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夫人真的要到和离的这一步吗?」翠红双眼通红。她同我从小一起长大,侍奉多年,早就亲如姐妹。此时见我枯坐了一整晚,心如死灰,十分心疼我。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我为侯府操劳半生,掏空家底。
年近四十,儿女双双跪在我门前,恳求将侯爷的表妹抬为平妻。
我刚僵持不下,就传来对方自缢的消息。
「你和一个死人争什么呢?」
儿女哭得摇摇欲坠,侯爷更是急红了双眼。
我恍然意识到,这看似幸福的生活竟然是一场骗局。
「我和她,只能二选一。」
可惜我输了,我高估了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分量。
和离书下来,大家都觉得我会成为上京的笑话。
可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最终成为上京最大笑话的,却是侯府。
1
「夫人真的要到和离的这一步吗?」翠红双眼通红。她同我从小一起长大,侍奉多年,早就亲如姐妹。此时见我枯坐了一整晚,心如死灰,十分心疼我。
「是。」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不是我要和离,是他们逼我和离。」
昨日我大病初愈,原以为儿女过来探访病情,不曾想两人跪在我面前,求我将侯府表妹抬为平妻。
两人全然不顾我陡然苍白的脸色,女儿哭着说白芷照顾她的点滴,想给姨母一个体面的名分;儿子更是沉着脸表示,姨母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做平妻也是委屈。
我被二人的态度弄得心寒,告诉他们只能二选一。
儿女表面不说,却在门口跪了整整一夜,我的心也伴随着这个晚上凉到了极点。
「今天是侯爷回来的日子,小姐和少爷也太过年少,做事不计后果……」
翠红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
「府中大小事他都了如指掌,如果事先没通气,他们又怎么敢闹到我的面前。」
翠红的眼泪要掉不掉,我知道她是心疼我,心疼我这么多年一颗心放在儿女和侯府上,把整个侯府经营得蒸蒸日上。
到头来,却和这个府邸的人离了心。
我让翠红去整理嫁妆单子,还有我的账本。这些年我填补了不少钱,侯府能到如今这个模样,多半是来源于我开的名媛培训班。
这是我穿越前在现代汲取的知识,照本宣科在古代也弄了一波,着实给我搜集了不少财力和人脉。
如今可以这么说,在外面行走,不知情的人以为别人对我尊敬是看侯府的面子,但实际上,我名媛培训班出来的女子上到达官贵族,下到富商,人脉集结成网。
是以,到哪儿,别人不都得毕恭毕敬。
想到此处,也是叹息。原本今年这项业务应该让女儿来接手才是,没想到年近四十生辰,在外受人尊敬,在家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一股香味从门外传进来,我脸色大变。
抬头就看见白芷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表嫂,我给你做了一点鸡汤。”
门户大开,我和外面跪着的儿女对视上,他们一个个都满脸不服,模样倔强得和侯爷年轻时一模一样。
“我不喝。”大病后虚不受补,这里面放了人参枸杞,如果喝了会心跳加速,多半暴毙。我就当古代医学落后,白芷不知情。
岂料我刚站起身,白芷就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连忙后退三步,手中的鸡汤也碎了一地。
儿子愤怒地站起身,“母亲,你不喝也不必这样折辱人。”
白芷连连摆手,“世子你误会了。”她眼泪直接划过下颚。
我不想打扰这母子情深的时刻,撑着大病初愈的身体往另一边走,刚走到台阶处,听到后面加快的脚步声,我侧身看过去,却看到白芷不可置信的脸。
下一秒,她扭着脚从楼梯上滚下去,手还压在刚刚破碎的瓷片上,整个鲜血直流。
“母亲,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你又何必将怒火发泄在无辜的姨母身上!”
我只觉得呼吸急促,头都是懵的。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我没告她碰瓷就不错了,我到底做了什么?
2
那边吵吵闹闹,尖锐的声音不断刺激着我的耳膜,熬夜的疲惫如同潮水一般将我淹没。
我说不清是病的缘故,还是心酸的缘故。
“是我们一意孤行想让姨母做我们母亲,你要是不高兴你就打我好了,为什么要推我们姨娘?”女儿哭着问我。
儿子忙前忙后,将人直接抱进我的房间,让大夫给人问诊,像是捧着什么易碎品。
白芷的眼泪不停地流,她拉着我儿女的手,小声温柔地劝他们,不要与我为难。
而我看着对方那张脸,只觉得厌烦。
“我没有推她,你没弄清事情的起因就将罪名盖在我头上,这就是你的教养吗?”
女儿被我说得嚎啕大哭,儿子一把将她搂过去,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一般。
“我选姨娘。”她抽抽噎噎,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儿子身形都僵硬了,低头看着她。
女儿像是凭空增添了勇气,“我三岁高烧不退时你在哪儿,是姨娘衣衫不解陪我诊病。”
“我五岁落水时你又在哪儿,我和哥哥从小到大的衣服荷包都是姨娘亲手缝制,你作为母亲,为我们做过哪怕一件事吗!”
我嫁过来的时候,侯府家徒四壁,侯爷也不算个很有才干的人,我被迫撑起整个侯府,才十八岁的年纪,就扛起了门楣。
儿女斥责我不像其他母亲那样好好陪伴,可是他们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我赚回来的。
我强行咽下喉咙中的腥甜,“我也是为了能让你们有更好的生活,所以才比较忙碌……”
苍白的话说到一半,被女儿神情激烈地打断,“这些身外之物我统统不稀罕,你知道我要什么吗?我要一个正常母亲的爱,而不是你这样整天钻到钱眼里的人。”
一股强大的酸楚从鼻尖涌出,我站在那儿,久久不能回神。
门外有人大步向里面走来,我泪眼婆娑对上侯爷的视线,他看到白芷的模样,又看向我。
“清云,你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悠长的叹息,再加上失望的神情,差点碾碎我最后的一丝期盼。
侯爷两三句将白芷抬为平妻,让我别说离别的话。
一直到晚上都不见踪影。
我等不到人,提笔写下一张和离书,让翠红将我的行囊收拾齐整。当初成婚时,他就答应我,此生只有我一个人。如今他做不到,我也不强求。
只是刚写完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侯爷黑着脸站在我面前。他看到了和离书,神情莫名,最后竟嘲讽地笑了一声。
“阿云你知道吗,白芷因为不愿让你和孩子为难,在晚饭后自杀了。”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小厮禀报,说人没有救回来。
侯爷猛地抓住我的手腕,眼神死死地盯着我:“阿云,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可一世,永远不考虑别人的想法,只要不顺你心意,你就肆意妄为呢?”
