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完美的笑容，而后朝李明喊道：“阿明，帮我拿下包里的口红，就是我最喜欢的那支正红色的。”

今天是李明的大喜之子。

婚礼现场的音乐浪漫而悠扬，空气中弥漫着香槟和鲜花的甜香。

仪式结束后，陈雪去化妆间补妆，准备晚宴的敬酒。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完美的笑容，而后朝李明喊道：“阿明，帮我拿下包里的口红，就是我最喜欢的那支正红色的。”

“好。”李明笑着应声，快步走了过去。

李明拉开拉链，一眼就看到了那支口红。

可就在他伸手去拿的瞬间，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圆润的物体。

他的动作猛地一僵。

那是一个温润通透的玉环。

玉环上那一点熟悉的瑕疵，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李明的瞳孔。

他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拿着玉环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四年前，当铺老板那张冷漠的脸，隔着冰冷柜台递过来的一沓救命钱，一幕幕，瞬间击溃了他用四年时间建立起来的幸福堡垒。

01.

李明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是。

他的母亲王秀莲，一个朴实的农村妇女，因为身体原因，直到快四十岁才怀上他。

在那个医疗条件简陋的山村里，高龄产妇生产本就是一道九死一生的鬼门关。

王秀莲在家里疼了两天两夜，几乎丢了半条命，才在邻居的帮助下，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

他生下来时，浑身发紫，哭声微弱得像只小猫。

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点着旱烟，里里外外检查完，对着闻讯赶来的李明父亲，重重地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浓烟：“秀莲是高龄产，没力气，孩子在肚子里憋太久了，缺了氧。

唉……这孩子，脑子怕是有点问题。以后长大了，发育会比别的孩子慢，人也不够机灵。”

这句话，像一道晴天霹雳，劈碎了这个家。

李明的父亲，一个好面子、脾气暴躁的男人，听完这句话，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

他死死盯着襁褓里那个瘦弱、发紫的婴儿，眼神里满是厌恶和嫌弃。

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出了那个破旧的土屋，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有人说，他连夜去了南方的工厂打工，再也没给家里寄过一分钱。

王秀莲抱着怀里这个被父亲抛弃的孩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落在他的脸上。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把孩子抱得更紧了。

李明的童年，是在无尽的嘲笑和欺负中度过的。他说话晚，走路也晚，反应总是比同龄人慢半拍。

村里的孩子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李大傻”。

“傻子！傻子！你爸都不要你了！”

孩子们跟在他身后，朝他扔石头，扔泥巴，抢走他手里母亲刚给的糖。

他跑不快，也说不清道理，大多数时候只能抱着头蹲在墙角，默默地承受着。

每一次，都是母亲王秀莲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拿着扫帚或者烧火棍冲过来，用她瘦弱的身体将他死死护在怀里，对着那些孩子嘶吼：“滚！你们都滚！谁再欺负我儿子，我跟他拼命！”

赶走了别的孩子，她会蹲下来，紧紧抱着浑身脏兮兮的李明，用她粗糙得像砂纸一样的手，笨拙地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和泥土。

“明儿不怕，妈在呢，妈在呢……他们都是坏孩子，咱不跟他们玩。妈陪着你，不怕……”

母亲坚实而温暖的怀抱，是他灰色童年里，唯一的一抹色彩和全部的避风港。

02.

所有人都断定，李明这辈子算是完了，注定要在村里打一辈子光棍，被人指指点点。

但他却在母亲的羽翼下，跌跌撞撞地长大了。

他确实比别人慢。一道数学题，别人看一遍就会，他需要把解题步骤工工整整地抄十遍，才能勉强理解。

一篇课文，别人读几遍就能背下来，他需要在煤油灯下，用手指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上一个通宵。

但他从不抱怨，也从不放弃。

因为每当他深夜抬头，总能看到母亲在另一盏灯下为他纳鞋底、缝补衣服的身影。

那昏黄的灯光，和母亲安静的陪伴，是他坚持下去的全部动力。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因为这是他唯一能看到希望的路。

奇迹，就这么发生了。高考那年，他竟然考上了一所大学。

虽然只是省城一所很普通的二本院校，但在他们那个山村里，这已经是天大的喜事。

录取通知书寄到家的那天，是个炎热的下午。

李明拿着那张印着大学校名的红纸，一路狂奔回家，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

母亲王秀莲颤抖着手接过通知书，戴上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着，看了足足十几分钟。

然后，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女人，突然捂着脸，蹲在门槛上，发出了压抑多年的、喜极而泣的哭声。

她没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那天晚饭，桌上破天荒地多了一整只她亲手炖的老母鸡，鸡腿和鸡翅，全都在李明的碗里。

大学毕业后，他凭着一股“笨”劲和超出常人的勤奋，找到了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

他终于可以穿上干净的衬衫，坐在有空调的办公室里，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了。

他以为，苦尽甘来了。他可以把母亲接出那个山村，让她也享享福了。

03.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看到希望的时候，再给予沉重一击。

母亲突然病倒了。那天李明正在加班，接到邻居的电话，说母亲在菜地里浇水时突然晕倒，被送去了镇上的医院。

李明魂飞魄散，连夜赶了回去。镇医院条件有限，他又手忙脚乱地把母亲转到省城的大医院。

一系列检查下来，诊断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李明的心上——急性心肌梗死，需要立刻进行心脏搭桥手术，否则随时有生命危险。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冷静地向他解释病情，最后，将一份手术费用预估单递给了他。

