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夫君第五次迁坟了,随着夫君的步步高升,我的坟地也是越来越好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8-14 09:39 2

摘要: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这是夫君第五次迁坟了,随着夫君的步步高升,我的坟地也是越来越好。完结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这是夫君第五次迁坟了,随着夫君的步步高升,我的坟地也是越来越好。完结

光阴荏苒,我化作一缕孤魂已然十年。

此刻,我正立于一片浓密的树荫之下,静静地看着我那位被世人盛赞才情盖世的夫君,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为我迁坟。

算起来,这已是第五次了,每隔两年,他便会为我寻一处更好的安息之地。随着他在朝堂上的地位水涨船高,我这坟头的风水,也是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好。

说来有趣,我这几处坟冢,无一不是风水宝地。而那些为我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也总会随着我的棺椁一同迁徙。哦,忘了说,这些树,都是夫君在我香消玉殒那年亲手种下的,如今早已是绿荫如盖,亭亭然立。

“婧娘,你这夫君待你可真是情深义重,难怪他这些年官运亨通,想来是上天也被他这份痴情所感,特意庇佑呢!” 身旁的李夫人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羡慕。

她是当朝李侍郎的夫人,因难产而亡,背后似乎是遭了小妾的毒手。不过她也算是个狠角色,早早便报了仇,硬是在梦中将那恶毒小妾的魂给拖走了。

我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位即便在炎炎烈日下,依旧身形笔挺如松的男子身上。他面容俊朗,宛若冠玉,气质清冷。我心中默然:“是啊,我的夫君,向来是这般完美无瑕,无论才学还是品性,都堪称世间楷模。只是……情深似海?或许吧,只是这片海,从来不曾为我一人翻涌。”

我是去年才搬来这片坟地的,时日虽短,却与周遭的“邻里”相处甚欢。临行前,我索性将夫君烧给我的金元宝和漂亮新衣尽数分发,还大方地请大伙儿搓了一顿。

当棺木被缓缓抬起的那一刻,我顿觉脚下轻快无比,那种久违的、可以肆意飘飞的感觉又回来了,我不禁笑弯了眉眼。

李夫人手里拿着我赠她的新衣,依依不舍地拉着我的手,叮嘱道:“婧娘,到了新地方也要时常念着我们,凡事多加小心啊!”

我心头一暖,这是我化作魂魄后,难得感受到的温情。

第一个让我这般喜欢的鬼友是阿诗。只是她性子刚烈,早已独自闯入地府,说要为自己讨个公道。阿诗的本事极大,当年我险些魂飞魄散,是她护住了我的魂芯,并教会我如何凝聚魂灵。她什么都好,就是脾气火爆是出了名的,管你是凶神恶煞的厉鬼,还是勾魂索命的鬼差,惹了她,照打不误!

也不知她此去经年,回来后还能不能找到我这搬了好几次家的“老巢”。

我看着众人小心翼翼地将我的棺椁安放在一辆宽大的马车上,车上铺满了金黄的向阳花与青翠的梧桐枝。我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当朝状元郎,行事总是这般体贴周全。十年了,每一次迁坟,他都会备上这满车的向阳花与梧桐,只因这是我生前独爱之物。

与邻居们挥手作别,我轻飘飘地落在马车上,看着沿途飞速倒退的风景,心情格外舒畅。当鬼就是这点好,无惧寒暑,不知饥渴!

这一次迁坟的路程,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长。听闻,是夫君又立下了不世之功。

“丞相,日头实在毒辣,不若在前方林中稍作歇息?”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护卫上前请示。

夫君微微颔首,一夹马腹,率先向林中行去,众人紧随其后。

我趴在马车顶上,痴痴地望着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背影,真是越看越喜欢。他明明已近而立之年,为何容颜反倒像是逆着时光生长,真是叫人嫉妒!我摸了摸自己冰凉的鬼脸,看着他如今娴熟矫健的骑术,笃定地点了点头。想当年,他这身骑马的本事,还是我手把手教的呢!我父亲乃是武状元出身,自小便将我当男儿养,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但溜猫逗狗、纵马扬鞭却是样样精通!

到了歇脚处,我见夫君独自下马,寻了棵大树坐下。我想了想,也跟着飘了过去,紧挨着他坐定。

他饮过水后,便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夫君,你在看什么呀?”

远方山峦叠翠,碧水如带,天边那轮烈日正将大片云彩染成绚烂的火烧云。

“哇,那火烧云,多像……多像一块烤得恰到好好处的清糖月饼,又大又圆!”我本想附庸风雅地吟句诗,奈何肚里墨水有限,跟着夫君学的那点皮毛,这十年也忘得七七八八了。

话音刚落,我竟发现夫君的嘴角,极快地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我使劲眨了眨眼,那笑意却又消失无踪。

是我的错觉吗?我壮着胆子攀上他的肩头,想凑近了瞧个仔细,却猛地撞入他那双深邃如宇宙的眼眸里。我心里“咯噔”一下,方才……夫君他,好像是在看我?

我立刻又扫了一眼,心虚地拍了拍胸口。

啊,一定是错觉,错觉!凡人肉眼,怎可能窥见鬼魂?他又没长三只眼!

车队走走停停,两日之后,我们终于抵达了我新坟的所在地。

嗯,又是一块上好的风水宝地,只是我能感觉到此地阴气格外充盈。然而,当我抬头望见那府邸牌匾上几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时,心头猛地一紧!

丞相府!

我困惑地从马车上飘下,凑到夫君面前,难以置信地贴着他耳边“说”:“夫君!夫君!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哪有把棺材往自己家里抬的道理!

