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嫂嫂生产时,长兄调换了孩子,我想起乖巧的小侄,默默把他换了回来。完结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嫂嫂生产时,长兄调换了孩子,我想起乖巧的小侄,默默把他换了回来。完结
1. 换子
嫂嫂分娩那天,一声啼哭划破了产房的宁静,我那好长兄却早已心怀鬼胎,他竟命人将襁褓中的亲生骨肉与外室的孩子掉了包。
可我一想到那个粉雕玉琢,平日里最爱冲我笑的小侄子,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于是,趁着众人不备,我又悄悄地将他们换了回来。
后来的日子里,我亲眼看着长兄将那个“外室子”视若珍宝,疼爱到了骨子里。
而那个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亲生子,却被他那狠心的外室养得面黄肌瘦,活像一根风中摇曳的枯草。
每当看到这一幕,我心底就涌起一股病态的快意,嘴角忍不住上扬。
再后来,外室被扶正,那个被虐待的孩子最终没能活下来。当嫂嫂得知儿子惨死的“真相”时,整个人都崩溃了,状若疯魔。
我缓缓走上前,轻轻扶住她颤抖的肩膀,在她耳边温声细语地安慰道:“嫂嫂,别急,咱们的侄儿……他好好的呢……”
2. 平妻
兄长带着他的外室登堂入室,要娶她做平妻的那天,他已经是官居四品,前途一片光明。
而我的嫂嫂呢?她不过是个屠户的女儿,在权势面前,她的反抗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这是兄长踏入官场以来,第一次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和她说话。
他细数着那外室的好,说她是平阳侯府的庶女,身份尊贵;又说这些年若不是她在背后助力,自己绝不可能爬得这么快,站得这么高。
“你总不能让堂堂侯府的千金,给我当个妾吧?我这张脸可丢不起。”他理直气壮地说。
眼看嫂嫂只是怔怔地流泪,迟迟不肯点头,兄长终于撕下了温情的面具,声音冷得像冰:“戚妩是不可能做妾的。你若实在容不下她,那你便自请为妾!”
那一刻,我清楚地看见,嫂嫂眼中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滚落下来。
我的心猛地一酸,双手死死地攥住了衣角,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团棉花,想为嫂嫂辩解几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嫂嫂却在这时转过头,对我轻轻摇了摇头,那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最终,她还是点了头。兄长如释重负,随手丢给她一袋银子,让她去操持迎娶平妻的琐事,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欢喜离去。
兄长前脚刚走,我再也忍不住,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嫂嫂,泣不成声:“对不起……”
“傻丫头,这事与你何干?”嫂嫂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你兄长他……他也是为了这个家……”
话说到最后,终究是化作了一声哽咽。
我想安慰她,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那么笨拙。
三岁丧父,五岁亡母,是六岁嫁进门的嫂嫂,像母亲一样将我抚养成人。
我没有新衣穿,她就把自己陪嫁的崭新袄子拆了,一针一线地改成我的尺寸;我曾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病愈后肠胃虚弱,咽不下粗粮,她宁愿自己顿顿啃野菜糊糊,也要想方设法给我换来细米熬粥;我夜里总做噩梦,不敢入睡,她便抱着我,整夜整夜地哼着小曲哄我,即便兄长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她也总是笑眯眯地挡回去。
在我心里,长嫂如母,她就是我的母亲。
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我真想立刻冲到兄长面前,揪着他的衣领,问问他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为何能如此轻易地就抹杀了嫂嫂这十年来的含辛茹苦!
可嫂嫂却死死拉住了我,她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脸颊,轻声说:“阿挽,听话,嫂嫂没事。你将来出嫁了,在婆家立足,还得靠你兄长撑腰呢。”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那一夜,我彻夜无眠。
谁能想到,第二天,兄长竟直接将那个名叫戚妩的女人带回了府,一同进门的,还有一个六七岁光景的男孩。
兄长说,那是他与戚妩的儿子,取名陈寄恩。
或许是怕嫂嫂当场发作,他又假惺惺地补充了一句,在他心里,景焕永远是他的嫡长子。
一个“寄恩”,一个“景焕”,亲疏远近,从名字上便见了分晓。
嫂嫂那颗悬着的心,似乎暂时落了地。
可兄长一转身,那戚妩便迫不及待地闯进了嫂嫂的院子。
她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噙着一抹假笑,对嫂嫂说:“这些年,多谢姐姐替我把景焕养得这么好。”
3. 真相
向来温婉贤淑的嫂嫂,在那一刻彻底失控了,她扬起手,狠狠地给了戚妩一记耳光。
出乎意料的是,戚妩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得更加得意。
她说,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嫡子,当年,她特意算准了日子,和嫂嫂在同一天生产。 而后,便由我那好兄长,亲手调换了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若不是为了我的孩儿,你以为,我一个堂堂侯府贵女,会容忍你这种杀猪匠的女儿,爬到我的头上来?”她言语间充满了鄙夷。
嫂嫂气得浑身发抖,厉声驳斥:“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挑拨离间!景焕是我的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看是你自己没本事教养好儿子,才想来抢我的!”
