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皇登基的鼓声尚在宫墙回荡,大庆朝最年轻的太后姜婉月便已坐上了那张冷得像冰的凤椅。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1章
新皇登基的鼓声尚在宫墙回荡,大庆朝最年轻的太后姜婉月便已坐上了那张冷得像冰的凤椅。
她才十七,眉眼尚带稚气,可眼底藏着的,是宫墙深处磨出的锋芒。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位新君萧睦州绝不会容她。
他登基那一刻起,她便成了他眼中的一根刺,迟早要拔。
姜婉月不是没试过逃。她曾在夜深人静时披着月色摸到宫门前,指尖刚触到那扇朱漆铜门,就被侍卫像拎猫儿似的拎了回去。
每一次被抓,她都觉得自己像陷进了泥沼,越挣扎越沉,越沉越挣扎。
可命运总爱在绝望里埋下一线生机。就在她几乎放弃的时候,她无意间撞破了一个惊天秘密——一个足以撼动大庆江山的阴谋。
那天宫中设宴,她正与群臣周旋,笑容温婉,语调柔和,仿佛一切如常。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双手紧紧地环住了她。
她回头,看见了云熙。她的竹马,穆将军。他眼眶泛红,声音发颤:“不是说好一起去看青山绿水吗?你为何反悔?”
“我……”她刚开口,话音未落,一道阴冷的声音便从阴影中传来——
“太后娘娘,好兴致。”
萧睦州缓步走来,手指扣住她的手腕,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
他俯视着她,那双狭长的眼眸里藏着暗潮,像暴雨前的乌云。姜婉月跌坐在地,青丝散落肩头,映得她肤色愈发苍白。她的眼神却依旧倔强,像是风中不肯低头的芦苇。
“太后可知,有个梦纠缠了我整整三年?”萧睦州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如夜色。
“放肆!”她猛地往后退,眼神凌厉,“哀家是太后!”
“父皇遗诏写得明白,”他俯身,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大庆江山归我所有——包括你。”
她猛地一颤,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就在这时,一个压低的声音从运菜车后传来:“太后娘娘,快进来,穆小将军安排好了,今夜送您出宫。”
姜婉月回头,车帘被风吹开一角,阳光斜斜地洒进来,映得她侧脸如玉。她未施脂粉,却自有一番清丽。那双杏眼清澈如水,倒映着天边的云影。
拉车的老汉看得怔住,直到她轻咳一声才回过神来,慌忙掀开车板。
“快些,时间不多了。”老汉催促,声音压得极低。
她蜷身钻进车底暗格,腐叶的气味扑面而来,熏得她胃里翻腾。
黑暗中,她忽然发现眼前亮起两点微光——是特意为她凿的窥视孔。
她透过那两个小孔往外望,紫禁城的朱墙碧瓦在眼前缓缓后退,像是被岁月推远的旧梦。
她咬紧下唇,牙齿几乎陷入肉里。运菜车颠簸着,骨头被硌得生疼,可她的心却跳得越来越快。
终于……终于要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了。
自新皇登基以来,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每到夜深,她便握着匕首蜷在床角,听着殿外侍卫换岗的脚步声,一声声,像催命符。
昨夜送点心的宫女,今早就被发现溺死在井里;她连着七晚做着同样的噩梦,醒来时枕巾总是湿透;最让她不安的是那些青紫斑痕,像毒蛇般从脚踝缠上腰际……
这一切都在告诉她——萧睦州要动手了。
走投无路时,她只能求助云熙。
此刻,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响声。运菜车正经过云秀宫,再转过这道宫墙,就是西华门。
“太后娘娘,今日是选秀日子,宫门查得紧,千万别出声。”老汉压低声音提醒。
暗格里传来三下轻叩,像是心跳,又像是命运的敲门声。
车轮声戛然而止。
守门的侍卫举着火把围了过来,火光映得刀刃泛着寒光。
老汉额头冷汗直冒。他虽是个小人物,但也知道,若被发现偷运太后出宫,那是要诛九族的罪!
暗格里,姜婉月捂住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浸湿了中衣。
只要再撑半柱香……她就能看见宫门外的天空了!
“放行。”随着守卫首领一声令下,姜婉月整个人一松,后背重重撞在车板上。
半盏茶功夫,冷汗便浸透了内衫。那种被死神追着跑的感觉……终于甩掉了!
“快走!”老汉刚松口气,身后却传来一声炸雷般的怒吼——
“站住!”
十几个禁军如铁塔般围住运菜车,老汉腿一软,差点跪下。
透过窥视孔,姜婉月看见林川渝阴沉的脸。这位禁军统领,素有“铁面无情”之称,去年查办贪腐案,连皇后的亲族都敢斩首示众。
“官爷行行好,小本买卖……”老汉抖得像筛子。
“今日御书房失窃。”林川渝打断他,佩刀出鞘三寸,“陛下下令,宫门落锁前,连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姜婉月呼吸一滞。
她看见林川渝的鹰眼突然扫向车板。那目光像刀,直刺她心底。
应该……没被发现吧?
一滴冷汗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痕迹。
她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引起注意。
林川渝忽然笑了,刀尖挑起一颗白菜:“御膳房今日采买的是萝卜。”
他刀锋一转,整摞白菜哗啦啦倒下,“你这车标价装一百零六颗,现在只放了六十五颗。”
剑光骤然暴涨,刀刃抵住车板缝隙——
“说,暗格里藏着什么?”
第2章
刹那。
一股阴冷如蛇信般攀上脊背,直窜头顶,仿佛有人将冰水泼在她后颈。
姜婉月眼前蓦地一黑,似有乌云翻涌,层层叠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掀开!”
铁甲铿锵,脚步如雷,禁军如黑云压境,将她围得水泄不通。
她心头一紧,知今日大势已去,再无退路。
头顶厚重的木板被猛然掀开,晨光如刀劈下,刺得她眼眶发酸,几乎睁不开眼。
她抬手遮挡,指缝间透出的光亮刺目灼心,像是将她最后的希望也一并焚毁。
她透过指缝望见林统领立于光中,轮廓模糊,却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神色。
他未显惊讶,目光沉沉,似有千言万语藏于眼底。
“失物已寻回。”
“所有人闭目低头!陛下有令,敢仰视者,斩无赦!”
她心如死灰,仿佛坠入无底深渊,再无翻身之日。
那扇曾承载她所有期盼的宫门,在她身后轰然闭合,彻底斩断她最后一缕念想。
……
“陛下,人在西门找到了。”
林统领话音落下,目光垂落,掠过她时微微一顿,似有不舍。
她蜷缩在地,湿冷的衣裙紧贴肌肤,发丝垂落遮住半张脸,更显凄楚可怜。
“母后。”
这久违的称呼如一记闷雷,惊得她心头一震。
她有多久没听萧睦州唤她“母后”了?
高座之上的人身着龙袍,金线织就的九爪龙纹在殿中幽光下若隐若现,眉眼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
他眸光深沉,似怒,似悲,似痛。
“林统领,你先退下。”
林统领拱手退离,临走前,目光在她肩头短暂停留,似有未尽之言。
“太后竟欲离宫,是不愿再回了?”
萧睦州嗓音低缓,却如刀锋贴颈。
“说话。”
她下意识攥紧掌心,指甲深陷皮肉,却未觉疼痛。
说什么?难道要她直言——她已知晓他要她的命?