看着相府门前越聚越多的围观百姓,我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了。活了二十年,又当了十年鬼,从未听闻过有谁家把棺材供在府中的!

这……难道是夫君嫌以往祭拜我路途遥远,索性把我安顿在家里,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我看着那些家丁有条不紊地将棺椁稳稳抬入府中,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极高!

周遭看客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我顿觉脸上火辣辣的,虽然……鬼并无触感。

“关门!”

夫君回头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些叽叽喳喳的人群,喧闹声戛然而止!

我心中不禁赞叹:“啊,夫君好生威风!”想当年我犯了错,他也是这般云淡风轻的一眼,便能让我吓得瑟瑟发抖。这么多年过去,这眼神的威力,更是深不可测了!

我站在庭院之中,看着那扇朱红色的厚重府门缓缓关闭,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不知为何,我的心口也跟着闷了一下。我摸了摸胸口,那里依旧一片冰冷,没有心跳,亦没有温度。

唉,我可真是个冷冰冰的仙鬼!

“跟上!”

我抬眼,恰好对上夫君投来的目光,正当我以为他在唤我时,却见身后一个小厮捧着一个红布包裹的物件,快步跑了过去。

“嗐,原来是叫他呀,我还以为叫我呢,吓死鬼了!”我拍了拍胸脯,赶紧又飘飘悠悠地跟了上去。

我们一行人穿过雕梁画栋的长廊,拐过数道拱门,又绕过两座奇石嶙峋的假山,最终在一个碧波荡漾的大池塘边停了下来。我好奇心大起,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就连池塘里的青蛙,都忍不住要飘过去用脚尖轻点两下。

丞相府实在太大了,也太奢华了。我看着,竟有些心疼,心疼我自己!

我怎么就死得那么早呢?

瞧瞧我夫君,多么能干,多么厉害!再瞧瞧这庭院,多么气派,多么恢弘!

若我还活着,这一切便都是我的了。虽然夫君不爱我,可我终究是他的嫡妻啊!我生的孩子便是嫡长子!夫君封官拜相,我便是名正言顺的诰命夫人!

脑海里突然响起我那暴脾气老爹的话,说我啊,就是个福薄命短的!

“爹啊,都怪你,以前总说我不听话,脾气差,骂我骂得多了,老天爷都当真了!现在好了吧,年轻有为的夫君是别人的,这豪宅大院是别人的!诰命夫人的头衔也是别人的,你女儿我就只能躺在这黄土里眼巴巴地看着!”

我站在自己的棺材板上,看着他们挖坑准备安葬我……的棺材,忍不住仰天长啸。

“放心,都会是你的!”

一个温柔而清冷,如初雪消融般悦耳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我正准备感动得泪眼汪汪,却见夫君正满眼柔情地望向……我身后的那群女眷!

“母亲。”夫君转过身,朝着来人中那位被左右搀扶的雍容妇人,恭敬地作揖行礼。

底下的仆从也齐刷刷跪了一地,齐声高呼:“老夫人。”

我立于夫君身侧,也学着样子行礼,心中默念:“母亲。”

来人正是我的婆母。她为人处世,向来以严苛的礼教和端方的品行闻名。许是早年丧夫,她独自一人将夫君拉扯大,并将其培养得如此出类拔萃。她外表看似柔弱,性情却无比坚毅果决,巾帼不让须眉,因此无论是夫君,还是我爹,都对她敬重有加。

可我,却是最怕她的!

她出身名门闺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正因如此,自我与夫君成婚那日起,我便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对我的不喜。她不喜我走路大步流星,不喜我用膳不够雅观,不喜我舞刀弄枪,更不喜我女红针线一塌糊涂。只是碍于我爹的恩情,她不得不将这些不满悉数忍下。

我看着这位十年不见,反倒越发显得年轻美丽的婆母,更加确信夫君那逆生长的容颜,定是遗传自她。

“都起来吧。”婆母玉手微抬,先扶起了夫君,再淡淡地扫视众人。众人这才敢起身。大家主母的气场,愈发慑人了。

我撇了撇嘴,十年未见,我这位婆母的规矩恐怕是越发骇人了!

没错,这十年来,婆母一次也未曾去看过我。想来也是,我这个她眼中的“野丫头”死了,她怕是恨不得敲锣打鼓地庆祝呢!

我的视线落在那口乌黑锃亮的棺材上,又瞥见婆母那明显不悦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揪住夫君的衣角,将自己藏匿于他的身影之后,寻求一方庇护。

万一婆母气上心头,命人掀了我的棺材板可如何是好?

“我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婆母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我的藏身之所——那口棺材上,开口问道。

夫君顿了顿,还不着痕迹地向旁侧了侧身,正好将我挡了个严严实实。他望向婆母,沉声道:“母亲,孩儿答应您的事已经做到。而这,是您当初允诺孩儿的,孩儿心中有数。”

这段对话,我是一个字都没听懂。不过,看到婆母从最初的不断摇头,到最后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啊,棺材板保住了!”

“岑哥哥……这棺椁终究是阴晦之物,婧姐姐去得早,难免心有怨气,若是冲撞了姨母可怎么好?再者,你就不怕外面那些人嚼舌根吗?”

一个听起来柔弱,实则字字带刺的声音响起。

我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抬头望去。

那是一个身着鸭蛋黄衣裙的少女,梳着未出阁的发髻,模样生得清秀可人,说出的话却如此刻薄。

“你说谁呢?什么叫我去得早?什么叫我怨气重?姑奶奶我吃你家大米了,还是花你家银子了,轮得到你在这儿诋毁我的清誉?我们鬼魂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像我这般美丽善良的,起码也是个仙鬼级别好吗?你见过仙鬼害人吗?小小年纪,让你多读点书增长见闻,你非要去学猪叫!真是没见识!”我气得原地炸毛,一个箭步冲到那姑娘面前,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通“口吐芬芳”!