不知是哪句话刺痛了戚妩的神经,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好啊,”她冷笑一声,“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看,这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
话音刚落,她便扬声将一直等在院外的陈寄恩叫了进来。
那是个极其瘦弱的男孩,眼神怯懦,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戚妩一把将他拽到跟前,没有丝毫预兆,一记响亮的耳光就甩在了他的脸上。
男孩被打懵了,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戚妩却看也不看他,只是冷笑着,一把撸起他的袖子,用尖利的指甲狠狠地掐了下去。
几下功夫,那纤细的手臂上便布满了青紫交错的掐痕。
“哇——”男孩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可即便是哭,声音也是压抑而微弱的:“娘,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别打了……求您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却已经习惯性地开口求饶。
那裸露出来的手臂上,新伤旧痕,层层叠叠,看得人触目惊心。
我的心狠狠一颤,下意识地看向嫂嫂。
嫂嫂的脸色早已煞白,她不忍地别过头:“你……你别再打孩子了……”
“怎么?你心疼了?”戚妩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笑得越发猖狂,“哈……我们走……真是个讨债鬼……”
她拽着陈寄恩,扬长而去。
嫂嫂望着她们母子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久久没有言语。
我心里急得不行:“嫂嫂,你别信她的鬼话,她肯定是故意说谎气你的!”
嫂嫂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摸了摸我的头:“放心,我不会上她的当。”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却让我们原本坚定的心,开始一点点动摇。
戚妩对陈寄恩的厌恶,是毫不掩饰的,即便是当着兄长的面,也非打即骂。
而兄长对此却视若无睹。每当两个孩子同时在场,他总是满脸慈爱地逗弄着景焕,可目光一转到寄恩身上,便立刻冷若冰霜。
有一次,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为寄恩说了几句话,却立刻招来了兄长的呵斥。
“这是我后院的事,你一个小姑娘家懂什么?赶紧回你的院子绣花去!别整天跟你嫂子混在一起,人都学傻了!”
我看着嫂嫂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还想再争辩几句,可一对上兄长那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戚妩像是故意做给嫂嫂看一般,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无论是上好的衣料,还是精致的物件,甚至是成沓的银票,全都一股脑地往景焕的院子里送。
久而久之,景焕竟也从最初的排斥,变得能亲热地唤她一声“戚姨”了。
嫂嫂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我心里的不安也与日俱增。
终于有一天,嫂嫂像是问我,又像是在喃喃自语:“难道……景焕真的不是我的孩子吗?不然,就算是为了刺激我,她又何必那般苛待自己的亲生骨肉……”
倘若真是如此,那兄长的所作所为,细思之下,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那天午后,我在嫂嫂院里的小榻上小憩,醒来时,迷迷糊糊间听见嫂嫂正在质问兄长关于寄恩的身世。
兄长矢口否认,只说是戚妩胡言乱语,让嫂嫂不要多心。
他又说,寄恩那孩子命格弱,八字不好,不能精养。
这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我。我猛然想起,在我很小的时候,嫂嫂还没过门,兄长也曾对旁人说过,我一个女孩子家,随便养养,能活就行了。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我再也躺不住,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我质问兄长,为何要纵容戚妩那般羞辱嫂嫂?又为何能心安理得地忘记嫂嫂这些年的付出,如此狠心地欺负她?
兄长勃然大怒,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我的脸上,怒骂道:“是谁教你这些歪理邪说的?忘了长兄如父了吗?马上给我滚回院子去!再敢多嘴,就把你卖给人家做妾!”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兄长。
在我心中,他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书生。
因为他常年在外求学,家中的大小活计,都是嫂嫂带着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做出来的。
嫂嫂也从未在我面前说过兄长半句不是。
我一直以为,我的兄长,即便身居高位,也该是戏文里那种清风朗月般的人物。
可眼前这个面目狰狞,言语粗鄙的人,分明像极了街边撒泼骂街的村夫。
我还没回过神来,嫂嫂已经将我护在了身后,一边推着我往外走,一边对兄长安抚道:“阿挽还是个孩子,她懂什么,你别吓着她。”
兄长却将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在了嫂嫂身上,大骂是她把我给纵坏了。
我瑟缩了一下,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烟消云散。
在嫂嫂的推搡和丫鬟的拉扯下,我被赶出了他们的院子。
4. 噩梦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我回到了嫂嫂生产的那一夜。
那年我才七岁。兄长刚刚考中秀才,家里依旧清贫,只请得起一个临时帮忙的小丫鬟。
嫂嫂在房里疼得撕心裂肺,哭喊声一阵接着一阵。
兄长却不知去了何处,我一个人害怕,不敢回房睡觉,接生的稳婆又不许我进去,我只能蜷缩在嫂嫂的屋外,听着她的声音给自己壮胆。
许久之后,兄长终于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篮子,他做贼似的将篮子悄悄放在了屋檐下。
我刚想凑过去看看里面是不是给嫂嫂准备的好吃的,产房的门就开了,稳婆满脸喜气地出来报喜,说是个大胖小子。
兄长像是没看见缩在角落里的我,径直进了屋。
我还是不被允许进去,但又实在想看看刚出生的小侄子。
目光落在了那个被兄长放在檐下的篮子上,我心想,如果我提着好吃的进去,稳婆应该就不会拦我了吧?
