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总说他上不了台面，连女儿也学着附和，指责他终日愁眉苦脸，让人心烦。
第1章
沈成江独自离开了家。
他与林笙结婚七年，她却从未在公众面前承认过他的存在。
她总说他上不了台面，连女儿也学着附和，指责他终日愁眉苦脸，让人心烦。
七年来，类似的话他已听过太多。
但今天，他真的撑不下去了。
沈成江半身探出栏杆外，手机突然“叮咚”一响。
他点开消息，是一段视频。
画面中林笙和女儿正为他的初恋段星野庆祝生日。
女儿对着段星野甜甜地喊“爸爸”。
三人的欢笑声尖锐地刺进沈成江耳中。
海风将他脸上的泪痕吹干，他闭紧双眼，又向外挪了一步。
“小伙子！你不开心吗？”
一道沙哑的嗓音让他猛地回神，摇晃间被一双粗糙大手拉住。
沈成江勉强站稳，正要道谢，却在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视线再次模糊。
这张脸......竟与他离世十几年的父亲一模一样！
“爸......”他不自觉喃喃出声。
大叔没有应声，只温厚地拍了拍他的肩，如同童年时父亲常做的那样。
“小子，别为不值得的人放弃生命，蹉跎一生......”
沈成江顿时泣不成声，他确信眼前人就是父亲，他以这种方式回来看他了。
他正要开口，一道刺眼白光骤然掠过。
尖锐鸣笛声混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嘶响，令他头皮发麻。
“嘭！”
再次睁眼，他竟置身1996年的长洲坟场，父亲的墓碑前。
“成江，你父亲的葬礼已经办完了，之前和你提过的事，考虑得如何？”
父亲好友蒋行健的声音将沈成江拉回现实。
他眼眶泛红，怔怔望着尚且年轻的蒋叔，心头酸涩翻涌。
他狠狠掐住腿侧，剧痛提醒他这不是梦，他重生了。
重生回到父亲因公殉职的第七天。
“蒋叔，我想好了，我要去做无国界医生，完成父亲的遗愿，治病救人。”
沈成江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
蒋行健愣住，眼底漫上心疼。
“成江，你已经结婚了，何必非要去做无国界医生？我给你安排个安稳职位，当个主任不好吗？”
沈成江眼睫轻颤，片刻后重归平静。
“蒋叔，我已经决定了，和林笙离婚之后就走。”
蒋行健闻言，眼中欣慰与担忧交织。
“你和林家那丫头结婚这几年并不幸福，我们劝你离开，你总说喜欢她......现在想通了就好，蒋叔支持你。”
沈成江扯了扯嘴角。
“从前是我不懂事，如今才明白，自己痛快更重要。”
他长舒一口气，继续道。
“医院工作我会交接好，后续事宜还要麻烦蒋叔多费心。”
随后，沈成江敛起情绪，专心处理葬礼事宜。
安顿好母亲后，他独自驾车返回半山别墅。
霓虹闪烁，混着咸腥海风，沈成江脑中反复回荡父亲的话。
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蹉跎一生。
门童早已开门候着。
沈成江面无表情驶入这座囚禁他十几年的牢笼。
客厅电视正播报前几日医院事件，新闻画面最终定格在父亲墓碑上。
父亲因极端分子医闹为护孩童身中数刀而死......
沈成江颤抖着关掉电视。
身后脚步声渐近，柑橘混杂罗勒的香气弥漫开来。
沈成江回头，看见刚沐浴更衣的林笙。
她将袖口卷至腕间，普通家居服也被穿出清冷气质。
“怎么这么晚才回？”
一句话将他刚燃起的情愫瞬间浇灭。
他声线冷了几分。
“家中有事耽搁了。”
林笙一心系着刚从国外归来的初恋段星野，对他的情绪变化毫不在意，只随意应声便转身上楼。
擦肩而过时，沈成江瞥见她搭在小臂上的新款领带，花哨风格分明是段星野所好。
一个月前段星野回港后，林笙就变了。
沈成江至今记得，他因父亲之事病休早归时，推门看见的那幕。
面色潮红的段星野与神情不自然的林笙。
他佯装不知，只轻声问。
“林笙，父亲出事了，能陪陪我吗？”
而她盯着羞怯欲走的段星野，冷声回。
“公司忙，你自己去。”
他是她明媒正娶的丈夫，出事的更是她岳父，在她眼中却不及段星野一蹙眉重要。
上辈子他竟信了她的鬼话，还自责打扰了她。
沈成江心底恨意翻涌。
当初怎会蠢钝至此！
手机铃声骤响，打断他的思绪。
沈成江看着屏幕上“妈妈”的来电提示，按下接听键。
“妈，我已经到家了。”
沈母嗓音慈爱温柔。
“成江，和林笙离婚的事要不要再考虑？你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
沈成江走至落地窗前，望着花圃中枯萎的松柏，心境平静。
“妈，正是因为我看清，我们不合适。她不爱我，强绑在一起谁都不痛快。”
察觉沈母还想再劝，他急忙打断。
“妈，我已经提交了无国界医生的申请。”
从前他任性，为林笙放弃诸多机会，只想留港守在她身边。
父母为此恨铁不成钢骂过他多次。
可现在，他不爱林笙了。
他要活出自己，不再做她笼中的困兽。
只是无国界医生意味着无法常伴母亲左右，他心生愧疚。
“妈，对不起......”