若不是耳边传来夫君那熟悉的轻笑声,我感觉我能骂到她当场哭出来!

这笑声殃及池鱼,我转头瞪了夫君一眼,苦口婆心地“劝道”:“夫君,娶妻当娶贤,这个女娃子心胸狭隘,连个鬼都容不下,万万要不得!”

当然,我也只敢瞪一眼。见夫君面色骤然一沉,我立刻识趣地躲到一旁的大树底下去了。

至于我那通骂人的话嘛……虽然那姑娘听不见,但我们鬼魂的诅咒,是能让人不停打喷嚏的!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在一群人小心翼翼地将我安放入土、立碑修坟的过程中,那个诋毁我的姑娘,喷嚏打得惊天动地,惹得下人们都向她投去异样的目光。毕竟,这位表小姐平日里最是注重仪态,装得跟个大家闺秀似的!

一群人一直忙活到日落西山,才终于将我的新坟拾掇妥当。

我被一阵清风拂醒,原来是看着他们忙忙碌碌,倒把自己给看困了。说来也怪,自从进了这丞相府,我总觉得昏昏欲睡,要知道,我从前可是整个坟场的“熬夜冠军”!

不过,眼下可没工夫细想这些。因为……

我的新坟头,简直奢华到闪闪发光!

我捂着嘴,不敢置信地飘了过去。纯金的!墓碑上的刻字竟然是纯金的!碑身则是通体温润的上好美玉。玉碑金文! 天呐,夫君如今竟已豪气至此,为我造了这么一座金镶玉的坟!

我抱着我的宝贝墓碑亲了又亲,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眼泪汪汪地望向我那位还在向工匠们致谢的金龟婿夫君!

没想到,十年了,我李婧终于实现了我的鬼生巅峰!

我突然觉得,夫君把我安置在家中,实在是明智之举!既能镇宅,又能守财!瞧瞧这金镶玉的坟头,这要是搁在荒郊野岭,还不得让盗墓贼把牙都给啃断了,腿都给跑折了!

“呜呜,夫君,我真是太爱你了!”我抚摸着我的新坟,又哭又笑,那模样,用阿诗的话说,就是个十足的傻子!

“可还满意?”夫君不知何时已走了回来,在我身前蹲下,目光温柔地看着我……的墓碑,轻声问道。

我胡乱擦了擦“眼泪”,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满意,太满意了!夫君,从今日起,我一定日日为你祈祷,保佑你长命百岁,迎娶金枝玉叶,飞黄腾达,官运亨通……”

一时间,我感觉自己肚里的墨水如泉涌一般,可惜涌到一半就干涸了!

气氛有些尴尬,但我脸皮一向比城墙稍微薄那么一点点,于是我挠了挠头,猛地想起我爹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脱口而出:“……娇妻美妾堆满屋,儿孙满堂福气多——”

“闭嘴!”

夫君的脸瞬间又黑了下去,一声冷厉的呵斥,吓得我最后那句“福寿绵长”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可下一秒我便发觉是自己想多了。那一直打喷嚏的表小姐,不知何时又委屈地哭了起来。原来夫君是让她闭嘴,别再打喷嚏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

也对,我一个鬼魂说的话,他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听得见呢?

随即,夫君利落地起身,拂袖而去,背影里透着一股明显的怒气。

虽然我性格大大咧咧,但察言观色这项基本功,还是身为武将之女的我看家本领!

我狠狠瞪了一眼那还在抽泣的表小姐,懒得再理她。谁知她竟敢趁四下无人,朝我尊贵无比的金镶玉坟头“呸”了一口,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庸俗至极。”

说完,她心虚地看了一眼四周,便提着裙角飞快地跑了!

“……你给我站住!信不信我大嘴巴子抽你!”

我气得在坟头上跳脚大骂,随后又赶紧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金镶玉宝贝。

夜色渐深,我决定今晚要抱着我的新坟睡觉。虽然鬼不需要睡眠,但不睡觉的时间实在太漫长,太无聊了。

要是阿诗在就好了,我一定要好好跟她炫耀一番,我夫君给我造的这座豪华坟头!

闭上眼前,我美滋滋地想。

我是被热醒的!

当我睁开眼时,天已大亮,火辣的太阳正毫不吝啬地播撒着光和热。我困惑地从棺材板里飘了出来,心想:莫非是这太阳太毒,连鬼魂都给热到了?

不过我没空多想,新家一日游正式开启!我兴致勃勃地飘上屋顶,俯瞰着这座七进七出的宏伟宅邸,乐得合不拢嘴。

从今天起,我李婧也是京都有房一族了,还是个富婆!

我在府中畅行无阻,只花了半天时间,便将各个角落摸了个一清二楚,就连隔壁王府看门狗的私房钱埋在哪儿都知道了。

我鬼生的快乐时光,就此拉开序幕!

夫君每日都会雷打不动地来我坟前站上半日。起初我还心怀忐忑,生怕他是后悔给我建了这么豪华的坟头。后来我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人家只是借着我的坟头,构思治国安邦的大策罢了。

没错,自从夫君将我的棺椁抬入府中的消息传开后,整个朝堂都为之震动。 听说皇上都为我夫君的爱妻深情所感动,赞其品行高洁,不仅取消了原本的赐婚,还特意赏赐了诸多宝物,其中甚至有两块免死金牌!两块金牌啊!那得多沉甸甸!