然而,当我掀开篮子上的布时,看到的却不是什么吃食,而是一个瘦小干瘪的婴儿,满脸通红的褶子,像个小老头,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我愣住了。嫂嫂生的侄儿不是在屋里吗?这里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孩子?
既然不是吃的,那就不能拿给嫂嫂了。
我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地溜进了屋里,躲在了屏风后面。
没过多久,稳婆拿了赏钱走了,兄长去送她。
我蹑手蹑脚地凑到床边,去看我的小侄子。
和外面那个孩子一样,都像个小老头。
不过,我发现小侄子的鼻尖上有一颗极小的黑痣,看起来倒有几分可爱。他软乎乎的小手握着我的指头,我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嫂嫂大约是累极了,已经昏睡了过去。小丫鬟也被兄长打发去了厨房。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兄长的脚步声,吓得赶紧又躲回了角落里。
然后,我便眼睁睁地看着兄长拎着那个篮子走了进来,他熟练地将篮子里的婴儿抱到了床上,然后将我的小侄-子,那个鼻尖有痣的小家伙,放进了篮子里。
两个婴儿的襁褓,竟是一模一样的。
我的心,在那一刻狂跳不止。
我不知道兄长想干什么,但直觉告诉我,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能让他把我的小侄子带走,不然嫂嫂醒了会伤心死的。
我悄悄地跟了出去。
恰好此时,院门又被人敲响了,有人在外面高声喊着什么。
兄长显得有些急躁,他匆匆将篮子又放回了屋檐下,转身去开门。
就是现在!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费力地抱起篮子里的小侄子,将他们又换了回来。
做完这一切后,我再也不敢睡了,一直蜷缩在嫂嫂房间的角落里,直到看见兄长拎着那个篮子匆匆离去……那一夜,他再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我睡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小侄子,当看到他鼻尖上那颗熟悉的小痣时,我悬着的心,才终于安稳地落了地……
这件事,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头,我不敢告诉嫂嫂,更不敢去问兄长。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怀疑,那晚的一切,或许只是我做的一场荒诞的梦。
……
“啊!”
我从梦中惊坐而起,天已大亮。
昨夜的梦境是如此真实,让我确信无疑。我立刻穿上鞋,就想去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嫂嫂:景焕就是她的亲生儿子,是我亲手换回来的!
可我刚一出门,就被拦住了。
兄长亲自下了命令,将我禁足,不许我踏出院门半步。
我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恹恹地回了房。
嫂嫂也没有来看我。
我只能让贴身丫鬟小镯偷偷给嫂嫂送信,告诉她,景焕千真万确是她的亲儿子。
但关于那个“梦”的细节,我终究是不敢提。
我不知道嫂嫂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度日如年。
半个月后的一天,小镯一脸惊惶地从外面跑回来,她将我拉进内室,压低了声音,用颤抖的语气告诉我:“小姐,那位戚夫人带进府的孩子……寄恩少爷……没了……”
我的眼前,瞬间浮现出那个瘦弱、怯懦的男孩的身影,整个人都僵住了。
过了好半天,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问道:“怎么……怎么会没了?”
小镯说,寄恩少爷前些日子就病了,可戚夫人却说小孩子身子骨弱,熬一熬就过去了,硬是不给请大夫。
结果高热不退,病情越来越重。
后来还是照顾寄恩的丫鬟实在看不下去,偷偷将孩子抱到了夫人(嫂嫂)跟前求救,夫人才赶紧叫了大夫过去。
可一切都太晚了,大夫说只能开些药试试看,听天由命。
结果,一碗药刚灌下去,寄恩少爷就断了气。
小镯说完,满脸都是惋惜:“真不知道那位戚夫人是怎么想的,那好歹是她亲生的孩子啊,怎么能这么狠心?而且寄恩少爷没了,她竟然还在笑。老爷听了消息,反倒怪夫人叫大夫不及时,自己倒是一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断了。
嫂嫂……那个本就怀疑戚妩说的是真话的嫂嫂,此刻,会不会以为,死去的那个,才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
毕竟,天底下哪有母亲会如此歹毒?