“如今你逼死她,你满意了?”侯爷眼睛越说越红,到后面竟然掉下一滴眼泪,“阿云,你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他大笔一挥将和离书签好:“如今你心满意足了?”
为什么就好像突然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错一般。这两天事情发生的太快,颠覆了我过去看似顺遂的人生。
临走前,我想起白天儿女的控诉,想因为这些年的疏忽向他们道歉。经过书房时,却听到儿子和侯爷对话的声音。
“父亲,如果母亲真的一去不回怎么办?家里运转的银钱还要靠她把持。”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却听到枕边人冷淡的声音:“你母亲父兄皆战死,她不过一个孤儿,除了我们家,她还能去哪儿。我故意冷她几天,吓她几天,她知错就会求着回来了。”
我只觉得夜晚的寒风,都没有此时的心冷。
3
我娘家是将军府,风光的时候同郡主都是手帕交,父兄战死沙场后,人走茶凉,将军府落败得很快。
府内东西需要置办,翠红见我兴致不高,便以采办为由想让我出门走走,开阔一下心境。
“夫人您可是过来取这枚翡翠发簪?”首饰铺的掌柜是熟客了,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他知道我不日后就要过生辰,说了好几句吉祥话:“这上京,论有福气,谁能抵得过侯爷夫人您啊。”
言语中暗示这是我女儿半年前就在这儿定的,想必是为了我的生辰。
他摆弄着那个翡翠簪子,形容上面材料多么难寻,尤其是那一小片翠鸟的羽毛,更是价值千金。
却不知我听到这里脸色愈发僵硬,从刚开始以为这是女儿为我准备的生辰礼,到后面听到“翠鸟”二字,彻底平静下来。
古代技术不完善,点翠工艺十分残忍,我素来不喜欢。
真正喜爱的,只有那个佛口蛇心的人。
“掌柜的你可得擦亮眼睛了。”一个女声高声从门外传来,女儿直接将簪子拿回来,“我是要送给我母亲,但可不是眼前这位。”
掌柜无意插手权贵之间的事,他僵硬在那儿,手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不日后,侯府嫡长女当众承认侯爷同其夫人和离的事,传遍大街小巷,众人惊叹,揣测什么的都有。
而我第二日去侯府清点财产,想要拿回我当年的嫁妆时,才发现我贴补侯府多年,很多款项早已融汇在一起,早已算不清楚。
更可笑的是,出了家贼,库房中的珍品多半消失,我祖上传下来的翡翠镯更是戴在了白芷的尸体上。
灵堂上众人见我过来神情鄙夷。
“你要是道歉就不必了,姨母已经是被你逼迫到这种地步,我是多看你一眼就嫌烦。”
我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白芷躺在棺材里,她手腕上戴着的,脖子上挂着的,甚至身上穿的鎏金布,皆是出自我王家的嫁妆。
“这十几年姨母对我们宛如亲生子女,不是母亲胜似母亲,这些嫁妆就应该是属于我们姨母!”
我张了张嘴,欲辩无词。
从前看电视剧的时候,总怪里面的人不长嘴,如今到自己身上,除了深深的无力感,就只剩苦笑。
白芷,是我人生中做过最后悔的事。当年可怜对方被负心汉欺骗,所以收留了她,不曾想竟然给多年后的我埋下一条隐患。
侯爷皱着眉头想开口。
我沉默了一下,“你是知道我脾气的。”我看向对方。嫁进来的头一年我怀孕,撞见侯爷同其表妹亲密。
当时被爱人欺骗又惊又怒,当即决定要和离,恰逢父兄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一下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心存死志。
是侯爷跪着发誓,只是因为别人下药才导致这些让我误会的事,在我抑郁的那段时光里任打任骂无微不至,我才终于愿意再给一次机会。
我一直都是一个不拖泥带水的人。
怎么如今时光荏苒,就变成了他口中的不可一世。
4
我这次清算嫁妆带了人过来,精壮的侍卫将院子围住,几个老婆子上去将白芷身上的饰品全部拿下。
儿女大怒:“停下!你凭什么还要荼毒她的尸体。”
女儿震惊地看着我:“母亲,你如果再继续这样做,我永远都不会认你。”
她妄图用这样的话伤我,我并不理睬。
我让翠红将东西清理完成,又有一批侍卫从白芷的院中搬出不少我的嫁妆家具,最昂贵的还有那个我都舍不得用的珊瑚屏风。
我这些年忙于外事,自己家都被掏成筛子了都不知道,真是可笑。
“首先每个月府里所有的衣服,有专人定制,不需要她动手。”临走前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他们都愣住了。
我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的衣服,“口口声声说想要亲手做的衣服,但白芷做的衣服你们不也是一件都没穿吗,针脚太粗糙穿不出去对吧。”
他们吃穿用度无疑都是最好的,珍宝阁的东西,达官贵族小姐最多几个配饰和一两件衣服。
他们从头到脚全是,既然满意我的安排和花费,为什么又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
“你三岁高烧不退,是因为她没有关窗,让你被吹了一整夜。”
“你五岁落水,是因为她身边的婢女想要勾引你父亲,故意要将你溺死,她害怕我责罚对方,主动过来伺候卖好。”
他们怪我荼毒了白芷的尸体,正好我带了棺材的长钉,让人直接将棺材的四周当着他们的面钉死,帮他们走完送葬最后的流程。
一套操作下来,身上已经收获了不少仇恨的目光。
「你说不想认我做母亲。」我低头轻笑了一声,只感觉后背心那处结痂的伤口都在疼,「那就不认了吧。」
我当着儿女的面转身就要走,儿子向前几步呼唤了几句,随后急忙看向侯爷,「父亲,母亲她……」
「让她走!」侯爷应该真的对我积压了挺久的怨气,「这把年纪,没有儿女又没有夫家,你以为她能过什么好日子!」
「既然现在铁了心要和离,日后就别舔着脸回来!」
我身形顿了顿,彻底踏出了这个地方。
