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京中因穿书女兴起大女主风潮,达官显贵的夫人们不愿再生孩子,也不肯让丈夫纳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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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因穿书女兴起大女主风潮,达官显贵的夫人们不愿再生孩子,也不肯让丈夫纳妾。
久而久之,最贫困的西街贫民窟里衍生出一种特殊职业,叫「子孙娘娘」,专为那些夫人不愿生育或无法生育的达官贵人生孩子,每次收费最多只要十两金。
前世,母亲装病,用一张饼骗了我来这里。
她说只要赚到十两金治好她的病,就会把我赎回去。
我等啊等,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等到母亲痊愈,等到父亲官运亨通,等到弟弟买了豪宅娶了媳妇,都没能从这里走出去,最后因难产而死。
重生后,母亲再次将那张饼递给我:「姝儿,就这一次,你帮帮母亲好不好?」
我像前世那样乖巧地接过饼,母亲喜极而泣。
却不知这一世我已经觉醒,还获得了改变原书【一个字】的能力。
面对接下来的原书剧情:【卫家女生得漂亮,一眼就被雇主看上,成为子孙娘娘庙成交价最高的娘娘。】
我提笔改道:【卫家〖母〗生得漂亮,一眼就被雇主看上,成为子孙娘娘庙成交价最高的娘娘。】

我安静地吃完那张饼,任由母亲牵着我的手把我送到子孙娘娘庙。
子孙娘娘庙虽叫庙,里面却没有供奉任何神祇。
这是一座与贫民窟格格不入的四合院,有三间屋子被改成大通铺,一间房竟能睡三十几人。
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子孙娘娘,年龄各不相同。
年轻的有年轻的价钱,年长的也有年长的价钱。
而朝北那间屋子又分隔成数个小隔间,供雇主和「子孙娘娘」在里面相处。
这里的子孙娘娘并非都出于自愿,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长相出众被雇主看中,然后被家人强行送到这里。
母亲带我走进其中一间隔间,给我换上漂亮的衣裙。
「等下雇主来了,你一定要嘴甜一点,多笑一笑,知道吗?」
她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自己却故意穿得又破又烂。
脸上还抹了些东西,唯恐被其他雇主注意到。
因为她心里清楚,如果自己被看中,父亲和弟弟也会像卖我一样把她送来。
「母亲,我知道你并没有生病,家里也不是揭不开锅,」我轻声开口,「你把我送来,只是想替爹爹捐个官,再替弟弟谋个好前程。可他们都好了,那我呢?你有想过我吗?」
母亲手中的动作一僵,有些尴尬地看着我:「你都知道了?」
见我没说话,母亲拉起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囡囡,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如果不豁出去,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娘知道你委屈,可你待在家里,最好的前程也不过是给高门做小妾。」
「与其一辈子仰人鼻息,不如拼一把。等你爹和你弟弟做了官,你就是官家女儿,到时候我们搬个家,没人会知道你做过子孙娘娘,你想怎么活都可以。」
她言辞恳切,信誓旦旦。
可前世,等弟弟和父亲做了官,她并没有如约把我赎回去,反而买通这里的主事人,把我的时间排得更满,刚生下孩子就要接下一单。
我要是反抗,他们就把我关起来,不给饭吃,用尖东西刺我。
只因父亲和弟弟觉得我做过子孙娘娘的事不光彩,怕传出去影响他们的官途。
难产弥留之际,母亲来见我最后一面,却不是为了送我,而是让人赶紧把孩子从我肚子里取出来,别让孩子出事。
「这可是用我女儿的命换的,你们得加钱!」
她忙着和雇主商量加价,甚至没回头看一眼倒在那里的我。
从前世的记忆中挣脱出来,我指了指身后的床,问母亲:「母亲知道这张床上待会儿会发生什么吗?」
来这里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他有儿子,可儿子受京城大女主风潮影响,儿媳不肯生育,也没让他儿子纳妾。
眼看要断后,老者便想亲自来这里,借子孙娘娘的肚子生个孩子,再抱回去给儿子儿媳抚养。
母亲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还是硬着头皮劝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囡囡,既然决定赚这份钱,就不能挑三拣四。」
说完,她突然抬手擦了擦眼泪:「也怪你娘我相貌普通,入不了贵人的眼,否则娘怎么忍心让你受这份苦,我恨不得亲自替你。」
「是吗,母亲真的愿意替我?」
「当然,你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都怪你娘我没用啊……」她低声啜泣起来。
她是我娘,知道我对她心存孺慕,只要她示弱,我就会妥协,所以她费尽心思演戏,想用苦肉计骗我。
她的眼泪是假的,可我的眼泪却又咸又涩又苦,前世今生的万般苦楚都在其中。
这一切都因她而起,我不该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于是,当我眼前浮现出原书剧情的立体文字时,我在【卫家女生得漂亮,一眼就被雇主看上,成为子孙娘娘庙成交价最高的娘娘】这句话中加了一个字。
【卫姝〖母〗生得漂亮,一眼就被雇主看上,成为子孙娘娘庙成交价最高的娘娘。】
接下来,便是见证改变的时刻。
我们等了一会儿,李老爷终于来了。大概是觉得这事不光彩,他戴了帷帽,捂得很严实,进了屋才摘下来。
一看到我,他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这小丫头长得不错。」
母亲脸上的喜悦藏不住:「李老爷,我女儿才十五岁,您要是能得个儿子,还请多赏我们一些。」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李老爷的目光立刻移到她身上,然后像被吸引住了一样,再也挪不开。
我改的剧情显灵了!
