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傍晚的时候，家里出了半筐豆腐，我妈吃了好几盆，所以今天来的男人有点多。
1
家里又来男人了。
傍晚的时候，家里出了半筐豆腐，我妈吃了好几盆，所以今天来的男人有点多。
他们堆在楼梯口排队，满嘴的污言秽语。
房子隔音比较好，我听不到我妈跟男人交流的声音。
可是这些男人的话，却一字不落，全部进了我的耳朵。
“啧啧……你说这林燕儿，咋越老越有味道呀？那皮肤比豆腐还嫩，怎么亲都亲不够。”
“可不嘛，恨不能死她身上。”
“皮肤嫩也就算了，声音也好听，她一声哥哥，我就想把身上的钱全部都给她。”
“哈哈哈，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口水都落脚面了，来来来，一会你先……”
这些人，每周都来，脸不一样，说的话大差不差。
我觉着没意思，想回阁楼继续看书。
却不小心碰落了阳台上的花盆。
底下男人一阵骚动，待看到我的脸，竟一致沉默了。
“啧……”不知道是谁啧了舌头。
那些男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林丫丫多大了？怎么一点也不像她妈？又黑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真让人倒胃口。”
“嘘……别乱说话，小心燕儿听到了，不让你进屋。”
呸……
不要脸的狗男人，真不知哪里来的脸，竟敢对我评头论足？
我嘴上骂的痛快，可心里还是难过。
我实在想不明白，那些美容养颜的豆腐，为什么我妈可以一盆接着一盆吃，却一口也不肯给我？
天亮的时候，那些男人散了。
我妈在补觉。
我奶站在院子外头，冲我招手:“丫丫，快来，新出的豆腐，趁你妈睡觉，赶紧来两口。”
这不是我奶第一次给我送豆腐了，从我记事开始，只要家里出豆腐，她都会背着我妈给我送两块。
奈何我妈看的严，这么多年了，我愣是一口也没吃上。
心里有气，我小跑着就冲了过去。
我奶做的豆腐真好看呀。
嫩白嫩白，在晨光的照耀下，隐约有粉色的光芒，比院子外头的牵牛花还要好看。
我奶抓了豆腐，一个劲的往我嘴里塞:“快，趁你妈睡觉，赶紧吃……啊……燕儿……”
“啪……”
可惜，我的手还没碰到豆腐，我妈的巴掌就打了过来。
她黑着脸站在阳光下，扣子都没来得及扣。
好看的脖子露了一大半，到处都是暧昧的痕迹。
我不敢多看，捂着脸默默掉眼泪。
“挨打多少次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我妈声音好听，骂人跟撒娇一样，若是那些男人听了，肯定走不动道。
可是对我没效果。
我只觉着这样的她，让人恶心。
我奶站在门口叹气：“燕儿啊，过了夏天，丫丫就十四了，是个大姑娘了，可是你看看她，哪里像个姑娘家？算我求你了，让她吃一些吧。”
“老东西，我警告你，若是再敢让丫丫碰这脏东西，我弄死你。”
我奶眉眼低垂，一个劲的跟我妈赔笑。
我妈却昂着头，骂人的时候，五官狰狞，难看死了。
两相比较之下，我更讨厌我妈了。
我张嘴在她的胳膊上咬了一口：“好东西都自己吃，一点也不给我就留，我是你亲生的吗？”
我咬的很重，我妈却眉头都没皱一下，还在我逃跑之前，拽了我的头发。
我冲我奶喊救命，可她看都不敢看我，端着豆腐灰溜溜的走了。
我妈用藤条抽了我一顿，然后就把我关到了阁楼里。
关门之前，她咬牙跟我说：“丫丫听话，老实呆着，等我联系好学校，就送你去住校。”
我缩在门后呜呜哭：“妈，对不起，我错了，你别送我走好不好？我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偷吃了。”
我妈在门外叹气。
再也没说话。
2
我在阁楼待了三天，我妈一次都没来。
不看我，也不给我送吃的。
饿的不行，我就撬了阁楼的窗户，顺着树干滑了下去。
想去厨房寻摸点吃的，却发现厨房的东西，都是三天前的，那天早上我啃了一口的馒头，还在原来的地方落灰。
锅里什么都没有，冰箱也空荡荡的。
饿的难受，我就打算去村口找我奶。
一出门，就撞见了林雅。
她嗖一下就从我身边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冲我喊。
“林丫丫，你这个二傻子，你妈难产快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墨迹？”
我妈难产？
可她根本就没怀孕呀？
我咬牙骂林雅胡说。
林雅愣了愣，又跑了回来。
她说：“你妈难产，都生三天了，你竟一点不知情？”
林雅嘴巴一张一合，语速很快。
我脑袋嗡嗡的，没想我妈，倒是盯着林雅的脸出了神。
林雅是我堂姐，比我大四岁，过年的时候才过十八岁生日，我记得她长的可丑了，皮肤黝黑，眯眯眼，塌塌鼻，鼻孔还超级大。