我再也顾不上什么禁足令了,趿拉着鞋就往嫂嫂的院子冲。
小镯脸色煞白,死死地拦住我:“小姐,老爷禁了您的足,您可千万不能出去啊……”
我急得满头是汗:“好小镯,你让我出去,我有万分紧急的事!我若是不去,嫂嫂也会没命的!你放心,若是兄长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绝不连累你!”
说完,不等她回应,我便猛地冲出了院门。
守在门口的两个粗使婆子想上来拦我,我腰身一矮,像条泥鳅似的从她们的臂弯下钻了过去。
我长到十二岁,一直跟着嫂嫂下地干活,身子骨向来灵活,那两个婆子一时竟没能追上我。
我隔着老远对她们喊道:“现在府里出了大事,我担心夫人,过去看看就回来!你们别声张,兄长这会儿也顾不上我!要是把事情闹大了,惊动了兄长,你们也讨不了好!”
说完,我拔腿就跑。
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果然没有再追上来。
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嫂嫂院外时,正好听见兄长那冰冷刺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事已至此,我也不妨告诉你实话,寄恩那孩子,确实是你的骨肉……”
我只听得嫂嫂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便再无声息。
再也顾不上其他,我猛地冲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我心胆俱裂:嫂嫂已经昏死过去,她的贴身丫鬟正哭喊着摇晃她,屋子里乱作一团。
我一抬头,便看到了兄长那张淡漠到近乎冷酷的脸,以及他身旁,戚妩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得意的笑。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窒息。
兄长只是侧头瞥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带着戚妩转身离去。
我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赶紧让人去请大夫。
大夫来后,为嫂嫂诊了脉,只说是急怒攻心,加上常年劳累,身体早已亏空,如今这一病,恐怕……要伤及根本了。
我含着泪,恳求大夫无论用多名贵的药材,一定要救救嫂嫂。
我守了嫂嫂整整一日一夜,她才悠悠转醒。
可一睁眼,她的眼泪便顺着眼角滑落,只是怔怔地望着帐顶,嘴里喃喃地念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神情已然有些疯魔。
我的心疼得无以复加,挥手让屋里的丫鬟都退了下去。
然后,我走过去,一把将嫂嫂紧紧地抱在怀里,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嫂嫂,别急,侄儿他……好好的……”
嫂嫂浑身一震,原本空洞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她急切地抓住我的手:“你的意思是……寄恩他没有死?”
我叹了口气,迎上她充满希冀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嫂嫂,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你信我,先冷静下来,听我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嫂嫂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便压低了声音,将她生产那晚,我所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她。
这一日一夜的煎熬,反而让我愈发肯定,当年的事,绝非一场梦。那些被尘封的记忆,仿佛被一把钥匙打开,每一个细节都变得无比清晰。
嫂嫂听完,眼神里依旧带着一丝怀疑,或许是觉得我为了安慰她才编出这样的故事。
我挨着她躺下,轻声问她:“嫂嫂,你还记不记得,生产那天,你和兄长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嫂嫂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我记得。那天夫君本来说要带我出门散心,我特意换上了新买的衣裳,结果还没出门就破了羊水。”
我便将记忆中,他们衣衫的样式、颜色,甚至嫂嫂头上的簪子,都一一细致地描述了出来。
嫂嫂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我笑了笑:“嫂嫂若还是不信,咱们可以找机会,滴血验亲。”
嫂嫂却猛地摇了摇头:“不行。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现在我也绝不能认回景焕。不然的话……”
她打了个冷战,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我想起兄长那冷漠的神情,和戚妩那得意的嘴脸,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嫂嫂沉默了许久,突然将我紧紧搂进怀里:“阿挽,嫂嫂谢谢你。但是接下来的事,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插手了,好吗?”
见我满眼担忧,嫂嫂又伸手点了点我的鼻尖,强作笑颜:“放心,嫂嫂不会做傻事的。你兄长本就不喜你与我亲近,你以后……还是少来我这里吧……听话……”
最后,我几乎是被嫂嫂“赶”出了她的院子。
可我刚一回到自己的院子,迎面便撞上了兄长那张阴沉如水的脸。
他甚至没有正眼看我,只是冷冰冰地甩下一句话:“我给你说了一门亲事,是工部侍郎徐大人,做他的继室。你好生准备,一月后成婚。” 说完,便径直离去。
我想追上去问问,那位徐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年纪多大,家中是何光景。
可兄长,从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眼看着天色渐晚,我只能将满腹的疑问和不安,暂时压在心底。
第二天,我立刻让小镯去打听那位工部侍郎徐大人的底细。
小镯回来时,一张脸哭得像个苦瓜。
她说,那位徐大人,年已过五十。
她还说,徐大人前后共娶过四房夫人,可每一房都没活过几年,且死状都十分离奇。
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在前院守了半日,终于等到了兄长下朝回来。
我红着眼睛拦住他:“兄长,我不想嫁给那个徐大人,他都五十多岁了,都可以做我爹了……”
兄长却只是冷笑着睨了我一眼:“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最好乖乖回院子去绣你的嫁衣。若是不听话,我只好再禁你的足了。”
站在一旁的戚妩,笑得一脸得意,阴阳怪气地说道:“妹妹,徐大人人可好了,男人嘛,年纪大点才懂得疼人……你嫁过去就知道了……哦对了,徐大人可是下了三百金的聘礼呢,你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能有这等福气,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呢……”
剩下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满脑子都是戚妩那张嚣张的,令人作呕的笑脸。
我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烂她的嘴,挠花她的脸。
可最近发生的种种,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冲动,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我必须去找嫂嫂,只有嫂嫂,才能帮我……
我刚一转身,便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嫂嫂。
我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向她跑去。
嫂嫂迎上前来,轻轻拍了拍我的手,那眼神仿佛在说:别怕,一切有我。
我原本焦躁不安的心,在看到她眼神的那一刻,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5
嫂嫂的脸上写满了不忍,她拉着兄长的衣袖,近乎哀求:“夫君,阿挽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那个徐大人,年纪做她祖父都绰绰有余了。阿挽生得亭亭玉立,我们再花些心思,为她寻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不好吗?”