而母亲还没有察觉。
李老爷朝我们走过来,母亲立马把我往前推了推。
「李老爷,我女儿最乖巧听话,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您多担待……」
话音未落,李老爷伸出手,搭在了母亲的肩上。
「十五岁的丫头片子有什么意思!」李老爷看着母亲说,「我倒是觉得夫人这样的,更有韵味。」
母亲大惊,想要往门口退,我快步上前,轻轻一推,把她送回李老爷面前。
母亲猝不及防,转身指着我,声音发颤:「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不是愿意替女儿吃苦吗?我这是在帮你实现心愿啊。」我一脸委屈地说,「难道母亲刚刚说的都是骗我的?」
母亲表情一僵,随即厉声道:「我有丈夫有儿子,怎么能做这种事?你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休了我的!」
李老爷的手在母亲身上流连。
「快回家把钱拿回来还给他!」母亲急得声音都变了。
我立刻挤出几滴眼泪,带着哭腔说:「不行啊,爹爹会打我的!」
李老爷趁机将一颗药丸塞进母亲嘴里,自己也吃了一颗。
「你放开我!」母亲又急又气。
可她越是躲闪,李老爷似乎越有兴致。
进了这娘娘庙的女人,无论情愿与否,在李老爷这样的人看来,或许都只是一种消遣。
母亲的裙摆被扯得有些乱,她吓得哭了起来,不停地求李老爷放过她。
我在一旁,一边掉眼泪一边劝她:「既然决定赚这份钱,就不能挑三拣四,这也是母亲教我的,您忍一忍就过去了。」
李老爷笑了笑,动作更加随意。
药效渐渐发作,母亲的身体开始发软。
她一脸惶恐,终于意识到此时只有我能帮她。
她趁着李老爷整理衣物的空隙,爬过来抓住我的裙角:「姝儿,救救我,我是你娘啊。」
「娘,您别怕,就当是一场梦,闭上眼睛就过去了。」
我故作伤心地说了几句,把她扶回隔间里,然后替他们放下了帘子。
「娘,等父亲和弟弟做了官,我就来接您,到时候我们搬到别的地方,没人会知道您做过子孙娘娘,您想怎么活都可以。」
「卫姝,你不能这样!」
我没有理会,一边轻声哭着,一边担忧地说:「母亲一定要好好配合,若是能一次就有好消息,后面就不用再遭这份罪了。」
一位五十多岁的人,还需要借助药物,想让女人顺利有身孕,恐怕没那么容易,前世的我,就因此受了不少罪。
2
回到家时,日头已过中天。
弟弟昨夜在外流连,宿醉未醒,仍在屋里酣睡。
父亲倒是起了,吃了母亲留的早饭,桌上碗筷未收,任由蚊蝇萦绕,自己赤着上身在院中大槐树下乘凉。
见我进门,他从竹椅上惊坐起来:「怎么是你回来?你娘呢?」
我一边拭泪,一边哽咽着说:「李老爷嫌我年纪小,反倒看上了娘亲……」
「什么?!」
父亲气得当场将竹椅掀翻在地。
「这如何使得?若让人知晓,我这张脸往哪里搁!」
我原以为他至少会担忧母亲境遇,没料到他最先想到的仍是自己的颜面。
他怒目圆睁地瞪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人家让做便做,你娘就这般不知自重?她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的脸面!」
「娘是被迫的啊!」我跪下身连连磕头:「爹爹,那李老爷年事已高,娘实在难捱,您快拿钱去赎她回来吧!」
父亲甩了我一巴掌:「没用的东西!」
说罢,他冲进屋内去取那藏着的十两金。
弟弟被动静惊醒,从屋里出来,朝我啐了一口:「哼!连个老头子都应付不来,你这张脸长着有何用!」
「若能生下孩子换十两金,我若是女子,不仅能让爹娘衣食无忧,还能给兄弟挣下宅院!」
卫谦与我是双胞胎,仅比我晚出生半炷香。
可平日里,爹娘总让我事事让着他、照看他,我要与母亲分担家务,卫谦却只需顾着自己快活,十三岁便已染上逛青楼的习气。
我抹去脸上的秽物,一如既往地隐忍不言。
「废物!」卫谦一把推开我:「滚开!我要随爹去救娘,有我在,绝不能让娘受这般委屈!」
凭他那点玩乐的本事,也配说这种话。
父亲持着银子在前头快步走,卫谦和我在后头跟着。
他们看似真心为母亲焦急,母亲想来也盼着他们前去搭救。
只有我清楚,只要利益足够,这两个男人会立刻变了脸色。
行至半路,原著中的情节如期而至。
帮父亲周旋捐官事宜的人,在子孙娘娘庙门前拦住他,拉到一旁兴冲冲地说:「老卫,十两金备妥了吗?」
父亲神色一滞。
那人察觉异样,急切道:「今晚高进公公在云楼设宴,我好不容易才为你求来帖子,这机会若错过了,怕是再难有了!」
「我确实攒了十两金,」父亲摸了摸袖中金锭,迟疑道:「只是家里出了点事……」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什么事都比不上今晚的事要紧!老卫,我跟你说,只要能见着高公公,保管你得偿所愿!」
我见状跪倒在地:「爹,那可是娘的……」
救命钱三字尚未出口,身后的卫谦伸手捂住我的嘴,满脸堆笑对那人说:「赵叔放心,我定会劝爹赴宴的。」
「还是谦哥儿懂事。」赵叔满意颔首。
待他走后,父亲与弟弟对视一眼,竟无半句争执便达成共识。
「你娘会明白的。」
「正是。」
他们走得匆忙,一前一后向庙外去了。
我连忙追上去。
「我们不救娘亲了吗?爹,您不是不愿娘受辱吗?小谦,你不是说有你在不会让娘受委屈吗?」
父亲冷哼一声,未曾理会。
卫谦斜睨我一眼:「头发长见识短,等爹做了官,十两金很快就能赚回,届时再赎娘回来便是!」