那压迫而来的目光仿佛有形,压得她几欲窒息。
她死死咬住唇,心口如被巨石碾过。
她不过是个无母族、无权势的太后,年纪尚不及他长一岁。
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龙靴踏地声逼近,最终停在她面前。
“太后为何要逃?是朕待你太薄?”
他修长的手指捏住她下颌,强迫她仰视。
萧睦州生得极像先皇,那张脸,曾是她噩梦的开端。
她恍惚一瞬,仿佛又见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庞。
“这么看朕,是在想谁?”
她心神未定,那手却已滑至她耳侧。
温热的手掌贴着脸颊,竟让她生出一丝战栗。
她欲侧头闪避,却被他牢牢捧住。
“哀家……哀家是太后……萧睦州,你竟敢如此放肆……”
他贴得极近,气息扑在她鼻尖,带着灼热的压迫。
他眸光沉沉,似狼似兽,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你可知,朕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他嗓音沙哑,语气却如暗流涌动,似有癫狂潜藏其中。
她强撑镇定,却掩不住嗓音里的颤抖。
“你不能杀我……皇帝……哀家是你母后!”
她挣扎,却被他牢牢禁锢,动弹不得。
“太后说笑了,朕怎会杀你呢?”
他笑意加深,眸光却冷得骇人。
“朕巴不得太后长命百岁,日日安康,与朕共赏这江山锦绣。”
她望着他,眼底浮起一丝惊惧。
他不是从前那个孩子了。
他已不再是她能掌控的少年。
他成了真正的帝王,一个能将她碾碎于无声的君主。
……
她曾记得,那时他尚年幼,总爱伏在她膝头听她讲旧时故事。
她为他理顺衣领,他便仰头笑她啰嗦。
那时的他,尚会因她一句责备而红了眼眶。
可如今,他的手捧着她的脸,却像捧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她忽然明白,他等的,不是她的回头,而是她的命。
“你……究竟想怎样?”她终于开口,声音微弱如风中残烛。
他低头轻笑,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
“你想知道?”
他声音低哑,却透着一丝蛊惑。
“那便拭目以待吧。”
殿外风起,吹动帘角,似有未竟之意在风中流转。
她闭上眼,泪水滑落,却无声无息。
他已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的劫。
而她,是否也曾是他的劫?
第3章
姜婉月从未想过,那个曾被她亲手抚养长大的少年,竟会在她最脆弱的时刻,将她推向深渊。
一年前,她年仅十六,初入深宫,便被先帝立为皇后。
朝堂之上,议论纷纷,皆道她无子无宠,难承中宫之位。可先帝却执意将太子萧睦州过继至她名下,不顾群臣反对。
她两度推辞,终究未能逃脱命运的安排。
朝臣讥讽她年纪尚轻,如何教养储君?说她根基浅薄,岂能母仪天下?可她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先帝的一场权谋布局,而她,成了那枚被摆上棋盘的棋子。
最初,她与萧睦州之间并无母子之情。
两人年纪相仿,一个被迫唤母,一个被迫称子,彼此都觉尴尬别扭。直到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在寝殿独坐,忽闻门外脚步轻响——是他。
他总在深夜造访,或送一幅字,或携一卷画,或只是轻声问一句:“母后可安好?”
她起初不解,后来才明白,那些“偶然”,皆是他精心安排的温柔。
先帝常于夜半闯入她的寝宫,欲行不轨。她无力反抗,只能闭眼承受。
而每当这时,萧睦州便如影随形地出现,或说功课未完,或言字画未干,总能巧妙打断先帝的意图。
她因此得以喘息,也渐渐对他生出几分依赖。那段时间,他们虽无血缘之亲,却在宫墙之内,彼此依偎,渐生温情。
直到他的生母,在宫门前以头撞柱,香消玉殒。
她被指为幕后真凶,证据确凿,百口莫辩。她曾试图解释,可他再未听她一句辩解。
从那日起,她在他眼中,便成了冷酷无情的“假母”。
如今,她身着素衣,被重新送回慈宁宫。宫中侍女太监尽数更换,唯独留下自她入宫便跟随左右的大宫女冬月。
她望着殿内空荡的陈设,心头五味杂陈,仿佛连空气都带着几分凉意。
冬月跪地自责,泪如雨下:“奴婢不该假扮您,若非奴婢行事不慎,碧心也不会察觉。”
姜婉月将她扶起,语气轻柔:“此事不怪你。是我疏忽,未曾料到宫中尚有未除的眼线。”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微微发凉,脑海中浮现出几日前与云熙互通密信的画面。那时他们曾许下诺言,待她脱身,便共赴天涯,去看那大漠孤烟、青山叠翠。
她曾无数次幻想那样的日子,如今却如镜花水月,碎在宫墙之下。
虽被当场擒获,但萧睦州并未立即赐死,而是将她押回慈宁宫。她原以为此番必死无疑,谁知他竟在选秀途中匆匆折返,只留下一句:“先押回慈宁宫。”
她不解其意,却也明白,他尚未彻底决绝。
冬月低声讲述选秀之事:“陛下在选秀途中突然折返,点了几个秀女入宫,此刻应已入住各宫。”
姜婉月轻轻“嗯”了一声,神色平静,仿佛一切与己无关。
冬月小心翼翼道:“陛下对您,其实并不薄。这宫中,唯有您的慈宁宫最为华贵,每日也必来请安问好。”
她唇角微扬,却未言语。她心中苦涩难言,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锁链束缚,连呼吸都沉重。
她解开衣领,露出后颈一块青紫红痕:“帮我擦点药吧。”
冬月惊呼:“太后!这伤痕怎又多了?之前只是脚掌,如今连脖颈都……要不要宣御医看看?”
药膏敷上,凉意渗入肌肤,却带来一阵刺痛与瘙痒,她轻轻皱眉,肩头微颤。
“我的饮食,都查过了?”她问。
冬月点头:“确实无毒。”
她沉思片刻,喃喃自语:“若非他下毒,又是谁在暗中作祟?”
殿外风起,吹动窗棂,烛火摇曳,映照她眉眼间一抹深沉的忧思。
她望着窗外夜色,心中却浮现出萧睦州年少时的模样——那个会在她最无助时,悄然出现的少年。
如今,他成了她最不敢面对的人。
风声渐歇,殿内一片寂静。
她轻声问:“你说,他还会信我吗?”
冬月未答,只是低头拭泪。
夜色沉沉,慈宁宫外,月光如霜,洒在青砖之上,仿佛覆上一层薄雪。远处宫灯摇曳,像是谁在风中摇晃的希望。
她闭上眼,仿佛又听见那年他轻声唤她“母后安好”的声音。那时的他,眼中尚有暖意,而她,也还未被命运逼至绝境。
如今,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止是岁月,还有生死。
她轻叹一声,仿佛在问自己,也仿佛在问天:
“若有一日,他知我清白,又当如何?”
