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大校戴其萼回忆上党战役中的陈赓司令员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8-24 07:31 2

摘要: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裕仁发出《停战诏书》,宣布无条件投降。但是,历尽8年抗战的艰辛、付出了高昂代价的中国抗日军民,还没有品尝到胜利的欢悦,就又被美国政府支持下的国民党政府推进了内战的血海。

上党战役中的陈赓司令员

戴其萼 彭一冲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裕仁发出《停战诏书》,宣布无条件投降。但是,历尽8年抗战的艰辛、付出了高昂代价的中国抗日军民,还没有品尝到胜利的欢悦,就又被美国政府支持下的国民党政府推进了内战的血海。

8月16日,山西军阀阎锡山,即按蒋介石的密令,派出其61军两个师,19军两个师,1个炮兵团,以及多股杂牌军和改编的伪军,共约1.7万余人,向我晋东南地区进犯,妄图会同北犯的胡宗南部,打通同蒲路,实现蒋介石“抢占华北,争夺东北”的战略意图。至8月25日,敌已占去我长子、屯留、长治、壶关、潞城、襄垣等6个县城。阎部之23军、83军、省防军等8个师,约2万余人,还在向上党地区增援。

上党,是长治地区的古称,位于太行山、太岳山、中条山之间,铁工业很发达,铁路公路纵横交织其境,是晋东南的经济中心和军事要地。守之即可控阎敌出入晋东南的大门,失之则使我军无立足之地。所以,毛主席形象地将其喻为一个有鱼有肉的脚盆。现敌既已出此不义之师,我党中央和中央军委,为保卫人民抗战胜利的果实,配合我党在重庆的谈判,决取“针锋相对”的方针,电令晋冀鲁豫军区予以坚决的自卫还击。

军区刘伯承、邓小平等首长于8月25日从延安赶回后,立即进行部署,于当天致电所属并军委,决定集结太行、太岳、冀南主力进行上党战役,首先逐次消灭外围之屯留、长子、潞城、壶关等较弱的据点,同时准备打援,以孤立压缩敌之核心—长治,最后聚歼之。

攻取长子城

太岳纵队司令员陈赓,1943年被调到延安去参加整风运动,接着又出席了党的“七大”,并被选为党的第七届候补中央委员。这时,他肩负着党和人民的重托,满怀对战争罪犯的愤恨,于8月25日随刘、邓首长同机返回,并即刻参加了晋冀鲁豫中央局会议,亲自受领了在上党战役第一阶段攻取外围要点作战中进攻长子吸引长治之敌出援的任务。会后,他即在屯留以西之张店地区等候部队集结。

两年的离别,使部队对陈司令员非常思念,特别在面临重大战斗任务就要到来的时刻,更令人望眼欲穿。指战员们在向张店急进途中议论纷纷:

“要打大仗了!”

“司令员要能回来就好了!”

“司令员已经回来了!”不知是谁,首先嚷起来了。果然,陈司令员被人们围着说话呢。

“真的?!太好了!我们打胜仗就有保证了!”

司令员回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飞向整个部队,大家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而且顿感脚下生风,9月3日就全部到达张店。

紧张的战前准备立即展开。陈司令员反复分析了敌我态势,深感肩上担子不轻。在襄垣、屯留已被我兄弟部队收复的情况下,长子城守敌为阎锡山挺进军第2纵队白映蟾部,正奉命“加强防御,固守长子”。他凭借高达八九米的城墙和日本侵略军修筑的坚固工事,加上其他据点为数2100余人的兵力和一条注满水的外壕,欲与我决一雌雄。

当时,我们太岳部队的386旅虽有一个山炮大队,但炮弹寥寥无几,这次攻城主要还得靠根据地自制的手榴弹。这种手榴弹使用黑色炸药装填,每颗只能炸开几片,杀伤力不大。加之过去部队主要是以游击战对付日军,缺乏攻坚战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下,指挥员的丝毫疏忽,不仅危及战友的生命,而且会影响战争的全局。

陈司令员一连度过几个不眠之夜,谋划最佳的战斗方案。经过深思熟虑,他作出这样的部署:由刘忠指挥386旅和决1旅38团,负责攻城;由李成芳率领决1旅25团和75团,设伏打援。对担负攻城的部队又作了如下分工:386旅20团和决1旅38团担任城西主攻,386旅2团由北关、士敏独立团在东关登城。他对指挥员们强调:

“这次让我们来攻打长子,是邓政委的建议经总部批准的,这是首长对我们的信任,大家一定要注意总结这次作战的经验,从战争中学习战争。”

为了取得这次攻城的第一手资料,陈司令员把指挥所设于距城北关仅3华里处。他让部队事先准备许多手提柳条篮子,设专人运送手榴弹。他向部队讲:

“一颗手榴弹虽威力不大,但是多了威力就会大一些,无数的手榴弹打上去,造成一片火海和展耳欲聋的声响,就是不能把前沿的敌人都打死,也能把他吓瘫,使其丧失战斗力。这时,只要我们部队勇猛地登上城去,就能长驱直入。”

这一席话,把深奥的哲理讲活了也用活了,它充分体现了一个高超的指挥员在客观条件所许可的情况下,依靠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去掌握战争的主动权。

9月13日2时30分,围攻长子的战斗开始了。陈司令员要求部队用轻重机枪压制敌人对我威胁最大的火力点,掩护投弹组接近城墙,以便登城部队能顺利搭上梯子登城。为了减少部队的伤亡,他还提出挖坑道至城墙根、大量充填黑色炸药破城的方案。

他指出:“要力争炸个豁口。就是炸不开,也能把敌人震惊、震晕,使其暂时丧失战斗力而为我攻城提供有利条件。”

2团在北关首攻北高庙受挫,陈司令员亲自赶赴现场调查了解。他发现北高庙西、北、东三面的工事都很坚固,守备力量也较雄厚,唯其南面因有城门掩护,工事比较简单,守备也薄弱。根据这一情况,他立即决定改从南面进攻,并根据2团颇能夜战的特点,攻势定于夜间发起。届时,2团按照陈司令员的布置,派了一支小分队继续佯攻北面以麻痹敌人,主力却迂回到侧后,结果一举成功,全歼守敌,占领北关,而我之伤亡不大。

担任主攻长子城之20团和38团在西关,根据陈司令员的指示,预先挖好了通往城墙的坑道,并在墙根填塞了大量的炸药。9月18日夜,一声巨响,浓烟四起,西城门的西北角露出了一个小豁口,陈司令员的设想变成了现实。接着部队抓紧进行土工作业,使一部分人沿斜坡从豁口入城,另一部分人则架梯子攀登越墙。

为了与部队保持最近距离,陈司令员不顾个人安危向北城门靠近。这时,敌从城西北县政府楼上射出密集火力,封锁了通道。

带着一部电话机随行的我和几个参谋、警卫通信人员都劝他跑几步,越过危险地带,他却催促大家赶快跑,并解释说:“不是我不怕死,我的腿负过重伤,不能跑。”大家随他到达北关城门。电话线突然断了,他很着急。因为这一仗长治之敌未敢出援,他想让伏击部队的李成芳旅长也率部登城,借机让大家适应一下。

“你去指挥所打电话通知!”由于电话一时不能修复,陈司令员只好对身旁的一个通信员这样说。

当那个通信员复诵通知的内容时,陈司令员发现他的手指头在刚才通过封锁区时被打掉了两个。他立即改变口吻说:“你去休息,另派人去!”

“我去吧!”我(这里是指戴其萼—编者注)马上要求。

“那你复诵一下!”在战争中陈司令员是一丝不苟的。

“告诉李成芳同志,西关、北关已登城,让他迅速指挥部队跟进。入城后注意和2团、20团联络,控制制高点,掌握预备队。”我认真地复诵着。

“通过火力封锁地带时,要当心!”我已经跑步离开了,陈司令员还大声嘱咐着。

战斗在继续。

.最先攻入城内的20团在向纵深发展中,团长楚大明不让部队沿大街小巷前进,而是逢房凿壁、遇墙掏洞,另辟新的通道。这就避开了敌在街巷中设置之障碍物和火力点,保证了部队快速的进展。他们很快占领了城内的制高点—钟鼓楼,并凭借它,可以掩护兄弟团对敌之巷战。他们还抽出一部分兵力拔除了敌在城内之最后一个据点—县政府,并活捉了白映蟾。

陈司令员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很高兴地说:“用‘挖墙掏洞’战术来开展巷战,是楚大明20团的一大发明,这个办法可以减少伤亡,应该推广!”