「况且爹若做了官,将来也能为我谋个前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为了做官就能舍弃娘吗?」我拉住他的衣袖,哽咽劝道:「你们再想想好不好?想做官可以凭科举,总有机会的,可做那子孙娘娘,娘是熬不住的啊!」
「娘平日里劳作惯了,哪有那么娇气!」卫谦一把甩开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科举是易事?爹考了半辈子都没中,我又怎能行!」
「说得是,科举若那般容易,满大街都是状元了。」
父亲头也不回:「你娘不像你这般自私,她连你都肯舍,自然也愿为我们付出!」
此时,母亲衣衫不整地从隔间冲了出来。
刚进庙门时,我便知她在帘子后听着。
我问出的每个问题,都是有意为之。
父亲与弟弟的回答,定让她心如刀割。
可她竟还对这两个男人抱着最后一丝期望。
她踉跄着扑上前,抱住父亲的腿:「夫君,我不想做什么子孙娘娘,你把金子还给李老爷,带我回家好不好?」
母亲眼中满是泪水,殷切地望着父亲。
父亲眉头紧锁,一把将她推开:「你已不清白了?」
母亲浑身一颤:「我是被逼迫的,李老爷给我下了药啊!」
她不明白,父亲只是在找借口,逼她心生愧疚,好顺理成章地应下接下来的事。
见父亲脸上嫌恶渐浓,她猛地转头瞪着我:「都是你这小贱人,定是你与李老爷串通害我!李老爷本来看上的是你,为何变了卦,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为何不是你去!」
她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我。
我却未动怒,只是跟着她一同哀求父亲带她回去。
可我越是表现得怜惜,她便越发恼怒,越发歇斯底里。
周围窥探的目光越来越多,父亲终于忍无可忍,甩了母亲一巴掌:「你闹够了没有!」
「我告诉你,你如今已然失节,乖乖做那子孙娘娘,助我捐官,卫家还能有你一口饭吃,你若不肯,我便只能写休书了!」
母亲凄厉喊道:「那子孙娘娘根本不是人做的,我会被活活折磨死的!」
「那你便死在这里!」父亲怒然拂袖而去。
母亲慌忙转身抱住卫谦的腿:「儿啊,你求求你爹,救救娘吧,娘真的熬不住了!」
「娘,等爹做了官,我定亲自来接你回家。」
卫谦说着,用力掰开母亲的手指。
父亲与卫谦都走了。
母亲被庙里的人强行拖进小黑屋。
这是庙里的规矩,不听话的人都会被关进去,直到愿意妥协为止。
我收住泪,蹲在小黑屋前:「娘,你觉得等爹做了官,他们真的会来接你吗?」
母亲自己心里也清楚答案。
屋内传来她凄厉的叫喊:「他们一定会来的,一定会的!」
我牵起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语气带着怜悯:「但愿如此吧。」
屋里沉寂片刻,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母亲终于明白,在父亲与弟弟心中,她与我并无不同,都只是可随意舍弃换取利益的物件。
我并非不能救她,只是被在意的人抛弃还不够,她需留在这里,尝遍我上辈子受过的苦,才算赎罪。
我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起身离去。
回到家中,父亲已换上一身新行头,新帽新衣新鞋,瞧着文质彬彬,一副正人君子模样。
我忍不住开口:「爹用变卖发妻换来的银子捐官,心中就不觉得不安吗?」
父亲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转过身,死死盯着我:「生儿育女本就是女人的本分。给我生和给别人生,又有什么不同?她只需陪人几日,便能让我成为官眷,这是多大的好处,况且无人知晓,我也不嫌弃她,有什么好不安的?」
我只觉胃里一阵翻涌。
「爹何曾把娘当人看?我倒觉得您说的,更像一头用来下崽换钱的牲畜。」
父亲又给了我一巴掌。
「你若不乐意,大可自己去替她!」
我喊道:「那为何不让弟弟去!」
父亲的声音比我更高:「他是我的儿子,是卫家的希望,能与你们女人一样吗!」
我被打得嘴角淌血。
父亲骂道:「等我做了官,你便是官家小姐。少在这哭哭啼啼,好像只有我占了便宜似的!」
「再哭,我便把你卖到窑子里去!那里不用辛苦生孩子,来得更轻松,挣钱也快!」
「爹怎知那里轻松,难道您去过?」我依旧不肯服软。
这次,父亲举起茶盏掷来,砸得我头破血流。
我只能暂且示弱,一边装作抽泣,一边跪下磕头:「女儿知错了,祝爹爹得偿所愿。」
待他收拾妥当出门,原书的剧情再次上演。
【高公公一眼便看出卫父是个为利益不择手段之人,这样的人只需稍加利诱,便能为己所用,高公公当即动了心思,准备扶持卫父做自己的亲信。】
我提笔将最后二字改了。
【……高公公当即动了心思,准备扶持卫父做自己的亲〖眷〗。】
「亲眷」与「亲信」仅一字之差,含义却天差地别。
太监的亲信是心腹,而亲眷嘛……
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3
自从娘成了子孙娘娘,我便察觉,原书中本属于我的情节,竟都悄然换成了娘的名字。
按原书所说,今夜爹会成为奸宦高进的亲信,在其扶持下平步青云。
宴会上,高进看中了旁人献上的美人,将她纳为妾室,待新鲜劲过了,又把她卖到青楼,让她为自己讨好百官,同时暗中打探朝中动静。