第4章
夜幕低垂,乌云沉沉,月光被遮得严严实实,只余几点星光在天际若隐若现。
风穿过回廊,卷起几片枯叶,带着潮湿的寒意,钻入衣襟,令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姜婉月靠在亭中雕花木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着的金线牡丹。她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宫墙,眼神却透着一丝轻松。
脚步声由远及近,冬月喘着气跑来,在她耳边低声禀报:“太后,方才传来的消息,陛下翻了秀女的牌子,今晚不会来请安了。”
她唇角微扬,眼底浮起一抹笑意,像是压抑许久的重物终于落地。
“希望他日日都去翻牌子。”
日日翻,翻到忘了她是谁。
她不想再看见他,每次他出现,她都像被推到悬崖边,不知何时会坠落。
“冬月,我今日高兴,去把那盘甜酒糕拿来。”
“太后,您不能吃啊。”冬月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上次您吃醉了,碰见了陛下,他当场发了火,您难道不记得了?”
她喉咙动了动,那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醒来时,浑身酸痛难忍,连坐起身都困难。她虽未亲眼看见,却能猜到那夜发生了什么。
“可今晚不一样。”她眼眸亮了几分,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陛下今晚去了别人那里,不会来打扰我。”
冬月看着她那副孩子气的模样,叹了口气,“好吧,我的小祖宗。”
姜婉月嘴角扬起,眼中泛起水光,像是被月光映得发亮。她十七岁的年纪,却已出落得美艳不可方物,眉眼间既有少女的清透,又藏着几分不属于她年纪的成熟与魅惑。
她今日穿着一件绯红绣金线的长裙,鬓边簪着几颗东珠,随着她低头浅笑,珠光微闪,如春水映桃花。
她吃着甜酒糕,脸颊渐渐染上红晕,眼神也变得迷离。
“冬月……再来一块……”
她伸出手,指尖刚触到盘沿,手腕却被猛地攥住。
“谁?”
她惊愕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萧睦州冷峻的面容。
“朕,来向太后请安。”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心头一紧。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想见你。”
她下意识地想推开他,身子向后仰去。
可他比她更快一步,牢牢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手中剩下的半块甜酒糕夺走。
他低头咬了一口,喉结随着吞咽缓缓滚动,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她。
那眼神像狼,像蛇,像某种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
“那是我的……”她喃喃道,意识有些模糊,仿佛被他的目光灼伤。
他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朕今日选了几位秀女,不久后,便要从中择一人立为皇后。你觉得,朕该选谁?”
她懒得理他,醉意上头,只觉得他的话比风还轻。
“可朕,一个都不中意。”
她迷迷糊糊地笑了一下,眼眸半阖,像是睡着了。
她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呼吸,那气息越来越近,仿佛贴着她的耳廓滑过。
“太后可知,朕想立谁为皇后?”
她还未回答,整个人便被轻轻推倒在榻上。
龙涎香的气味在鼻尖萦绕,四周的温度骤然升高,像是有人将火炉搬进了屋。
她动了动脚,一只温热的手掌扣住她的脚踝,缓缓褪下她的靴子。
她神志不清,只觉得口干舌燥,伸手去抓身边的衣袖,呢喃着:“水……我要水……冬月……”
那只手没有给她水,而是脱去了她的长袜。
她的脚落入他掌心,炽热如火,仿佛要将她融化。
他缓缓抬起她的脚,唇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肌肤。
“不……”她轻声呢喃,眼中浮起一丝挣扎。
第5章
夜风从雕花窗棂间渗入,带着几分沁凉,拂过她裸露的脚踝。那道低沉的嗓音裹着倦意与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轻轻落下:
“朕问的话,为何不应?太后可是身子不适?”
姜婉月眉心微蹙,脚踝忽地一颤,仿佛被什么人轻轻捏住,酥麻的触感顺着小腿蔓延而上,她下意识地蜷了蜷脚趾,试图挣脱那若有若无的桎梏。
“陛下,臣妾并无不适。”她低声答,声音却微微发颤,像是被什么压住了呼吸。
“那为何总是回避朕?自你搬入慈宁宫以来,未曾给过朕半分好脸色。”他语调平静,却透出一股沉沉的冷意,像是夜色下无声流淌的暗流。
她欲抽回脚,却被他五指收紧,牢牢扣住。
“你总是这样……动不动就罚我,还说要废了我这个太后。我不怕你,我只是想离开这里……冬月呢?冬月在哪儿?”
他忽然加重了力道,指节分明的手掌像是试探,又像惩罚,轻轻收紧,仿佛在丈量她忍耐的极限。
她心头一颤,眼眶泛起水光,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像是被逼至角落的鹿。
“你若再逃,朕便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囚禁。”
梦中,风掠过耳畔,草原无边无际,仿佛天地间只剩她与那头雪白的狼。
她骑在它背上,它奔跑如风,蹄声如雷,她紧紧抓着它厚实的皮毛,却仍被甩落。
草地柔软,却压不住她剧烈的心跳。
白狼低头,鼻尖轻蹭她脸颊,眼神却冷得像刀,锋利又危险。
她想挣扎,却发现四肢被无形的锁链束缚,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它舔过她的颈窝,那温热的气息让她浑身发颤。
她终于明白,这一回,是真的落入狼口。
猛然睁开眼,她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沁出一层薄汗。
“太后,您做噩梦了吗?”冬月端着水盆进来,眉头紧蹙,眼中满是担忧。
“我……我一直在慈宁宫?”她喃喃问,声音还带着梦里的余悸。
冬月点头:“您昨晚吃多了甜酒糕,醉得厉害,奴婢扶您回来歇下。您一直睡得不安稳,是不是梦魇了?”
姜婉月低头看自己,衣袖间还残留着酒气与糖霜的甜香。
不是真的。
她松了口气,却也有些怅然若失,仿佛梦中那人还未走远。
冬月将水盆放下,轻声安慰:“太后别怕,奴婢一直在您身边呢。”
“嗯。”她应声,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窗外。
那梦太真实,仿佛有人在她耳边低语,温柔又危险,像是某种预兆。
冬月送走姜婉月后,悄然走到偏殿外。
林统领站在廊下,递来一枚令牌。
“陛下说,你做得很好,拿这令牌,可以去大狱探一次亲人。”
冬月眼眶一红,跪下连连叩首:“谢陛下隆恩,谢林统领成全……”
林统领却迟迟未松手,令牌在他掌心微微发烫,仿佛承载着什么未尽之言。
“太后今夜……可有异样?”
冬月摇头:“没有,太后睡得沉,只是梦里有些不安。”
林统领目光微动,似在思索什么,又像是在衡量什么。
“陛下对太后,始终是敬重的。”他语气平淡,却掩不住一丝复杂,“只是太后……未必懂得。”
说完,他转身离开,脚步沉稳如铁,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命运的弦上。
可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林统领。”
他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风从廊下穿过,吹起他衣角的一角,也吹乱了冬月的思绪。
他终究没有回头。
夜色如墨,慈宁宫的灯火在风中摇曳,映出一道道斑驳的影子。
仿佛有人,在暗处凝望。
第6章
那声音清冽如初融的雪水,透着一丝江南烟雨般的甜润,竟让人心神一震。林统领脊背一紧,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参见太后。”
他不敢迟疑,立刻转身跪下,额头几乎贴上冰凉的青砖,连呼吸都压得极轻。
姜婉月斜倚在朱漆雕花的窗前,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金线绣的云纹,目光落在远处的宫墙之上。风拂过她鬓角碎发,带起一缕沉香。
“这几日宫里太过安静,哀家有些倦了。”她轻声道,语气温柔,却藏不住一丝凉意,“林统领,替哀家传个话,三日后皇家狩猎场,哀家想去走走。”
林统领垂首不语,喉头滚动,似有千钧压着。
“陛下曾言,太后身子孱弱,应安养于慈宁宫,不宜劳神。”他声音低沉,像是压着什么情绪。
姜婉月闻言,心头一滞,随即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
萧睦州……竟真要将她囚在这慈宁宫中?