接着,他决定进城去指挥战斗。大家建议把堵城门的麻袋搬开,从城门进去,他执意不肯。

“我要尝尝爬梯子登城的味道。”他已经向梯子走去。

这时战斗虽已接近尾声,但流弹还在头顶乱飞。陈司令员的腿多次在战斗中负重伤,行动很不方便,看见他艰难地攀缘而上,大家都捏着一把冷汗。可是,他却镇定自若地边上边说:

“这个梯子有几丈高,如果登城时将梯子压断,就会影响战斗。今后再用高梯子时,应该设法加固主梁。登城人员还要保持一定距离,重量平衡了梯子就不会断了。”

到达县政府,陈司令员立即听取太岳2分区邓世俊参谋长关于攻打县政府经过的汇报。当介绍到有一个火力点之敌曾负隅顽抗,造成部分战士伤亡,战士们拿下这个火力点后,气愤地枪毙了几个俘虏。这时,陈司令员严肃地批评道:“这种做法是错误的,只要敌人放下武器,当了俘虏,就不能杀害他们。应该懂得这是党的政策!”

整个战斗于24时全部结束,守城之敌悉数被歼。

9月19日早饭后,陈司令员在原敌县政府召集了团以上干部会议,听取刘忠等同志介绍经验,然后,就带领大家沿城墙向西关走去。他边走边看边说:“在军校是进行沙盘作业,现在有这个刚打过仗的真战场,为什么不利用呢!”

到了西城门,在被炸开的那个豁口南面,陈司令员让大家停下来听楚大明团长现场讲述。紧接着他就在现场作了这次战斗的小结,归纳了几条经验:第一,先攻占城关,使攻城有依托;第二,周密组织火力,用轻重机枪压制敌人火力点,掩护投弹组大量投弹,造成一片火海;第三,充分准备攻城器械;第四,推广20团“挖墙掏洞”的经验;第五,入城的突击连长及旅、团、营指挥员屁股后面要跟一部电话机,随时进行联络;第六,攻城战斗一定要掌握预备队,宁可有预备队用不上,也不要需用时没有而抓瞎。

这种趁热打铁、实地总结经验的办法,既生动又具体,使大家受益不浅。这些经验在后来的攻城作战中,得到了运用和发展。

围困长治和打援截击

攻克长子城后,陈司令员要求除担负城防的部队外,其余一律出城抓紧战斗间隙进行休整。

9月20日,晋冀鲁豫军区发布战字第5号命令指出:我已完成上党战役之初步任务,攻占了襄、屯、壶、潞、长5城及其附近之据点,消灭上党区敌兵力三分之一以上,使长治守敌完全陷入孤立无援的层层包围中。现该敌正日夜赶筑城内外工事,企图作最后挣扎。我决心以勇猛速决之作战夺取长治城,各部队应于23日前深入侦察工作,24日22时开始正式攻城。

命令下达后,刘、邓首长又亲临太岳纵队指挥所听取陈司令员的汇报,并把由北关攻占长治城的任务交给了太岳纵队。

在部署攻占长治北关战斗时,陈司令员考虑到决1旅在上阶段作战中,由于援敌没有出动而轮了空,指战员求战心切。为了使这支部队也受到攻城的锻炼,决定把主攻任务交给他们,并将指挥所设置北关以北五六里处。

按照陈司令员的布置,9月21日,李成芳旅长带领25团和57团于星夜奔袭长治北关。当时,陈司令员考虑,在长治其它三个“关”均尚未占领的情况下,北关的争夺必然激烈。想到这里,他立即拿起电话向李旅长谈了自己的这个判断,要求他充分准备,坚决击退敌人。他告诉李旅长:“在敌人气势汹汹面前,我们一定不能软,稍一软,敌人的攻击就会更嚣张。”对于如何打退敌人的攻击,他也交待得很清楚,即:“先以火力杀伤,再出兵追击”,而且特别强调了在火力杀伤时,要用手榴弹造成一片火海。

事情果然不出陈司令员所料,敌人为固守长治,反复向我北关出击,而且一次比一次猛烈。李旅长指挥部队给敌人的打击一次比一次沉重,终于将敌人的气焰压下去了,龟缩在城内不敢动弹。

这时,阎锡山为解长治之围,急派第7集团军第83及23军携炮兵两个团,加上伪军改编的省防军杨诚部两个师,共计2万余人,由该集团军副总司令彭毓彬带领,从祁县的东关镇经白晋铁路向长治增援。刘、邓首长及时根据敌情的这一变化(开始以为援敌是3个师),对兵力进行了新的部署,即留决1旅归冀南部队统一指挥继续围困长治,令“陈锡联、陈赓向西北虎亭以南地区待机伏击阎军南援部队。”并决定“以陈赓、谢富治指挥386旅及太行第3支队,为打援之左翼队”。