侯爷年轻的时候就小心眼,老了更甚。我这些年操持的侯府名下的铺子全都悉数收回,就连京郊荒凉的庄子,都剥夺了回去。
两个儿女更是在公开场合同我割席。
如今我走到哪里,都传来非议的目光。这年头被和离的女子比寡妇还要艰难。
「小姐……」翠红唤回了在将军府时的称谓。
「伤心什么。」我敲了敲她的脑袋,古代女子名誉大过天,但在我这儿万事儿活命第一,只要有条命在就比什么都强。
「既然他们不稀罕也不承认我这些年的付出,那就收回来好了。你家小姐有钱有颜,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
我笑着调侃翠红。
我没同她开玩笑,他们以为我仗着侯夫人的身份才平步青云,那是他们小瞧了我做生意的本领。
我十八岁面临亲人离世,独自在婆家撑起门楣的时候,专门创办了古代名媛班,着重选取农家被放弃的女子,进行培训后送入各个门户。
培养出适配于达官贵族喜好的女子,她们或温顺或俏皮,给这些世族男子量身定做,效果好的不得了。
我很快就笼络了第一批关系网,时至今日二十年,我的关系网早就根深蒂固,深深融入了整个国家。
我给她们机会供给资源,她们反哺。
不要小瞧女子的力量,起码侯爷这些年的升迁,反而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如今细细复盘这些事情,与其说儿女突然反抗不满,侯爷借由死因发难,倒不如说是沉浮隐忍许久。
等我将侯府匡扶起来,儿女教养的名声在外后,某些人迫不及待地要来采摘胜利果实。
烛光打在脸上,我心里隐隐有些揣测,涉及到真相总是让人难受。
门被慢慢推开,一双锦靴旁若无人地走进来。
我思绪到一半被打破,没耐心应付这个死对头,「王爷,大晚上光临寒舍,不妥吧。」
5
我是胎穿到这个世界,原本肃王同我兄长关系极好,我和他虽看不顺眼,但关系也没恶劣到如今这个地步。
但当年随着年岁逐渐长大,肃王同我哥因政见不合而断交,日后父兄战死沙场,他更是漠不关心,还私下警告威胁为我们王家发声质疑的人。
又因为年少时的一些事情,两人关系愈发差劲。
但与明面上这些相悖的是,我知道他这些年确实在私下调查我父兄的死因。
我的名媛班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靠了他的辅助和人脉。
「怎么,得知我和离到今天这个地步,迫不及待从外地赶回来看我笑话?」
王爷风姿俊逸,岁月在他脸上更是增添了一丝成熟男人的性感。我有些狗改不了吃屎,再次被他那张脸迷住,硬生生控住了一点时间,听他轻笑才将脸撇过去。
「当初信誓旦旦,对方老实可靠,一生只爱你一个人,如今呢?」不愧是死对头,话专往心窝子里戳。
这些年我们彼此默契地查父兄当年牵连的事,我借着名媛班姑娘们的情报,一个个将涉事官员扯下马,但其实我们并没有几次真的面对面沟通过。
更别提大晚上对方来我房间,如此于理不合。
肃王显然是看我笑话看得津津有味,难得没有继续嘲讽,而是强硬地将我带出府邸,让我看一出好戏。
夜里寒气重,我骂了一路,到郊外才停下来。
不远处,我曾经的枕边人和一双儿女站在一个墓碑的旁边,竭力将棺材板撬开。
曾经最有洁癖的父子,如今满身尘土拿着铁锹,喜极而泣地将棺材推开,而那个矜贵的侯府嫡长女,更是不顾自身昂贵的罗裙,亲手将里面的人接出来。
一家子抱在一起喜极而泣,风声带来他们的哭咽声。
「娘,从今以后,我们终于可以团聚了,我终于能够正大光明地叫你娘了。」
我无意识地让指甲的尖锐戳破了掌心,肃王带我来看的这一幕当真是诛心。
离开侯府时,故意将棺材钉死,是因为我手下的人查到侯府一个月前曾经高价购买过龟息丹。
龟息丹让人吃完后马上进入假死状态,得知消息的一瞬间,我就明白了白芷死亡是怎么回事。
只是今晚,看到那一家人抱头痛哭,心脏密密麻麻地痛。
我才切实感受到,这二十年当真是活在巨大的谎言中,被人当作了工具人,就这么利用了一辈子。
「太好了,那个占着娘亲位置的女人总算走了,父亲你快些想办法娶母亲过门,从此我和兄长再也不用顾忌外人的眼光。」
难得这话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侯爷的认同。
对方沉默了许久,「此事稍后再议。」
他的态度引起儿女的不满,「难道父亲心里真的还惦记着那个女人,嘴上说只是逢场作戏,那都是假的?」
白芷见气氛有些尴尬,安抚着双方,「你们也都知道,娘并不在乎这些虚名。」
良久,儿子张明止突然开口,「父亲并没有将和离书拿到衙门去公证,现在贸然让娘过门,如果有一天母亲……」他意识到什么,马上改口,
「我是说那个女人回来了,她该如何自处。」
女儿十分不解,「父亲你到底在想什么,娘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为了我和哥哥,在侯府无名无分躲着,处处都要看那个女人眼色,如今更是假死。」
「事到如今您反而犹豫了吗?」
肃王无心再带我听下去,转身带我悄无声息地走掉。一路上我兴致不高,他也难得没有嘴贱。
他察觉到我只是意外儿女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对他们不是自己的子女并不觉得惊讶。
我随意地点头,云淡风轻地说出了让他为之一惊的秘密。
「我不想生孩子,当年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头一年就催生,我干脆就假孕了。」
古代医疗技术不发达,女子生育等于在鬼门关走一遭,当初我再爱侯爷,也越不过我自己的命。
我假装生产后发现有人故意换走了我选的两个孤儿,虽然觉得莫名其妙,我又让人追上去偷偷换了回来。
「你居然混淆侯府血脉,我以为你爱张轩爱昏了头。」肃王听到最后,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个好人。」
6
「果然,是谁都算计不到你头上啊。」肃王一双桃花眼在月光下笑得温柔缱绻。
我撇开脸看向远方,「这些年的光阴怎么不算算计呢,终究还是看走了眼。」
我当初以为表妹只是想让她的孩子过上好日子,但我今晚才知道,她怀的孩子是侯爷的。