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变得这么好看了。
整个人白的发光，眼睛又大又亮，就连鼻孔都秀气了好多，说话的时候，香香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往跟前凑。
我伸长鼻子在林雅身上嗅了嗅。
林雅察觉到我的异常，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林丫丫，你丫脑子有病是不是？你妈快死了。”
脸生疼，我如梦初醒。
甩开脚丫子就朝我奶院子冲了过去。
“啊……陈桂枝，我草你祖宗……”
还没靠近奶奶的房子，我妈的叫骂声就传了过来，她嘴上骂的陈桂枝，是我奶奶。
我妈叫的太惨了，我心颤了好几颤。
不敢往前走了。
林雅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没搭理我。
昂着头喊我奶奶：“奶，我把林丫丫带过来了。”
“好，带她上楼，不管外头发生什么，都别让她出来。”
我奶的声音很冷，跟平时一点也不一样。
我抿唇看林雅。
林雅却跟没事人一样，搂着我的腰，把我带上了楼。
楼下的动静越来越大了，有人喊：“看见脚丫子了。”
有人咋舌：“啧……脚丫子先出来，难呢……怕是会一尸两命呀。”
我奶不慌不忙开口：“着什么急呀？再生生看吧，活的好好养，死了就丢地下室，怎么算我都不吃亏，我儿媳妇生孩子，我不着急，你们一群老太婆慌什么？”
众人安静了一些。
我能清楚的听见我妈在大喘气。
心慌的厉害，想下楼去看看。
林雅站在阳台抽烟，冷风一吹，她的面皮似乎更白了。
似笑非笑的看我：“去看一眼吧，过了今晚，你可能就见不到她了。”
林雅说话太不中听，我又想骂她了。
却听我奶在楼下说：“怕是不行了，直接上刀子吧。”
一听这话，我腿直接软了，脑袋嗡嗡直响。
幸亏林雅拉了我一把。
她眼神悲戚又诡异，强硬的将我拖到了楼梯拐角处。
这个位置很隐蔽，我们能清楚的看到楼下的人，可是楼下的人却看不到我们。
林雅一手捂着我的嘴，一手摁着我的脑袋。
“林丫丫，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日后长大了，好帮你妈报仇。”
林雅的手劲很大，在她的桎梏下，我不能动弹分毫。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村医，用刀子把我妈的肚子给划拉开了。
然后取了个手掌大的孩子出来。
“啧啧……太可惜了，是个成型的男婴，陈老太，你命不好呀，今年怕是抱不上孙子喽……”村医的声音拉的很长。
我奶却满眼惊喜。
无比虔诚的将我弟弟接了过去：“可不敢胡说，活着的孙子只能喊一声奶奶，死了的孙子却能让我长命百岁，我老太太不糊涂，知道好歹……”
村医摇头苦笑一声。
收拾工具走了。
村医走后，看热闹的邻居，直接将我奶奶给围住了。
“陈桂枝，你说你咋就这么好的命呀？咱们村子多少年都不曾有这样一个男娃了，活该你老太婆长命百岁。”
我奶奶捧着我弟弟，笑的如痴如醉，一拐弯，下地下室去了。
邻居前拥后挤，一并跟着我奶奶下去了。
3
林雅在我耳边低语：“想不想知道地下室有什么？”
我摇头，早上喝进去的水，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我虽然讨厌我妈，可是看到她敞着肚子，在客厅等死的样子，我还是难过了。
我妈好像看到我了，低声喊我名字：“丫……丫……跑……快跑……”
可，我能跑哪去呀？
我在这里出生，又在这里长大，从不曾离开村子一步。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跑到什么地方去。
咬牙挣开林雅的桎梏。
想冲过去哭一声妈。
却跟地下室返回的邻居秦奶奶，走了个对头。
秦奶奶是我奶的好闺蜜。
看到我，秦老太婆的眼睛都亮了：“哎呦，丫丫呀，来来来，到秦奶奶这里来。”
老东西笑的不怀好意。
我贴着墙根想绕开。
没想到她手脚麻利的吓人，我没躲开，被她给摁住了手脚。
“陈桂枝，我就说你好命呢，真真是有福气，刚多了个添福添寿的孙子，又来了给你送钱的孙女，快来，我把林丫丫给摁结实了，赶紧把你的豆腐端上来，这丫头再不吃豆腐，就真要折你手里了。”
秦老太婆面皮很白，五官妩媚风情，在她脸上根本看不到岁月的痕迹，声音也跟少女一样，清脆好听。
可我知道，她很老很老了，因为她孙子比我妈妈大了十几岁。
不得不说，我们家的豆腐还真是个好东西，竟能让人跟岁月对抗。
只是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不能束手就擒，我得去看我妈。
可是秦老太婆的力气太大了，比林雅还有劲。
我挣脱不开，张嘴咬她手，可惜没咬到老东西的手，却被人强硬的塞了一坨东西。
冰凉酥软。
带着浓重的腐烂味道。
那股子味道无法用语言形容，像是有生命一样，顺着我的口腔，直冲我天灵盖。