10月1日,援敌攻占关上村,10月2日即被我军合围于老爷山、磨盘jl}地区,并被迫仓促扼守制高点与我展开决战。

10月3日,陈司令员率部到达余吾镇,奉命参加对老爷山的猛攻。

老爷山海拔1264公尺,这个居高临下的险要地带已被1个多师的敌人控制。386旅各团几次攻击均未奏效,且伤亡较大。10月4日,陈司令员将指挥所从余吾镇移上老爷山半腰,亲临前沿指挥。

9月底以来,霆雨连绵,老爷山上除有座山神庙外,四处荒无人烟,指挥所就设在露天,附近只有一块突出的山石,仅可容纳一个人略避风雨。陈司令员一到,立即询问了各部队的情况,仔细观察了老爷山及其周围的地形。他根据20团楚大明团长的报告,决定由楚团长亲率1个营从老爷山东侧迂回到北侧,利用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沟壕攀登到敌人的侧背,然后拿下主峰东北之高地,切断守敌水源和补给线。他对楚大明说:“此举可造成敌人的恐慌,为正式攻取老爷山创造条件。但是你要想到,这样做是很危险的,攀登时如果被敌人发现,就将被逼进绝境;在占领高地之后,又可能受到老爷山及其东北之敌的夹击,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可不行呵!”

“没问题,攻上去我们就构筑工事,敌人要攻我们,叫他们来多少死多少,司令员,你就放心吧!”楚大明满有把握地说。

陈司令员对这位性格爽朗、屡建战功的“虎将”是很信任的,但他仍然安排386旅同时组织对老爷山正面的佯攻予以策应,他总是要把战斗的胜利建立在十分稳妥的基础上才可施行。

当晚,楚大明率部顺利地夺得该高地,切断了山上守敌和其北面主力的联系,并占领了北山水源。此举顿使整个打援战局发生了变化,部队由强攻转为围困,极大地动摇了敌人。

10月5日,老爷山之敌为摆脱困境,拼死向楚大明的阵地发动猛烈进攻。但由于他们抓紧构筑了阵地工事,部队伤亡不大,而敌却遭我火力严重杀伤,遗尸遍野,迫敌弃阵向北逃窜,老爷山遂被我占领。陈司令员立即命楚大明迅速派人搜集敌尸的子弹。这股敌人每人都背了300多发子弹,20团得到了一次很好的补充。

太岳部队攻占老爷山后,又奉命配合太行部队进取磨盘恼。

10月6日,陈司令员上老爷山主峰观察地形到达20团的阵地。

“大明同志,打得好啊!”陈司令员很高兴,声调里充满着对楚大明的挚爱。

“还是陈司令员指挥得好!”楚大明由衷地回答。

“是你指挥20团打得好!”陈司令员加重了语气并问道:“情况怎么样?”

楚大明手持望远镜边看边介绍情况。突然,他惊讶地冒出一句:“娘妈x,怎么敌人牲口的屁股都朝南?”稍顿,他又说:“敌人的脸都向北,哦!看样子是要跳跑!”

陈司令员立刻接过望远镜一声不响地仔细观察并沉思着,大家也都屏住了呼吸。“敌人确实要向沁县方面逃跑,我的意见部队立即赶到敌人前面阻截,你的意见怎么样?”他转头问王近山副司令员。

“快下命令吧!迟了就追不上了。敌人从大路上逃,我们抄山路追!”王副司令员急切地建议。

的确,事不宜迟,但当时同刘、邓首长的电话却不通。陈司令员当机立断,一面派侦察科长彭克跑步去太行部队指挥所用电话向刘、邓首长报告,并请太行部队出击;一面命令刘忠、楚大明率20团立即出发,于逃敌之前赶到虎亭一线构筑工事进行堵截,令2团、士敏独立团迅速跟进。他特别强调:“要争取时间,不准中途出击!”

