琴,她一向淡泊名利,喜好高雅琴艺。」
「夫人喜好那把琴?太后的事是国事,一切都要放在国事之后。况且夫人她已不弹琴许久。」
谢庭蕴说得对,我的确不弹琴许久。
不是不弹,是弹不了了。
刚成婚那会儿,我缠着他要他教我弹琴。
他总说我榆木脑袋,弹的琴难以入耳。
等我好不容易学会了,就想要他库房里的那把名琴。
他清冷着脸,只说了四个字:
「暴殄天物。」
再后来,我就没再开口要过。
只是隔段时间,会打开库房,亲自轻拭那把焦尾上的灰尘。
也曾想偷偷地弹上一曲。
但想到谢庭蕴的眼神,我怕他觉得我不配。
越到后来,我也就越发不碰琴了。
莲子羹冷掉了。
我叹了口气,带着丫鬟转身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看见白日里因为我的寿辰微微热闹过的庭院。
我突然明白。
谢庭蕴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他的那个世界里没有我,我的世界里也总是等不到他。
我们或许本来就是不该聚在一起的人。
这个道理,我用了二十多年似乎才逐渐明白。
一阵凉风吹过,我又止不住咳嗽起来。
我让丫鬟拿来笔墨,给兄长写信。
我要安排好我走后谢蘅的事宜。
6
谢蘅是我和谢庭蕴唯一的女儿。
按理说,她应该长成京城里最为出众的世家贵女。
但她没有,骨子里更像我。
少时下田摸鱼,上树抓鸟。
经商头脑发达,搞不来诗情画那一套。
自十岁起,就跟着表兄身边学习经商。
到今年她十五岁,手里已经靠自己攒了不少产业。
都快超过我了。
这些事,她亲爹都不知道。
但谢庭蕴知道了也不在乎。
他忙着给柳太后的小公主做师傅。
我常常想,蘅儿是不是不那么像我就好了。
她自小或许会得到更多的父爱。
我把她叫到床前:
「蘅儿,你自小跟着你舅父走南闯北,我很少约束,是因为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永远囿于内宅,磋磨一生。」
「我的蘅儿要过和我不同的人生,要快乐地过一生。」
「太医说,我就这几日了。」
「我死的消息,不必告诉你父亲。」
谢庭蕴有正事要忙,我的小事就不必再劳烦他了。
即便知道了,他也只会如年少时看到我送的礼物那般,皱皱眉。
烦躁因为我打扰了他而不悦。
都要死了,我不想再感受一次那样的冷。
算了,算了。
「还有,我死后不入谢家祖坟,将我火化,骨灰就散在望锋山上的悬崖边。」
「我啊,死后也想自由快活一回。」
谢蘅流着泪握住我的双手,点头哽咽:
「母亲,蘅儿舍不得您。」
我慢慢抬起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也红了眼眶:
「就是苦了你了,火化不符世家丧礼,虽我已安排好,但你恐会沾上些许非议。」
「蘅儿不怕。」
「娘亲的自由,我一定会为您谋到的。」
「至于爹……没有他也没关系,不重要。」
7
我看见下人们将白灯笼挂在廊下。
风一吹,摇摇晃晃。
下一秒,我的身体突然来到了五百里之外的南山猎场。
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手拿弓箭,骑在那匹枣红马上。
意气风发,风姿绝代。
他是本朝以来最年轻的摄政王,也是最俊美的少将军。
他自年少便长了一副好相貌,身量很高。
只是家境清贫,瘦削了些。
可即便身世普通,但依然在京中贵女里掀起一波热潮。
他在书院温书,有不少女子派人送去点心。
他看似温和地拒绝:
「小生已定有婚约,不便再收女郎的好意。」
其实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嫡姐柳如烟和他退婚后,他便一心扑在春闱上。
不少贵女邀着自家父亲到榜下捉婿。
他金榜题名那日,长安街被挤得水泄不通。
女子们的香囊鲜花,不要钱似的从楼上楼下扔过去。
几乎将他淹没。
我也是楼上扔香囊的其中一个。
彼时,他是金榜题名的状元郎。
我是柳国公府里不受宠的庶女。
母亲是江南富商出身。
他自小与嫡姐定有婚约,只不过后来谢家败落,搬离京城。
他十八岁那年,带着婚书来京。