可经我改动后,爹竟如同娘顶替我的剧情一般,要去顶替那女妓的遭遇。
他也该好好体会一下,所谓的陪人作乐,究竟算不算得上逍遥。
夜半时分,原本高高兴兴赴宴的爹,却满脸惶恐地冲进院子。
他慌忙收拾起行李,打算叫上弟弟一同逃走,对我却视而不见。
然而,当他冲进卫谦的屋子,却见里面还亮着灯,卫谦尚未安睡。
我想出声提醒他快跑,却被卫谦捆住手脚、堵住嘴巴,扔进了他屋里的柜子中,只能透过一道缝隙看着外面。
卫谦从容不迫地坐在八仙桌一侧的长凳上,开口问道:「爹,这是怎么了?」
爹满脸焦急:「你快收拾东西,我们连夜走!」
「为何?」卫谦追问。
「事情说来复杂,你先赶紧收拾!」
卫谦端过一杯水递到爹手中:「好,我这就收拾,爹,看你神色疲惫,先喝杯水歇歇吧。」
卫谦一副贴心无害的模样,爹丝毫没有起疑,接过杯子便一饮而尽。
可我清楚,在爹回来之前,高进的人已提前到了家中,将一切告知了卫谦,还给他留下一包软筋散。
高进许诺让卫谦做官,条件是他要把爹药晕,送去给高进当男宠。
剧情果然如我所料般推进。
爹顶替了女妓的戏份,而卫谦则取代了爹的角色,即将成为高进的心腹。
药效发作得极快,爹刚喝完水,便双腿一软,扶着桌角倒了下去。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卫谦:「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卫谦这时才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蹲下身将爹扶起,语气温和地说:「高公公看中了你,爹怎么没跟我说?」
爹脸上满是惊恐。
卫谦接着用那冰冷的语气说道:「爹还想逃到哪里去?得罪了高公公,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他稳稳地把爹扶到椅子上,仿佛在真心实意为对方考虑:「但只要爹爹稍稍退让,高公公还会让我做大官,到时候我定会把爹爹救出来。」
他越是显得认真,反而越发让人觉得可怕。
爹用力挣扎了一下,却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他是个太监,你让我怎么退让?像个倡优一样去讨好他吗?那我还如何做人!」
卫谦面露不快:「为了让爹爹做官,娘和姐姐都能去当子孙娘娘,爹就不能为了我稍稍退让吗?」
「你不是说我是你唯一的儿子,只有我能让你光耀门楣吗?怎么,爹爹连这点忙都不愿帮我?」
卫谦就像长在爹娘骨头上的毒疮,只会不断吸取他们的养分,除此之外毫无用处。
他们越是看重他,他吸取养分的速度就越快,爹娘离油尽灯枯也就不远了。
药效让爹的四肢变得沉重。
除了愤怒,他心中更多的是惶恐,只能强压下所有情绪哀求道:「儿子,你想做官,爹再给你想别的办法,你先把解药给我好不好……」
「爹能有什么好办法!」卫谦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你本就没什么主意,我遗传了你,更是没什么能耐,想要做官,高公公是我唯一的机会!」
真是一场闹剧。
还以为他们多看重彼此,原来也不过如此。
高公公派来的人已经把院子围了起来。
我趁机撞开柜门滚了出来,费力地甩掉嘴里的抹布,喊道:「卫谦你糊涂吗?做官对你就那么重要?卖了娘还不够,现在还要卖了爹!」
「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卫谦踹了我一脚:「若是换做能做官的是你,你只会比我更过分!」
我疼得一阵恶心,一边咳嗽一边劝道:「就算你真的做了官,日后这些事一旦被人知晓,御史定会参你一本,到时候免不了一顿重罚!」
卫谦毫不在意:「只要爹爹能得高公公宠爱,高公公自然会为我遮掩。」
「我是你爹!」爹再也忍不住,一脸难以置信地说:「你让我去做太监的男宠,这是要逼死我啊!」
卫谦满不在乎地说:「爹不是告诉过姐姐,陪男人说笑很自在吗,想来陪太监也差不多吧。」
「爹,你就忍一忍吧。」
他一挥手,外面的人立刻冲了进来,强行把爹拖了出去。
爹本就中了迷药,那些人又都身强力壮,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慌乱中,他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向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姝儿,快救救爹啊!」
他和娘一样,平日里肆无忌惮地委屈我、利用我。
可一旦到了危急关头,却又不约而同地向我求助,因为他们都知道我心软。
我扑上前去,想要把他从那些人手里抢回来,不过显然是徒劳。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怎么会是一群壮汉的对手。
这一切,都合情合理。
爹被捆得结结实实,丢进了马车里,我在一旁哭得肝肠寸断,仿佛真的心痛不已。
没有人知道,这出戏,从头到尾都是我一手安排的。
4
次日清晨,高公公的人便来传唤我与卫谦。
卫谦被引去见高公公,我则被带去探望受了一夜折磨的父亲。
太监的手段素来阴狠扭曲,父亲身上满是鞭痕与烛油烫伤的印记,只能僵卧在床上,连翻身都难。
他的下身裹着厚厚的纱布,暗红的血迹隐隐透出。