所以这一场换子风波,从一开始所有人都知情,除了我。
当初我因为好奇问过一嘴下落,对方说因为看到孩子便想起他们的父亲,于是送到乡下老家了。
可再过三年,表妹却故意在我面前说,两个孩子,一个从屋顶上摔死,一个在水里溺死了。
她当时的表情让人十分不舒服,尤其是我知道,表妹这样做是因为她以为那对孩子是我的亲生子,就更加恶寒。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是个佛口蛇心的人。
不到一个月,侯爷纳了一名女子,唤作白姨娘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
我身上多了一些若有若无要看热闹的视线。
所有人都知道我被灰溜溜赶回破败的将军府,认为我年近四十还要被和离十分可怜。
我两耳不闻,专心赴长公主的宴会,岂料狭路相逢遇见白芷和女儿。
白芷当着众人的面就给我跪下,「侯府并没有将长公主府宴会邀请的资格给你,您偷偷来于理不合,长公主知道后必然要怪罪侯府。」
她语气哀求哽咽,「算我求您,别拿明萱的婚事开玩笑行吗,有什么事情都冲着我来。」
说完甚至磕了几个响头,将我恶霸的形象衬托得淋漓尽致。
明萱更是连连向长公主道歉。
她心仪太傅家的公子,这次侯爷也是努力疏通关系,才额外拿到长公主宴会的邀请函,就是为了女儿的婚事。
我说白芷看着我怎么不躲不闪,原来在这儿等着我。
两人踩着我上位,给自己作秀,就别怪我掀了这个桌子。
张明萱听着周围夫人们小声的夸赞,嘴角慢慢勾起,身姿也愈发挺拔。
直到长公主疑惑地询问,「我同你母亲是闺中密友,你不知道吗?」
太傅夫人更是大步走上前握着我的手询问,「你伤口可好了些,上次寺庙那儿幸好你出手相救,我想谢你,你又不说你想要什么。」
张明萱眼神已经呆滞住了,而白芷还在地上跪着,无人在意她。
太傅夫人看向张明萱,一双眼睛在她的身上打量,「上次你说你有一个女儿,正待字闺中?」
张明萱的眼神变得热切,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想起了我后背的伤,我千辛万苦地将太傅夫人救下,九死一生,刺客的箭再往心脏偏移半分,我都难以活下来。
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张明萱的婚事。
我原本想等我痊愈后,就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没想到等来的是,她在我门口跪了一整夜要将白芷抬为平妻。
我看着张明萱,直到她的眼神开始不自在。
「没有了。」我笑着看着太傅夫人,「我现在没有女儿了。」
侯府根本不知道他们主动失去的是什么,但没关系,日后我会一件一件地提醒他们。
7
“母亲!”
我同长公主那边说完话,刚准备往后院走,就被张明萱的声音拦住,她跑得气喘吁吁,脸色绯红。
我原本想快步离开,但到底是从小看顾长大的孩子,心中有恻隐,停住了脚等她。
却不想张明萱上前第一句话就是质问。
“母亲你为什么要对太傅夫人说那样的话!”她紧皱着眉头,眼中竟然有怨恨,“您明知道我对太傅家的长公子情根深种。”
“从小到大你疏于照顾,原本就十分对不起我,如今你还要破坏我婚事,你安的什么心。”
我深吸了一口气,指甲死死地掐入手掌心里,让自己压下心中的这一团浊气,我就不应该想着在这里等她。
我真是疯了。
张明萱叫住我的地方是在假山旁,我见到她身后假山,紫色罗裙一闪而过,还有一个人在此处偷听。
我大步走过去站在对方面前,白芷措不及防同我对视,我转头告诉张明萱,“我现在不是你母亲了,你母亲是她。”
白芷咬着下唇,凑过来帮忙劝着我。
“姐姐,您和世子还有小姐,是骨头断了连着筋的关系,更何况老了之后,还不是要靠他们孝敬您。”
对方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我恶心,甚至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如何,只觉得头脑发晕,让人难受。
“还同她说这些干什么,她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张明萱气得两眼微红,瞪着眼睛看我。
“也不知道是如何骗得长公主对你青睐有加,你猜若是我到长公主跟前,说你故意忽视我和兄长,平常苛待子女,在家霸道成性,长公主还会不会喜欢你!”
我是真后悔刚刚停下脚步等她。
同她们的谈话中,我好几次想走,都被拦住,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撕扯不开。
如今听到张明萱的威胁又觉得好笑。
“你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消耗我的银钱,不然你以为是靠你父亲那点微薄的俸禄吗?”
“你兄长的隐世大儒更是靠我的人脉,否则凭他的天资连门槛都摸不到。”
“你撒谎!我父亲可是侯爷,我兄长的才名在京城都赫赫有名,你真是不知所谓。”
我冷哼一声想继续反驳,却察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看到白芷的笑容,视线聚焦在张明萱腰间的锦囊上。
这才明白她们拦住不让我走,又故意激怒我的用意。
两人当着我的面吃下解毒丸,合力将我带到一个厢房中去,又弄来了一个马夫。
我心中一片凉意,竭力冲着张明萱怒斥:“我好歹养你一场,你竟如此坑害我,若是现在住手,我可以既往不咎。”
张明萱有些犹豫,又被白芷拉扯了一下,“她刚刚能顺水推舟不促成你婚事的时候,她可没心软。”
张明萱目光坚定起来,将我的衣襟扯烂,又给马夫一笔银子,叮嘱他“好好”照顾我。
“母亲,这就是你的报应。”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夫见四下无人,房中只有我中药后粗喘的声音后,他放下银两打开窗户,肃王从外面翻了进来。
我原本握紧了簪子想同马夫不死不休,如今看见死对头反而心里放松了些。
“怎么,你就这么放心我?”