沈母沉默片刻，哽咽道。
“成江，你真的长大了。”
“舍小家为大家，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妈妈永远支持你。”
第2章
“为自己而活。”
沈成江放下手机，只觉满心荒凉。
若上辈子能明白这道理，也不至蹉跎一生。
挂断电话后，他走进院子，将枯萎松柏剪碎，喃喃低语。
“爸，谢谢您给我重来的机会。”
回到书房，他打开电脑点开邮箱。
无国界医生的申请已获回复，邮件附了前往巴黎培训的机票，五日后出发。
“咚咚咚！”
书房门被敲响，沈成江抬头见林笙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关闭页面。
林笙走到他面前，语带疑惑。
“你在这做什么？”
沈成江强作镇定。
“处理医院的事。”
林笙敲了敲椅背示意他起身，满脸不屑。
“这么晚能有什么事？不是让你辞职回家吗？我不需要你在外工作。”
沈成江冷笑一声。
上辈子他信了这话，放弃事业安心持家。
结果林笙却说，更欣赏段星野那般事业有成的男性，将他贬得一文不值。
沈成江不欲纠缠，注意到她点开的网页，香港新秀歌唱大赛。
他心下明了，淡淡问道。
“听说段星野回国后参加了歌唱比赛，你去看了吗？”
林笙罕见地慌了神，迅速关闭网页，眼底掠过异色。
“你什么意思？我和他就算分手也是朋友，何况我们已经结婚，你何必咄咄逼人？”
沈成江只觉莫名，迎上她愠怒的目光淡然道。
“我相信你，不担心你们死灰复燃才问你，你生气什么？”
一番话噎得林笙哑口无言。
她神情僵硬地起身送客。
“我没生气，只是怕你误会。太晚了，去休息吧。”
沈成江也不紧逼，径直走向门口。
却被她叫住。
“明晚有酒会，你陪我出席。”
沈成江很少被允共同出席场合，这大约是她对失言的补偿。
“好。”他答得漫不经心。
次日清晨，林笙一早去了公司。
保姆来唤沈成江时明显不耐。
“先生，太太七点回来接您去酒会，现在该准备了。”
沈成江不明所以。
“准备什么？”
保姆面露嫌弃。
“得体的衣服，还有发型都要打理。”
保姆的态度大抵折射了林笙对他的态度，不耐、嫌弃、厌恶。
沈成江莫名心烦，丢下句“随便”便去了医院。
一路繁华熙攘，人人面带喜色。
时代风口上，猪都能起飞，人人做着发财梦。
沈成江却神色黯淡。
林笙是商业新贵，前途无量，而他只是普通医生，被媒体称为“住家煮夫”。
谁都知他们不般配。
连婚姻都似是林笙的报恩游戏。
三年前林笙车祸重伤，双腿几废，段星野又单方面分手出国。
她一度消沉，是沈成江日夜陪伴左右，鼓励她做康复，遍寻治疗方法。
林笙康复那天向他求婚。
“多谢你的照顾，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现在想来，许是那日周遭起哄声太热烈，让他生了林笙真爱他的错觉。
才没注意到她手中不符身份的劣质戒指和眼底的冷漠。
“先生，到了。”
司机的话拉回他的思绪，道谢下车。
医院科室里，沈成江将患者资料整理好交接给实习医生刘婉怡。
刘婉怡犹豫接过，忍不住问。
“成江哥，你真决定了？辞职去做无国界医生？”
沈成江又递过一份记录，点头。
“是，四天后去巴黎培训。”
刘婉怡诧异地看他。
“可无国界医生很危险，你和姐姐商量过吗？”
沈成江扫了眼手机，上次林笙主动联系他还是半月前。
段星野回国后，她连表面夫妻都不想维持。
沈成江打包好东西，一边封箱一边起身。
“没必要和她商量。”
出了医院，他的步伐轻快许多。
转而走进理发店，对理发师说。
“麻烦剪短些，利落点。”
林笙总借口劝他留些长度，说那样温和，适合宴会造型......