熏的我心肝脾胃肺都有了腐烂的味道。
我没忍住，啊呜一声吐了秦老太婆一身。
老太太嫌弃到不行，恶狠狠的踢我一脚，就把我给松开了。
“跟你妈一样，贱命一条，有福也不会享。”我奶奶跳着脚骂的难听。
我这才发现，她们塞我嘴里的竟是豆腐，真没想到，那么好看好闻的豆腐，竟会这么难吃。
我奶骂完，又重新拿了一块。
我不想再感受那恶心的味道，弯腰要跑。
地下室忽然涌出了几个人，摁头的摁头，摁手的摁手，很快就将我摁成了案板上的鱼。
我眼睁睁看着我奶的脸，在我跟前放大。
“丫丫，乖乖听话，吃了这豆腐，还是奶奶的乖孙孙哦……”
“呀……”
奶奶的话还没说完，头上忽然挨了一棍榔头，她尖叫一声，再也没有心思喂我吃/豆腐了。
是我妈。
她抱着鲜血淋漓的肚子，站在我奶身后，手里拿了个榔头。
我奶气的眼睛发红，甩手把豆腐扔到了我妈脸上。
“贱蹄子，怎么把你给忘了？既然你着急，那就先处理你好了。”
我躺在地上仰望我妈。
她脸色蜡黄，没有一点血色，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摇曳。
可是眼神却坚定无比。
她晃动榔头，跟我奶奶对峙；“陈桂枝，我告诉你，今天你若动了我们家丫丫，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好过。”
“哼……死了？哪有那么好死？死了就不值钱了。”
我奶冷冷笑着，伸手去抢榔头。
我妈因为失血太多，不是我奶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倒了。
然后，我就看到我奶一只手提榔头，一只手拖我妈的脚。
径直朝地下室去了。
我慌了，急急喊道：“奶奶，我吃，你给我什么我就吃什么，饶了我妈好不好？”
我奶脚步顿了一下。
站在阴影处，笑的渗人。
她说：“林丫丫，豆腐，你是一定要吃的，至于你妈，也是一定要进地下室的。”
有泪从我妈的眼角滑落。
血红血红的。
她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硬生生的被我奶拖下了台阶。
咣当……
咣当……
一声又一声，是我妈的脑袋，磕在台阶上的声音。
4
可能是我哭的太可怜了，秦老太婆长叹一口气，竟然让人松开了我。
我连滚带爬，想随我妈一起去地下室。
林雅忽然冒了出来。
她拉住我的脚，一字一句问：“林丫丫，你确定要去地下室？”
她若不问，我可能就一头扎下去了，这一问，我倒是犹豫了。
因为我们家的地下室，小孩子不能进，这是规矩，也是禁忌。
小孩子进地下室，向来都是有去无回的。
我抿唇，看看黑漆漆的楼梯，又看看林雅。
欲哭无泪，强行辩解，我说：“我妈在那里，她不会让我死的。”
林雅苦笑：“你妈？你妈自己都活不成了，哪里还有精力顾你？”
她若不这样说，我还真有些害怕，她一说我妈活不成了，我就彻底不怕了。
爬起来就往下跑。
下第一个台阶的时候，我闻到了豆腐的香味。
下第五个台阶的时候，我闻到了腐烂的味道，直冲天灵盖，熏的我想吐。
扶着土墙勉强站好。
却感觉楼梯抖了好几下，隐约伴随着几声嘶吼。
那声音，低沉悲怆，带着极大的愤怒，听得我全身都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非常确定，那不是人的声音。
所以，我奶奶的地下室，到底有什么？
因为害怕，我往上退一个台阶。
却听我妈哀嚎：“陈桂枝，你不得好s，你全家都不得好s，啊……疼……疼死我了……”
“哈……我全家？林燕儿，我家就我一个，我一个要长命百岁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得好s？倒是你，这么年轻就要上路，实在是可惜，不过也没事，林雅已经成年了，可以接你班了，还有林丫丫，再过几年，她也能赚钱了，所以，燕儿，安心去吧，我会帮你照顾好丫丫的……”
“啊，死老太婆，敢动我丫丫，我跟你拼了……”
“啊……”
我妈的叫声越来越惨了，顾不得多想，我硬着头皮冲了下去。
可是，我没能找到我妈。
却在楼梯尽头，看见了我奶。
她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满脸满身都是血，她就站在楼梯尽头，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
“谁让你下来的？”
“我妈呢？”
“死了……”
“啊……你杀了我妈……”
“啪啪啪……”我还没喊完，甚至没能动弹一下，我奶就甩了我三个耳光。
直接将我扇到了墙上，还用手掐我脖子。
她小声威胁我：“林丫丫，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出去，不然，我让你跟你妈一样。”
我还想争辩两句，林雅下来了。