上一世,我也曾遇过这般变态的主顾,被折磨得形容枯槁,即便身怀六甲,仍要被迫承欢。
此刻见父亲这副惨状,恍若看见当年求告无门的自己,泪水忍不住汹涌而出。
「爹先前不是说,陪人睡觉何等逍遥快活?那昨晚,爹爹可算得偿所愿?」
豆大的泪珠从父亲眼角滚落。
不过一夜光景,他那点所谓的骨气早已被磨得荡然无存。
他像当初母亲哀求他那般求我:「姝儿,救救爹吧,爹的根没了,爹活不下去了……」
我一面哭,一面不停给他磕头:「对不起爹爹,外面全是高公公的侍卫,我实在救不了您,是女儿没用!」
父亲只是不住地哭。
我哽咽着劝道:「高公公说了,只要您肯认他做义父,尽心为他伺候各路权贵,便会保弟弟入朝为官。爹若不想再受这份罪,不如好好顺着高公公的意。只要哄得他老人家开心,爹爹也就不必再遭这份罪了……」
话音未落,父亲抓起旁边的烛台就朝我砸来。
「滚!」
他此刻浑身无力,我稍稍侧身,便轻易躲开了。
他再也伤不到我了。
我装作伤心欲绝的模样:「爹总说,弟弟是您唯一的儿子,只有他能为您光耀门楣。可他为了自己的前程,竟把您推出去,您心里就不后悔吗?」
父亲被戳中痛处,哭得撕心裂肺,比当年的母亲还要凄惨。
昨日他还口口声声说,做那子孙娘娘不过是陪男人睡几觉,轻松又逍遥,可当这般屈辱落到自己头上,他才骤然明白其中的苦楚。
唯有亲身踏上我走过的路,穿上我穿过的鞋,他们才会懂得我的痛,才会与我感同身受。
被父亲赶出门后,我又在门口哭了许久。
那些侍卫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怜悯。
他们若是知晓我这番作态全是故意的,定然不会露出这般神情。
卫谦见过高公公后,满脸兴奋:「明日我就能去礼部上任了,真没想到我也能做官,这都多亏了爹娘!」
他心情大好,对我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
「姐姐,你信我,等我做了大官,一定把爹娘毫发无伤地接回来,还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他的语气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却对自己给爹娘带来的苦难,毫无半分愧疚。
他向我许诺未来,并非真心想对我好,不过是想堵住我的嘴罢了。
他上前想牵我的手:「如今爹娘不在身边,我们便是彼此唯一的亲人,该好好相互扶持才是。」
我沉思片刻,好心劝道:「高进嚣张跋扈,祸乱朝纲,迟早会被清算,你确定要依附这堵危墙吗?」
卫谦毫不在意:「有实力才敢嚣张,他都嚣张这么久了,怎会偏偏我一投靠就倒台?我运气一向好,姐姐你就放心吧。」
我冷静道:「先前是因圣上懦弱,不敢与他撕破脸,如今皇后替圣上主持朝政,手段狠辣,眼里容不得沙子,不出一年,高党必定被肃清。你年纪尚轻,不懂朝政,卷入这漩涡,只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卫谦不耐烦道:「你不过比我大了一炷香的功夫,装什么深明大义,搞得自己多懂朝政似的,不愿跟我享福就滚!」
一切都如我所料。
卫谦又蠢又坏,根本无可救药。
当然,我也从未想过要救他,我只是想找个借口,与他彻底断绝关系。
他以为只要耍耍脾气,我便会像从前那般去挽回他、纵容他、讨好他。
可他没料到,一向对他卑躬屈膝的我,就像被欺压到极致的老实人,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滚就滚!」我一把甩开他的手:「你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即便你是我弟弟,即便他日能做一朝宰辅,我也不屑与你为伍!」
在这个荒谬的时代,女子在家要从父从兄,出嫁要从夫从子,毫无自身地位可言,不过是男子的附属品。
我这番话,无疑是惊世骇俗、大逆不道。
街上的路人纷纷侧目。
卫谦恼羞成怒:「不屑与我为伍?我可是卫家唯一的男丁,你信不信我把你从家谱上除名!」
「你以为我在乎那本破书吗?」
我拔下发簪,撕下一段衣袖扔在他脸上:「从我出生起,你和爹就打着各种旗号欺压我、剥削我,难道女子生来就是给你们男子做奴隶的吗!」
「父亲有今日,是他咎由自取,你的下场,也不会比他好多少!」
「你尽管把我从家谱除名,有你们这样的父兄,我宁愿出家做姑子!」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卫谦狠狠瞪了我一眼,压低声音在我耳边道:「你要走便走,但给我管好你的嘴,若是把爹娘的事泄露出去,我定要你的命!」
说罢,他便迅速转身离去。
直到周围彻底安静下来,我才从那种窒息般的感觉中回过神。
回过神时,早已泪流满面。
我对卫谦说的话,并非全是欺骗,按照原书的剧情,一年后高党被清算,他必死无疑。
关于我家的剧情,本就是原书的边角料,到这里,母亲顶替了我,父亲顶替了女妓,弟弟顶替了父亲,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终于自由了。
这时,一位身着宫装的女子走到我身旁,郑重地朝我行礼:「这位姑娘,皇后想见您一面。」
皇后便是那位穿书而来的女子,也是这本书的女主。