兄长眉峰紧锁,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戚妩便抢先发出一声轻笑,话里藏针:“姐姐这话可就见外了,听上去倒像是夫君为妹妹的婚事不上心似的。您可别忘了,夫君才是阿挽的亲兄长,妹妹的终身大事,自然是他说了算。再说了,姐姐不会天真地以为,在京城里挑女婿,跟咱们在乡下集市挑拣大白菜一样简单吧?徐大人,可是夫君从人堆里千挑万选出来的金龟婿呢。”
兄长那冷得像冰刀一样的目光,径直射向嫂嫂。
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看来这些日子把你累着了。等我跟阿妩的婚事办完,这掌家的钥匙就交给阿妩,你正好能清闲下来好好歇着。阿挽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说来也怪,换作以前那个冲动的我,听到这话恐怕早就气得七窍生烟了。
可此时此刻,我的内心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甚至觉得,兄长能说出这番话,才符合他如今的模样。
嫂嫂凝视着兄长,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满是失望。但很快,那片灰暗中又重新燃起了一点星火,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她转向兄长,语气平淡却有力:“既然如此,我想在阿挽出嫁前,让她多陪陪我,可以吗?这孩子,终究是我一手带大的。寄恩他又……”
嫂嫂的话在这里戛然而止,脸上满是难以言说的愁苦。
我捕捉到,兄长的眼神里,难得地闪过一丝愧疚。最终,他沉重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搬进了嫂嫂那方清静的院落。
安顿下来后,嫂嫂只问了我一句话:“阿挽,信我吗?”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信。”
她便许诺,把一切都交给她,她绝不会眼睁睁看我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做填房。
那之后,她便对此事绝口不提,反而把我关在院子里,请了最好的绣娘来,让我日日练习我那拿不出手的绣活。任凭我如何撒娇耍赖,都休想从她嘴里套出一个字。
这天,风和日丽,嫂嫂却突然让我好生梳洗打扮,说要带我去庙里上香。
前往的路上,马车里一片静谧,嫂嫂一言不发。
我心里有个问题盘旋了许久,实在忍不住想问:为什么她现在对亲生儿子景焕如此冷淡?有好几次,我都看见景焕在嫂嫂的院子外徘徊,小脸上写满了迷茫和不解。
可每当我提起,嫂嫂总是巧妙地避开,最后干脆板起脸,让我不要再问。
她神情严肃地对我说:“阿挽,你什么都别管,也什么都别问。”
我总感觉嫂嫂像变了个人,可具体是哪里,又说不上来。明明,她待我的那份关切,一如往昔。
到了目的地,嫂嫂早早地就扶我下了马车,领着我汇入了庙会熙攘的人潮。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般热闹的景象,一时间,心头的那些忧愁与烦闷,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期间,我不小心撞上了一位看起来有些木讷的公子。
明明是我的错,他却先红了脸,连声向我道歉,还紧张地问我有没有撞疼。
我觉得这人有点傻乎乎的,但还是依着礼数也向他道了歉。他只是点点头,便不再理我,像个闷葫芦。真是个怪人。
后来,我把这件事当成一桩趣闻讲给嫂嫂听,她听完后,却一反常态地追问我:“那你觉得,这位公子品性如何?”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嫂嫂却坚持让我想个答案。
我只好努力回想,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同寻常的急切,只能尽量挑了些好话来说。
听完我的话,嫂嫂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那……让他做你的夫君,你觉得好不好?”