然而,我的这份快乐很快就被打破了!

因为……我的婆母突然病倒了。

这病来得蹊跷,且来势汹汹。偏偏此时,夫君又因要事外出,说是要数日才能归来。

这下可好,家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婆母一病,府中上下的事宜,便都落到了那位表小姐的手中。哦,除了她,还有一个,听说是我那婆母层层筛选、步步考验,才最终为夫君寻来的,一个八字与夫君极为相合的千金小姐!

此刻,这两个女人正站在我的金镶玉坟前激烈地争吵着!

而在她们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光看那五花八门的穿着,我便认出来了——道士和跳大神的!

因为有人说,婆母这次病来如山倒,定是府中有邪祟恶鬼作祟!

而这个“有人”,就是那位表小姐!

我亲耳听见的!

这“邪祟”我不知是谁,但“恶鬼”嘛,十有八九说的就是我这个天大的冤种了!

想我李婧生前行事光明磊落、义薄云天,没想到死后化作鬼魂,还要被这两个无知小辈这般污蔑!

是可忍,孰不可忍;婶可忍,叔都不能忍!

我挺身而出,站在我的坟头前,誓死捍卫我的金镶玉——

动我,可以;动我的命根子,绝不行!

“你们都给我住手!再不住手,我可要动手啦!”

片刻之后,我狼狈地坐在地上,死死地扒拉着我的墓碑,可我是个虚无的鬼魂,根本无济于事。

眼看着那些锋利的铁铲即将落下,我“哇”的一声,彻底哭了出来:“阿诗!相公!夫君!救命啊!”

“噗嗤!真是笨死你算了!小菜鸡!”

我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正是阿诗那张万年不变的“愤世嫉俗”面瘫脸!

刹那间,我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整个鬼体气场瞬间暴涨!

而那些原本要落在我坟头上的铁铲,连同那些手持铁铲的人,全都在一瞬间被定住了!没错,就如同我爹故事里讲的那样,神仙显灵,施了定身法!

我看着那些人如同木雕泥塑般僵在原地,连脸上的表情和手中的动作都保持着前一秒的模样。

随后,我便双目放光地望向了不远处拱门下站着的阿诗,张开双臂,一个饿虎扑食般冲了过去,扑进她怀里:“呜呜,阿诗!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呀?”

阿诗似乎有些不悦,只是敷衍地抱了抱我,便将我推开了。

“噗嗤,她厉害?小菜鸡,你看清楚,是本尊出手救了你!”

一个带着几分轻蔑的男声响起,后面那三个字让我觉得有些耳熟。

嗯,方才那个声音……等等,男声?!

我“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拉开了些距离,这才看清,在阿诗斜后方,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长得……还挺俊俏的男人!

我光明正大地将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发现除了那头过于绚烂、让我忍不住想捂眼睛的翠绿色长发外,其他方面倒是勉强能入眼。

他配我家阿诗,凑合吧!

“阿诗,他是谁呀?难道……他也不是人?”我扯了扯阿诗的衣袖,小声问道。方才我便使劲嗅了嗅,这男人身上,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那翠绿头发的男人似乎被我的话给气到了,他阴恻恻地瞥了一眼阿诗,随即满脸嫌弃地看着我:“她一直都笨得这么清新脱俗吗?”

成语是个好成语,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虾仁猪心!说的就是他这种吧?

我默默地在脑中搜刮了一圈,试图找个词儿骂回去,结果发现,一个也没有!

书到用时方恨少,乞丐写诗都比我好!说的就是我本人了。

要是夫君在就好了,以他那才高八斗的学识和三寸不烂之舌,定能骂得你找不着北!

“你到底是谁呀?”我躲在阿诗身后,还是没忍住,探出头问道。

“他是我师兄,灵缇。”阿诗终于开口了。

“那……他是人吗?”

“……”

“阿诗,你不是去地府找人讨公道了吗?怎么还找了个师兄回来?”

我翘着二郎腿,坐在屋顶的飞檐上,问着身旁同样姿势的阿诗。

而那个叫灵缇的……非人非鬼的家伙,则独自一人,悠闲地躺在一棵大树的枝杈上,闭目养神。

今日的太阳格外毒辣,晒得我这种早已不怕魂飞魄散的鬼,都不敢轻易直视。

阿诗却抬起头,摆出一个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姿势,那张倔强的面瘫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棱角分明。

忧伤?这是我第一次从阿诗身上,捕捉到这种情绪。当鬼太久了,我都快忘了“忧伤”是个什么滋味了。

寻常鬼魂伤春悲秋,我或许觉得正常,可这情绪出现在阿诗身上,那绝对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比文人墨客的眼泪还罕见!

虽然,她脸上也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阿诗,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替你去弄死那个瘪/三儿!是谁?”

阿诗闻言,认真地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我师父。”

“……”

师父打徒弟,难道是天经地义的?不对啊,为人师表,怎能随意欺凌后辈呢?

我心中的怒火“蹭”地一下就蹿了起来,若要比喻,那便是万丈烈焰,足以席卷八荒!

“你师父是谁?叫什么名字?就算他是你师父,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还有没有鬼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我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撸起袖子,满脸义愤填膺,心里已经将那个狗屁师父骂了个底朝天。

“阎王。”

“对啊!我们还有阎王爷呢!阎王才是咱们鬼界的最高法度!我们去告你师父,让阎王爷亲自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我一拍大腿,高兴得直跺脚,“阿诗,还是你聪明!有阎王爷撑腰,你那个老、不/死的师父,肯定得乖乖回来求你!”