他以为是情趣，后来才知。
是她难忘的初恋段星野偏爱那种略带文艺的发型。
第3章
回到别墅时，林笙已换好藏黑色定制礼服，见到他时诧异。
“头发怎么剪这么短？”
沈成江懒得多解释，随口道。
“长了难打理，我不喜欢。”
林笙不再多问，频频看表催促。
“快去换衣服，酒会要开始了。”
沈成江点头上楼，随手选了套西装换上匆匆下楼。
林笙甚至没看他一眼，两人便上车驶向君悦酒店。
君悦酒店门前，宋家小小姐宋若雨迎上来。
“林笙姐！”
转向沈成江时面露疑惑，随即恍然大悟。
“这位是星野哥吧？变化好大！”
沈成江面色一凛，他这林先生当得真失败，外人连他是谁都不知。
气氛一时尴尬。
未等几人开口，林笙的手臂就被另一男人挽住。
沈成江蹙眉看去，正是段星野。
他穿藕粉色西装，双颊泛红羞涩道。
“若雨，好久不见。”
宋若雨神色不自然，匆匆叫了声“星野哥”，讪笑着向沈成江道歉。
“对不起，认错人了。”
林笙不动声色抽出手，转而握住沈成江的手引他向前，掌心贴在他背后轻推，郑重介绍。
“这是我丈夫。”
宋若雨笑容愈发尴尬，忙道。
“成江哥，你好。”
宴会厅乐声奏响，宋若雨如蒙大赦般将几人迎入厅内。
林笙一反常态紧贴沈成江左右，端了杯葡萄汁递给他，状若无意问起。
“能和我说说吗？为什么剪这么短？”
温柔神情让沈成江险些沉溺，却在瞥见角落段星野时瞬间清醒。
段星野前阵被传与当红明星绯闻，媒体问询时未正面回应。
林笙自然知道，此刻所有举动不过拿他当“报复”段星野的工具。
沈成江抿了口葡萄汁，甜得发腻，只端在手中。
“辞职了，想换心情就剪了。”
林笙眼中浮起疑惑。
“怎么突然辞职？”
沈成江垂眸不再应答。
林笙明白他的态度，不再多问。
两人间陷入沉默，诡异又尴尬。
林笙与段星野对视一眼，段星野便红着眼眶走近，委屈道。
“林笙，我和那个人真的没什么......”
林笙抬手打断。
“段先生不必解释，我已结婚，丈夫就在身旁，你的话容易让人误会。”
沈成江好整以暇看这对男女交锋，只觉可笑。
林笙明明吃醋却强装不在意，还要扯他进来。
太过拙劣幼稚。
“姐夫，我敬你一杯。”
段星野明白林笙的意思，故意朝沈成江敬酒。
一句“姐夫”，三人神色各异。
沈成江轻声推辞。
“我酒精过敏，不能喝。”
话音未落，段星野声量骤提。
“为什么不肯喝？你就这么瞧不起我？”
在场众人纷纷看来，场面尴尬。
段星野置若罔闻，将酒一饮而尽，泫然欲泣。
“对不起，是我不该打扰你们。”
宋若雨慌忙打圆场，招呼乐手加大演奏声量。
豪门此类事常见，众人见怪不怪，转而投入宴会。
林笙将不胜酒力的段星野揽入怀中，不悦地看向沈成江。
“你刁难他做什么？”
沈成江百口莫辩。
“我什么都没说，是他做戏想让你心软。”
“你们的事别扯上我。”
林笙一怔，薄唇微动，自知理亏无从反驳。
沈成江觉得无趣，兀自去了阳台，不想再参与。
估摸时间正要回去，却见宋若雨持杯推门而入。
见到他，语带不客气。
“你应该知道林笙姐和星野哥的事。”
沈成江未答，隔壁骤响，段星野推搡着林笙到了另一侧阳台。
段星野的声音清晰传来。
“林笙，我们复合吧，重新开始，我知道你爱我。”
沈成江挑眉静观，一言不发。
转而玩味地看向宋若雨。
“你觉得若段星野真心爱林笙，当初为何要走？”
宋若雨维护道。
“星野哥有苦衷！”
“苦衷......”沈成江重复着，语带讽刺。
他挑眉看向旁边那对越靠越近的男女，林笙对段星野的贴近不退不避，直至唇舌相接。
第4章
宋若雨轻佻抿酒，语气得意，看沈成江的眼神带怨。
“你还不肯放手吗？”
沈成江轻笑不恼。
“放手什么？是段星野让你当说客的？”
他朝正对他睁眼的段星野举杯示意。
宋若雨气恼地扯过他手臂。
“你该看出林笙姐和星野哥才是真爱！”
沈成江笑出声，眼中尽显嘲讽。
“若他们是真爱，怎会分手？感情真那么深，现在站在这里的林先生该是他不是我！”
宋若雨语滞，唇嗫嚅许久才憋出一句。
“是你死缠烂打，一直纠缠林笙姐。”
沈成江抬眸看她，眼底无波。
宋若雨以为说动他，定了心神气势转强。
“你这样纠缠有什么意义？”