她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带着与这个时代男尊女卑截然不同的理念,创办女子书院,传授女子朝政知识,还力排众议,开创了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
京城因她而起了一股大女主风潮,女子不再一心想着嫁人生子、做贤妻良母,而是与男子一样,争着入朝为官。
虽说因此滋生出「子孙娘娘」这样的阴暗角落,但这并非她的过错。
我相信,她若是知晓此事,定会用雷霆手段将那子孙娘娘庙荡平。
她是这世上最体恤女子的人。
我心中有些忐忑,跟着女官来到一辆装潢极为低调的马车前。
宫女轻唤一声,一只素手撩开车帘,露出一张愈发素净的面容。
她便是皇后秦珍,这是她穿进书中的第十五年,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家庶女,一步步成为皇后,宠冠后宫,更是如今王朝真正的掌权者。
她已三十二岁。
并未如我想象中那般穿金戴银,一身华贵。
她身着简单的月白色常服,头发半散着,额前挂着紫色珠串流苏吊坠,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饰品,正慵懒地倚在靠枕上。
她的容貌算不上艳丽,却越看越让人觉得舒服,眉眼间透着一种大地般的温柔与仁慈。
「世间女子,大多被那套夫为妻纲毒害至深,你未曾在我的书院读过书,却有勇气与压迫你的父兄断绝关系,倒是有些悟性。」
我跪下给她磕头:「殿下,民女只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她说:「起来吧,我不喜欢别人给我下跪。」
不等我反应,先前请我来的宫女已将我扶起。
皇后又道:「你与父兄断绝关系,短时间内想必无处可去,不如留在我身边学习朝政,若是有天赋,日后也能入朝为官,靠自己谋生。」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她柔声补充道。
她说的,正是我眼下最需要的。
我没有理由拒绝。
既然她说不喜欢别人跪她,我便连忙作了一揖,兴奋道:「多谢先生收留!」
她终于笑了:「你果然是个有天赋的,好,往后你我便以师徒相称。」
皇后是个极为讲究效率的人。
说要教我朝政,第二天便开始让我批阅大臣的奏折。
她甚至没问过我是否识字。
「能说出那般话的人,绝非目不识丁的庸才。我没时间跟你磨蹭,卫姝,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想往上爬,就撑住。」
她猜得没错,当年母亲给弟弟请先生时,我一有空就躲在角落里偷听,父亲给弟弟选的那些书,我也全都读过——不止一遍。
若是愚昧无知,上一世我或许就不会那般痛苦了。
一个月后,皇后举着我独立批阅的奏折,惊叹道:「真是个天才,若让你去参加科举,说不定真能中个状元!」
我知道她是在鼓励我,却依旧兴奋得一夜未眠。
但皇后似乎并非玩笑,她说我的理论知识已经打得很扎实,接下来该用实践来检验了。
第二天,她便安排我进入六部,跟着各位大人历练。
我很紧张,她却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当官也好,做皇帝也罢,绝没有你想的那么高深莫测。想当初我刚高考完就被拉到这里,现在不也混得像模像样?你可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学霸,绝对比我这外来的强,我相信你!」
跟着她这些日子,我已渐渐熟悉她的性子。
她在人前极为谨慎,可私下里,身边都是熟悉的人时,身上便会不自觉流露出一种这个时代的人所没有的松弛感。
偶尔还会冒出一些她家乡的说法,带着几分孩子气,却也让人觉得亲切。
我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在六部历练,等彻底熟悉了朝廷各项事务的流程,皇后娘娘便立刻下旨,任命我为都察院御史,拥有监察百官的权力。
我成了我朝第一位女御史。
任职后独立办理的第一个案子,便是牵头三司清查高进一党。
皇后将她的凤令交给我:「我虽开创了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可她们被欺压太久,缺少与对手硬拼的血性,在官场上依旧被那群倚老卖老的老头子压得喘不过气。」
「但先锋者必须有一往无前、破釜沉舟的勇气,改革的路上,必然要见血!卫姝,你要做的,就是让所有人都记住你的名字,让他们知道女子不仅能当官,还能比男人当得更好!」
「你要给所有女官做个榜样,告诉她们,所有阻碍女性独立的绊脚石,都会被一一铲除!」
5
我深谙皇后的谋划,高进一案不过是开篇的引子,真正要做的是撬动女性独立的根基。
这第一着棋必须石破天惊,方能震醒浑噩世人。
高进党羽在朝中盘根错节,势力早已根深蒂固。
起初查案时处处受阻,就连调取卷宗都能被刁难数日。
我索性向皇后求了一道旨意,明告众臣:凡阻拦查案者,以谋逆论处,格杀勿论。
有人以为我只是仗着旨意虚张声势,断不敢真的动手。
可旨意到手当日,我便斩了三个在户部与我推诿塞责的官员,其中一位还是正三品的户部侍郎。
弹劾我的奏折如雪片般堆满圣上案头,转头却全被送到皇后宫中。皇后非但不恼,反倒笑着赞我有黄巢的气魄。
「既然不让我们好好吃,那就掀了桌子,谁也别想安稳吃!」皇后这般说道。