我一边说,一边狠狠地夸赞阿诗的智慧。说完,还得意地在屋顶上转了个圈,以抒发我心中的喜悦。

只是……我好像突然意识到,我刚才是不是问了阿诗,她师父是……

“噗嗤,说你笨,你还不承认!”

灵缇的嘲笑声我已经无暇理会了,因为我看见阿诗正缓缓地抬起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那模样分明在告诉我,她刚才说的是真的。

“阿诗……”

我的话还没说完,阿诗便冷冷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灵缇。

灵缇已经笑得快要断气,靠在树杈上直抽抽。

我懒得理他,只是看着阿死,尽管阎王听起来很牛,但我还是执着地拉住她的手,劝道:“阿诗,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真的想用大道理来说服阿诗,可我总是忘记,我记性差,还没什么学问这个小毛病!

“鹅鹅鹅~”那刺耳的笑声,让我握紧的拳头紧了又紧。

“……行了,你还不走?”阿诗皱了皱眉,随手甩了个东西,朝着笑得快疯了的灵缇扔去。他身形一闪,那东西便落了空,不偏不倚,“嘭”的一声,正中底下那位表小姐的脑门!

听着那清脆的响声,我都替她觉得疼!

我看着这精准到毫无偏差的抛物线,百分之百肯定,阿诗是故意的。她向来有仇必报,有怨必伸,而且护短护得厉害。当然,她打起“自己人”来,也从不手软。

我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儿,谢天谢地,完好无损。

夜半三更,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大半,否则定能亮瞎我的鬼眼。

阿诗依旧保持着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姿势。

我心中暗叹,阿诗这个鬼,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想当初,隔壁坟头的王二狗,就因为多看了她一眼,流了点哈喇子,便被她追着打了二十里地,最后堵在猪圈里好一顿胖揍!

如今,她独自闯荡阴曹地府,却被自家师父驳了面子,公道没讨回来,反倒被削了一顿,这对她那颗高傲的自尊心,是多大的打击啊!

“喂,这位……公子,底下这些人怎么办啊?”

我坐在屋檐的龙头瓦当上,用下巴指了指院子里那一排排被定住的人,看向灵缇。没办法,阿诗这边劝不动,我只能先解决眼下的麻烦。

灵缇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嚼着蜜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丝毫不担心会有人发现此地的异样。不过也是,这个院子是夫君的独院,平日里除了他的心腹,外人根本不敢踏足。书房也在此处,窗户正对着我的坟头。每当窗户打开,我便能坐在我的金镶玉坟头上,欣赏我那位迷死人不偿命的夫君认真读书、批阅公文的模样。

“明日天一亮,法术自会解除,送他们回去便是。至于这俩猴儿,你想不想看一出猴子耍戏?”

灵缇突然翻身从树杈上跃下,来到我身旁,挨得我格外近。我立刻警惕地向后挪了挪,纯属经验之谈。这十年间,我遇见过不少心怀不轨的男鬼,一个个都贪图我的美貌,结果无一例外,都被我打得魂飞魄散,赶着去投胎了!

但很明显,我打不过灵缇。他非人非鬼,道行深不可测。他若是真兽性大发,阿诗恐怕也护不住我。

“你挪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再说,你笨到如此地步,我吃了你,修为怕是得倒退好几百年!”灵缇对我挪屁股的动作表示了极大的不满,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我在心里默念了数百遍“打不过他,打不过他”,这才强行压下揍他的冲动。

“什么猴儿?”

我往底下看了看,发现灵缇口中的“猴儿”,指的便是那位表小姐和那千金丫鬟。没错,听说那位千金小姐当初没能入得了夫君的眼,却偏偏对他一见倾心,非君不嫁,甚至不惜放下千金之躯,甘愿做了我婆母的贴身丫鬟,一路追随到了京都!

当然,这些八卦,都是我闲来无事,到处偷听墙角和潜入他人梦境得来的。

如此痴情的女子,当真是世间少有!若她痴恋的对象不是我夫君,我说不定都要为她抱不平了。可是……那是我夫君,人中龙凤,天上谪仙……好吧,主要是我不敢。

“她们不是猴儿吗?长得这般稀奇古怪,丑得各有千秋,谁能与之争锋?”灵缇瞥了一眼,便嫌弃地揉了揉眼睛,转头去看那即将要钻出乌云的月亮了。

“……”我突然觉得,他之前说我的话,听起来还挺顺耳的,毕竟那也算是个好词儿不是?

“囚灵阵!”

一直沉默的阿诗突然站起身来,双目死死地盯住院中的那口古井!

“什么井啊?干什么用的?”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立马窜到她身后,天知道,我这辈子都对井有心理阴影。

阿诗的目光锁定在院子角落一个黑乎乎的地方,而灵缇则在第一时间便已飘至那处查探。

不等阿诗回答,月光忽然挣脱了云层的束缚,如水银般倾泻而下,恰好照亮了那个黑疙瘩。借着月光,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口井口只有土碗大小的枯井。

但奇怪的是,那井口仿佛长了一张无形的嘴,竟将皎洁的月光尽数吸入井中。整口井泛起一层诡异的白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里面爬出来。

“啊啊啊,阿诗,这井活了!”我吓得死死抓住阿诗的衣角,不敢再往那儿看,一边尖叫着让灵缇去把井口堵上。

灵缇嘲笑了我一句,却还是挥了挥手,两块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严丝合缝地将井口堵了个结结实实!