“死缠烂打......”沈成江只觉荒谬可笑，冷声道。
“是林笙主动向我求婚的，何况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死缠烂打的小三是段星野才对。”
宋若雨又哽住，眼色闪躲。
沈成江不依不饶，似要宣泄委屈。
“我从始至终无错，宋若雨，你偏帮段星野也请别颠倒黑白！”
丢下这话，他扬长而去。
宴会近尾声，众人假意相送。
沈成江独自一人步伐不稳却坚定地走远。
恍惚坐进车里，才发现自己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上辈子他全无勇气说这样的话，只会软弱认下不会分辨。
记忆中段星野和林笙总带女儿一起旅游，连家长会女儿都求段星野代去。
她总说。
“爸，你这么土气，同学会笑话我的。当初要不是你，段叔早和我妈结婚了。”
沈成江只觉心寒却无从反驳，所有人都觉沈成江和林笙在一起是错误。
连他自己都困在“拖累林笙、抢段星野老公的小三”的囚牢中不得解脱。
沈成江按下车窗，夜风习习，他寻回些理智，眼神渐坚定。
这一世，他绝不再如上辈子那般任人宰割。
不知过了多久，沈成江半边身子都已僵硬。
林笙才缓步靠近，视线落在他身上似有惊讶。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沈成江注意到她凌乱的领口和唇上残留的口红。
兀自笑笑，笑意不及眼底，只让司机开车。
林笙察觉他的视线，利落整理好衣领。
“刚才他喝醉不小心沾上的。”
沈成江靠窗不语。
此类事上辈子发生太多次，他一一信了。
结果段星野“不小心”住进他们家，“不小心”成了女儿最爱的段叔。
林笙只当他拈酸吃醋，拥他入怀，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哄道。
“别生气了。”
两人甚少如此亲密，沈成江惊讶却不表露，僵着身子窝在她怀里含糊应了一声。
林笙知他情绪不佳却不得章法，只将他搂紧。
两人距离极近，两颗心却远隔天涯。
第5章
车很快驶回林家别墅。
刚停稳，沈成江便如火燎般猛地拉开距离。
林笙不明所以，任他走远，看着后视镜中自己唇上的口红，一丝羞愧油然而生。
她翻看手机日历，快步追进房中。
正要开口，却不知如何称呼这朝夕相处三年的男人，一时哽住。
沈成江见她怔立门口，只通知。
“我今天睡客房，有事处理。”
林笙盯他片刻，心中万语翻腾。
沈成江这两日的态度，及面对他时自己异常复杂的情绪让她无措。
话堵喉间，最后只道。
“好，早点休息。”
次日清晨。
沈成江醒来看到手机备忘录提醒，收拾行李。
才惊觉三日后就要离港。
他简单洗漱后绕至主卧，被保姆拦住。
他不明所以。
“有事？”
保姆面色尴尬，郑重鞠躬歉声道。
“先生，之前多有得罪，对不起。”
“林小姐出门了，交代我们准备早餐，先生有什么忌口都可以告诉我。”
沈成江表情微变，明白是林笙仔细交代过，一时触动又很快消散。
这些迟来的好也是她的补偿吗？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的戏码，对他已无用。
沈成江敛下情绪回道。
“早餐不用了，给我个行李箱。”
保姆很快取来箱子，多嘴问。
“先生要出远门？”
沈成江不愿多透露，只搪塞。
“不是，整理些东西收起来。”
主卧内，沈成江的个人物品不多，衣柜中两人衣服泾渭分明。
他将自己的衣服简单收拾，衣柜霎时空荡许多。
手不小心碰到内部按压扣，竟还有个隔间。
林笙的衣物多是自添，沈成江至今才发现。
他给她买的衣服都被单独收在隔间，连标签都未拆。
她平日穿的，都是另买相近颜色伪装。
与之相应的，还有枚与先前领带放在一起的腕表。
上面赫然是她与段星野的合照。
沈成江哑然失笑，骤生无力感。
他经历林笙的冷漠，却未料她无情至此。
看着暗格中被弃的自己精心挑选的衣物，只觉心寒。
他不懂奢侈品，查了许多资料选最合她身份舒适又合身的款式。
一片真心竟被嫌弃至此！