20团攻占老爷山北面制高点后,刘、邓首长就发现敌人援兵不是3个师而是8个师,所以又增派冀南部队和决1旅前来参加打援。这时,决1旅正集结待命。陈司令员安排好20团的行动,接着又打电话给李旅长,命其带队跑步前来接受任务。

在等候李旅长的间隙,为了迟滞逃敌的行动,陈司令员指示向敌群打几发炮弹,发射部位都是由他亲自指定的。我们在老爷山上看得很清楚,当每发炮弹落地,敌都四散逃命,有效地扰乱了敌之队形。

时隔不久,李旅长满头大汗地跑来,陈司令员对他说:“敌人已经逃跑,太行部队被磨盘地挡住,不可能早于我们发现这个情况,我已派刘忠、楚大明去追了,王副司令员也随20团走了,你现在赶快带决1旅沿公路西侧抄山路向j虒亭方向急进,跑到前面去堵住敌人,决不许中途出击!我们一定要有全局观念,只要我们能把逃敌堵住,让太行部队抓俘虏,就能全歼敌人。时间紧迫,你只管带着队伍走,我来替你作动员。”

李旅长一走,作战科长王亭兰和我也想跟部队去看“热闹”。

陈司令员说:“我的伤腿不争气,不能随部队追击敌人,你们俩就陪我留下来作动员工作吧!这也是必不可少的,必须让部队都知道这次阻截的意图,不要为了捞一把而中途出击,打乱了整个部署。”

说罢,他就蹲到一个小土坡上,低着头对坡下赶路的部队喊:“跑到敌人前面就是胜利!没有李旅长的命令,谁也不准出击,不准抓俘虏!”

“张廷智,你停一下!”陈司令员准确地叫出了38团1营营长的名字,向他重复了上面的内容,叮嘱他一定要按这个要求掌握部队。

这时野司一位副处长来了,是为检查我们总攻磨盘恼的准备情况而来的。陈司令员当即告诉他敌情的变化和我们的部署,请他速向刘、邓首长报告。副处长走了以后,他忍着伤腿的疼痛继续坚持蹲土坡上动员。薄暮降临了,他还凝神注视着那些由大变小、逐渐消失的背景,久久不愿离去。

周围的参谋人员看他很累了,我们特意为他借来一块门板,垫起来放在附近的山神庙里,想让他稍微休息一下,谁知他竟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部队现在到什么地方了?”“他们能赶到敌人前面吗?”他低声自言自语,怕影响我们休息。别看他打起仗来大刀阔斧,但关心同志却又像母亲般的细心。

“喂!你们说我们的部队有跑到敌人前面的把握吗?”他终于忍不住了。

“敌人这次逃跑是原地向后转,轴重、后勤、炮兵走在前面,行动缓慢,而我们是一路小跑,一定能赶到敌人前面的!”大伙安慰他。

“嗯,我相信我们的部队一定能跑到敌人前面的!”他点点头。

很明显,他询问我们是为了证实一下他的判断。

“只要我们占领了有利阵地,敌人就冲不过去。因为敌人要把战斗部队调到前面,由行军队形再变成战斗队形,需要不少时间,这样我们就可以做好防御工事,构成火力网,然后居高临下,以逸待劳,敌人就将像一群丧家之犬,只有被摘的命运。”他现在描绘的这幅图景,是当他在观察敌情后的思索中就已经构成,而且是他在没有得到刘、邓首长指示就定下决心的依据。

“今后的战役、战斗指挥、通讯联络很重要,这次我们没有架通与刘、邓首长的电话是一个缺点。当然啦,通信人员是尽了力的,主要是没有那么多电线。但是,不管什么原因,就指挥战争的需要看,这个缺点很严重!”

“今后要以运动战为主了。战略方针的这一转变,司令部的工作也要随之转变。司令部要精干,工作效率要高,要面向部队,面向战争。司令部的威信只能靠工作有成绩来树立,而不能靠行政命令。”

谈话就这样继续到深夜。

“谁都清楚,阻截作战伤亡大、战果小。但是,不首先把敌人堵住,就不可能全部消灭它。唉!毕竟是离开部队两年了,总是有些担心。”他一下子从门板上坐起来,11 0!算了,不睡了,咱们走吧!”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一缕蓝幽幽的晨曦已经出现在夜空,陈司令员带领我们在一片潮乎乎的露水气中启程,沿途需要不断绕过被20团勇士们击毙的敌人尸堆,下得山来天已大亮。这时,只见1分区训练参谋尚思光迎面走来,因当时1分区司令部和决1旅司令部是一个机构,所以陈司令员问他:“部队作战的情况怎么样?”