我当场愣住。
嫂嫂对着我,俏皮地眨了眨眼。
我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我一直以为,嫁给那个五十岁的老头子已经是无法更改的命运。毕竟在我们家,兄长的决定,就如同圣旨。
可我万万没想到,在我不知道的角落,嫂嫂已经为我奔走了这么多。
嫂嫂悄声告诉我,那位公子是大将军府的傅三公子,身份是庶子,性子上也有些缺陷。旁人都说他傻,其实不是真傻,只是不爱说话,但却是个懂得护着人的。
大将军府人丁简单,上一辈只有一位姨娘,就是三公子的生母。将军夫人是出了名的和善,那位姨娘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所以整个府邸的气氛都极为和睦。
嫂嫂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愧疚:“阿挽,这已经是嫂嫂能为你找到的,最好的亲事了。你若是不愿意,嫂嫂再豁出去为你找找。”
我想起那位公子清澈明亮的眼神,确实不像痴傻之人。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嫂嫂,我愿意。”
无论如何,都比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做续弦,然后不知道哪天就“离奇”病故要好得多。
嫂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6
我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出乎意料的是,兄长竟一句话都没说。
之后,我就被嫂嫂“关”在房里,专心致志地绣我的嫁妆,不许我踏出房门半步。
要是换做兄长的命令,我或许还会动些歪脑筋,可这是嫂嫂的话,我必须听。
谁能想到,兄长和戚妩的婚礼还没到,平阳侯府的人倒先找上了门。
我生怕嫂嫂受人欺负,也顾不上她的叮嘱了,抓起手边能防身的东西,一阵风似的跑去了前厅。
来人是平阳侯府的当家主母,侯夫人。
我赶到时,正听见她在厉声呵斥嫂嫂:“我们平阳侯府的人,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冒名顶替的吗?”
“龚氏,你好歹也是朝廷四品官的夫人,难道连这点明辨是非的眼力都没有?”
我当场愣住了,这风向,似乎和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我悄悄收起了藏在袖子里的擀面杖,退到了嫂嫂身后。
戚妩满脸的难以置信,“扑通”一声就在侯夫人面前跪下了:“母亲,虽然我们母女多年未见,可您也不能不认女儿啊……”
侯夫人发出一声冷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是你,冒充我们侯府的小姐?好大的胆子。我倒想问问你,你究竟是我们府上哪一位小姐?”
戚妩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母亲,我是三姑娘戚妩啊……”
“嗤——”侯夫人不屑地笑出声,对着身后的老嬷嬷扬了扬下巴,“你来告诉她,我们府里的三姑娘,如今身在何处。”
那嬷嬷上前一步,行了个礼,不疾不徐地开口:“陆夫人,我们平阳侯府的三小姐,早在九年前,就因为不知廉耻,妄图攀附贵人不成,羞愤自尽了。”
侯夫人的眼里淬着冰:“这件事,是我们平阳侯府的丑闻。我本不愿再提,但这个女人,竟敢冒充我们侯府的死人,还是那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这就绝不能容忍了!”
“她不仅行骗到朝廷命官的府上,还妄图借此身份做什么平妻……呵,真是不把我们平阳侯府放在眼里!来人,即刻报官,把这个招摇撞骗的女人送去见官!”
戚妩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结局,吓得连声尖叫着后退:“不要!安氏,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再怎么说也是父亲的骨血,我要见我爹,我要见平阳侯!”
侯夫人冷笑不止:“你以为侯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腌臜货色吗?呵……别的不说,光凭你冒充三姑娘这一条,侯爷就能亲手把你打死!行了,把人押送官府……龚氏,你没意见吧?”
嫂嫂垂首,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
侯夫人不再多留,转身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只有一个跟在她身边的嬷嬷慢了半步,走到戚妩身边,压低声音道:“我们府上的三姑娘,当初可是脱光了衣服爬上先太子的床,还给太子下了药,直接导致先太子得了马上风,没救回来……啧,姑娘你真是勇气可嘉,竟敢冒充她……”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而这番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刚刚踏入厅堂的兄长耳中。
兄长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那嬷嬷大手一挥,侯府的侍卫便上前拖起戚妩就往外走。路过兄长跟前时,那嬷嬷还特意停下行了一礼:“陆大人,此女冒充我们侯府之人,我们夫人要将她送官查办,陆大人应该没有异议吧?”
兄长像是被抽了魂,连连点头:“没意见,没意见。”
他甚至不敢多看戚妩一眼,对她凄厉的呼救声充耳不闻。那嬷嬷也很“贴心”地命人用布堵住了戚妩的嘴。
人潮散去,屋内一时寂静得可怕。
兄长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没忍住,对着嫂嫂质问了一句:“你怎么把事情闹到平阳侯府去了?”
嫂嫂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夫君不是说,这位是平阳侯府的庶小姐吗?既然我们府上要娶她做平妻,也算没有辱没侯府门楣,这么大的喜事,若不告知平阳侯府一声,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您之前说过,一应事宜皆由我来安排。我寻思着,新人成亲,邀请娘家人观礼,也是人之常情。谁能料到,这位‘三小姐’的过往,竟是这般不堪?”