却被嫡姐退了婚。
后来嫡姐嫁给了太子,入主东宫。
谢庭蕴被皇子之争牵连,被下了牢狱。
我动用了手里所有的产业,才将满身是伤的谢庭蕴从大牢里捞了出来。
又拿了十万两白银和父亲做交易。
才换来和他的婚事。
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他与我的婚事
是我倾尽全力和心血才换来的姻缘。
而不是柳家为了弥补他,所以随意给他一个庶女。
「柳姑娘,谢某不愿耽误你的姻缘,如果你有心爱之人,那谢某便拒了柳国公……」
「谢某无权无势,只有一颗报效朝廷的心。」
「余生也只会将心血放在政事上。」
……
我当时以为,他被嫡姐拒了一次婚,又进了一次大狱。
心里肯定自卑难受。
已经经不住更多的风浪了。
我也不想让他有心理负担,便挺着小胸膛说:
「谢公子,嫡姐退了你的婚,是她没眼光没福气。」
「我柳扶舒不同。」
「成婚后,你忙你的政事,其他的交给我,我来爱你照顾你。」
他当时忍不住低头笑了。
我以为那是他喜悦才笑的。
现在想来,他那时该是笑我傻的吧。
又傻又蠢。
那时的我不懂,我以为全心全意的对一个人好。
那个人也会对我好,
也会看向我,也会欢喜我。
但……不是。
我飘到谢庭蕴的马旁边,看他驱着马,将射来的一对大雁交给柳如烟身边的宫女。
他笑着说:
「太后,您让臣射的大雁臣带回来了。」
「庭蕴,这里是野外,不必同我见外,叫我如烟吧。」
我听见他好听的声音,带着微笑和几分无奈:
「如烟!」
另一边,我的棺椁被送往望锋山,那里已经搭好了高高的火堆。
8
谢庭蕴回了卧房。
他今日打猎穿的牛皮革履有些硌脚,于是换来随身的小厮换一双舒服的履。
小厮将我送去的那双履拿了出来,信却不在。
果然如此。
我的魂体感知到,那封信和往常一样,被丢在了书案的角落旁。
他换上新履后,露出了舒展的眉头。
我心里有些傲娇,这二十多年来,不知为谢庭蕴做过多少双鞋,对他的喜好我是最了解不过。
这京中没有一个人的做鞋手艺,能比我更能让谢庭蕴满意。
他转头看见换下的劲装上,不知何时沾染上的一根雁毛,沉默了许久。
「明日,我们再进一趟山林,给夫人也猎一对大雁。」
是了。
大周朝的习俗,订婚当日,男子亲自为订婚的未婚妻猎一对大雁。
代表着男子对女郎的欢喜和重视。
但我和谢庭蕴订婚时,他是没有送过我大雁的。
别说订婚,就连成婚后,蘅儿出生。
他也从未送过我什么。
我那时觉得,他一心扑在朝政上,并不懂这些虚礼。
所以我也不怪他。
可今日,他亲自猎了大雁,送给柳如烟。
我想,他是懂的。
门外响起一个宫女的声音,是柳如烟身旁的大丫鬟。
「王爷,太后的身体忽然有些不适,想让您过去瞧瞧。」
谢庭蕴微微皱了下眉头,但没有拒绝。
出门前,他停下来回头对刚才的小厮说:
「明天我恐怕走不开,让侍卫去猎两只大雁,送回王府。」
9
「夫人可有回信?」
「大雁可派人送去了。」
几天后,谢庭蕴坐在书房里忙于政事,桌案上全是奏折。
今日是我的头七。
蘅儿抱着我的骨灰盒,站在望锋山上。
「送去了的。」
「但是夫人没有派人传回什么信儿。」
谢庭蕴的眉头拧起。
以往不论他往不往家里送东西,只要他不在府里。
我隔三差五就要差人送去给他开胃的山楂、结实的护膝,还有一箩筐的叮嘱。
现在我自然没有什么能传给他的。
他该是有那么一点儿不习惯的。
「是否要派人去问问?」
「不必,等回府再说。」
小皇帝如今才六岁,谢庭蕴几乎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摄政王。
来年的春播,种子要在今年秋收时分开始储存。
秋闱在即,今年的学子要多招一批寒门。
边关的军事部署,粮草要再招兵部商讨一番。
……
谢庭蕴和我年少时认识他一样,勤勉爱民。
他是该站在这万人之上,享受子民的爱戴。
我的事,只是他一天中微不足道的一片树叶。
从春日冒芽,到秋日枯黄落败,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或许,本就是我的错。
竟妄想得到他的一丝特别的垂怜。
另一边,蘅儿将我的骨灰一点点洒向山崖。
风儿一吹,我就自由啦!