沈成江面无表情关紧隔间，不经意一瞥，看见两套西装。
是林笙曾送他的生日礼物，可这两套无论款式颜色都一模一样。
西装下方还有个白色礼盒。
盒上花哨的“祝沈成江生日快乐”字样表明，这似是林笙今年准备的生日礼物。
沈成江抱最后一丝期望拆开礼盒，里面还是套深色西装。
与之前两套别无二致。
第6章
沈成江眼角滑落一行清泪，无声无息。
片刻后，他若无其事将礼盒放回原处，拖着行李箱回客房。
平复心情后，他拨通蒋行健找好的私人律师电话。
铃响几遍后，传来客气的“您好”。
沈成江嗓音嘶哑却坚定。
“我想咨询离婚事宜。”
半小时后挂断电话，他走进书房。
冷白屏幕光映照他苦涩的脸，电脑界面是刚传来的离婚协议书草稿。
外面传来响动，沈成江关闭电脑出门，迎面撞见林笙，她身上带着不属于她的浓郁男士古龙水味。
沈成江皱眉后退几步。
林笙察觉他的动作，不自然地退远些。
“明天是你生日，你之前一直想去海边，我订了餐厅，明天一起去吧。”
若在发现那份礼物前，沈成江或许还会存丝心动被这话感动。
可现在，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推脱。
“生日而已，没必要大费周章。”
林笙态度却强硬。
“我看你最近心情不好，想着你之前喜欢海边，这次生日陪你去散心。”
沈成江抬眸对上她棕色瞳孔，几乎脱口而出。
“那之前......”
那之前为什么不带我去？为什么不对我好点？
话到一半又生生止住，万千质问湮灭无声。
沈成江微不可闻地摇头，迎着她的视线轻声应。
“好。”
不等她答复，便推开她回了客房。
林笙立在原地，凝望他的背影，眼底情绪难辨。
次日清晨，林笙与沈成江各怀心思分坐两边。
沈成江随身包里已打印好离婚协议书，打算今日挑明一切。
林笙则想着后备箱里那套西装他是否会喜欢。
气氛沉寂，林笙松了松袖口找话题。
“你不是不喜欢太短吗？留了挺久的发型，剪了不难过？”
“男人好像都挺在意自己的发型。”
不喜欢太短、在意发型的人都是段星野，不是他沈成江。
林笙从来记不住他的喜好，他也不指望短短几天能改变。
沈成江不动声色挪远距离，不想回答。
林笙讪笑几声，也沉默了。
到达海边刚下车，便见段星野、宋若雨一行人迎上。
沈成江拧眉看向林笙。
“怎么回事？”
林笙面露难色。
“他们说要来给你庆生，我想着人多热闹就同意了。”
未等沈成江回话，段星野已亲昵搭住他的肩。
“成江哥，没来得及准备生日礼物，真不好意思！你不会生气吧？”
沈成江扭动肩膀欲挣脱，却被他更用力按住。
他只能作罢，声线平淡。
“我和你才见两面，朋友也算不上，没必要生气。”
段星野一噎，面上笑容不变，拥着他走向海边。
“不生气就好，我们边准备了惊喜！”
离众人远些，段星野甩开他的手抱臂道。
“沈成江，敢不敢和我打赌？”
沈成江奇怪又警惕地看他。
“赌什么？”
段星野嘴角扯出诡异弧度，一步步后退。
“赌她到底选我还是选你。”
沈成江讶异地去拉他，却被他挣开跌入水中。
下一秒，一道人影飞奔而来将段星野拉起。
咸湿海水砸在沈成江身上，影绰中他看见林笙紧拥段星野。
“你疯了吗段星野！你知道这多危险吗？为什么做这种蠢事！”
段星野浑身湿透被禁锢在她怀中，眼尾泛红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怜惜。
他抬手推她却被她圈得更牢。
“我是疯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和他结婚！”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出国后一切都变了，你说过你最爱我的！”
他歇斯底里地质问，林笙只余沉默。
海风呼啸，沈成江的感官被海水侵占。
他努力站直，看见段星野抬手指向他一字一句诘问。
“林笙，今天我们做了断！你究竟爱我还是爱他！告诉我！”
空气瞬间凝滞。
半晌后，沈成江听见林笙嘶哑承认。
“你！我爱的人一直是你。”
第7章