“我不大清楚。”

“为什么你在旅部却不了解作战情况?”陈司令员很严厉。

“我留在分区,是来指挥民兵及地方武装配合主力袭扰敌人的。”

“哦!现在你立即组织民兵好好打扫战场,掩埋敌尸,收容伤兵,搜索散兵游勇,收集零散武器弹药!”

说完,陈司令员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他有些后悔地说:“尚思光是个好同志,他从贾寨跑出100多里地来组织指挥民兵及地方武装,我没有表扬他,却误以为他在旅部,批评了他。”陈司令员对自己也是严格的。

上午10时许,到达决1旅阵地。陈司令员看见缴获的一群山炮,马上命令我和王亭兰前去查看;当听说敌炮兵司令胡三余已被我抓获,又命彭克去同他谈话。然后,他就向李旅长指挥所走去。

这里离虎亭很近,枪炮声清晰可闻。一到指挥所,他急忙向各部队通话了解情况:

20团一接受任务,即抄山路飞奔,硬是赶到了敌人前面。当夜11时就到达虎亭附近、漳河西岸的土落村,立即在村周围挖工事,并以1个营在公路东侧占领有利地形,和公路两侧的2团、士敏独立团以及决1旅25团的阵地构成交叉火力网,堵住了敌人的去路。7日拂晓,两万多逃敌步步进入我预设的“口袋”,我迫击炮、轻重机枪、步枪一齐发射,逃敌惊恐万状,队形顿时大乱,特别是走在前面的机关后勤人员胡跑乱窜、互相践踏,死伤遍地。敌立即调整兵力,拉上来1个师,集中20多门山炮,向位于“口袋底儿”

的楚团阵地猛轰,接着又在密集炮火掩护下反复发起冲锋。楚大明连续组织反击,与敌展开白刃搏斗,一连8次挫败敌人,固守了阵地,赢得了时间。现我太岳部队正同太行、冀南各路大军分别从左、中、右三面将敌包围,展开激战。

陈司令员进一步作了部署后,即在李旅长陪同下查看山炮,并听彭克汇报胡三余的情况。

“胡三余被俘后,问他有何感想,他说: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还有什么感想。听从贵军发落吧!他垂头丧气,不愿多说话。”彭克简洁地汇报说。

“你这是同俘虏士兵谈话的办法。要向他交待党的政策,不能首先让他谈感想。你把他带来我谈!”陈司令员吩咐。

胡三余曾在日本炮兵学校深造过,懂得炮兵技术。陈司令员在耐心地向他交待了党的俘虏政策之后,教育他要用他的技术为人民、为解放战争服务。胡三余对于共产党不仅不杀他,还要用他的技术,表现很激动,感到前途有了光明。

午后,战斗胜利结束。是役共歼敌2万余人。被生俘之敌将领副总指挥、炮兵司令胡三余外,尚有83军暂49师师长张宏、66师师长李佩鹤,23军46师师长郭溶和炮23团团长侯殿盛等。敌援军总指挥、第7集团军副总司令彭硫彬负伤后逃到沁县,因遭惨败而自杀。

下午2时许,陈司令员带领我们南行数里,选定一个小村设立了指挥所。这时,通信部队、电台都赶来了,并立即架通同陈锡联司令员的电话,以便通过他们的总机与刘、邓首长通话。陈司令员向刘、邓首长报告了战况。

“把你们缴获的山炮分一部分给太行、冀南部队。”刘伯承司令员指示。

“坚决执行!师长,请太行、冀南部队马上派人来取吧!”陈司令员对老首长仍然使用老称谓。

“马上给我接李成芳!”刚结束与刘、邓首长的通话,他又让转别的电话。

“成芳吗?刘、邓首长决定炮和牲口要分一部分给太行、冀南部队,你们马上准备移交!”放下电话,他对我说:“我本来还想向成芳同志解释几句,开导开导,成芳还没等我说话,就表示坚决执行。”对于李旅长的顾全大局,他很为赞赏。

“这些天电话员太疲劳了,夜间容易打磕睡、误事。你亲自去守总机,监视长治敌人的动向,他们随时都有跑的可能,而且只能从太岳区向西跑,应该由我们部队来追击。”傍晚,他这样向我交待。然后,又同刘忠、李成芳等同志通了话,了解部队伤亡和集结的情况,要求他们除派小分队打扫战场、转送俘虏至后方外,其余迅速集结、休息待命,准备阻击榆次出动的援兵或追歼长治之逃敌。

布置停当,他让我接通陈锡联司令员的电话,说想聊聊天。

“你们部队攻磨盘恼打得很苦,但这次追击很得手,可发了洋财唆!缴获了多少?”陈赓司令员先开口。

陈锡联司令员讲了一些数字,又高兴地补充道:“还缴获了一百几十万发子弹!”