“小伙子，这是大概的费用，你尽快去准备一下吧。病人的情况，拖不得。”

李明看着那一长串的数字，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刚上班不到一年，工资微薄，除了日常开销和给母亲的生活费，银行卡里只剩下三千多块钱，连那个数字的零头都不够。

他像一尊雕塑一样，在医院缴费处的走廊里坐了一整夜。天亮时，他红着眼睛，开始打电话。

他放下所有的尊严，打给了那些早已不怎么联系的亲戚。

电话那头，大伯用为难的语气说：“阿明啊，不是不借，是你堂哥也要结婚买房，家里实在……唉。”

小姨在听完他的话后，直接打断：“你妈那病就是个无底洞！我们家条件你也不是不知道，哪有闲钱填进去！”说完，便挂了电话。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在那一刻体会得淋漓尽致。

就在他彻底绝望，甚至想过去借高利贷的时候，他猛地想起了什么。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疯了似的冲回老家的旧房子，在母亲床头的那个落了锁的旧木箱里，翻出了一个用红布层层包裹的小包。

打开布包，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温润的玉环。

这是他十八岁生日那天，母亲郑重其事交到他手上的。

“明儿，这是你外婆传下来的，是你外祖母的陪嫁。虽不值钱，但玉能养人，是个念想，也能保你平安。”母亲当时的话，言犹在耳。

李明紧紧握着那个玉环，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玉环上。

他朝着母亲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妈，对不起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了省城里最大的一家当铺。

当铺里光线昏暗，高高的柜台后，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老板。

老板用镊子夹起玉环，对着灯光眯着眼看了半天，又用放大镜仔细端详，最后轻描淡写地在计算器上按出一个数字，推到李明面前。

那个数字，离手术费还差很远，但已经是他唯一的希望。

“老板，能不能……再多给点？这真是急用救命的钱！”李明的声音带着哀求。

老板冷笑一声：“小伙子，这就是行情价了。你这玉，质地一般，唯一的优点就是有点年头。爱当不当。”

李明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他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当。”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拿着那沓沉甸甸、却又浸透着屈辱和心痛的钞票，他第一时间交了手术费。

几天后，母亲的手术很成功，在病床上醒了过来。

李明削着苹果，看着母亲苍白但安详的脸，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母亲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明儿，我给你的那个玉环呢？你收好了吗？可别弄丢了。”

李明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

“妈，那玩意儿不顶吃不顶喝的，我给您换成救命的手术费了。您这条命，可比那玉环金贵多了。”

母亲愣住了，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过了好久，她才伸出那只还在输液的、干枯的手，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背，眼眶却一下子红了。

“你这个傻孩子……净知道乱花钱……我这把老骨头，哪儿值那个钱啊……”

04.

母亲的病，在李明的精心照料下，万幸是彻底好了。

经历了这场生离死别的变故，李明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他工作愈发拼命，曾经被认为“迟缓”的脑子，在极致的专注和百折不挠的坚韧面前，迸发出了惊人的潜力。

他负责的项目，总是能以最周全的方案和最低的成本完成，让领导和同事刮目相看。

三年时间，他从一个普通职员，做到了部门主管。

薪水翻了几番，他第一时间在城里按揭了一套不大但温馨的两居室，把母亲接了过来。

看着母亲在窗明几净的阳台上，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侍弄着花草，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安详和满足，李明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报。

生活走上正轨后，爱情也悄然而至。他遇见了陈雪。

陈雪是合作公司的项目负责人，一个在职场上雷厉风行、在生活中精致优雅的都市女性。

她漂亮、干练、家境优渥，像一束耀眼夺目的光，照进了李明曾经灰暗自卑的世界。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门不当户不对，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陈雪却主动追求他，她告诉他：“李明，我欣赏的，是你骨子里的那份踏实、孝顺和坚韧。这些，比家世背景重要一万倍。”

陈雪的出现，弥补了李明心中最后一块缺失的角落。

他带着她去见母亲，陈雪没有丝毫嫌弃，反而亲切地拉着王秀莲的手，陪她聊天，给她买新衣服，哄得老人笑得合不拢嘴。

恋爱四年，他们决定结婚。

李明倾其所有，给了陈雪一场全城瞩目的盛大婚礼。

他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证明她没有选错人，也想借此告诉所有人，他李明，配得上她。

05.

晚宴结束，喧嚣散尽。

回到酒店精心布置的婚房，空气中还残留着白天的喜悦气息。

陈雪脱下磨脚的高跟鞋，一脸幸福地哼着歌，然后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手提包，开始翻找着什么。

“咦？我记得放在这里的呀，奇怪了。”

她的动作起初还很随意，但渐渐地，眉头蹙了起来，翻找的动作也越来越急躁，范围也从包里扩大到床上、沙发上。

“怎么会没有呢……我明明放在一个丝绒小盒子里，特意放在包的夹层里的。”

她把整个包里的东西都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口红、粉饼、车钥匙、纸巾……散落一床，却没有她想要找的那个东西。

她的脸色开始控制不住地发白，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停地喃喃自语：“不可能啊，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

李明一直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没有开灯。

那冰凉坚硬的触感，隔着西装布料，一直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灼烧着他的心。

他看着她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的惊慌失措，再到现在的面无人色。

最后，他在她面前站定，当着她的面，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那个她找了半天、快要急疯了的碧色玉环，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告诉我，”他盯着她瞬间血色尽失的脸，一字一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问道：

“这个，为什么会在你的包里？”

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