沈成江只觉浑身冰冷，木着脸抱紧自己一步步上岸。
全然不理身后二人缠绵。
他定下心神，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走向未开走的车。
却被追来的林笙扯得踉跄，他看着浑身湿透的她越发反感，一把甩开她的手。
“别碰我！”
林笙怔住，仍追了几步挡在他面前。
“沈成江，你听我解释！”
沈成江哑然顿步，反问。
“解释？有什么可解释的？我知道了，你爱段星野，所以请让开。”
林笙看了眼他又望向红眼的段星野，越发头疼，软声道。
“星野急性子容易冲动，我不说那句话他不知会做出什么！”
见沈成江不语，她近前试探着握住他的手。
“好成江，我知道你大度，别生气了。今天是你生日，你走了大家会难过。”
“沈成江，别让我难堪。”
一句话似服软更似威胁。
沈成江心如刀绞，只余血肉模糊，满心苦涩无言。
林笙见他沉默，以为他想通，拉着他的手往回走。
却察觉阻力，回身疑惑蹙眉。
“沈成江？”
沈成江扯出抹勉强却得体的笑，平静地松开她的手越过她。
林笙见他这般，内心莫名腾起不安。
宋若雨适时给湿透的三人递上毯子。
“酒店房间订好了，衣服稍后送到你们房间。”
三人沉默着坐上电梯。
林笙双手虚扶脸色苍白的沈成江，目光却未离角落瑟瑟发抖的段星野。
气氛僵持至房间门口。
段星野终是忍不住扯住林笙衣角，声线发颤。
“林笙......”
林笙心头一紧，几乎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
段星野贴近她，拙劣地歪倒在她怀中，手攀上她手臂，话未说完便闭眼。
林笙瞬间慌神，将他打横抱起，掠过沈成江进入房间。
沈成江被推得后退一步，对上段星野嘲讽的视线，只余荒芜。
他毫无情绪波动地转身进了另一间房。
十分钟后，他换好衣服独自下楼。
宋若雨若有所思的目光停在他身上，暧昧地瞟了眼他身后，沉默不语。
又过十五分钟，林笙牵着段星野下楼，二人亲密无间。
林笙颈上甚至还有暧昧红痕。
行至餐桌旁，她才局促地松开段星野的手，强作无事地在沈成江身边坐下。
服务员开始布菜，一道黑松露金汤星斑球被林笙特意摆在沈成江面前。
她反常地兴致高涨，贴心夹了块鱼肉放他盘中。
“你最爱吃东斑鱼，快尝尝！”
沈成江拨弄鱼块，拣起又放下，声无波澜。
“你记错了，我海鲜过敏。”
林笙愣住，下意识反驳。
“怎么会！平时家宴你都让保姆准备这道菜！”
沈成江对上她目光，冷漠道。
“是因为你喜欢。”
林笙手一顿，避开他的视线沉默不语。
一顿饭索然无味。
饭后，服务员推上精致蛋糕放在沈成江面前。
林笙眸光复杂地接过服务员手中的东西，亲手为沈成江戴上生日帽，罕见愧疚地低声道歉。
“对不起。”
沈成江未应。
在场众人起哄。
“成江哥！今天你生日，许个愿吧！”
沈成江盯着闪烁烛光，看了眼身侧的林笙，双手合十心中默念。
“我希望，永远别再和林笙有牵连。”
第8章
许完愿，沈成江缓缓睁眼，正好撞破林笙与段星野的眉目传情。
他轻咳一声，未加询问，起身招呼大家吃蛋糕。
林笙神色少见讨好，站在他身侧分蛋糕，小声问。
“许了什么愿？”
沈成江眉眼微弯，看向这个爱了半辈子的女人，露出重生后首个真心笑容。
“是个很好的愿望！”
林笙盯着他的笑颜，竟生出吻他的冲动。
她凑近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周遭响起起哄声，沈成江恍被拉回求婚那日。
不同于那时的满心甜蜜，他此刻死攥住手才强忍作呕的冲动，努力微笑。
闹过一轮后，各自回家。
半山别墅内，林笙拿着那个白色礼盒走到沈成江身边，面色微红。
“今年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沈成江扯扯嘴角，在她希冀的目光中拆开礼盒，仍是那套Versace深色西装。
尽管早有准备，亲眼见到时仍不可避免地失落。
他一时无言，许久才吐出。
“谢谢你。”
林笙敏锐察觉他的情绪，忍不住问。
“不喜欢吗？不喜欢我明天重买......”