马夫此时已经跳窗先走,面对眼睛一片水光的我,肃王扯起了嘴角,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衣带。
灼热的吻从嘴角到肩膀。
我瞳孔涣散,感觉最近的事情都不如这个让我更加震撼。
伸手要挡,又被对方强行按压下去,被迫十指紧扣。
外面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为首的是我女儿和白芷。
她们带着一群贵妇人往这边走,我听到张明萱哭着说,我好像生病了,求长公主找大夫过来医治我。
听声音似乎整个宴会的贵夫人都来了。
好歹毒的心。
肃王俯下身,轻轻在我唇边咬了一口,语气半真半假地抱怨,“怎么来的这么快。”
下一秒,门被拍响。
长公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清云,我们就先进来啰。”
8
长公主敲门半天没听见动静,再加上张明萱急切的催促,她只好打算直接将门推开。
不曾想肃王从里面走了出来。
“皇姐,你来我午睡的院子做什么?”肃王衣衫都没收拾整齐,敞开的衣襟露出一点肉色,让其他闺中小姐夫人们都羞红了脸。
但配合着他的身份,又让人生不起一点欲念。
毕竟肃王在京中的名声不算太好,当年他在沙场上以一敌百,回京的路上血腥味十里开外都能闻到。
最关键的是,他克妻。
我从窗外狼狈地跳下去,躲在墙后面观察这一切。
长公主将事情和盘托出,张明萱适时跪下恳求王爷开路,让大夫进去看看她母亲。
“我说了这是我的院子,我没见过你母亲。”
“求王爷成全我的孝心,求王爷放人,我亲手将母亲带进去休息,我定然不会弄错。”张明萱哭哭啼啼。
一口咬定我就在房间,恳请肃王让大夫进去帮我治病,一副要为母冒犯王爷、直接冲进门的姿态。
我没有错过白芷脸上的浅笑。这时代和世道对女人有诸多的不公平,如果我同肃王在一屋的消息传出去,我必然会被讨伐。严重点会被要求自戕。
但她们真是低估了我同公主府的关系。
我伸手让一旁的丫鬟过来,耳语了几句,让她去见那些人。
随后丫鬟在焦灼的局面中解围:“少夫人听闻这边吵嚷,派我过来询问是何事,可是找王夫人?”
从前是叫侯府夫人,如今和离了,叫我王夫人。
我看着张明萱的眼泪都演出来了,此时贸然被问,还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丫鬟微微一笑:“真是奇了怪了,王夫人一直都在同我们少夫人下棋,怎么侯府的小姐和姨娘眼巴巴地跑到王爷休息的院子来找人了?”
我看着那丫鬟已经将话带到,飞速地往少夫人的院落跑去。
我刚坐在棋盘前,那边人就乌泱泱地来了。
我怀中抱着小小千金,另外一只手摩挲着棋子,正盯着棋盘发愁。
张明萱和白芷看见我真坐在这儿,脸色都苍白了。
“清云,你果然在这里啊。”长公主笑着让人把小孙女给她抱一抱。
小孩子离开了熟悉的环境,顿时嚎啕大哭。一旁的婢女解释:“王夫人抱许久了,陡然让她离开,她也不乐意。”
长公主亲昵地点头:“我这小孙女啊,就喜欢清云。”
这口吻让不少贵夫人都开始打量我。
我刻意问起缘由,长公主的笑容淡了许多:“无妨,只是某些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在我宴会上闹事而已。”
随后她就派遣人客气地请张明萱和白芷离开。这话一出,张明萱摇摇欲坠。
宴会中途被主人赶出来,尤其还是长公主的宴会,以后她的名声哪里还会好。
我笑着逗小孩子,装作没看见女儿求救的眼神。等宴会结束,上了马车,我的脸却陡然沉了下来。
今日若不是少夫人是我名媛班的人,恐怕难逃算计。对方刻意让我戴上奶娘的香囊,吸引小小姐在我怀中趴着,制造出我在那儿待了很久的假象。
翠红用金疮药帮我慢慢揉搓肩膀上的伤:“夫人,你这是在哪儿受的伤,今天可真是惊险。”
她在宴会时被张明萱支走,再回来得知我差点被算计,吓得话都说不清。
我想起突然发神经的某人:“被狗咬了一口而已。”
临走时,少夫人往我这儿塞了一封信。里面密密麻麻是对我的行为检举,字里行间将我形容成一个克扣子女的母亲,落款是我女儿的名字。而这原本是要暗中塞给长公主身边的人。
我还没开始动作,就有人等不及要上门挑衅。也不知,当初是在哪个孤儿堆里选的劣质基因,养出这样自私恶劣的白眼狼。
心中有气,回家推开书房门的时候,动静都大了一点,一下子也吓到了在里面坐着的人。
“清云,你今日去哪儿了,我等你很久了。”
我的嘴角彻底放了下来。还真是流年不利。
9
我从公主府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我名下所有产业,禁止他们继续给侯府输送东西,之后才回来。
养两个孩子二十年,哪怕养条狗都有感情了。
哪怕这两个孩子做出那样的事情,和离之后我应该第一时间切断侯府的经济命脉,但我没有这么做。
还是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一拖再拖。
我一直觉得他们只是思想上不对,又或者因为白芷的缘故对我有误会,没有母子情分不勉强也就算了。
但今日女儿真的对我用了那样下作的手段时,我浑身上下都在战栗,虽然明面上还在笑着应和着别人的话。
可我的心宛如被火灼烧一样痛苦。
我将被遗弃的他们从襁褓中带回来,从牙牙学语到如今的亭亭玉立,倾尽所有培养他们也不为过。
甚至差一点就将名媛班交付出去,可她们却这样对我?