她猛地扯下腰间玉佩,掷入林统领掌心。
“拿着这个去见他,若他还有半分旧情,自会应允。”
那是她十八岁生辰时,他亲手为她系上的。他曾说,此玉可换她三个愿望。
只要她能离开这宫墙,到了狩猎场,见到云熙,她便有办法脱身。
林统领低头看着掌心的玉佩,神色晦暗不明,片刻后才低声道:“是……臣定不负太后所托。”
姜婉月抬眸,看着他将玉佩收入怀中,贴身藏好。她唇角微扬,眼底浮起一丝快意。
让你当初把我抓回来!如今却要你亲自去送信,若陛下震怒,你又如何脱得了干系?
“太后,时辰不早了。”身后传来宫女清冷的声音,依旧是那副不带情绪的调子。
她回头,正对上一双淡漠的眼。那是萧睦州安插在她身边的人,日日监视,寸步不离。
姜婉月转身步入慈宁宫,脚步轻缓,背影却透着几分孤寂。
她走后,四周暗处的人影才缓缓散去,恢复往日的戒备。
林统领仍站在原地,掌心残留着玉佩的余温,仿佛还能嗅到那一缕熟悉的幽香。
那是她贴身佩戴多年之物,如今竟落在他手中。
夜色渐沉,慈宁宫内烛火摇曳。
姜婉月独坐案前,手中握着一卷旧书,目光却落在窗外的月色上。
她不知林统领是否已将玉佩呈上,也不知萧睦州作何反应。
冬月进来时,正瞧见她出神的模样。
“太后,御书房那边传来消息,陛下震怒,将林统领责罚了一顿。”
姜婉月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像是偷到蜜糖的小狐狸,眼角弯弯。
冬月低头为她上药,手指刚触到脚踝,她便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般缩回脚。
“奴婢失礼了。”冬月忙道。
“不是你……是我太敏感。”姜婉月轻声道,低头看向自己脚踝上那些斑驳的红痕,像是一条条蛇,正缓缓向上爬。
她不愿再看,拉下裙摆,掩住那些痕迹。
其实,她知道那不是冬月。
只是每当有人触碰她的脚踝,她总会想起那个雨夜,想起那双冰冷的手,和那张模糊的脸。
她不愿回忆,却无法遗忘。
皇宫之中,步步皆是眼线,连梦里都不得安宁。
而她,无父无母,无权无势,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云熙。
那个曾在她最无助时,替她挡过一刀的人。
她必须离开这里。
哪怕赌上性命,她也要逃出去。
窗外的风,卷起一地枯叶,仿佛在应和她的心绪。远处宫灯如星,却照不亮她眼底的雾。
第7章
晨光微露,檐角风铃轻颤,清音在寂静的慈宁宫中荡开一圈圈涟漪。姜婉月尚未睁眼,便听得外头脚步纷杂,低声议论中透着几分急促。
“出了何事?”她懒懒地撑起身子,晨风轻撩纱帘,光影斑驳间,她的眉眼若隐若现,似雾中花,朦胧动人。
冬月轻步进来,眉心微蹙,“回太后,柔贵人求见,说是来请安,可守门的宫人拦着她,她便有些激动。”
“柔贵人?”姜婉月微微侧眸,记忆中并无此号。
冬月低声解释:“是王丞相的嫡女,陛下初选秀女那日第一个召幸的,赐号柔贵人。”
姜婉月轻轻一笑,笑意未达眼底,眸光却似湖面微澜,藏着几分深意。她缓缓起身,侍女们鱼贯而入,为她梳妆更衣。
窗外的喧闹仍未止息,慈宁宫素来清幽,今日却如湖心投石,波澜四起。
“我只身来请安,为何不许入内?”那声音清亮坚定,不卑不亢,与“柔”字似乎并不相称。
姜婉月心头微动,心中已有几分揣度。她抬眸望向镜中自己,肤如凝脂,唇若点朱,一袭深色凤纹长袍衬得她身形袅袅,贵气中带着少女的灵动。
不多时,殿门被推开,一个身着淡青宫装的女子快步而入,还未站稳便屈膝行礼,“嫔妾柔贵人叩见太后娘娘!”
她抬头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很快又敛去。
姜婉月端坐主位,目光沉静如水,“你来,所为何事?”
柔贵人定了定神,咬唇道:“回太后娘娘,嫔妾听闻,昨夜有狐媚女子潜入慈宁宫,意图勾引陛下,此事若不查,恐污了太后娘娘的清誉。”
话音未落,她身后的宫女便扑通跪下,满脸泪痕,“太后娘娘,奴婢亲眼所见,昨夜三更,那女子竟与陛下……”
姜婉月的手指轻轻搭在扶手上,指尖微凉。她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昨夜的片段——那双熟悉的眼眸,那若有若无的龙涎香,还有耳畔低低的呢喃……
“你继续说。”她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宫女战战兢兢地描述着,每一句都像一记重锤,敲在姜婉月心头。当她说到那女子主动投怀送抱,甚至低声唤着“陛下”时,柔贵人几乎咬破帕子。
“太后您听,那贱 人何其无耻!”
姜婉月没有应声,只觉胸口一阵闷痛,仿佛被人攥住了心口。她缓缓闭上眼,思绪飘回多年前的那夜——她也是这样,在御花园的假山后,听见他与别的女子笑语晏晏。
原来,从未改变。
她睁开眼,目光如霜,“哀家想知道,那女子是谁?”
柔贵人迟疑片刻,低声道:“据说是……从冷宫逃出来的旧人。”
姜婉月的心猛地一沉,冷宫……她脑中闪过一个名字,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太后娘娘?”柔贵人试探地唤了一声。
姜婉月缓缓起身,衣袂轻扬,目光落在殿外的天光里。她轻声道:“若真是她……那也未必是她想来,而是……有人请她来的。”
她没有再说下去,转身步入内殿,留下满室沉寂。
风从殿外吹入,卷起案上一纸旧信,那上面字迹清秀,写着:“若来日你见我负你,必是我不得已。”
殿外的风铃又响了一声,似在回应这封未完的信,又似在低语一段未了的过往。慈宁宫恢复了寂静,可那封信上的字迹,却仿佛在无声地追问——你可曾信过我?
第8章
殿外骤起的风卷过檐角的铜铃,铃音清越,却在寒意中透出几分不安。青石板上脚步急促,内侍俯身跪拜时,衣袍翻起的褶皱还未完全平复。
“启禀太后,碧心昨夜意图谋逆,已由陛下赐死。”
姜婉月正执盏饮茶,听闻此言,指尖微颤,茶水险些泼出。她缓缓抬眸,唇色在茶盏映照下更显苍白,声音却沉稳如常。
“你说,是碧心?”
冬月猛然伏地,额头紧贴砖面,肩背绷得笔直。
“太后恕罪,奴婢曾多次撞破那贱婢对陛下心存妄念,甚至妄言她名中有‘碧’,与太后名讳相冲,迟早要取而代之。”
姜婉月眉心轻蹙,语调不疾不徐,“既然早知其心不正,为何不早报?”