“不用了！”沈成江合上礼盒打断她，涌出从未有过的疲惫。
同样的西装她送了三次。
他在她心里竟毫无位置。
她若注意到衣柜里还挂着的两套西装，都不会再送一遍。
而这些，他已不想深究。
他自顾自收了礼盒，起身进浴室。
“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林笙盯着礼盒许久，莫名眼熟却未细想，只当不经意看过类似款式。
沈成江简单洗漱后，恰逢林笙手机铃声尖锐响起。
她看了眼备注又看他，神色尴尬。
沈成江心下明了，眼神示意她接电话。
按下接听键，段星野的声音清晰传来。
“林笙！我喝醉了，你来陪我！”
混着酒气的命令让林笙猛地站起，急问。
“你不是回家了吗？又在哪喝酒？”
段星野含糊报了个位置就挂断电话。
林笙快速回拨，趁未接通间隙看了眼沈成江。
沈成江擦着未干的头发，格外大度道。
“他一个男人晚上在外不安全，你去看看吧。”
林笙迟疑地看他欲言又止，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段星野的嘤咛。
她再顾不得什么，拿着手机走远。
温柔的叮嘱声透过未关紧的门传来，如根根尖刺扎进沈成江心里。
他顶着未干的头发将西装拿出，与另外两套摆在一起。
三件一模一样的衣服，更像无言的讽刺。
如生锈钝刀，一道一道砍在他们岌岌可危的婚姻上，直至彻底破碎。
沈成江呆坐许久，自嘲一笑，从包中翻出离婚协议书郑重签下名字。
第9章
沈成江收好离婚协议书，收拾一切沉沉睡去。
次日，他下意识摸向身侧，凉透的床铺表明林笙一夜未归。
手机铃声响起，航空公司提醒明日航班可能延误，注意安排时间。
挂断电话后，沈成江收到林笙消息。
“星野出了点事，我等会回来收拾东西去陪他几天。”
他回了个好便将手机丢开。
两小时后，林笙风风火火闯来，步履匆匆地从柜中随便拿了几件衣服塞进手提箱就要离开。
正准备走时看见穿睡衣的沈成江，心里隐秘角落被触动。
她放下箱子向他靠近，用力抱住他。
沈成江被她的突然举动吓到，挣扎了一下，却被她抱得更紧。
“我很快回来，你等我。”她瓮声道。
她满身酒味惹得沈成江皱眉，手上用力推她。
“你喝酒了？星野出什么事了？”
林笙脸上少见挫败，嗓音低哑。
“星野昨晚被他在国外的男友划伤，现在医院，我得去陪他。”
“我没喝酒，估计是昨晚在酒吧沾上的味道。”
沈成江点头不欲追问，反正这女人很快与他无关。
林笙眨了眨眼，眉间隐有悲伤。
“沈成江，我们要个孩子吧。”
沈成江心惊面不显，只问。
“怎么突然想要孩子？”
林笙未正面回答，反问道。
“沈成江，你会不会离开我？会不会像段星野当初那样一走了之？”
此话一出，沈成江看她的眼神瞬间冷淡。
他们相处太久，他对她了如指掌。林笙是聪明人，大抵回味过来。
段星野对她根本没那么深的感情。
若真爱我，不会在她车祸重伤时毅然离开，不会扭头就在国外谈恋爱。
她或许明白只有他才是真爱她，可现在太迟了。
沈成江将她推远些，语气淡淡。
“要孩子的事以后再说。”
林笙深深看他一眼，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无疑是段星野。
第一次，林笙挂了段星野的电话。
她拿过手提箱，轻轻抱了下沈成江，语气轻柔。
“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
大手在他背上摩挲。
“过几天一起回去看爸妈，这几年都没陪你回去过。”
沈成江身体骤僵，淡漠神情有一丝破裂，只觉荒谬。
林笙至今不知他父亲已去世。
他强忍悲痛，嗓音却不受控地嘶哑。
“这些以后再说。”
林笙察觉他的不对劲，正要关心，手机铃声更激烈地响起。
她犹豫片刻，还是按下接听键向外走去。