她一脸谄媚的笑：“奶奶，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上个厕所的功夫，她就跑下来了，我这就带她走，你安心做事……”
“林雅……”我喊林雅，想让她跟我一起对抗奶奶。
可她却狠狠的掐了我一把。
“嘘，不想死就闭嘴。”
林雅掐着我的腰，几乎要将我提起来，上了十几个台阶，确定奶奶不在了之后。
她就冷着眉眼骂我：“你妈是个厉害的，我当你也有几分胆色，谁知道，门都没摸到，还想救你妈？管好自己再说吧。”
林雅将我从地下室提溜出来以后，就去找吃的了。
邻居们散了，客厅里空荡荡的。
我妈躺过的桌子，有很大一滩血迹，我不敢看，捂着嘴跪在地上哭。
林雅寻摸了两个馒头，往我手里塞了一个。
“吃点东西吧，听说你妈关了你三天？”
我不做声。
林雅也不生气，倒是盯着桌面上的血迹失了神。
“丫丫，若有一天，我也躺在这里了，能拜托你帮我准备一块白布吗？我不想跟你妈一样，死了还没尊严。”
“你为什么要躺在这里？”
“因为你妈死了，我就要代替她帮奶奶赚钱了，林丫丫，趁没长大，好好享受吧……”
林雅说完。
咬着馒头走了。
5
客厅彻底空了。
血腥味混合着腐烂的味道，熏的我头昏眼花，我哭的没了力气，又饿到了极限。
哭到最后，昏死了过去。
我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窗户大开，有风进来，夹杂了男人的污言秽语。
“嘿……你几点来了？”
“凌晨三点就来了，林家大丫头第一次上阵，一得到消息我就来了，可还是晚了，来到地方，前头都排好几个人了。”
“唉……可惜了，不是第一个，你说咱是那差钱的人吗？”
“唉……”
男人的叹息声，让我心惊。
林家大丫头？
林雅？
掀开被子就往外冲，却被我奶拦住了，她端了一盘新鲜的豆腐，笑意盈盈的跟楼下的男人打招呼。
可是一看到我，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抬脚直接把我踹回了房间。
她这一脚踹的又狠又重，我趴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我奶奶将豆腐放在我面前，冷冷开口：“吃了。”
我摇头。
她就打我脸，哐哐打了十几下，又说：“吃了。”
“我妈不让我吃。”
“你妈死了。”
“她没死，她在地下室，我要报警，让警察把你抓走。”我昂头跟我奶对峙。
这次，我奶倒是没打我。
只冷哼一声：“报警？去呀，我倒是要看看，她林燕儿能养出多厉害的女儿？”
我奶给我让了路。
我爬起来，拼命往外跑。
院子里的男人，用戏谑的眼神看我。
“陈老太，教训小丫头呢？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不用，一个小丫头，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奶奶笑呵呵的回答。
我顾不得多想，绕过众人，越过大门，一路向东而去。
路过我奶奶院子的时候，我看到一辆超大的卡车正在出货。
陈桂枝还真厉害，我不过昏迷了一个晚上，她竟出了一卡车的豆腐。
村里的人都来帮忙了，一刻也不肯停歇，生怕陈桂枝不给她他们豆腐。
看见我，秦奶奶笑呵呵的跟我打招呼：“哎呦，丫丫这么早就起床了？吃早饭了吗？你奶新出的豆腐，要尝尝吗？”
我没搭理她，咬牙继续往外跑。
我妈曾跟我说过，我们村子背靠大山，想出去，就得一路向东。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一个人没看到，那拉货的卡车，倒是慢悠悠追了上来。
司机趴在窗户上看我：“是要出村吗？我拉你一程？”
我摇头拒绝了。
我妈还跟我说过，不要相信村里的人，包括给我奶奶拉货的司机，因为他们是一伙的。
见我拒绝，司机冷笑一声：“行，那你继继续吧，希望明天，我能在外头看见你。”
我没能成功。
跑到天黑，累瘫了。
林雅开车来接的我，没骂我，没嘲笑我，只是将我塞进副驾驶，掉头就要回村。
我红着眼睛问她：“既然有车，为什么不往东走？”
林雅扭头看我，即使穿了高领外套，我还是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痕迹。
她苦笑：“丫丫，你妈骗了你，往东走，根本就走不出去。”
“你怎么知道？”
“我妈也跟我说过，她说她从东边来，让我在十八岁之前，抓着机会跑出去，我跑了很多次，不过每次都被抓了回来，最后一次差点就要成功了，可是他们把我妈藏了起来，丫丫，你还记得我妈吗？”
林雅的妈妈是我大伯母。
若不是林雅提她，我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她不见那年，林雅十岁，我六岁，那天，我妈哭昏过去好几次。
第二天，我跟我妈就搬到了现在的院子里，一开始，这院子是大伯母和林雅住的，那些男人也是来找大伯母的。
大伯母不见之后，他们找的人就变成了我妈。