兄长这次倒没再斥责嫂嫂,反倒是脸色大变:“平阳侯夫人都说了她是冒充的,你还提什么三小姐!这话要是让皇家人听了去……”
嫂嫂立刻点头称是,不再多言。
兄长烦躁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要走。
嫂嫂在他身后问,那这桩婚事……
兄长气急败坏地吼道,还提什么婚事!
我清楚地看到,嫂嫂的唇角,绽开了一抹极尽妍丽的笑容。我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
事后,我悄悄问嫂嫂,这个戚妩,难道真的是那个戚妩?可如果她真的害死了先太子,皇室又怎么可能放过她?
嫂嫂抚着我的头发,轻声解释道,先太子也是个可怜人。当年陈国积弱,魏国势大,我们战败后,魏国要求送一位质子过去。陛下为了稳固江山,便将最不受宠的皇子封为太子,送去了魏国。这一去就是十几年,等他再回到陈国时,身子骨早就被掏空了,整个人除了吃喝玩乐,一无是处。
陛下本就看不上他,又不能无故废黜,只能一直忍着。
谁想到戚妩这个眼皮子浅的东西,竟做出了那等丑事,正好给了那些有心之人一个绝佳的机会,一切便水到渠成。
先太子并非当场毙命,这中间又有各方势力推波助澜。最后,戚妩没被立刻处死,只是被送到道观“清修”,却也连累了整个平阳侯府受到陛下的冷遇。
她不知何时勾搭上了我兄长,哄得他将她养作外室,还妄想换个身份重回京城。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嫂嫂会这么“虎”,直接捅到平阳侯府,告知他们府上的三小姐要嫁进我们家,请他们务必来参加婚礼。
平阳侯府正是因为这桩丑闻才受了牵连,怎么可能再认这个“三小姐”?早在发现戚妩私逃时,他们就对外宣称了她的死讯。如今若是承认,岂不是又多了一条欺君之罪?更何况平阳侯夫人恨毒了这个害得自己亲生女儿都嫁不进好人家的戚妩,自然不可能让她有好日子过。
这才有了今天这出大戏。
我听着嫂嫂的讲述,若有所思。
7
那件事之后,兄长再也没有提过娶妻纳妾的事。
甚至在我成婚那天,他也一改往日的冷漠,对我温和了几分。
嫁入大将军府,我才发现日子可以过得这般舒心。
除了我的夫君傅三公子依旧不怎么搭理人,一切都好得不像话。
真如嫂嫂所说,将军夫人慈和,姨娘老实本分,傅家的几位哥哥姐姐也都是温润谦和之人,府中一派祥和。
没人嫌弃我出身乡野、不懂规矩,他们反而一再地感谢我愿意嫁给傅三公子,说这是他的福气,把我夸得脸都红了。
三日回门时,更是备了大车小车的厚礼让我带回去。
再见到嫂嫂,我真心实意地向她道谢。
这些日子,我可是听说了不少闲话。当初差点与我定亲的那位徐老爷,后来娶了京城外某个县令的女儿。
听说那姑娘嫁进门才一个月,就病倒了,如今只剩一口气吊着。
每每想到,如果当初我嫁了过去,现在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就是我,我就忍不住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日子如流水般划过。
数月后,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我的丫鬟小镯哭红了眼,跌跌撞撞地跑进院子:“三少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的……”
“咱们快回府吧!老爷……老爷快不行了……是门房那边刚刚传来的消息……”
我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镯口中的“老爷”,说的是我兄长。
我蹙起眉头:“兄长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不行了?”
小镯急得直跺脚:“我也是这么说啊,可是来报信的人也说不清楚……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
话音未落,姨娘就匆匆赶了过来,她拉过我的手,往我手心塞了一叠厚厚的银票:“我也是刚听说,说你兄长他……家里肯定是出了大事。我已经求过夫人,让人给你备好了马车,你快回去看看。夫人交代了,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派人往府里送信……阿挽,你记住,你现在是我们傅家的儿媳……”
我重重地点头,捏紧了手里的银票,带着小镯就往外跑。
一路上,我心乱如麻,却也想不出个头绪。
赶到陆府时,府里倒是井然有序,并不混乱。
我直奔兄长的院子。
一进屋,就看到兄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那张脸白得像纸,呼吸微弱,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而戚妩,竟也倒在地上,浑身是血。
我茫然地望向嫂嫂。嫂嫂走过来,拍了拍我的手,什么也没说。
大夫过来诊了脉,只是叹着气摇了摇头,让我们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我心里明白,兄长这是没救了。可一时间,我心里竟没有半分悲伤,只剩下无尽的茫然。
嫂嫂把景焕叫到屏风前,让他给兄长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戚妩在看到景焕的那一刻,突然爆发出疯癫的大笑:“龚氏,就算你赢了又怎么样?你还不是要替我养儿子?以后就等着我儿子给你养老送终吧……哈哈哈……”
床上,兄长像是被这笑声刺激到了,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嫂嫂的手,断断续续地嘶吼:“景焕……不能是她的……儿子……不能废……”
嫂嫂俯下身,在他耳边不知低语了句什么。
兄长的眼睛瞬间瞪得如铜铃一般大,愤怒地瞪着嫂嫂。
或许是太过激动,他喉咙里发出一阵骇人的“嗬嗬”声,随即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嫂嫂像是被吓到了,放声大哭:“夫君,景焕当然是我的儿子啊……你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就去了……”
她颤抖着将手放到兄长的鼻下,紧接着便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夫君”。
屏风外顿时一阵骚动。
我站在屏风内,将嫂嫂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冷笑,看得一清二楚。她没有避着我,我甚至听清了她刚才对兄长的低语。
她说:夫君,你自己亲手换来的孩子,怎么现在倒不认了?以后,他就是戚妩的儿子,永远不能入仕为官,只能活在最底层,你可满意?