“她初入宫时曾帮过奴婢……奴婢一时糊涂。”
柔贵人掩唇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如今人已不在,想来也不会再扰太后清净了。”她转身离去,绣鞋踩过地砖缝隙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仿佛踩在人心上。
待众人散去,姜婉月才缓缓起身,背脊已被冷汗浸透。她望着冬月低垂的发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日后若再有隐情,莫要藏掖。”
日光透过窗棂洒入殿内,光影斑驳如碎金。她尚未用膳,外头又传来通报声。
玉美人缓步而入,素衣无饰,眉目清冷,却自有一股不染尘埃的气韵。她盈盈下拜,起身时指尖轻轻掠过姜婉月掌心,纸条悄然滑入袖中。
“太后近日可安?”
姜婉月点头,“劳你记挂。”
玉美人执起她手腕,指尖微凉,落在脉搏上时,姜婉月忽然想起数年前那场雪夜。彼时她尚为贵妃,偶染风寒,正是眼前人替她施针把脉,一针入穴,竟比御医还准。
“太后气血郁结,夜寐不安,嫔妾近日调制了一炉安神香,或可缓解。”
接过瓷瓶时,玉美人贴近她耳畔,低声呢喃:“属下是云熙将军派来的。”
姜婉月眸光微动,面上却不露分毫,“有劳你费心了。”
待玉美人告退,冬月引她离去。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回廊,玉美人忽地一个踉跄,冬月忙上前搀扶。
“太后腕间红痕,恐是毒虫所致,燃此香可驱虫避秽。”
“原来如此。”冬月低声应道,“太后不止脚踝,手腕与臂弯处皆有痕迹。”
玉美人闻言,指尖微微一颤。那痕迹分明不是虫咬,更像是……齿痕。
殿内,姜婉月假作倦意倚在榻上,指尖缓缓展开纸条。墨迹遒劲,三个字跃然纸上:
【狩猎日】
她闭了闭眼,心头涌上一阵悸动。她曾执意随驾狩猎,原以为是逼迫萧睦州的最后一步,如今看来,云熙早已埋下伏笔。
脚步声轻响,她未及睁眼便轻唤:“冬月,倒杯茶来。”
茶盏入掌,却不是预想的温润,而是带着茧子的粗糙触感。她猛然睁眼,对上一双冷冽如刀的眸子。
“朕倒是没想到,太后连眼皮子底下都能通敌。”
萧睦州立于榻前,黑袍如夜色倾覆,手中仍握着她方才接过茶盏的手。他俯身逼近,气息拂过她耳畔:
“那纸条,藏哪儿了?”
第9章
她心头骤然揪紧。
原来哪怕是最细微的举动,也难逃他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
“什么字条?哀家并未见过。”
姜婉月低低开口,嗓音微哑,像是被砂纸轻轻刮过。
她试着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却反被他五指收紧,扣得更牢。
“陛下,放手……”
他身上的龙涎香愈发浓烈,萦绕鼻尖,竟让她脊背泛起一阵寒意。
记忆如潮水翻涌,她不由得想起那夜醉酒之后,似梦似幻的片段。
梦中,也是这般熟悉的香气将她层层包裹,仿佛要将她彻底吞没。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
温热的茶水溅落在指尖,竟烫得她一颤。
萧睦州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盏,缓缓送至唇边。
“那是……朕方才用过的杯子。”
姜婉月张了张嘴,眼睁睁看着他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母后啊。”
他忽然唤了一声,久违的称呼让她心头一震。
“比起那张纸条,朕更想知道一件事。”
“……何事?”
萧睦州指尖轻抚杯沿,目光如夜色般幽深。
“太后对朕这般疏远,是因当年御书房那一夜?”
姜婉月呼吸一滞,脸色瞬间苍白。
过往如惊雷炸响,将她拉回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屋檐下暴雨如注,狂风怒吼,仿佛要将整座宫殿掀翻。
昏暗的御书房内,她被猛然按在案几上,奏折散落如雪。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震得她眼前发黑,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姜婉月!朕将你立为皇后,连太子都过继到你名下,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宁愿装病也不愿与朕亲近!”
她伏在案上,脸颊火辣辣地疼,耳边是萧秉章近乎癫狂的质问。
窗外一道闪电劈开天际,照亮他扭曲的面容。
“臣妾……并非装病……”
她艰难开口,却被他猛然拽起。
“宫里都在传,你避宠,是因为心里有人。是不是?”
“不是!”
雷声轰鸣,几乎淹没了她的声音。
他笑得狰狞,眼神里满是执念与欲望,像是一个被爱折磨至疯的鬼魅。
“你说你心里没有人,那好,证明给朕看。”
她颤抖着伸出手,触到他腰间的蹀躞。
他低头凝视她,指尖轻柔地拂开她额前湿发,露出那张绝美的容颜。
“朕这般爱你,连朝堂都为你挡了。婉月,你也是爱朕的,对不对?”
“别忘了,是谁把你送进宫的。”
最后一句低沉如刀,划破她最后的尊严。
她颤抖着双手握住他蹀躞,缓缓动着。
屋内呼吸声愈发粗重,萧秉章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她,掌心几乎要捏碎她的手臂。
“陛下!太子殿下在东宫不见了!”
“滚!”
他怒吼一声,吓得门外宫人仓皇退下。
早年纵欲过度,早已伤了根本,虽能感其情欲,却难成其事。
可他在折辱人方面,手段却从未落于人后。
他脱下她的绣鞋,逼她以足轻缓地摩挲,眼中满是病态的痴迷。
“婉月这双脚,真是——”
“玲珑剔透,令人爱不释手。”
她咬紧牙关,偏过头去,不愿看他。
雷光再闪,照亮书架缝隙。
透过那道缝隙,她看见一个身影。
那个比她年长一岁,她亲手养大的养子,东宫太子,未来的天子——
萧睦州。
他站在暗处,身形僵硬,目光死死盯着她,眼里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命运碎裂的声音。
第10章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羞辱与悔恨交织成网,将她紧紧缠绕在那场无法抹去的夜宴中。殿内烛火微微晃动,映得她眉眼低垂,连呼吸都似被火舌舔舐般灼痛。她又怎会不懂萧睦州此时提及往事的用意?那道冷冽目光,如利刃划过她心口,不留一丝余地。
当年她曾对他的母妃立下誓言,不争宠、不惑君。可那一夜,她被召入御前,成了宫中流言的源头,也成了那位女子香消玉殒的引线。
“往事已如云烟,哀家早已放下。”她声音低缓,却掩不住喉间那一丝颤抖。
她不愿再直视萧睦州眼中藏不住的恨意,于是偏过脸,目光落在殿外。远处,一阵微风拂来,夹杂着淡淡的香气,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一道明媚的身影踏光而入。
“慈宁宫今日好不热闹,皇兄也来了?”