可笑,太可笑了。
有些人的心,是捂不热的。
而我忙完一圈回家后,在书房看见了张轩这张脸,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当真会笑。
“我和你现在没有那么熟,我们已经和离了,你不要贸然来这里。”
我直接从书房退出去,再同对方在一个空间里,我都觉得恶心。
想到他这些年的欺骗和欺瞒,我就想一刀子捅进去。
侯爷就像是看不见我脸上的生疏一般,走过来帮我整理衣服上的褶皱,宛如过去二十年的婚姻那样,细心温柔。
但这都是假象。
“没有外人不用演。”
侯爷沉默了片刻,低头看我,“清云,我知道白芷的事情骗你对你打击很大,但两个孩子真的很喜欢她,用龟息丹也是无奈之举,在你和孩子之间做抉择我也很难。”
他说他当初真的以为白芷死了,所以说了一些口不择言的气话,这次来也是希望我可以原谅。
如果不是肃王带我亲眼见过,演得这么真,我还真就信了。
“如今我顶住压力,让白芷为妾室,你也该消气了吧,我心里最在意的终究还是你。”
我眯着眼睛看他,这些年我到底在喜欢什么样的货色,“那我要跪下来磕几个响头,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从前好歹也算个风姿俊逸的少年郎,年少时稍微露出一点为难的神情,我就不愿苛责。
如今这个岁数早已发福,还做这样的姿态。
我不免想到现代时的那句经典的话,粉色娇嫩如今你几岁?
侯爷不断游说,讲到我心烦。
没和离之前,我对婚姻还有些眷恋,和离之后,却觉得好啊,这和离简直太好了。
身上没了担子,一身轻,真是被那缥缈的爱绑架了双眼。
侯爷这种有利可图的人,深夜造访绝对不会单纯是为了挽留前妻。
我稍微想了想,就能反应过来,定然是张明萱回去说了什么,这个老匹夫又开始觉得我有用起来了。
“听闻你同长公主关系不错。”
“大人物随口给的面子而已。” 其实比面上表现的还要好。
“我听女儿说,你救了太傅夫人,对方欠你一个恩情。” 侯爷笑着同我商量。
我揣测他应该是为了女儿婚事而来,毕竟这次找关系将张明萱塞进宴会的名额里,就是为了崭露头角好议亲。
我都已经准备好回绝的话语了,却不想侯爷话风一转,问我太傅夫人的救命之恩可不可以用来帮他引荐升迁。
我笑了。
我早该彻底想明白,张轩,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10
我油盐不进,侯爷面色难堪。
他如今身居高位,已经受不了在我面前低眉顺眼。
甚至半炷香的时间都没到,对方就气得转身就走。
临走前转头看着我,「你别以为同长公主关系好,就能高枕无忧。清云,你久居后宅,只会钻营铜臭。离开侯府这个为你遮风避雨的地方,你一定会步步艰难,你会后悔的。」
我冷笑,「我看离开侯府之后,才发现外面根本没有风雨。」
侯爷凝视着我。
我亦然注视回去。
最后他错开眼,「你会落得儿女不认,你会后悔的。」
「这样不孝顺的儿女,我不如养条狗都比他们忠诚。」
我嘴上不饶人,对方被我气得直甩袖子。
他跟我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同侯府又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从和离那天起,侯府就不是我的家,别来沾边。
我叫来翠红,让她派遣人去盯着侯府的做派。
随后拿出少夫人给予我的第二封信,细细地看了起来。
关于父兄的死,我查了这么多年才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除去那些被我拉下马的官员,只要一旦涉及到皇权,我的速度就会变得举步艰难。
而我并不打算求助肃王,他是皇权的受益者,我无法完全信任。
所以我才培养了一批往达官贵族家输送的女子。
长公主府的少夫人,是我名媛班的尖子生,也是我最得意的学员。
这几年有她做内应,我才总算顺藤摸瓜出了一些线索,其中有一条直指二皇子。
门窗传来动静,下一秒一个人影翻越进来,一声痛呼之后,直线下落。我点燃了烛灯,屋子里马上亮堂起来。
看着肃王倒在地上,而他的脚上有一个捕兽夹。
「肃王未免有些太自来熟了一点。」我举着蜡烛看向对方。
「谁会在屋内放捕兽夹这种东西?」
「防小人不防君子啰。」
肃王眼看着我将地上七八个捕兽夹收拾好,放在了箱子里,撇了撇嘴,一瘸一拐地走到我的桌子前,直接就着我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好歹今天的解药是我给你的。」
我抿唇,面色不虞。我清晰地记得对方趁着我四肢瘫软时,是如何将药丸含在嘴里渡过来的,直接抓起一旁的东西往对方脸上扔过去。
「你还是这样开不起玩笑,我好歹救了你一命。阿姐让我转告你,让你放心,不会有人随意谈论今日宴会上的事情。」
毕竟一个和离女子的名声岌岌可危,十分危险。
今日肃王为了救我,胡诌院子是他的休息地方,而长公主竟然也顺着答应了下来。
「我很好奇,我不在京城的这些年,你怎么同我阿姐关系这么好了。」
「具体原因你也知道。」
长公主和驸马唯一的儿子,五年前公布自己断袖,两口子差点急疯了。在所有人躲着长公主府的时候,是我背地里自荐上门,促成好事。
如今五年抱两孙子,儿子和儿媳又和和美美,长公主越满意,可不就更感谢我,对我更好。
我错开肃王审视的目光,我总觉得对方像个豹子一样,让人谎言无法藏匿。
说真的,长公主和驸马唯一儿子是断袖这件事,还是我弄出来的。
11
我为了深入调查父兄的死因,盯上了长公主的儿子。
对方深受宠爱,地位高,性格简单好糊弄,是获取情报最好的台阶。
我根据他喜欢的类型,在名媛班换了两批人,终于将他的心拿捏住。
很少有人会拒绝一个完全符合你审美、三观契合、兴趣爱好一致的伴侣。
所以我成功了。
当时唯一难的就是门第之间的关系,我提出让对方假装断袖——一个人的好,是要比较出来的。
