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候机厅的冷气顺着后颈往上钻,陈雨桐的指尖在我手背上轻轻画着圈。她刚涂的豆沙色甲片有点硌人,像颗没剥干净的荔枝核,一下下蹭得人心烦。
候机厅的冷气顺着后颈往上钻,陈雨桐的指尖在我手背上轻轻画着圈。她刚涂的豆沙色甲片有点硌人,像颗没剥干净的荔枝核,一下下蹭得人心烦。
"广播说延误半小时。"她仰起脸,发梢扫过我下巴,"去买杯热奶茶暖手?"
我刚要应,斜后方突然飘来道熟悉的女声:"周明远?"
那声音像根生锈的针猛地扎进耳膜。我转头时,陈雨桐的手指在我掌心猛地收紧——林小芸站在斜后方,米色大衣下摆沾着雨珠,手里拎的帆布包带磨得发白,边角都起了毛。
"打了七个电话都占线。"她往前走两步,细高跟敲得地面咚咚响,目光扫过我和陈雨桐交握的手,"怎么不接?"
陈雨桐的手慢慢滑开,低头去理帆布包搭扣,金属扣撞出脆响。我这才想起昨晚手机调了静音——加班到十点买了她爱吃的糖炒栗子,结果抱着手机在沙发上睡过去,手机滑进了沙发缝。
林小芸的视线落在陈雨桐手腕的红绳上,那是去年我在雍和宫求的平安绳:"这位是?"
"我女朋友。"话出口时,广播里的航班信息都成了背景音,只有自己心跳声震得耳朵发疼。
陈雨桐突然站起来,帆布包带在肩头勒出红印:"我去洗手间。"经过林小芸身边时,她身上的香水味裹着股淡得几乎察觉不到的敌意,"阿姨好。"
林小芸没接话,低头翻帆布包,掏出个红漆剥落的铁盒——是我们结婚时装喜糖的盒子:"你胃药快吃完了,新买的。"硬塞进我手里,"老房子的合同,中介说明天能签。"
我这才注意到她眼下乌青,像块没擦干净的墨渍:"你怎么来机场了?"
"去成都复查。"她扯了扯大衣领口,"医生说要做个小手术,得住院一周。"
我脑子嗡地一响。离婚三年,她总说自己过得挺好,上次见面还是去年冬天,她蹲在小区雪地里喂流浪猫,说在社区做公益忙得脚不沾地。
"怎么不早说?我陪你去......"
"不用。"她打断我,指了指我手里的登机牌,"你女朋友的航班延误到十点半,座位靠窗,我问过值机柜台了。"
陈雨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远,我回来了。"
林小芸转身要走,帆布包带突然"咔"地断了。药瓶、病历本、半盒胃药稀里哗啦撒了一地。陈雨桐蹲下去帮忙捡,指尖碰到病历本时顿住——封皮上"四川省肿瘤医院"几个字刺得人眼疼。
"胃癌早期。"林小芸弯腰捡药瓶,声音闷在大衣领子里,"发现得早,治愈率挺高的。"
候机厅广播适时响起:"前往成都的CA1432次航班开始登机......"
陈雨桐还保持着捡病历的姿势,喉结动了动:"阿姨,我送你去登机口吧?"
林小芸抬头,眼角还沾着没擦净的泪:"不用,我坐下午两点的航班。"把东西塞进另一个旧布包,"明远,我走了。"
她转身时,我瞥见她大衣口袋里露出半截红绳——和陈雨桐手腕上那根一模一样。
"等等!"我摸出兜里的丝绒盒,"离婚时没给你的戒指。"
那是结婚五周年时买的,她嫌贵死活不要:"金戒指硌手。"后来我收在抽屉里,想着等她生日再哄她,结果她先提了离婚。
林小芸接过盒子,手指在盒盖上摩挲:"我现在戴银镯子,不硌手。"塞回我手里,"雨桐手小,给她吧。"
陈雨桐突然笑了,笑得有点涩,撸起袖子露出腕上的银镯子:"阿姨,我也戴银镯子呢。明远说银的养人。"
林小芸愣了愣,低头把断了的包带系成死结:"那我走了。"
她拖着行李箱往登机口走,背影比三年前瘦了一圈。陈雨桐突然说:"她包里的胃药,和你抽屉里的一样。"
我摸了摸兜里的铁盒,里面除了胃药,还有张纸条,是林小芸的字迹:"明远,记得按时吃饭。"
"登机吧。"陈雨桐把我的手揣进她兜里,"刚才看你攥登机牌,指节都发白了。"
我望着林小芸消失的方向,喉咙发紧。三年前离婚那天,她也是这样拖着行李箱说"明远,我累了"。那时我以为是嫌我加班多不够浪漫,现在才懂,有些累藏在胃里,藏在医院的检查单里,藏在没说出口的"我需要你"里。
广播催促登机,陈雨桐拽了拽我:"发什么呆呢?"
我看着她腕上的银镯子在灯光下泛着温光,突然想起林小芸的话。可她不知道,陈雨桐的戒指早就在我心里戴了两年——去年她生日,我在夜市给她买了个刻着"雨桐"的银戒指。
走过登机通道时,我给林小芸发消息:"复查结果出来告诉我。"
她秒回:"好。"
陈雨桐凑过来看,说:"阿姨人挺好的。"
"嗯。"我望着舷窗外的云,想起她蹲在雪地里喂猫的样子,想起她煮的番茄鸡蛋面,想起她塞给我工资卡时说"你赚钱,我管钱"。
飞机爬升时,陈雨桐靠在我肩上打盹。看她发顶翘起的小卷毛,突然恍惚——原来有些告别不是终点,是另一段牵挂的开始。
落地时下雨了,陈雨桐撑着伞:"回家给你煮面吧?"
"好。"我应着,又给林小芸发消息:"胃药记得按时吃。"
她回了个笑脸,后面跟着:"雨桐的面,记得多放番茄。"
我望着手机笑,雨丝落进眼睛里,有点酸。
你说,有些旧人是不是就像那盒胃药?就算走散了,也会在某个雨天,带着温度突然出现在你面前?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