烟纱碧霞裙随风轻扬,金丝织就的外衫在阳光下泛着柔和光泽,珠翠映着她眼角的笑意,一如当年那个娇俏任性的公主。萧怀阳回来了,三日前她已出阁,如今头挽妇人髻,眉目间多了几分温婉,却仍掩不住那份张扬。
姜婉月怔了怔,目光落在她发间,“你……”
“儿臣三日前已成婚,也遣人禀告太后。”萧怀阳笑意盈盈,眸光柔和,“云熙待我极好,太后不必挂心。”
云熙,成亲了。
姜婉月喉咙微紧,似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下意识看向萧睦州,只见他眉眼不动,唇角微扬,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是朕未命人告知太后。”他语气淡淡,“免得扰了太后休养。”
萧怀阳眸光微动,笑意更深,“皇兄孝心依旧,臣妹佩服。只是……”
她缓步走近,裙摆轻扫地面,似有风拂过,“太后气色极佳,不似病重模样。”
“萧怀阳。”萧睦州低唤一声,语气骤冷。
殿内空气瞬间凝滞,连烛火都仿佛熄了一瞬。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急报:
“陛下,柔贵人与玉美人争执,玉美人被掌嘴三十,晕倒在长街!”
萧睦州脸色未变,转身离去,步履沉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待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姜婉月才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
“太后可曾见过玉美人?”萧怀阳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试探。
姜婉月抬眸,与她对视片刻,终是未语。
“狩猎日,儿臣会在林外等您。”萧怀阳留下这一句,便转身离去,裙摆轻曳,如风中青莲。
姜婉月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泛起涟漪。原来,她也入局了。
若连这位大庆公主都参与其中,那她,是否还有机会离开这座囚笼?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车帘微动,风透入车内。萧怀阳坐在其中,神情平静,指尖轻轻摩挲着绣着金线的裙摆。
“回公主,奴婢已调取太医院档案,确认太后并未重病,而是被陛下软禁于慈宁宫。”随行的侍女低声禀报。
“另有一事,陛下新纳的柔贵人,年纪与太后相仿,眉眼之间也有几分相似。”
萧怀阳微微扬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看来,皇兄对她,真是——”
“念念不忘。”侍女低声接道。
母子之情,若真如传言所言,那这后宫,怕是要掀起一场滔天风暴了。
她轻轻靠在车壁上,目光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暮色四合,街灯初上,映得她眉眼如画,却藏着无人能懂的算计与心事。
她想起小时候,母妃总说她太过聪慧,不适合嫁入权贵之家。可她偏不信命,硬是争到了大庆公主的封号,如今更是嫁入穆府,成为穆家主母。
她与姜婉月之间的牵绊,早在多年以前便已埋下伏笔。
而今,她回来了,带着她的筹码,也带着她的答案。
她会帮她,但代价,也绝不会低。
暮色沉沉,檐角铜铃轻响,仿佛在为一场未曾开始的风暴敲响前奏。慈宁宫深处,姜婉月望着殿外渐暗的天光,心头却浮现出萧怀阳临别时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曾以为,宫中再无人懂她。
可如今,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如表面那般孤立无援?
风起于青萍之末,谁又能断言,这一场棋局,谁才是真正的执棋人?
第11章
夜风撕扯着残云,月光如银屑洒落在青石砖上,映出一片清冷的光辉。
姜婉月脚步凌乱,裙摆被风掀起,像一只迷失在夜色中的孤蝶。
慈宁宫方向传来宫人急促的呼喊,声音被风割得支离破碎。
“太后——太后娘娘,夜深露重,莫要外出!”
“太后娘娘——”
她耳中嗡嗡作响,心跳如擂鼓,几乎听不清那些声音。
冬月的声音也在其中,带着哭腔。
可她没有停。
宫道幽深,仿佛通向另一个世界。尽头的宫门半掩,像一道未阖的墓门。
她喘着气,脚步踉跄,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身后忽而传来一道低沉嗓音——
“母后,这么急着去哪儿?”
姜婉月猛地回头,心头一震。
火光骤起,映出密密麻麻的禁军身影。
最前方,萧睦州负手而立,身着玄色龙袍,眉眼冷峻。
他缓步而来,像一尊从地狱走出的神祇。
姜婉月不自觉后退,背抵宫门,冰冷的铜环硌得她脊骨生疼。
“皇帝……我是太后……我是太后!”她声音颤抖,眼底泛起泪光,“你若在此动我,天下人会如何看你?!”
“母后多虑了。”萧睦州唇角微勾,语气温和得近乎讽刺,“此处是通往京城的正门,百姓皆在,朕怎会做不孝不义之事?”
他伸手,指尖滑过她颈侧,像是抚摸一件属于自己的珍宝。
“母后可曾想过,朕最想立谁为后?”
姜婉月瞳孔微缩,喉间发紧。
“我……我不是……”
“你不是朕的生母。”他轻声打断她,“那便让你,亲身体会一次。”
她浑身一颤,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什么……生下你……你在说什么?”
“朕的生母怀胎十月,将朕带到这世间。”萧睦州声音低缓,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母后,今日便效仿她,于天下人面前,将朕再生一次。”
她喉咙发干,仿佛吞下了一块寒冰。
“你疯了……你疯了!”
“母后,喜欢川儿亲你吗?”
他俯身,唇落在她脸颊,炽热而粗暴。
龙涎香混着男人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将她拖入地狱的绳索。
她挣扎,却被他紧紧钳住。
泪水滑落,模糊了视线。
“萧睦州……你出生了……你已经出生了!我们是母子……是母子啊!”
他低笑一声,声音沙哑:“太后说笑了。”
“朕还没进去,怎么算出生呢?”
姜婉月心神俱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她想逃,却无处可逃。
禁军火把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像是将她所有的伪装都烧成了灰烬。
衣衫散落,肌肤相贴。
她的眼中,只剩萧睦州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像是从地狱爬出的鬼魅,带着她一起沉沦。
她终于明白,他要的不是母子之情,而是彻底的占有。
是将她揉碎、吞噬,化作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此刻,她终于懂了。
可一切都太迟了。
风起,火光摇曳,映出她眼中最后一丝清明。
天边的月亮,悄然隐入云层,仿佛不忍再看这一幕。
第12章
她猛然睁开眼,凝视着帐顶绣着金线的云纹图案,胸口起伏不定,呼吸紊乱如潮水拍岸。四肢如浸寒潭,而体内却似有火在灼烧,心口仿佛被冰刃刺穿,连心跳都迟缓而沉重。
姜婉月缓缓撑起身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慈宁宫……她竟还被困在这座金丝牢笼之中!
又是一场荒诞至极的梦。
萧睦州怎会——
梦,果然都是反的。
帘外脚步匆匆,冬月掀帘而入,眉间满是焦急。
“太后,可是做了噩梦?”
姜婉月抬起手,却觉手臂沉重如铅,连帷帽都无力摘下。
她喘息着,冷汗湿透中衣,额上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自那日朝堂之上,被萧睦州当众斥责后,她便被“请”回了慈宁宫。
说是请,实则囚。
宫门日夜紧闭,连一只飞鸟都难出入。
每日三餐皆由专人送入,那碗“养生汤”她已饮到作呕,可仍不得不饮。
她曾偷偷倒掉半碗,不料当夜便高热昏迷,醒来时,萧睦州正立于床前,目光冷如霜雪。
他未多言,只命人换了一剂汤药。
她不知那汤中究竟掺了何物,只知自那日起,双腿愈发无力,站立都需人搀扶。
更甚者,萧睦州下令,所有妃嫔不得踏入慈宁宫一步。
玉美人托人送来的密信,再无机会递入她手中。
她快撑不住了……
但明日便是狩猎日。
皇家狩猎场,旌旗猎猎,风卷尘沙。
一袭素色帷帽的女子被宫人搀扶着步入皇帐,身后仪仗森严,步履间尽显尊贵。
禁军将士的目光不自觉被吸引,低声议论纷纷。
“那是柔贵人?”