“这太好了!这么多子弹够打两个上党战役用的!”

“够用了。打磨盘地之所以屡攻不下,就是因为缺弹药。当时每个战士只有几发子弹,又没有机枪火力掩护,进攻山头,接近不了,手榴弹就投不到。当时要有20万发子弹,几小时就攻下来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结束了他们友好的交谈。

午夜后,总机里再没有听到陈司令员的声音,他太疲劳了,真希望他能睡个好觉。10月8日一早,他又登程前往刘邓首长的指挥部受领新的任务了。

追歼长治之逃敌

长治守敌引颈相望的援军被歼,使史泽波及其19军即成瓮中之鳖、惊弓之鸟,他再也顾不得不久前阎锡山发来的密令了,因为既然“援军必到,叛军必灭”已成泡影,“上党必争,长治必守”就纯属梦吃。史泽波在哀叹了一番“困守孤城,难以持久”之后,便于10月8日夜,趁大雨涝沱,率所属1.2万余人,弃城分三路向西逃窜,妄图回驻临汾。

10月8日黄昏,陈司令员从刘、邓首长那里回来以后,连夜召开会议,通宵达旦,研究歼灭长治之敌及再组织一个野战旅和展开同蒲路作战的部署。

10月9日凌晨,我在总机上突然接到陈锡联司令员转来刘、邓首长命令,让太岳部队立即出发赶至东、西峪一带截击长治之逃敌。

听了我的报告,陈司令员分析道:“今年8月,19军史泽波趁我主力在平遥、介休作战,大摇大摆地经过太岳区去抢占长治,时仅两个月,形势已经大变,现在他们仍然是经过太岳区,但已是争相逃命的丧家之犬了。只要部队赶到敌人的前面,就能歼灭他们。”

由于考虑到土落村距东、西峪路途较远,部队连续作战已十分疲劳,他又说:“要争取在东、西峪一带堵住敌人,实在赶不到就向西南插到佛庙岭截击。马上通知太岳军区立即组织地方武装和兵民沿途阻击、袭扰、迟滞敌人前进。”

陈司令员的意见,得到首长们的支持并立即下达到部队。他因要赶赴贾寨准备同蒲路作战,未随部队参加追击。

“让我跟部队去追击吧!”我要求道:“这次作战,我可吃够没有电话线的苦了。19军是阎锡山的主力,通讯装备一定好,我想组织电话员、通信员去缴获些来装备装备我们自己!”

陈司令员对通信工作一向极为重视,欣然批准了这个要求。

部队接到命令,立即从土落村出发。连绵的秋雨,泥泞的道路,困倦、饥饿,一齐向指战员们袭来。20团团长楚大明在炊事员老张的启发下,下令每人喝一缸子盐水以增加腿劲。他还跑前跑后,帮这个扛枪,帮那个挑担,鼓动大家“紧紧皮带直起腰,赶到敌人前面就是胜利!”部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东、西峪,但敌人已经过去,于是又按陈司令员指示向佛庙岭作高速穿插。10月10日,2团在将军岭与敌接火。10月12日晨,太岳部队其余几个团也到达佛庙岭与敌展开激战,迅速将敌包围压缩于桃川一带。下午3时,刘、邓首长下令发起总攻,经3小时拼搏,战斗胜利结束。

此战,除2000余敌之头先部队向襄陵方向逃脱外,其余万余人马全部被歼。长治守敌19军军长史泽波、暂73师师长杨文彩及69师师长郭天章等都当了俘虏。上党战役至此即告结束。太岳部队在这个战役中,俘敌达1.4万余人。

战后,陈司令员亲自接见了史泽波,向他交待党的俘虏政策,并问他:“你认为你们这次作战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抗战8年中,贵军在上党地区和日军作战,日本投降后我们来抢占地盘是不对的,不过没想到失败得这样快,真是天助你们!”