如今，又变成了林雅。
我想，若哪天林雅不见了，可能就轮到我了。
6
这个想法让我后脊梁骨发凉。
我抓着林雅的胳膊求她：“姐，咱走吧，你有车，咱们一定能离开，等警察来了，掀了奶奶的地下室，咱们就自由了。”
林雅笑的凄惨。
她用手轻点油盘，她说：“陈桂枝给的油，只够我接你回家。”
林雅没有说谎，油箱里的油确实只够接我回家，绝望将我淹没，我眼看着车子掉头，眼看着奶奶的房子越来越近。
最后失去了所有反驳的力气。
下车的时候，林雅问我：“丫丫，你知道你爸爸去哪里了吗？”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我问过我妈好几次，不过每次问，她都会哭好久，后来我就不问了。
如今，林雅用怪异的语气问我，好像她知道答案一样，成功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所以，等院子里的男人散了之后，我去了她的房间。
我是第一次来这房间。
还没进门，就闻到了腐烂的味道。
房门大开，窗帘紧闭，林雅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像个破碎的布娃娃。
听见动静，她扭头看我。
虚弱开口：“丫丫……帮我拿个毯子……还有，把冰箱里的豆腐给我。”
我给她盖了毯子，还顺手开了窗通风。
却没有给她拿豆腐。
林雅呜呜咽咽的哭，她说：“丫丫，求你，给我拿豆腐好不好？我真的好难受……”
她哭的太可怜了，没有办法，我只能拿豆腐给她。
不是新鲜的豆腐，那股子腐烂的味道更重了。
可是林雅却跟闻不到一样，恨不能把脑袋钻到盆里。
那么大一块豆腐，她三五口就吃干净了。
没吃够，光着身子就自己下了床。
我没阻拦，眼睁睁的看着她将冰箱里的豆腐吃了个干净，也看着她由奄奄一息到活蹦乱跳。
我靠在窗台上，一言不发，风吹的我心慌。
吃完最后一口豆腐，林雅像是疯了一样，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我拿了毯子将她裹住，她却抱着我放声大哭。
她问我：“丫丫，怎么办？我是不是要烂死在这里了？”
我不作声。
她又说：“丫丫，跑吧，有多远跑多远，再也不要回来了。”
我把林雅扶到床上，确定她睡着之后，去厨房拿了把刀，抄小路直奔我奶奶家去了。
我奶的豆腐有问题，以前我妈从不当着我的面吃那东西，她说那是脏东西，小孩子见了会做噩梦。
她也从来不让我进她房间。
奶奶新出了豆腐，她也是在厨房吃完再回家。
今天，林雅当着我的面吃了豆腐，我亲眼看到了她的变化。
我想，我应该再去一次地下室，趁我奶奶睡觉的时候。
去地下室的楼梯真长啊。
我走了十几分钟，过了三道门，快到达目的地了。
林雅跟了上来。
她颤抖着声音问我：“你不怕死吗？”
“早晚都是死，死之前再见我妈一面，值了。”
我态度强硬。
林雅红了眼眶，她说：“若当初，我有你一半的勇气，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走，我跟你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动静太大了。
门后似乎有东西被惊醒，它在动。
听声音，那东西很大，稍微一动弹，地面都震动了。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大人三令五申不让来的地方，谁知道背后藏着什么东西。
林雅抢了我手里的刀。
将我护在身后，然后慢慢推开了那扇门。
她个子高，站在我跟前，挡住了我所有的视线。
门开后，她在原地站了好久，然后就捂着肚子哇哇吐了起来。
她蹲下之前，还想将我推出去，可惜，晚了。
我年纪小，视力好，几十米远的东西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难怪我奶不让我来地下室。
我当她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曾想，竟是藏了尸体。
7
不是人的尸体，而是动物的，牛羊，驴马，猫狗，还有蟒蛇……
也不能说是尸体，因为那些动物还在喘气，不过活着跟死了差不多。
地下室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池子，池中的水是暗红色的，池子很深，那些动物被锁在笼子里，然后侵泡在水中。
猫狗，牛羊，驴马被剃了皮毛，皮肤裸漏在外头，新伤旧痕累叠在一起，有的猫狗，眼睛都被戳瞎了。
即便如此，他们还在纠缠。
各种各样的动物纠缠在一起，场面奢靡又混乱，却不曾发出任何声音。
弄出动静的，是被锁链捆着的两条蟒蛇，蟒蛇巨大，盘在一起，有三米高。
可能是因为它们太大了，陈桂枝没能找到合适的笼子，就将它们吊在那里。
两条蛇缠在一起，搅的池子乱了颜色。
跟我对视的一瞬间，两条蟒蛇竟落了泪，眼泪混着血水，滴落在池子中央。