我相信,比起断袖来说,姑娘的身世都是小意思。
果然,事情非常顺利。
当然,这事情的真相,我不会告诉肃王。我让他上完药之后就赶紧滚蛋,没事别来我这边。
屋子里静悄悄的,蜡烛燃烧的噼里啪啦声显得格外明显。
我等了一会儿,侧过脸想问对方什么时候走。
转头却同肃王的脸擦肩而过,我吓得猛往后一退,却被对方扣住后脑勺,眼看着唇就要压上来。
下一秒,一声闷哼。
我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根簪子,此时正死死地插在他的肩膀处,血从簪子上渗了出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勾起嘴角,似乎想不顾一切地亲下来。
我反手一掌对着伤口就拍下去。
我可不是欲擒故纵那批人,此刻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故作伤痛的肃王:
「耍流氓没完没了是吧,差不多得了。在沙场上的拼命三郎,怎么可能惧怕我这点簪子。」
肃王先是轻笑,随后笑得越来越大。
我都怕用簪子把他戳傻了。
他重新坐在座位上,并且将椅子拉到我的旁边:
「清云。」这死对头难得这么温柔地唤我,「你愿意嫁给我吗?」
房间都静止了几秒。
随后我觉得有点好笑。
年少时,同对方青梅竹马,肆意打闹。原本对方就长在我的审美上,又是春心萌动的第一回,不管不顾就冲着对方告白了。
告白的第二天,肃王再也没回父亲的军营,甚至单方面同我们王家断了联系。
少女心事被这样对待,我是有些难堪的。
我甚至去王府后院找他,看着他送别的小姐回去,看着他跟门房说,从此以后我的信不要再收。
所有人都说我强势、果决,但那天我没有冲上前去质问的勇气,我只是一个人灰溜溜地走了。
从此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也是他让我学会了,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太过浓烈,就会自卑。
我不会回头的,当年不会,现在也不会。
没想到如今都人老珠黄了,居然听到对方说这样的话。
若是当年十七八岁,我一定会欣喜若狂。
少女怀春的时候,满脑子梦到的都是和喜欢的人成婚在一起。
可我今年三十八岁了,甚至快满四十了。
如果儿女成婚再早一点,过两年,我应该都有孙辈了。
多可笑。
对方的容颜和当年相比,只多了成熟的韵味,少了几分少年气。双眼在昏暗的烛光下深情款款注视着我,恨不得将我溺死在一汪春水里。
可我听到自己冷静地说:
「王爷,我这些年苦心钻营,不是为了再找一个男人嫁了的。」
好不容易和离,为什么还要踏入婚姻这个河流?
12
我年少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肃王这么的不要脸?
那天晚上我以为我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没想到后面他就当我没说过那些话似的,隔三差五就出现在我的院落里。
甚至还偷偷加强了我宅子的防护,说不会让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进来。
“我看最无关紧要的人就是你吧?”
他甚至在将军府自己找了个位置睡觉。
那地方就是他小时候常住的客房,这个人倒是熟门熟路得很。
我好话说了,坏话说了,就是不知道肃王怎么会变成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流氓,当真是油盐不进,气得我心口发昏。
在这个时候,翠红神色焦急地带来一个消息。
说我之前在侯府管理的那些铺子,全部被侯爷堂而皇之地赠予白芷。
甚至资助了白芷一大笔银钱,让她在我的铺子对面,同我打擂台。
更过分的是,另外一边官府的人传来消息,说侯爷派人在官府那边压着和离书不盖章。
“官府那边先不用管了。”我虽然急,但眼前的事情更加重要,“你说她一比一复刻我的铺子?”
我迅速出门上马车,将白芷的铺子巡视一遍,这次侯爷真的是大手笔,对方分别在城门东西南北都有设立。
我藏匿在暗处的铺子,也被他发现了四成。
我紧抿着唇,对方大张旗鼓做这件事,为了两点。
表面的意思是,认为我能将商铺经营得好,主要是依托于侯府,他能提供平台给我,也能提供平台给白芷。
深层的意思,就是警告我,别以为这些年的动作他不知情,专门让白芷一比一地复刻,就是告诉我,自己发现了哪些是我的产业。
马车走了一圈下来,我手上的佛珠都几乎要被我扯断。
翠红看到每一个相邻的铺子,都被人放了更低的价格,急得眼睛都红了。
“没事儿,天子脚下的铺子被发现,也很正常,只要不是城外的就行。”我喃喃自语。
等我下马车之后,抬头看见白芷站在那儿,笑脸盈盈。
掌柜的小跑过来冲我耳语,“这个夫人说要买下我们的铺子。”
白芷高昂着头,宛如一个骄傲的公鸡,想必这些年被我压制,如今也算扬眉吐气。
她扭着腰,嫌弃地将周围的东西看了一圈,实在有些受不了似的,捂着鼻子放下。
“姐姐,你平常就卖这东西给客人,你做生意怎么如此不诚心。”
这个铺子是食肆,她这话一出,弄得正在吃饭的客人心里也堵得慌。
“你怕是闻错了吧。”
我笑着回复她,手挥了挥空气,也恰好的捂着鼻子,“别不是你自己身上狐狸jing的骚味,把你给熏到了吧。”
话糙理不糙,原本吃饭的客人,直接笑了出来。
白芷气得脸色通红,此时侯府那一家子不在,她也没什么可装的,快步走了两步到我面前。
“王清云,你以为你自己还是那个将军府大小姐吗?如今你只是个儿女都不认你的弃妇,你傲什么傲!”她看着像是恨不得撕烂我的脸。
“听说最近你和肃王走得近,怎么?半老徐娘了还想勾搭别人,肃王虽然克妻也不会找你这种弃妇。”白芷笑我活还不如人家的寡妇。
寡妇?