到门口时鬼使神差般回头，看见沈成江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朝她挥手。
她的心猛地攥紧。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沈成江似乎很快就会消失。
定定回望僵持几秒，她还是下定决心离开。
林笙脚步匆匆，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她和沈成江还有很长的时间在一起。
第10章
沈成江站在落地窗前，从客厅抽屉摸出包烟。
手指生疏地握住烟，又找出打火机，动作机械平静。
沈成江点火的手微颤，灰白烟雾缓缓遮住他疲态的面容。
他被烟熏得眼发红，试探地将烟放入口中。
脑中想起第一次撞破林笙和段星野时，他在门外清晰听到二人调情。
“如果是第一次抽烟，‘DavidoffSlims’这款适合你，烟性温和，有淡淡巧克力味。”
打火机声与段星野的轻笑同响，短暂沉默后是一阵黏腻水声。
段星野娇笑。
“果然有巧克力味。”
沈成江再忍不住推门而入，亲密无间的两人让他至今想起仍觉恶心！
烟味从唇间蔓延，直至浸透他全身。
细碎火光在他指间跳跃，指尖渐烫的温度似在他心上烙下疤痕。
突然他剧咳几声，猛地捻灭烟。
盯着灰白烟灰，他彻底明白，他绝不能成为段星野那样的男人。
光鲜亮丽而后一地鸡毛。
最后一丝留在林笙身边的机会被他亲手掐灭。
他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干练短发，落地窗前隐约映出他的影子。
一个利落坚毅的男人，一个摆脱困他一生潦草婚姻的男人。
沈成江莞尔一笑，他的人生即将崭新开始。
这晚，他睡得格外香甜。
不再忧心晚归的妻子，不用担心女儿上课是否迟到。
他唯一要关心的只是明天的飞机餐是否难吃。
次日一早，沈成江脸上的笑意几乎抑制不住。
他脚步轻快，甚至对一向没好气的保姆打了招呼。
保姆随口问。
“先生怎么了？有好事吗？”
沈成江被问得怔住，敷衍道。
“没什么，你今天放假吧。”
保姆乐不可支地收拾东西离开。
沈成江见她走远，拿出行李箱，将离婚协议书摆在桌面显眼位置。
又将三套西装挨个排开摆上沙发。
拍了照片编辑短信定时发送。
最后，关上门离开。
香港国际机场，航班播报声响起，沈成江站起身一步步踏向属于他的崭新人生。
林笙坐在段星野床边，看他裸露在被外光滑的手臂。
心里却不合时宜地想起沈成江。
沈成江是医生，病人总挑剔针扎太重，他总用自己的手臂练习，所以臂上总有很多针孔。
他的指甲总是修剪得整齐干净，他不化浓妆，身上没有浓郁香水味。
沈成江，沈成江，沈成江......
林笙看着段星野，却满心满眼都是沈成江。
她猛地站起，脑中浮现离开时沈成江那个难看的笑。
心里似被什么扎中般蓦地一痛！
段星野悠悠转醒，眼中含泪。
“林笙，陪我。”
林笙挣扎一瞬，拿过外套。
“对不起，星野，我得去找沈成江。”
推门离开那刻，她肩上似是一轻。
车辆飞速行驶，林笙看了眼副驾上的玫瑰花，确信沈成江会原谅她。
十分钟后，半山别墅。
林笙捧花急不可耐地推门。
“沈成江！”
房内灯应声亮起，客厅正中沙发上是三套一模一样的西装。
她狐疑走近，心底升起惶恐，不安地唤。
“沈成江？”
“叮咚！”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来信人备注沈成江。
林笙指尖微颤点开短信，冷白亮光几乎灼伤她的眼睛。
“林笙，我把你的东西还给你，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
来源：小汤圆一点号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