阿诗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转而过来搂住我微微发抖的鬼体,无声地安抚着我。

我看着那井口又恢复了黑乎乎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随即下意识地看了看天空,月亮又被乌云遮住了,夜空中,一颗紫色的流星悄然划过。

“啧,你说你笨就算了,怎么嗓门大如锅,胆子却小如鼠呢?”灵缇逮住我的痛点就是一顿嘲讽,我严重怀疑,他要是不嘲笑我,就活不下去了。

不过显然是我想多了,他活得好好的,我却不太好了。

因为第二天,夫君回来了。

天刚蒙蒙亮,我便听得府里一阵鸡飞狗跳,似乎有人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将我从坟里挖出来,骂个狗血淋头。

眼前这哭得梨花带雨的一主一仆,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刚被灵缇解了咒,灰溜溜滚回自己院子的表小姐和她那心比天高的丫鬟。

我刚一苏醒,迎面撞上的就是我夫君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仿佛自带柔光滤镜。

我面无表情地欣赏了下他那双深邃如海、仿若蕴含着雷霆风暴的眼眸,随即视线一转,飘到旁边优哉游哉地看起了戏。

灵缇早没影了,据说是阎王那边有急事召唤。阿诗倒还留着,美其名曰为我撑腰,但瞧她那在院里躺平晒太阳的惬意劲儿,我估摸着,她就是怕回去被她师父继续削,找个借口赖在这儿罢了。

“表哥,这事确实是表妹思虑不周,但我也是因为舅母病重,关心则乱,绝非有意冒犯嫂嫂的!”

表小姐声泪俱下,说着“砰”一声就朝我的坟头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青石板,光听那声闷响,我敢打赌,她这膝盖回去不青不紫,我都跟她姓!

果然,女人狠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她那丫鬟也是个机灵的,主子都跪了,她哪能站着?一个踉跄扑上来,抱着我那金镶玉的墓碑就嚎啕大哭,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她八百万。说句良心话,当年我亲爹下葬,我都没哭得这么惨过。

“轻点,轻点!别拿你那涂着丹蔻的指甲刮我的金镶玉,贵着呢!”我心疼得直抽抽,急忙飘过去,想把那双爪子扒拉开。可惜,我是个鬼魂,一切都是徒劳。

罢了,古人云,刮就刮吧,回头找她报销。

最终,这场闹剧在我夫君几句冰冷的“道理”中结束,表小姐和她的丫鬟被“打包”原路送回。

“你这夫君……可以啊。”看完全程大戏的阿诗,懒洋洋地给出了评价。

我明白,她说的“可以”,是指我夫君刚才训斥那两人时,那副六亲不认、不留丝毫情面的冷酷劲儿。

这我可太熟了,我夫君这人,骨子里就没“温柔”这两个字。

“来人,把这石头挪开。”处理完闲杂人等,夫君又吩咐人将井口的巨石移开。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好像还意味深长地朝井里瞥了一眼。

“沉金、二木、赤水、溟火、碌土?可以啊你夫君,门儿清啊!这么高级的囚灵阵都设得出来,这手艺,我师父手下那帮城隍爷都玩不转。”

我深以为然地看了阿诗一眼,心下却摇了摇头:他会的,何止这些。

不过,看着被灵缇破坏得七七八八的井口,我心里倒是松了口气。修复这阵法可得费不少功夫,这意味着,我又可以多享受几天的自由时光了!

“你夫君对你真不错,比我师父强多了。”阿诗夸完我夫君,冷不丁又冒出这么一句。我心里一乐,八卦的火焰熊熊燃起。

“阿诗,人鬼殊途,我夫君……他配不上你。”我顶着被揍的风险,语重心长地开了口。虽然可能会挨一顿胖揍,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阿诗往火坑里跳。

“……”阿诗看白/痴似的瞥了我一眼,下一秒,她腰间的拆魂鞭“唰”地就抽了出来。

我吓得鬼体一抖,拔腿就跑。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自己这句话的杀伤力。

一时间,阿诗在屋顶上挥舞着鞭子追我,我在院子里上蹿下跳地躲闪。那鞭子真不是盖的,所到之处,院子里的老树、池塘里的假山,全被削得面目全非。

我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金镶玉碑,还好,它毫发无损。

阿诗打累了,终于收了手。我立刻狗腿地飘过去,替她捏肩捶背。

“去去去,谁要你假好心。”

她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我趁机转移话题:“阿诗,你跟你师父到底怎么回事?他干嘛打你?”

刚才按摩时我偷偷瞄了眼,她身上好几块乌青。

“因为他不喜欢我。”阿诗望着天边的朝阳,语气淡得像一杯白水。

果然,我八卦的方向没错!

“然后呢?”我追问道。

“然后,我强了他!”

我:“……”

我突然觉得,阎王那几鞭子,算是手下留情了!毕竟那位的狗脾气,跟我夫君简直一脉相承。

瞬间,我打心底里给阿诗竖了个大拇指。牛,真不愧是新时代的女鬼楷模,连阎王都敢霸王硬上弓!

“婧娘,你说我是不是很丑?”阿诗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我听出了那份失落,这是所有失足坠入爱河的少女都会有的烦恼。

“不丑啊。你是不是想问,既然不丑,他为什么不喜欢你?”我一语道破了她想说的话。

阿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因为喜欢这种东西,从来不讲道理。它不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买卖,不能等价交换,它不靠利益,不凭外物,只凭一颗心。心动了,便就是动了;心没感觉,你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也无济于事。”

我看着眼前这位“失足少女”,又一次搬出了我那套说了无数遍的经典爱情开解语录。每当此刻,我都觉得自己圣光附体,超凡脱俗。

“那就把他打死好了!”