“你糊涂了?陛下此次狩猎未带任何妃嫔,那是当今太后。”
“听说她才及笄就入主中宫,如今不过双十之龄。”
“啧啧,年纪轻轻便成了太后,真真是命好。”
林川渝冷眼扫过,低声斥道:“太后之名,岂是尔等可妄议?”
众人噤若寒蝉,低头退散。
他转身欲走,忽见一道人影鬼祟靠近太后皇帐,脚步一顿。
姜婉月摘下帷帽,任由宫人替她卸下披风。
“太后舟车劳顿,是否沐浴更衣?”
“好。”
她借机将萧睦州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支开,转身越过屏风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悄然现身。
“婉月……”
低沉而炽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压抑已久的思念。
那人一身劲装,目光灼灼,似要将她揉进眼底。
云熙。
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计划可有变?”
云熙眸光微黯,片刻后点头:“一切安排妥当。等萧睦州离开营帐,我便带你出宫。”
他顿了顿,声音微颤:“婉月,一年未见……你不曾想我吗?”
她心头一震,仿佛被针刺一般。
那年她拒婚入宫,他亦拒绝了怀阳公主的赐婚。
可如今,她是太后,他是驸马。
他们之间,早已隔着千山万水。
“我只求离开这里。”
帐外传来冬月惊慌的声音。
“陛下,太后正在沐浴,不便见您……”
姜婉月猛地抬头,望向帐帘。
下一瞬,帘子被掀起,一道明黄身影踏步而入。
云熙欲躲已迟。
萧睦州目光掠过敞开的窗棂,语气冷淡:“太后沐浴,为何窗门大开?”
他缓步走近屏风,步伐沉稳,一如往昔。
屏风后水汽氤氲,将那雕工精致的山水映得朦胧不清。
“皇帝,哀家正在沐浴,还请稍候。”
浴桶中,姜婉月整个人浸在水中,水波轻荡,遮掩了水下另一道身影。
也藏住了她心底翻涌的波澜。
暮色渐沉,风卷起帐外的沙尘,远处传来猎犬的低吠与马蹄踏地的闷响。
她闭上眼,任由水汽模糊视线,仿佛回到那个雪夜,云熙站在宫墙下,低声唤她:“婉月,跟我走。”
可她终究没有。
她选择了另一条路——那条通往权力顶峰,也通往孤寂深渊的路。
如今,她是否还有回头的余地?
第13章
挣扎终究只是徒劳。
姜婉月望着那道明黄身影缓步靠近,脚步沉稳如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心上。他立在浴桶旁,一只手撑在边缘,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泛白,仿佛下一刻就能将这木桶碾成碎屑。
水汽袅袅,热气在两人之间升腾,模糊了视线,却遮不住他眼中冷冽的锋芒。
“陛下……”她低唤,声音微颤,心中一片冰凉,仿佛所有隐秘都被他看穿。
萧睦州低头看着水面,嘴角微扬,语调轻缓,“太后今日这身衣裳,倒真适合沐浴。”
她咬住唇,心头一紧。云熙还在水中,她根本不能脱衣!
他却已伸出手,指尖轻轻一点,水面荡起涟漪,映出她苍白的脸。
“母后别紧张,”他语气柔和,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冷意,“朕不过是来尽孝道罢了。”
这话冠冕堂皇,可她怎会不知,那“孝道”不过是刀锋前的一抹蜜糖。
她往后退了半步,脚下一滑,却被他牢牢攥住手腕。
“哗——”
水花四溅,她整个人被他从水中拉起,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身形。她顾不上羞耻,只匆匆扫了眼浴桶——云熙藏得很好,水雾遮掩下,尚无破绽。
姜婉月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不论过往情谊如何,只要云熙能安然出宫,她便不能让他死在萧睦州手里。
“母后为何一直盯着这浴桶?”他忽然开口,声音贴着她耳畔落下,带着蛊惑的危险。
龙涎香混着水汽扑面而来,她想要挣脱,却被他抱得更紧。
他将她安置在榻上,单膝跪地,修长手指掀开她裤脚,露出脚踝处一道细长的血痕。
“泡过水了,还流血。”他低声道,语气竟有几分心疼。
可那心疼,却让她背脊发凉。
“母后为了护他,连自己都伤成这样。那朕……”他指尖轻抚伤口,眼神却幽深如夜,“就更不能留他了。”
她心头一震,几乎要脱口而出否认,却在最后一瞬忍住。
“陛下误会了。”她声音微哑,强作镇定,“哀家来时摔了一跤,这伤不过是巧合。”
他指尖的力道加重了些,她皱眉欲挣,却被他牢牢扣住。
“帐外有三百弓箭手。”他贴着她耳畔轻语,语气温柔得近乎残忍,“太后若想让他活着离开,最好说些让朕高兴的话。”
榻上光影斑驳,她望着他跪在自己脚边的姿势,恍惚间竟想起那夜书阁。
她曾以为他是真心,如今才知,那夜的温柔,不过是猎手对猎物的试探。
“陛下仁德,向来宽厚待人。”她声音微颤,却仍试图稳住情绪,“怎会因误会而杀无辜之人?”
他闻言,眉梢轻挑,唇角笑意更深。
“哦?母后是真不明白朕想听什么,还是……不愿说?”
他指尖滑过她脚踝,带着几分试探的温度,像是在玩弄猎物,又像是在确认她的反应。
姜婉月屏住呼吸,指尖微微发颤。
她知道,这一关,她必须过。
否则,云熙性命不保。
她缓缓抬眸,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
“陛下若真想知道真相……”她声音低柔,却透着一丝决然,“那哀家便告诉你。”
萧睦州静静看着她,笑意未减,眼底却多了一分探究。
“说吧。”
窗外夜风微凉,烛火轻晃,映出两人对峙的身影。
一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第14章
她的唇瓣微微开启,却似被无形之物堵住,话到嘴边又咽下。
余光掠过窗棂,一道细微的波动如风掠过树梢,她心头一紧,话锋急转:
“哀家需更衣,陛下请暂且回避。”
这般冷若冰霜的转变,萧睦州早已见怪不怪。
他缓缓起身,接过宫人递来的衣裳,随手一扯,布帛裂开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太后行动不便,自然由朕来服侍。”
姜婉月指尖微微收紧,心跳如擂鼓。
他在做什么?!
一国之君,竟要亲自为太后更衣,如此逾矩之举,若传出去,岂不引发轩然大波?
那名宫人低着头,脚步虚浮地退了出去。
此刻,他的目光如寒潭中浮起的利刃,冷冽而锋利。
“不可!”
话音未落,他的手已从她腋下穿过,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湿透的外衫一寸寸褪下。
她想要挣脱,可这几日服下的药效仍在,四肢乏力,几乎无法站立。
姜婉月身子一晃,整个人几乎跌入他坚实的手臂之中。
“太后若站不稳,不妨扶朕。”
她咬紧牙关,掌心渗出冷汗,寒意直透心底。
这一过程漫长如夜,每一息都像是在火上炙烤。
直到最后一颗纽扣扣好,她才觉呼吸稍缓。
可心中却翻涌不止。
她暗自发誓——
若今日无法脱身,往后……她再也不会见云熙一面。
这般屈辱,她不愿再承受第二次。
“陛下当真打算放过那贼人?”