我不知黄巢是谁。
只知自己是皇后手中最锋利的剑,半步也不能退。
他们骂得越凶,我杀得便越多。
渐渐地,配合查案的人也愈发多了起来。
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缠扰王朝多年的高进一党,三个月内便被我彻底清查干净。
查抄高府那日,我亲自领兵前往,在暗门处截住了企图携款潜逃的高进,以及想随他一同跑路的卫谦。
这一年里,卫谦成了高进的心腹,为他做了不少阴私勾当,早已是洗不清的罪孽。
自从我查办高进一案,他虽听过我的名号,却只当是同名同姓的旁人。
高进被押走后。
卫谦终于反应过来,满脸难以置信地唤道:「姐姐?真的是你!」
他脸上瞬间露出狂喜的神色。
随即,他挣脱押解侍卫的手,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姐姐,你救救我啊!」
「听说你深得皇后信任,只要你肯为我求情,我一定能保住性命!」
他满眼期待地望着我,眸中满是故作的孺慕之情。
仿佛我们之间真有什么深厚的姐弟情谊一般。
我缓缓将手搭在身侧的剑柄上——跟着皇后这些日子,我也粗浅学了些武艺。
「卫谦,还记得吗?一年前你亲口说要将我从族谱除名,你我早就不是姐弟了。」
卫谦脸上的神情猛地一滞。
紧接着,他涕泪横流、嚎啕大哭,那模样比死了亲爹还要悲痛——当初亲爹过世时,他都未曾哭得这般「情真意切」。
「你是我唯一的姐姐,我那时不过是说几句气话,怎会真的把你从家谱里除名?其实你失踪的这一年,我一直在暗中派人找你!」
这便是所谓的睁眼说瞎话,此刻算是见识了。
我冷漠地开口:「你为了攀附高进,不惜将母亲送进寺庙,将父亲卖去做妓,怎么?如今这结果不合你意吗?」
卫谦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凄惨地辩解:「当初姐姐劝我高进嚣张跋扈、为祸朝纲,我偏不信。投奔他之后才发现,姐姐说的句句都是实情。他心狠手辣,拿爹爹的性命逼我替他做各种肮脏事,我稍有不从,他便毒打爹爹,还把爹爹丢进青楼去招待别人……」
我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做的所有事都是被高进胁迫的?」
卫谦以为我听进了他的暗示,准备为他开脱,顿时面露喜色。
「是啊姐姐,全都是高进逼我的,我根本不想那样做啊!」
话音未落,我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空中划过一道寒光。
随即血光迸溅,卫谦捂着受伤的脖颈,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望着我,缓缓倒了下去。
「卫姝,你残杀手足,毫无人性……」
逆流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有些堵住了喉管,发出「嗬嗬」的声响。
「残杀手足?」
我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四个字,抬脚踩在他的脸上:「你撺掇爹娘把我卖进娘娘庙的时候,可曾念过半分手足之情?」
卫谦已经说不出话,倒在血泊中,依旧睁着眼睛,像是在无声地谴责我。
仿佛在说,那不是他的错,全是爹娘的错。
他永远不会认错,就像从前在家中犯错,总让我替他背黑锅一样,如今依旧想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别人身上。
「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下辈子,躲远点吧。」
说完我转身离去,卫谦在血泊中挣扎了许久,终究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我在查抄与高进有关的青楼时,撞见了父亲。
一年不见,他早已没了文人的模样。
反倒涂着脂粉,穿着花红柳绿的衣裳,像只花哨的蝴蝶。
我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是他。
青楼被查封,所有人都被聚到一楼大堂,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父亲藏在人群里,头埋得极低。
生怕自己引人注目,招来杀身之祸。
可他再怎么藏也没用。
他为高进收集情报、威胁朝臣,证据确凿,我今日便是特意来拿他的。
「爹?」我轻声唤道。
虽跪着许多人,但刀架在脖子上,谁也不敢出声。
像是出现了幻觉,过了许久,父亲才从人群中缓缓抬起头。
我们四目相对,他的身子猛地一震。
「卫姝?」
我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是我啊,爹。」
跟我来的官差都知道我和他的关系,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他们都以为我是与家人失散的孤女,被皇后收为徒弟后,查案查到一半,才发现父亲和弟弟都投靠了奸宦。
而青楼里的人,更多的是好奇与兴奋的目光。
当朝第一位女御史,与声名狼藉的第一男妓,竟是父女,女儿查案还查到了父亲头上,这般内幕,怎不令人好奇,怎不令人兴奋?