“……”

我拍了拍脑门,得,忘了阿诗不是普通女鬼,这套理论对她不管用。

天刚蒙蒙亮,我睡眼惺忪地睁开鬼眼,就被吊在我坟头上、伸着长舌头的阿诗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啊——!阿诗!你发什么神经!”我的尖叫声估计能把房顶掀了。

半柱香后,我趴在我的金镶玉墓碑上,魂儿还在抖。我不管了,就算灰飞烟灭,我也要跟我的命根子死在一起!

“啧,真没劲儿。”阿诗坐在井沿上,对我嗤之以鼻。

嗯,我突然有点理解阎王为什么不喜欢她,还动手打她了。

我要是阎王,我都恨不得自刎以证清白!这哪是女人,这分明是个魔头!

“你在心里骂我?”阿诗冷不丁一句,吓得我一个激灵,立马摇头如捣蒜。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小的哪敢!”

阿诗满意地点点头,起身,把自己的脖子转了一圈,然后那脖子又“咔”一声自动转了回来。

“对了,一大早有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婆进了你夫君的屋子,又哭又闹又上吊的,折腾半天了,还没出来呢。”

“哦。”我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声。

阿诗好奇地看我:“你不生气?”

我翻了个鬼白眼,生什么气?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嘴里那“半死不活的老太婆”,就是我那位向来眼高于顶的婆母大人了。

“哎,出来了出来了!”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远处,夫君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婆母,一步步走了出来。

“儿啊,听娘一句劝,早点把人接过来。李婧死了这么些年了,你也该放下了。娘知道你心里有怨,可人不能带着遗憾活一辈子啊!”

我夫君抿着唇没说话,但以我对他多年的了解,沉默,就是默认。

我挂在房檐上,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阿诗也听见了,一时间,空气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婆母又给我夫君张罗了一门新亲事,看样子,条件比之前的都好。

目送夫君送走婆母,阿诗用一种混合了同情与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别这么看我,我死了十几年都没起过鸡皮疙瘩,你这么一看,我鬼皮疙瘩都快出来了。”我连忙摆手,“放心,我不难过,真的。这十几年,我天天烧高香,求我夫君赶紧娶个金枝玉叶,好带着我光宗耀祖呢!”

我说得眉飞色舞,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

日子一晃又是几天。这几日,府里陆陆续续添置了许多喜庆的物件儿,夫君要娶新媳妇,排场自然要做足。

阿诗则成了府里的头号捣蛋鬼,美其名曰“疗情伤”,天天以各种姿势惨死在我的坟前。终于,在她今天又一次表演“头悬梁”时,我忍无可忍了!

“阿诗!你要死给我死远点!”

话未出口,我的视线就被远处的一对璧人吸引了。

那男子的身形我再熟悉不过,是我那风华绝代的夫君。至于那女子……

“小三!”

一声怒喝惊得我一愣,寻声望去,竟然是那不怕死的表小姐又杀回来了,看她那风尘仆仆的样子,八成是翻墙进来的。

我默默为她点上了一根蜡。

果不其然,不等阿诗把刚偷来的点心塞进嘴,表小姐就捂着嘴,哭着跑远了。想必是被我夫君一个眼神给吓退的。

我却不以为意,这男人还是这么幼稚,我都死了,还吃什么飞醋。

阿诗感叹道:“啧啧,最毒男人心啊!越是好看的男人,伤人越是无形!”

她说完,又捏起一个桃花酥,还没来得及品尝,手里的点心就“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准确地说,是被那转过身来的女子的脸给吓掉的。

那张脸,竟然和我生前一模一样。

我淡定地捡起地上的桃花酥递给她:“快吃,落地三秒内捡起来就不脏。”

阿诗呆愣了半晌,看看我的鬼脸,又不可置信地看看那女子,问我:“这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妹?亲的?”

我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该来的,总会来的。”

阿-诗显然会错了意,以为我伤心欲绝。于是,当晚就出大事了!

我刚从夫君书房那边溜达回来,就看到几排身姿绰约的鬼小倌儿,正围着我的坟头,轻声细语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不愧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好姐妹,连我的喜好都摸得一清二楚。

只听阿诗叉着腰,豪气干云地对他们说:“去,把她伺候舒坦了,回头我去阎王那给你们弄一套‘十全富贵投胎套餐’,保你们来世个个锦衣玉食,官运亨通,娇妻美眷!”

“……”

原本还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倌儿们,瞬间眼冒绿光,如饿狼般朝我扑来。

而我,则从容地后退一步,在我的金镶玉坟头坐下,张开了双臂。

我的快乐鬼生,它又回来了!

然而,乐极总会生悲。

我眼泪汪汪地被人从后面拎着脖领子提了起来,眼睁睁看着阿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掌拍飞。我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方才还热情似火的鬼小倌儿们,早已吓得不见了踪影。

“胆子不小。看来你师父平日里,打你还是打得轻了!”一个该死的、熟悉到骨子里的,清冷中又带着一丝慵懒的嗓音,慢悠悠地钻进我耳朵里。

阿诗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死死盯着我身后的人,冷声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是人。”开口的是我。我能感到脖子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我讪讪一笑,补充道:“男人嘛,吃点醋很正常。阿诗,你先回去睡一觉。”

阿诗却不领情,拔出鞭子就要冲上来。

我赶紧捂住眼睛,不忍心看她送死,只能放柔了声音,对我身后这个抱得我死紧的男人说道:“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我的语气熟稔得连我自己都惊讶,阿诗更是满脸困惑。

“半月前。”

听到这个回答,我了然了。时间对得上,一个月前他来给我上香时,还毫无异样。

“你就没什么,想对为夫说的吗?”那温柔的嗓音里,渗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此刻,我能感觉到,整座丞相府,不,是整座京城,都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阵法之内,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没什么好说的,”我叹了口气,“是我没料到,你还会来这一手。”

“跟我回去。”他拥我入怀,语气不容置喙。

我没有反抗,只是在他抱紧我的一瞬间,笑了:“我不会回去的。”

话音刚落,我猛地推开他,闪身挡在阿诗面前,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快走。

“要走一起走!”阿尸冲我大喊。

我僵住了,心里默念: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是我亲手从土里挖出来的娃,我忍!