不过瞬间，又被搅乱。
林雅吐的差不多了，用手推我：“丫丫，走，别在这里呆着，快走。”
我没走，挣脱开林雅的束缚，绕过水池，一路往里边去了。
因为除了这些能看出形状的动物外，我还看到，十米远的墙上，挂了好些透明的瓶子。
瓶子里有东西，粉粉嫩嫩的，很是好看。
距离有些远，我不确定那是什么东西。
林雅在身后喊我：“丫丫，回来，别往前走了，被陈桂枝发现，会没命的。”
“我就看一眼，马上就好。”
心存侥幸的我，小跑着奔了过去。
待我看清墙上的东西，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吐了出来。
可是有些东西，只需一眼，就会长在脑子里。
瓶子中装的，是动物幼崽，巴掌大的猫狗，手指粗的蛇，几斤重的牛马。
他们的身体透明发亮，泡在粉色的液体中，有着各种各样的形状和姿势。
我趴在地上吐了好久。
然后，不顾林雅的阻拦，拿着棍子就开始敲瓶子。
动静有些大，惊扰了池子中的动物，无声的动物开始哀鸣。
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地下室给掀了。
砸了十几个，我有些累了。
林雅冲过来，抢了我手里的棍子，发了疯一样，将墙上几百个瓶子全部都给击碎了。
林雅疯了，池子中的动物也发了疯。
蟒蛇昂着头嘶吼，疯狂扭动身体，最后竟挣开了锁链。
那么大一条蟒蛇，猛然挣脱束缚，我被吓到了。
结结巴巴喊林雅：“姐……堂姐……”
林雅这会有点兴奋，她没注意到蟒蛇，甩手将我推开：“别耽误我干活，我要毁了老东西的作坊，看她怎么做豆腐？”
是，我忘记说了，这地下室，不只是困锁动物的场所，还是我奶奶做豆腐的地方。
池子正对面，有做豆腐的所有工具。
案架上，放着快要成型的豆腐，豆腐上头，挂着十几个透明的瓶子，瓶子倒悬，粉色的液体顺着瓶口，一滴一滴又一滴，滴落在豆腐之上。
从不曾想，我奶做豆腐的秘方，竟是动物幼崽泡制的液体？
难怪会有那种直冲头顶的腐烂味道。
林雅发疯，将豆腐案架，篓子一并给砸了。
蟒蛇挣脱束缚，我怕它伤到林雅。
叫嚷着让林雅躲避，不曾想，那蟒蛇竟堵了我的去路。
它太高了，嘴特别大。
我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蟒蛇混浊的眼神在我身上反复游走，还低头在我身上嗅了嗅。
林雅察觉到异常，抖着声音喊了我一声：“丫丫？”
“堂姐……别动……打不过……”
林雅要打蟒蛇，我怕蟒蛇反击，提醒她别乱动。
奈何晚了一秒，林雅动手了。
可是跟蟒蛇比起来，她动作太慢，棍子没落在蟒蛇身上，她倒是先被蟒蛇给卷了。
蛇尾越缩越紧，被举到半空的林雅快被碾碎了。
都这样了，她还不忘冲我喊：“丫丫……跑……”
8
我也想跑呀，可那蟒蛇太大了，将我的去路全部给挡了，我又不敢从它身上爬过去，只能往角落里缩。
好在，蟒蛇没有绞杀林雅。
不知为何，关键时候，它松了尾巴，将林雅扔到了我身边。
“堂姐……”
“咳咳咳……没事，还没死，后边还有一个门，去后边……”
林雅一提醒，我才发现角落里的门，又黑又小，弯腰才能进去。
怕蟒蛇攻击，我就拉着林雅躲进去。
不曾想，门还没关上。
竟听见我妈的声音。
“丫丫……是你吗？”
我妈没死。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到了我妈。
她站在池子中央。
是的，门后边也有一个池子，跟外头的一样，不过小了十几倍，池中水是一样的，我妈身无寸缕，被吊在池子中央，肚子上的伤已经愈合了。
我想靠近她。
她却慌张摇头：“丫丫，别来，水有毒，先去看你弟弟……”
弟弟？
我妈不说，我都要忘记我那个没能成活的弟弟了。
顺着我妈的眼神，我看到了墙上的透明瓶子，所有的场景都跟外头的一样，只不过，外头的是牛马猫狗，里头的是我妈和我弟弟。
我哭着将瓶子取了下来。
我妈眼睛血红，不让我放她下来，只说：“丫丫，带着你弟弟和你堂姐赶紧跑，一直跑，一定会跑出去的。”
“妈妈，我一个人不行，你能跟我一起吗？”
“妈妈走不了了，乖，快走，你奶奶来了……”
我奶奶确实来了。
外头的动静不是一般的大，蟒蛇似乎要把地下室给拆了，惊扰了陈桂枝。
我顾不上害怕，一心只想救我妈。
可不知为何，原本抱着我的林雅，忽然冲着池子大喊了起来：“妈……妈……”
顺着林雅的目光，我看到了我妈脚边的尸体。
那尸体在池水中时间太久，肿胀的厉害，可还是能看出是大伯母。
这一次，不再是林雅拦我，而是我搂着她的腰，将她往外拖。
“堂姐，冷静，冷静一下。”
我妈幽幽叹气：“好孩子，别白费力气了，我们都这个样子了，就算是能出去，也是死路一条，你们还年轻，日子还长久，快走吧。”
奈何，我妈的劝说没有用。
林雅盯着她妈妈的尸体发了疯，拼命喊叫：“妈……妈……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你没死……”。