林川渝垂眸,语气冷沉,“擅闯太后皇帐,意图不明,按律当斩。”
萧睦州淡淡扫他一眼,眼底寒光乍现。
“林统领这般在意,是因那贼人闯帐,还是因……太后?”
林川渝叩首:“回陛下,擅闯皇帐,乃死罪!”
“柔贵人的事,可安排妥当?”
“已办妥,只待时机。”
萧睦州低头轻啜一口酒,少年神色竟透出几分癫狂。
“林统领,你觉得,太后可会中意朕为她选的新身份?”
他语气平静,可话语却足以令天下震惊。
“……回陛下,太后……会中意的。”
林川渝低头,神色难辨,每一句话都似在压抑什么。
他掌心紧握,指缝间隐约露出纸角。
他截获了冬月送出的飞鸽密信,自然知晓太后欲逃离宫墙的计划。
思索良久,他终究未将那纸条呈上。
若她是一只金丝雀,困于深宫,遥不可及。
那若她飞出宫墙……
这天地之大,何人不能是她栖息之所?
她会落在谁的肩头?
姜婉月收到一只金丝雀。
那鸟被关在精雕细琢的金笼中,以皇帝的名义送入她的皇帐。
蓝羽金丝雀极为罕见,阳光下羽翼泛着异彩,细长的喙将每根羽毛梳理得一丝不苟。
冬月捧着鸟,眼中闪着光。
“太后……这鸟真美!”
她目光掠过那鸟,落在它右腿上的金锁链上。
刹那间,她仿佛看到自己——
被囚于宫墙之中,任人摆布。
她低头,想起那日被他亲手包扎的脚踝,此刻竟隐隐发烫。
“前营……可有消息传来?”
她借故探听云熙的下落。
“回太后,前营一切安好。”
“好……”
姜婉月轻轻吐出一口气。
如此,她所受之辱也算值得。
只愿一切顺利。
风从帐外吹入,拂动帐帘,也拂动她心头的一丝不安。
帐外,是谁在等待?
帐内,是谁在筹谋?
而她,究竟是谁的棋子?
第15章
皇家围场广袤无垠,风掠草低,猎旗在风中翻飞如鹰。她端坐于侧席,身畔是云熙,萧睦州麾下最沉默的将领。他目光沉稳,却始终落在她身上,似在守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围猎之日,众将齐聚,皆是镇守边关的猛将,久居塞外,对宫中之事所知甚少。他们谈笑粗犷,言语间却夹杂着审视与揣测,目光如刺,落在她身上。她不动声色,垂眸敛眉,掩去眼底寒意。
最灼人的目光,来自苏烈哈察。
他是北境异族王子,肤色深褐,眉骨高耸,一双荧绿色的眼眸如狼似兽,透着原始的觊觎。他居于下位,却频频抬眸,视线毫不掩饰地扫过她衣袂下的身形,仿佛在估量一匹战马的价值。
忽闻马鸣破空,一道黑影疾驰而入。
一匹通体乌黑的汗血宝马冲入围场,马蹄踏碎尘土,鬃毛飞扬如瀑。马上之人,萧睦州一身玄色猎袍,身姿挺拔如松,一手执缰,一手轻扬马鞭,那匹烈马竟在众人惊呼中腾空而起,昂首嘶鸣。
他稳坐其上,人与马仿佛合而为一。
“陛下英武!”有人高声喝彩。
姜婉月心头微颤,她虽知他自幼习武,却不曾见过他骑术如此惊艳。那匹马传闻曾踏死数名驯马师,今日却被他驯服得服帖如猫。
“大庆皇帝陛下。”苏烈哈察忽然起身,声音低哑,带着异族的腔调。
他走到萧睦州面前,单膝跪地,手抚胸口,却未低头,目光依旧锁在姜婉月身上。
“听闻陛下后宫美人无数,不知可否将这位赐予我?我愿以十个部落的兵力,为陛下开疆拓土!”
姜婉月脸色骤变,仿佛被一记耳光抽在脸上。
云熙猛地拍案而起,怒目圆睁:“放肆!那是太后,先皇之皇后!你也配开口索要?”
苏烈哈察却如未闻,目光仍紧锁萧睦州:“在我族,王后随王而亡,新王继承一切。只要陛下点头,我即刻率兵南下,助陛下攻城掠地!”
姜婉月只觉胸口如压巨石,几乎喘不过气。
她坐于高处,却仿佛被架于火上炙烤,无所遁形。
萧睦州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悸:“太后身子不适,送她回帐。”
她被扶起,步履虚浮,却未被送回原帐,而是进了帝王寝帐。
帐内檀香袅袅,案几上茶盏尚温,似有人刚离去。
她欲转身离开,却被禁军拦下:“陛下有令,太后在此静养,任何人不得出入。”
她立于帐中,指尖紧攥袖口,寒意从指缝渗入心口。
她不是愚人。
大庆皇室绝不会将太后明送异族,但若她“病逝”于围猎途中,再以太后之名下葬,岂不更合他们心意?
她仿佛坠入深渊,四周皆是冰冷石壁,无路可逃。
时间仿佛凝滞。
帐外终于传来脚步声,还有刀剑轻响。
“陛下。”
她屏息,看着帐帘被掀开。
萧睦州步入帐中,神色冷峻,目光与她对视的刹那,她竟本能地后退一步。
“太后可知,那些将领如何进言?”他开口,语气如刀,缓缓划过她的心口。
她咬唇,声音微颤:“若此事传出去……是为——”
他抬手,身后帐帘缓缓落下。
烛火摇曳,他的面容隐于阴影中,看不清情绪。
“母后这张脸,当年让父皇倾心,如今又能换十几万兵马……”
她后退,撞上桌角,脚步踉跄。
他逼近一步,声音低哑:“母后认为,朕该答应吗?”
帐外风声骤起,吹动帐帘,烛火忽明忽暗。
她望着他,眼底浮起一层雾气,却未落下。
他曾是她怀中撒娇的孩童,是她深夜为他披衣掖被的稚子。那时的他,会捧着新摘的花,笑喊一声“母后”,如今却站在她面前,像一座冷硬的山,将她困于一隅。
“你……真要拿我换兵?”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未答,只是沉默地凝视她,目光复杂如夜色。
她忽然笑了,笑得凄凉:“我曾以为,你至少……不会将我推入火坑。”
他眸光一震,却未移开视线。
帐外忽有马蹄声远去,似有人策马离去,又似只是风声作祟。
她缓缓闭上眼,似在回忆什么。
他曾说:“母后,等我长大,我来护你。”
如今,他却亲手将她置于风口浪尖。
“若你不答允,苏烈哈察必生异心。”她低声开口,“若你答允,我便成了你手中的棋子。”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你不是棋子。”
“那你待我为何?”她抬眸,眼中有泪光闪烁,“是怨,是恨,还是……怜?”
他未答。
帐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风穿过缝隙,吹熄了最后一盏烛火。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帐外,隐约传来一声马鸣,悠长而低沉。
仿佛在问:这一局棋,谁才是真正的棋手?
未完待续。。。
来源:乖巧云朵D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