“我们的事与她无关,放她走。”我试着和他商量。

“放她?可以。”站在我面前的,早已不是那个凡人丞相,而是那个统御万神之父——玦镜。他勾起唇角,提出了他的条件,“只要你心甘情愿,让这囚灵阵抽离你的元神,助为夫复活你的肉身,然后,随我回去。”

这熟悉的对话,熟悉的条件,几千几万年了,他还是老样子。

“你烦不烦?都轮回几百世了!你不腻我都腻了!”我终于没了好脸色。

他脸色一僵。做了千万年的夫妻,他那点狗脾气我最清楚。面子比天大,一旦被戳到痛处,就什么都不要了。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他……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就顺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流了下来。

“几百世了!你也知道是几百世了!你抛下我,独自轮回了几百世,我便追了你几百世!这次我怕你认出我,连真身都不敢用,好不容易投了个凡胎接近你,你却……你却早早就死了!呜呜呜……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跟我回去?难道你对我的爱,真的已经消失了吗?”

别说我懵了,连阿诗都看得一愣一愣的。刚才还霸气侧漏的神君,此刻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噗嗤,一个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跟个娘、们儿似的,怪不得小趴菜不要你。”

得,我的嘴替——灵缇来了。

夫君“唰”地收住眼泪,看向护在阿尸身前的灵缇,神情瞬间恢复了矜贵与淡漠,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哦?早年间小阎王收养的那只小鸡崽,就是你?”

这话简直是精准打击,我夫君这嘴皮子,在这凡间真是历练得越发毒辣了。

“你找死!”灵缇当场炸毛,结果还没冲到跟前,就被夫君一指弹到了半空中。

“住手!”我连忙出声。

他侧头看我,目光灼灼:“你在求我?”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说话。他终究还是松手,放下了灵缇。

“摔你是便宜你。谁准你对她大呼小叫的?”他撩起我额前的一缕碎发,漫不经心地说。

就在这时,一阵刺骨的阴风袭来,院中凭空出现了整齐的阴兵,为首的正是那傲娇的小阎王。

“师父!”阿诗和灵缇见了救星,立刻跑了过去。

“谁?我的人也敢动?”阎王说着,抬头朝这边看来。当他看清我身后的人时,脸上的怒气瞬间凝固,接着“扑通”一声,隔着老远,我都听到了他膝盖骨碎裂的声音。

他跪的自然不是我,我识趣地往旁边挪了挪。

“神祖!您……您怎么来了?”

“来找你神祖母。”

终章

“我不回去!说了多少遍了,你听不懂鬼话吗?”我第N次甩开他的手,坐在我的金镶玉坟头上,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脸委屈和不解:“为夫自认待你极好,你究竟为何要走?这凡间到底有什么,让你宁肯世世轮回,也不愿随我回澪海?”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我火气更大了:“待我极好?呵!我为什么要走,你心里没数吗?我回去做什么?继续看你和那只死鸟谈情说爱,上演旷世绝恋吗?还是说,你堂堂万神之祖,面子上挂不住了?有脸做,就没脸认吗?”

我一番疯狂输出,所有鬼神都愣住了,包括他。

“玦镜,”我站起身,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这个我陪伴了数千万年的男人,“你懂爱吗?”

我伸手,抚上他光洁如玉的脸颊,轻声问:“你不懂。你对我,只是千万年养成的依赖和习惯。当初娶我,不过是为无尽的生命寻一个伴罢了。现在,你不必再伪装了,恭喜你,自由了。”

我决然地放手,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错了,婧娘。”

我诧异回头。他竟然第一次,唤了我在人间的名字。

“不是习惯。”他抬头,那双永远尊贵疏离的眼眸,第一次盛满了柔情与慌乱,“是先有喜欢,才有的习惯。从混沌之初,我以心头血灌溉你这株菩提开始;从我定下婚契,娶你为妻那天起,我便是你的。那彩雀神女之事,纯属误会,我与她,只是在商议她族群的存续问题。”

他拉着我的手,不敢用力,却又死死不肯放。

我沉默了。

其实我一直在害怕,怕回到那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更怕他永远矗立在澪水之上,那种高不可攀的孤寂。说到底,是我自卑,我只是一棵普通的菩提树,而他是天定的六界共主。我爱得太过卑微,以至于患得患失。

“我是不懂人间情爱,但我可以学。”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为你做糖酥,为你制发簪,为你描眉画鬓。你若是喜欢这人间,我便陪你在此间流浪。只要……你别再离开我,可以吗?”

我抬头,看着天上那轮清冷的明月,忽然觉得,它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嗯……夫君,”我转过身,眉眼弯弯地笑了,“我想吃月饼了。”

下一秒,我被紧紧拥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也许从一开始,那轮看似遥远的明月,就一直属于我。

【全文完】

来源:啊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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