我后槽牙咬碎也没能拦住她，最后跟她一起跌进了池水中。
我奶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她仰着头笑的猖狂：“哈哈哈，真好，你们自己进去了，倒是省我麻烦了。”
陈桂枝双手抱胸，笑的脸都变形了。
“老东西，滚，别碰我丫丫。”我妈低吼。
陈桂枝看都没看我妈，只抿唇冷笑：“昨天还在发愁，你姐死了，你也活不久了，我这生意可怎么是好？唉，没想到这俩贱蹄子自己送上门了，燕儿呀，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我陈桂枝这辈子的富贵都是你给的呀。”
老东西摇头叹气，弯腰捡了装着我弟弟的玻璃瓶子，重新挂回了墙上。
顺带着将我跟林雅也骂了一通。
她说：“俩贱蹄子，敢动我的宝贝？我等了二十年才等到这一个宝贝，若是毁了，我一定扒了你俩的皮。”
顾不上管我弟弟，也不想搭理陈桂枝，我踮着脚，把我妈放了下来。
“想跑？”陈桂枝忽然变了腔调，整个人又阴又冷。
不知什么时候，她手里多了一把大砍刀，就那样拿着刀站在门边，眯眼冷笑。
我妈摸我脑袋，小声嘱咐我：“丫丫，扶好你堂姐，一会跑快点，知道吗？”
我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昂头巴巴的望着她。
不曾想，她在背后推了我一把，然后人就朝陈桂枝的砍刀扑了过去。
那砍刀特别锋利。
我妈的手一触碰到刀锋，血就落了下来。
她扯着嗓子喊：“丫丫，就，现在，跑……”
9
这一次，是林雅带我跑的，她如梦初醒，关键时候使上了劲。
一只手掐着我腰，一只手将陈桂枝推开，然后破门而出。
“妈……”我喊。
我妈再也没有回应我，小门后边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然后是奶奶失控的叫骂声和我妈妈的惨叫。
再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林雅凄惨一笑：“好了，如今你跟我一样，都是没妈的孩子了，走吧，撕破脸了，闯一次，说不定，真就跑出去了。”
林雅拉着我往外跑。
跑的太快，不曾留意地下室的情况。
顶着夜色，我们一路向东。
跑了有一个多小时，实在是没劲了。
眼看着村里的人追上来。
我问林雅怎么办。
她却跟没事人一样，笑着摸我脑袋，她说：“丫丫，一个人上路，也不要害怕，知道吗？”
“啊？”
我还没来得及将林雅的话嚼碎，她就给了我一掌。
那一掌劈在我后颈，我直接滚到草丛里，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一蟒蛇正驮着我赶路。
睁眼看到那么大的蛇，我吓得魂都没了。
从它身上滑下来就跑，跑到全身酸软，一回头，却见那蟒蛇正不紧不忙的跟着我。
三角眼里满满的都是无辜，没有任何攻击性。
我这才发现它是地下室逃跑的那条蛇。
心里的恐惧消失，我蹲在原地大喘气，然后问它：“你想送我？”
蟒蛇点了头。
果然，跟正常东西不一样的，都有灵性。
我怕林雅跟我妈活不成，就跟蟒蛇商量，让它走近路送我报警。
蟒蛇又同意了。
它驮着我一路向西，绕过我们村，顺着村后的小河，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将我送到了一个还算繁华的小镇。
然后摆摆尾巴，原路回去了。
我顾不上管他，一头扎进了警察叔叔的怀里，乱七八糟，手舞足蹈的描述了我们村的情况。
好在，他们听懂了，几十个人全副武装，直接将我们村给包围了。
可是，村里空无一人，除了我妈和我大伯母的尸体，还有地下室数以百计的动物尸体。
陈桂枝不见了，豆腐村也不见了。
林雅被挂在村口的大树上，不知死活。
警察同志组织了好几次大型搜查，无一例外，均无收获。
就连那些经常出现在我妈院子里的男人，也一起不见了踪迹，却无一人报失踪。
就好像，我只是做了一个无比恐怖的梦。
半个月后，我的身体开始出现异样，原本黢黑的皮肤开始变的白皙，我知道，藏在体内的毒素开始发作了。
我没有去看医生，若注定要死，那就一起死好了。
再见林雅，是在医院。
她全身都是伤，深度昏迷，医生说活过来的几率不是很大。
我妈死了。
我去认的尸，面目全非，手被砍掉了一只，另外一只攥的死紧。
法医说她手里攥了个孩子。
我知道，那是我弟弟。
我妈还是很厉害的，她说她会保护我跟我弟弟，她做到了。
还有我大伯母，她跟我妈并排躺在一起，我发现，她跟我妈的五官竟非常相像。
一个警察姐姐跟我说，我妈跟我大伯母其实是亲姐妹。
二十年前，她们姐妹进山采风，可是，进了山就再也没有出来。
他们从我们家搜出了我妈的日记，里边记载了豆腐村，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情，以及我妈跟她姐姐的遭遇。
当年，她们并没有迷路，而是在采风的时候，遇到了上山砍柴的陈桂枝。