10
谢庭蕴还是提前回了宫。
原因是夏日南方暴雨,岭南一带引发了山洪。
他匆忙从行宫回京,处理灾情。
连夜忙到天明。
谢庭蕴揉了揉眉心,叫来小厮:
「回去告知府里的管家,让夫人送一碗莲子肉末羹来。」
他一向最喜我做的莲子肉羹。
莲子是挑选最鲜嫩的莲蓬剥的,得去莲池现采。
肉要最鲜嫩的牛里脊,不然他总会觉得柴。
再加上市场上最鲜活的虾,剥出的虾仁。
我能让谢庭蕴连吃三碗。
这三碗啊,一吃就是二十年。
他越发累,就越吃不了宫里御厨做的珍馐,只想吃我的莲子羹。
吩咐完,谢庭蕴躺在书房的贵妃榻上补眠。
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小厮没敢吵醒他。
站在门外苍白着脸,低着头等着。
等他醒来,尚有些迷糊地叫人摆膳。
小厮进来,扑通一声跪地:
「王爷,莲子羹没送来。」
谢庭蕴两天忙得没吃东西,胃开始有些不舒服。
他皱着眉,冷声问:
「什么叫没送来?」
「夫人呢?」
他看向门外,似乎是在找我的身影。
小厮突地就红了眼眶,眼泪砸在地板上,猛地磕头:
「夫人……夫人薨了。」
11
我以为听到我死了的消息,谢庭蕴至少会震惊一会儿。
哪怕一会儿。
但他没有。
他只是怔愣地沉默。
小厮跟着他二十多年,他知道小厮不会骗他。
沉默了半响,书房里响起他淡淡的声音;
「先下去吧。」
说完,谢庭蕴开始站起身,走到桌案前继续处理奏章。
期间,还见了几波朝臣,商量灾情以及边关部署。
大臣们在书房,都闭口不提谢府前些日子的丧事。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都沉默地走了。
我知道,我虽然明面上贵为摄政王的正妻,他后宅也只有我一个女子。
但着实不显眼。
或者说,刻意被人遗忘。
民间偶尔会有我的传言。
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姨娘是商户女出身,最后命好嫁给了当朝摄政王,只是不怎么受摄政王的喜欢。
这样的故事,远远比不上谢庭蕴和柳如烟之间的故事精彩。
他们年少彼此钦慕定有婚约。
但世事弄人,柳如烟被迫嫁入皇室,生下皇子龙孙却守了寡,夺嫡之路艰险。
幸而得被退婚后的谢庭蕴,暗中相互。
辅佐幼帝登基,平复边关战乱,和柳太后联手保大周平安。
至于谢庭蕴真正的妻子,只是个背景板罢了。
这样的故事,我听了都要感动。
如果……我不是故事中那个背景板的话。
日落十分,谢庭蕴终于从书案上站起身。
他拖着倦怠的身体,第一次没有坐舆辇。
只是自己一个人,脚步虚空似地,从御书房一步步走到宫门口。
王府的管家王伯,早已等在那里。
王伯刚想行礼,被谢庭蕴抬手止住了。
他略过马车,一步步地朝王府走去。
身后跟着管家小厮亲卫众人。
谢庭蕴这么一个大忙人,平时能骑马的时候绝对不坐马车,能坐马车的时候,绝对不会走路。
今天倒是有些反常。
我飘到他身侧,看着他:
「阿蕴,你怎么了?」
他穿过亮起的夜市,走过人群,走过川河,终于回到了王府。
我抬头一看,白帆和白灯笼都撤去了。
算算时间,我已经死了半个多月了。
府里一切原来已恢复如初。
12
府里众人跪了一地。
他看都没看一眼,直直走向我的院子。
院门被推开,里面黑沉沉一片。
王伯想派人来点灯。
被他叫走了。
不准任何人进来。
他走进内室,靠着窗边的月光,找到我的床。
然后一个人慢慢地躺上去。
我昔日用的被褥床被,早已交代下人一起烧了。
所以床板硬得膈人。
但谢庭蕴似乎没发觉,他躺上去,慢慢地把自己蜷缩起来。
他两天未睡,我想他大概太困了。
可他彻夜未眠。
来源:米花说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