我联想到官府那儿让我焦头烂额的和离文书,对啊,既然和离不了,那不如当寡妇好了。
想到这里,我难得对着白芷露出真心笑容。
“你倒是提醒我了。”
13
要不然能让人这么爱呢。
我是真觉得白芷脑子好使,怎么想出“寡妇”这么绝妙的主意。
男女和离,大家多会苛责女方,认为一定是我有什么缘故才被丈夫休弃。
我又没有娘家人撑腰,光是这一个月,已经有好些人在我耳边说一些不中听的话。
要么夸赞侯爷大度,休妻还给予一个好名声,对外说我和离。
要么就是暗示我,将手中经营的权力往外分出一些,没有靠山的女子,拿什么当东家。
我手下许多人蠢蠢欲动,毕竟在这里,和离的女子只有回家或者去寺庙两条路。
我立不了女户。
白芷说得没错,我过得还不如寡妇那样有权益。
寡妇有女户,终身不嫁甚至还有贞节牌坊受人尊敬。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当寡妇好了。
白芷听我一句感谢,脸上的表情差点绷不住。她是过来找场子的,结果在我手上讨不得好。
最后眼珠一转,捂嘴又笑了起来:“姐姐何必强撑,日后如果有什么难处,尽管同我说一说,侯爷说我是他的真爱,我做什么他都会同意的。”
“你!”翠红受不了,向前一步,又被我拦下。
对方身高稍矮,骨架小,是男人最喜欢的弱柳扶风,但若是找场子,在气势上还是输了一大截,尤其是和我站在一起的时候。
所以我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会儿,没憋住嘴角的笑意:“你家的真爱,让心爱的女人做妾啊。”
话不多,但直击要害。
我看着白芷羞恼的脸,又慢悠悠地来了一句:“别叫我姐姐,你是侯爷的表妹,不是我的表妹,比我还大两岁呢,老黄瓜刷绿漆,装什么嫩呢。”
装端庄得体的侯夫人二十年,差点忘了从前有父兄庇佑的时候,我也算是京中第一的毒舌。
远处有熟悉的轿子停了下来。
一个少年从轿子上下来,引起其他女眷的惊呼。
张明止这个时候过来,想必是来接他姨娘回去,真是母子情深。
恰好白芷故意将身旁小二的菜撞在地上:
“姐姐,你推我干什么。”她自己一整个往碎片上倒去。
我再一抬头,果不其然看到张明止怒目而视的双眼。
碰瓷碰上瘾了是吧。
正好之前大病初愈又伤心过度没来得及收拾她,我直接一个猛踹,趁她在倒下的时候,将她踹到十米开外:
“母亲!”张明止扶着昏死的白芷看向我。
“我也是好心,不想让她摔到碎片上,所以扶了一把。”我还指了指白芷,“你母亲在那儿呢,你可别叫错人了,这是你自己选的。”
一语双关,让张明止变了脸色。
他和他妹妹的身世本就敏感,这孩子心思深沉,我让他慢慢猜吧。
拓别这场闹剧,慢悠悠地上马车准备打道回府。
里面坐了一个我早就安排好的人,是名媛班的下属。
“我让你看的就是那个女人,记住了吗?”
我故意同白芷聊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她更好地观察。
我让下属接下来去找几个合适的人选,一比一地复刻白芷的言行,随后安排到侯府身边。
“我记得侯爷马上要参加的侍郎宴会,里面有我们的人?”
对方心领神会:“会在那个时候,引荐过去。”
不是说真爱吗,我来看看爱得有多真。
14
我动用了七成的力量去调查侯爷的仕途,务必找出漏洞,将他拉下马。伺机完成我的目的。
想当初对方为了求娶我,在将军府门外跪了一整夜,更是在父兄面前发誓定不负我。如今两人走到这一步,也是世事无常,怪可笑的。
过了数日,我去给镖局拨款,马车经过首饰铺被眼尖的掌柜叫停了。
对方一头冷汗,对张明萱点头哈腰,转头看向我的时候,恨不得跪下来求我帮忙。
“王夫人您快过来说句公道话吧。”
张明萱赊账买首饰,半个月都没有补上款了,今日又要赊账。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可是侯府嫡长女,平日里,我买东西本就是一个月一结账的,如今不过半个月,你当我们侯府出不起吗?”
掌柜又不敢说,只能憋着气,一双绿豆眼死死地瞪着她手里的簪子,眼看就要难受死了。
翠红打岔,“可不就是怕还不起,如今侯府没有我家夫人坐镇,就凭着侯爷的月银,再加上一个姨娘经营铺子,明眼人谁敢让你们赊账一个月啊!”
“你这贱婢。”张明萱气得胸口大喘气。
“翠红嬷嬷从小带着你们兄妹俩长大,你就是这么跟她说话的?”
甚至是翠红将两人从孤儿堆里抱出来的,用在两个孩子身上的心血不比我少,所以当初两人背叛,她才更加难过。
张明萱被我一吼,下意识缩了缩肩膀,随即又意识到我已经不是侯府夫人了。她想还嘴,又想起我往日的余威,“你算什么,也敢冲着我发怒。”丢下这句话,拿着簪子转身就走了。
店铺内静悄悄的,良久掌柜抓着柜台,竟然有些想哭出来。四下无人,掌柜也不装不熟的模样了。
“哎哟东家怎么办哦,我这个月的月银要开天窗了。”
做过生意的人都将侯府那位白姨娘的举措看得明明白白,她最近铺子的事情闹得京城沸沸扬扬。
她恶意打低价,数日后又想涨回去,但百姓们不买账了,根本不乐意去。
但长时间低价必然是赔本的买卖,所以对方选择了在食材和成本上节约。
好几个店铺都出现了上吐下泻的客人,可他们仍不引起重视。
白芷觉得自己是侯府家的铺子,就心比天高,不在乎百姓的想法。
就因为此,掌柜和我几乎是共识:侯府的资金这么折腾,金山都要变铜矿。
“你怕什么。” 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手下的铺子都给掌柜算的是分红的买卖,这么高的流水下还有抽成,所以大家都把铺子放在心尖上,掌柜如此痛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这不是怕您心疼您的女儿,我也有些心疼那些亏本的簪子。”
我就知道这胖子没安好心。
他故意让我留下来看这出戏,就是想测试我的态度。
我原本就想给侯府找点小麻烦,张明止那边我也想让他吃点苦头,此刻真是瞌睡了递枕头,何愁没有机会呢。
我小声耳语几句。
掌柜有些犹豫。
“你快点吧,速度慢了,侯府就没钱还你了。”
“那就听东家的!”
当天首饰铺闭店,雇佣一帮人协同看热闹的百姓一起去侯府还有张明止上课的地方闹事。
掌柜是个聪明人,他甚至写了一个横幅: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他嗓子一吼,铜锣一敲,张明止在同窗的簇拥下出来看。
在京中颇有名誉的他迅速被百姓认出来。
“就是他们家欠债不还钱,他妹妹直接白拿人家东西。”
我在茶楼上看见张明止的臭脸,抿了一口茶,直呼,真香。
来源:糯米爱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