史泽波感慨地说。

“你讲对了!《水浒传》上说梁山泊的好汉们‘替天行道’,我们也是‘替天行道’,我们的‘天’,就是人民。我们依靠人民打败了日本侵略军,也依靠人民打败了你们。历史证明,与人民作对,必然要失败!希望你今后能为反对蒋介石、阎锡山发动内战做些贡献!”

陈司令员的话,打动了史泽波的心,后来,他领衔联合上党战役被俘的高级将领发通电揭露蒋、阎挑起内战的罪行。

由于在上党战役中太岳部队抓的俘虏多,陈司令员除亲自同他们谈话外,还反复教育部属认真执行政策。在他的带动下,各旅旅长们都亲自向补入部队的解放战士讲话,有两位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起义的现任副旅长还以现身说法来进行教育,深得陈司令员的赞赏。

解放战士经过这样的教育,大部分作战都很勇敢,有不少人立了战功、入了党、当了基层干部。当时补充到电话队的解放战士张有福,经陈司令员亲自谈话,一直表现积极勇敢,后来还入了党、当了排长,在渡江作战中光荣牺牲。

一些被俘的国民党高级将领经过教育,也投向了人民。阎军第19军参谋长安克泰被俘后,陈司令员看了他绘制的作战地图,认为他是个人才,找他谈话,动员他参加人民军队,发挥他测绘专长,并把他的家属接来与他团聚。安克泰被陈司令员诚恳态度打动,毅然参加我军。他被安排在司令部侦察科工作,家眷安排在留守处,孩子也上了学。一些人对此想不通,陈司令员对大家说:“测绘是专门的军事技术,我们纵队虽然有几万人,但有此专长的人很少,革命战争裕要他,军队建设也需要他,革命不分先后,眼光要放长远一些,胸怀要宽广一些。”陈司令员放手让他工作,部队打过黄河后,陈司令员办了一期参训班,让他教测绘课。战时,每到一地,陈司令员带他到要地勘查,让他绘制兵要地图,下发部队参阅。渡江战役后,我兵团遵照党中央的决定,进军江西、两广,经略云南。在南昌解放后,遵照陈司令员的指示,他认真查阅敌档案,将两广、云贵的民族和风俗及兵要地志绘制成图册,编写成教材,并在樟树镇的兵团干部训练班讲课,为解放大西南做出了贡献。

1992年我们在昆明相见,都已是鬓发斑白的老人。相见后,他的第一句话是:我已患脑疾,将不久于人世。所幸的是我已加入党组织,我死后,悼词不会称我先生,而是称我同志了。陈司令员给厂我第二次生命,我死而无憾。我二人久久相抱,深深怀念我们的老首长。他又对我说:你回京后,到八宝山革命公墓祭拜司令员时,替我向老首长三鞠躬,就说“共产党员安克泰同志怀念你!”

上个世纪90年代初,为核对史实,凭吊牺牲的战友,由原哈军五的学员翟秀英陪我到长治,重返当年的战场。40多年后重游故地,上党地区发生了巨变。特别是改革开放后,已是旧貌换新颜,我们这些老战士无限欣慰。在长治我们到了围歼阎军的佛庙岭,看了史泽波被俘处和他的指挥所,并与当地老乡交谈,确认了此处地名叫佛庙岭,而不是被有的人称为“将军岭”。山上佛庙已坍塌,但遗迹清晰可见。长治北关是当年攻城的主战场,在那里建立了上党战役纪念碑,纪念上党战役的伟大胜利。我们在纪念碑前低头默哀,悼念牺牲的战友。之后,我们驱车到屯留,访问了屯留虒亭镇的土落村,该村是当年20团阻击逃敌的战场。当地群众立碑纪念,向我讲述当年战斗的情况,引以为荣,我在碑前留影为念。

我们登上老爷山(有的回忆文章把老爷山称作“老爷岭”是不对的,当地老乡也否认有“老爷岭”这一地名)。

我不用向导,便在老爷山东侧的双峰岭一个山洞旁,找到陈司令员的指挥所,向导十分佩服我的记忆力。我们在老爷山顶峰向东遥望磨盘墒1整个战场尽收眼底,那里曾是围歼援敌,战斗最激烈的地方。站在老爷山顶,仿佛又回到硝烟弥漫的战场,觉得陈赓司令员仍在指挥我们战斗。

(摘自戴其粤、彭一坤著《陈赓大将在解放战争中》,解放军出版社1985年12月版,收入本文集时作者作了修改)

来源:白马茶馆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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