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嫂嫂可怕,我只觉得,兄长他活该如此。
8
兄长死了。
戚妩还在那里不知死活地叫嚣,真以为景焕是她的亲生儿子。
我不能让她毁了景焕,也该为嫂嫂做点什么了。
我先让丫鬟将景焕带回他自己的院子,然后走到戚妩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
不解气,反手又甩了几巴掌。
她那张本就失了血色的脸,迅速肿成了猪头。
我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真以为景焕是你的儿子?你想得可真美。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年,兄长的确是去换孩子了。可惜啊,被我撞见了。我觉得你的儿子长得太丑,配不上做我嫂嫂的儿子,于是,我又亲手把他们换了回来……”
“你难道没发现吗?景焕和嫂嫂长得那么像,那眼睛,那鼻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怜你啊,一直在亲手虐待自己的孩子。唉……寄恩这孩子投胎到你肚子里,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不可能!这不可能!明明已经换过来了的……”戚妩疯狂地摇头,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冷笑一声:“我当年亲手换的,有什么不可能?可惜你机关算尽,却败在了太过张扬。你说,你如果安分守己只想做个妾,嫂嫂念在旧情上说不定就容下你了……哈,你偏偏胃口那么大,离间我们母子,还妄想扶正做夫人……痴心妄想!”
想到她之前那般欺辱嫂嫂和我,我心头火起,又补了她几巴掌。
戚妩却像失了魂一样,再没了任何反应。
我皱了皱眉,懒得再理会这个疯女人,转身想去扶嫂嫂歇息,接下来还有一堆事要她操持。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戚妩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剪刀,嘶吼着朝嫂嫂冲了过来,嘴里还喊着:“都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生!”
我想也没想,一把推开了嫂嫂。
我本以为,大不了就跟这个疯子同归于尽。
没想到,她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
而她手中那把锋利的剪刀,不偏不倚,正好对准了她自己的心口。
直至气绝,她都死不瞑目。
满屋子的丫鬟仆妇,吓得尖叫声此起彼伏。
嫂嫂迅速镇定下来,一边安抚众人,一边让人去报官。
忙活了整整一夜,事情总算有了定论。
我也才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戚妩当初虽然是冒名顶替,但平阳侯府后来也没再追究她。她竟委身于一个狱卒,想法子逃了出来。
她一出来,就径直来我们府上找兄长,想让兄长再给她一个容身之所。
从前兄长被她蒙骗,对她百般疼宠。可如今她的身份败露,兄长自然一清二楚。
兄长不愿见她,可她手里似乎握着兄长的什么把柄,以此来威胁。
兄长只得见了她,没想到,两人在房中起了激烈的争执,戚妩一怒之下,给了兄长一个透心凉。
兄长,死在了自己曾经的外室手里。而戚妩,又死在了自己手里。这件事,也就算到此为止了。
兄长的葬礼结束后,我回傅家时,嫂嫂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她说,阿挽,别怪嫂嫂。
我笑着反握住她的手,告诉她,嫂嫂永远是我的亲人。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程的马车里,我靠着车窗,心思澄明。
平阳侯府虽然没落了,可终究是侯府。一个侯府明令要处置的死囚,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逃出来的?
这一切,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
我觉得,他罪有应得。
后来,这件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我们陆府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不过倒有不少人同情嫂嫂和景焕的遭遇,觉得她实在是受尽了委屈。
嫂嫂变得更加深居简出,只一心一意地抚养景焕长大。
再后来,听闻嫂嫂一次上香时,机缘巧合救了遇险的太后。
太后怜惜她半生孤苦,特意给了景焕一个进入天麓书院的推荐名额。
得知消息那天,嫂嫂喜极而泣。
再后来的后来,景焕不负众望,金榜题名,一步步走上高位,为嫂嫂挣回了诰命夫人的荣耀。
嫂嫂终于得到了她应得的一切。
我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来源:无忧的松鼠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