我把父亲带到隔壁房间,屏退了所有人。
父亲看了我一眼,扑通一声再次跪下,浑身瑟瑟发抖。
这一年所受的磨难,让他变得异常敏感。
我身上的官服,足够让他明白我如今的身份。
「爹,我替你报仇了,卫谦是我亲手杀的。」我说道。
父亲仓皇地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又惊又怕,还夹杂着一丝狂喜。
「那小杂种总算死了,姝儿,你做得好!」
他跪着,却努力用亲昵的称呼叫我,想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在他印象里,当初他被卫谦下药送给高进时,我曾试图救他,所以他觉得我对他还有一丝父女情分。
「你是来救爹爹的,对吗?」
他抬起头,殷切地望着我。
我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让他坐到椅子上,还给他倒了杯茶。
等他再次露出狂喜的神情,我才缓缓开口:「爹,你没发现吗?娘想把我送进娘娘庙,结果她自己成了子孙娘娘;你想把我卖进窑子,结果自己被太监玩腻了丢进窑子;卫谦想害我,结果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
父亲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我缓缓露出一抹笑意:「没错,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
我把原书的剧情,还有我能改写剧情的能力,都告诉了他。
虽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由不得他不信。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就说那死太监怎么会看上我,都是你这个灾星害我变成这样,我杀了你!」
我轻蔑地看着他:「就凭你?一个被太监玩烂的废物?」
预想中的父女情深破灭,父亲自知难逃一死,抄起一把剪刀就朝我刺来。随即,我的暗卫冲了进来,将他死死按在原地。
查办高进一案以来,我遭遇的明枪暗箭不计其数,皇后特意给了我一支暗卫防身。
我能干净利落地杀了卫谦,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自愿做高进的爪牙,我杀他,旁人只会赞我大义灭亲。
可所有人都知道,父亲不愿屈居高进之下,是被逼的,我若是杀了他,便会一辈子背负弑父的骂名。
皇后赶到时,父亲已陷入癫狂,说辞前后矛盾,语无伦次。
「皇后娘娘,卫姝就是个灾星!」
「她把我害得家破人亡,您把她留在身边,小心也被她克!」
在只有他能看到的角度,我笑着用口型说:「没人会信你。」
父亲愈发癫狂,双目赤红,像是要吃人一般。
我适时露出些许局促的神情。
所有人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皇后上前揽住我,然后对父亲道:「看在卫姝办案有功的份上,本宫赐你全尸。」
接着,父亲被拖进隔间,灌了鸩酒。
高进一案,就此完美落幕。
朝堂上再也无人敢不服我,以我为首的女官势力,迅速崛起。
6
原书里悬浮的立体文字已许久未现。
高进一案尘埃落定后,我奏请皇后查抄了子孙娘娘庙。
庙中僧侣尽数遣散,涉案人等或斩或囚,无一不是重判。
皇后更借此时机,推动了首部妇女权益法案的草拟,还牵头设立了专门的维权机构。
找到母亲时,她早已神志不清,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听闻这一年半里,她数度有孕却屡屡滑胎,被李老爷折磨得不成人形。
官差闯入时,那李老爷正趴在她身上施暴,当场被乱刀砍死。
母亲衣衫褴褛,手里死死攥着只竹蜻蜓,见人就问有没有见过她女儿,摇摇晃晃撞进我怀里。
她像个孩子似的捂着脑袋哭喊:「好痛……」
我抬手替她揉着太阳穴:「吹吹就不痛了。」
母亲并非生来就不疼我。
儿时她曾哼着摇篮曲哄我入睡,也曾买过我最爱的竹蜻蜓。
可惜这世道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她的心思渐渐全放在父亲和弟弟身上,甚至为了他们,不惜舍弃她眼中不重要的我。
她茫然地抬眼望我,半晌才说:「姑娘,你长得真像我女儿。」
我轻声唤道:「娘,我就是卫姝啊。」
她却盯着我身上的官服摇头:「不可能,我女儿哪能这么体面。她命苦,爹娘都不疼,丢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活没活着。」
「我得去找她,我要跟她说对不起,是我对不住她……」她喃喃自语着。
我僵在原地,许久没能回神。
母亲却挣脱旁人阻拦,跌跌撞撞冲出了庙门。
有人问我:「大人,不追吗?」
我拭去泪痕:「追上了又如何?留在身边奉养终老?」
那人一怔:「那是您的母亲,难道不该吗?」
我冷笑:「当初把我卖到这里的就是她,若非侥幸逃脱,此刻任人欺凌的就是我。」
所谓「缠绵」不过是说辞,实则多半是雇主肆意施虐。
「唯有永不相见,我心中的恨意才能稍减。」
那女官冰雪聪明,转瞬便悟透其中关节,转身道:「卫大人,案卷里可以记成您的母亲早已不堪折磨而亡,今日并未现身,您看这样可行?」
我点头,勉强扯出笑意:「甚好,多谢。」
一个疯癫的妇人独自流落街头,必死无疑,但这已与我无关。
她的生死,我毫不在意。
皇后深爱着皇帝,世人皆道圣上懦弱平庸,非明君之材,可在皇后眼中,他温柔宽厚,虽身处封建礼教最深之处,却难得心地纯良,愿与她一同为女子争权益。
「可我还是想回家。」
皇后叹道:「我不想做这皇后,不想日日面对繁杂政务,更不想为了活下去,与那群老狐狸日夜周旋,我快要累死了。我想回家,做回我那个时代最普通的百姓。」
「每日只需烦恼三餐吃什么就好。」
圣上委屈道:「你若走了,我怎么办?」
她捏了捏圣上的脸颊:「若能带你一起回去就好了,反正这里有卫姝在,诸事无需我们操心。」
夜里,久违的立体文字突然出现在眼前。
我发现原书中关于皇后心腹的描写,不知何时已换成了我的名字。
最后一行写着【男女主终于在书里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我沉吟片刻,将其改为【男女主终于在书〖外〗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次日,皇后与圣上皆已不见,案头留着册立我为摄政王的圣旨,还有一封短信。
「小姝,我带圣上回我的世界歇歇,你好好当差,不许偷懒!」
来源:小模型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