陈桂枝佯装崴脚，央求我妈她们送她回家。
不曾想，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陈桂枝没有儿子，她将我妈跟我大伯母锁在地下室，只是给她免费的劳动力。
后来，我妈无意间发现了地下室后边的小门。
尸水豆腐的做法就藏在那里边，那是一种灭绝人性的做法，用动物幼崽和胎盘浸泡豆腐，做出来的东西能美容养颜，吃的多了，还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我妈吓够呛，要将那东西给烧了。
却被陈桂枝发现了。
10
陈桂枝如获至宝，当即就要做尸水豆腐。
可她手里没钱，她就用我妈的命逼迫大伯母，让大伯母做了开门生意。
没多久，大伯母怀孕了。
陈桂枝又用大伯母和林雅的命，逼迫我妈。
如此反复，陈桂枝有了钱，先是从市场收购猫狗牛马，后又觉着猫狗牛马的幼崽太小，就花钱雇人去山里寻蟒蛇。
不曾想，还真让她寻到了两条。
如此，陈桂枝的豆腐越做越多，她想赚更多的钱，就把村里的人都拉了进来。
我妈和大伯母是她拉拢人的手段之一。
在那些看不见希望和未来的日子，大伯母很是崩溃。
最重要的是林雅越来越大了，陈桂枝日日想着让她吃，豆腐。
大伯母知道，若煎熬下去，林雅终会跟她一样。
所以，林雅十岁那年，她提刀潜入地下室，想一把火烧了所有。
奈何运气不好，又被陈桂枝识破。
那个时候，陈桂枝的尸水豆腐已经很有名望了，女人想买豆腐，男人想进我妈的房间。
陈桂枝有钱有话语权，轻轻松松就收拾了我大伯母。
她没有立刻要了我大伯母的命，而是将她锁在地下室的后边，以此威胁我妈。
又怕我妈年老色衰，不能帮她赚钱，就一个劲的逼我妈吃豆腐。
我妈知道那豆腐的来历。
不过为了我跟林雅，她咬牙忍了。
本以为事情会有转机，可她又怀孕了，第六感告诉她，这一胎是个男孩。
要知道，尸水豆腐的顶级版，不是动物幼崽，而是人，男孩子最好。
我妈不忍心肚子里的孩子遭罪。
用尽办法瞒着陈桂枝，想等孩子足月了再生产，这也是我不知道她怀孕的原因。
可那些男人日日出入她房间，那么大的秘密，她终究藏不住。
陈桂枝发现真相，喊人将我妈捆了，直接催生，那个时候，我弟弟不足七个月。
陈桂枝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她满脑子都是尸水豆腐。
死了的男婴比活着的孙子，价值更高。
真真是个丧尽天良的老东西。
这些事情，是林雅跟我说的。
她死之前，回光返照，吃了好多东西，跟我说了好多话。
她说：“丫丫，外头的天真蓝，空气都是甜的……”
我点头。
林雅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丫丫，把我的骨灰放我妈妈身边，还有，把豆腐村的事情都忘了吧，乖乖长大，好好生活。
我苦笑，最后还是点了头。
可我不是三岁的孩子，那些刻在血液里的东西，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呢？
我的皮肤愈发的白了，越看越不像正常人，好在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慢慢的，我就将这件事放在了脑后。
很多年后，我无意间看到一个采风节目，采访者路过一个村庄。
村里女人娇艳若花。
即便是老妇人，也妩媚动人。
看到路人，老妇人抿唇轻笑：“家里有刚出的豆腐，要吃吗？”
采访者说了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我在电视机前失了魂，疯了一样喊：“不吃，不吃，不能吃……”
可惜，没有用，没人愿意听我说话。
只有镜头里的蟒蛇，眯着三角眼，一直望呀望呀，不知道在望什么。
当年调查尸水豆腐的人早就退休了，我跟别人说陈桂枝又出现了。
他们却当我是疯子。
是，我跟个疯子差不多，这些年，我一直独居，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除了必要的生活需要，我几乎不出门。
如今岁数大了，被当作疯子也很正常。
求救无门，只能靠自己。
我装了十几个馒头，趁着月黑风高上了路。
上山的路变宽了，可有些东西，却没有变。
比如，那条满眼无辜的蟒蛇，它就没变。
我问它：“还认识我吗？”
它疯狂点头。
我又问它：“你没救出你媳妇，对吗？”
它又点头。
我说：“那行，这次我陪你一起好不好？相信我，这一次，咱们一定能将它救出来。”
蟒蛇用蛇尾将我举起，然后迅速游走，就跟当年一样，它驮着我，在林间山路狂奔。
那些失落的过往，一点一点又拼凑了起来。
陈桂枝，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我林丫丫回来找你了。
来源：三三情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