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厨房电陶炉"滋滋"响着，我盯着砂锅里翻滚的莲藕排骨汤，汤面浮着透亮的油花，咕嘟咕嘟泛着小泡。这是老陈最爱的汤，从前他能捧着碗喝得鼻尖冒汗，说"鲜得能把眉毛都鲜掉"。可这锅汤已经热了第三遍，玄关处他的蓝白拖鞋还整整齐齐摆着，手机屏始终暗着，连句"晚归"的消息都没

厨房电陶炉"滋滋"响着，我盯着砂锅里翻滚的莲藕排骨汤，汤面浮着透亮的油花，咕嘟咕嘟泛着小泡。这是老陈最爱的汤，从前他能捧着碗喝得鼻尖冒汗，说"鲜得能把眉毛都鲜掉"。可这锅汤已经热了第三遍，玄关处他的蓝白拖鞋还整整齐齐摆着，手机屏始终暗着，连句"晚归"的消息都没有。

"妈妈，爸爸今天又要加班吗？"小糖趴在餐椅上写数学作业，铅笔尖在本子上戳出个小窟窿，"昨天家长会他说忙，今天我数学考了95分，他肯定又看不到了。"

我关掉电陶炉，汤面腾起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七年前的冬夜突然浮现在眼前——那时我们挤在十平米的隔断间里，老陈举着漏勺在水龙头下冲凉，说"等买了房，我天天给你熬汤"。厨房没抽油烟机，他怕我被油烟呛着，特意把汤勺冲凉了才盛汤，水珠顺着他袖口滴在我手背上，比汤还烫。

手机在围裙兜里震动，是老陈的消息："今晚不回，项目赶进度。"我盯着屏幕上的字，上周三的画面突然涌上来——那天他说加班，我带着胃药去公司，却发现办公室灯早灭了。我在楼下便利店坐了半小时，看着他和穿米色大衣的姑娘从商场走出来，姑娘手里提着两杯奶茶，老陈侧身帮她扶着玻璃门，动作自然得像认识了很多年。

"妈妈，我饿了。"小糖拽了拽我的衣角。我掀开砂锅盖子，汤已经凉透了，莲藕软趴趴沉在锅底。从前老陈总说"汤要趁热喝才鲜"，现在他宁可捧着便利店的冰咖啡，也不肯喝我熬的热汤。

晚上十点半，门锁转动的声音很轻。我坐在客厅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凉透的汤和没拆封的胃药——他最近总说胃疼，我特意去中药店配了调理的。

"又等我？"他脱鞋时踢到小糖的滑板车，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不是说过别等吗？"

"小糖今天数学考了95分。"我把卷子递过去，"她特意留着等你看。"

老陈扫了眼卷子，随手塞进裤兜："放那儿吧，明天看。"转身要走时，衬衫领口松着，锁骨处有道淡红的印子，像被什么刮的。

"上周三你几点下班的？"我的声音在发抖，"我去送胃药，看见你和个姑娘从商场出来。"

老陈的动作顿了顿，背对着我："项目对接的客户。"

"客户需要扶门？"我站起来，膝盖撞在茶几角上，"陈默，我们结婚七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陌生了？"

他转身时眼里浮起烦躁："你现在怎么跟查岗似的？我每天加班到十点，不就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家？"我指着厨房，"你多久没喝我熬的汤了？小糖家长会你说忙，我发烧39度你说在开会——你是为了家，还是为了那个客户？"

老陈突然笑了，那笑声让我后背发凉："林晓芸，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不是我变了？是我们都变了。你每天盯着我几点回家，我盯着你又给孩子报了几个班。上次我想和你说新接的项目，你说'关我什么事'；我想聊聊最近的压力，你说'小糖该睡觉了'。"

他掏出手机划开屏幕："这是和客户的工作群，你要看就看。"屏幕上是项目进度表的聊天记录。那道红印，是他帮客户搬资料时被货架刮的。

我突然说不出话。上个月他说想换工作，我嫌"瞎折腾"；他说周末去爬山，我嫌"浪费时间"；甚至他买件新衬衫，我都念叨"旧的还能穿"。原来不是他变了，是我把他的热情，一点点掐灭了。

第二个转折来得比我想象中快。周五是我32岁生日，早上我特意把老陈去年送的围裙洗得干干净净——上面印着"家庭煮夫"四个歪歪扭扭的字。可下班回家，餐桌上只有小糖用彩纸折的星星，和一张便利贴："妈妈，爸爸说今天要加班，他自己订了蛋糕，晚点回来。"

我盯着便利贴，去年生日的场景突然清晰起来：老陈在厨房手忙脚乱烤蛋糕，烤焦了三层，最后用奶油糊成歪歪扭扭的"老婆生日快乐"。小糖举着玩具刀喊"我来切"，奶油抹了他一脸，我们笑作一团。

晚上十点，老陈微信发来："项目出问题，可能要通宵。"我抱着小糖哄她睡觉，孩子迷迷糊糊问："妈妈，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了？"

我鼻子发酸，翻出老陈的旧相册。第一张是大学食堂，他举着两个包子说"我请客"，我抢他手里的包子，他笑着躲，包子掉在地上，我们蹲在食堂门口笑成一团。那时候多穷啊，可连掉在地上的包子，都能吃出甜味。

凌晨两点，老陈发来定位："公司楼下，你来接我吧。"

我裹着外套出门，冷风刮得人脸生疼。老陈靠在车边抽烟，看见我时眼睛亮了下："不是让你别等吗？"

"今天我生日。"我递过保温桶，"熬了莲藕汤。"

他愣了愣，接过保温桶时手在抖："我记着呢，本来订了你爱吃的餐厅，可项目突然出问题......"他低头打开桶盖，热气扑在脸上，"汤还是热的。"

我们坐在车里喝汤，老陈的眼泪砸进汤里："晓芸，我最近总梦见刚结婚那会儿。你怀孕吐得厉害，我半夜跑三条街买酸梅；小糖出生那天，你在产房疼得直哭，我攥着你的手说'我在'......可后来我们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我摸出包里的彩纸星星："小糖说，星星能许愿。"

老陈把星星贴在挡风玻璃上，对着玻璃哈气画了颗心："那我们重新许个愿吧。以后每天回家喝口热汤，周末带小糖去公园，你别总盯着我加班，我也不总嫌你唠叨。"

汤喝完了，保温桶空了。老陈发动车子，车载广播放着老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现在是凌晨三点，老陈在副驾驶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我看着挡风玻璃上的星星，突然明白：感情从来不是突然消失的，就像秋天的叶子，不是突然掉下来的，是被风吹了一万次，被雨打了一万次，最后轻轻一抖，就落了。

可我们还有机会，把叶子一片一片捡回来吗？

就像这锅汤，凉了还能重新热吗？热了之后，还能找回原来的鲜吗？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