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是说颜色不好看,是太正了,正得像一腔热血,毫无保留地泼洒出来。
新婚夜的红,刺得人眼睛生疼。
不是说颜色不好看,是太正了,正得像一腔热血,毫无保留地泼洒出来。
真丝床品是我挑的,花了我小半个月的工资,想着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怎么也得讲究点。
姜川当时还笑我,说我败家,说两千块的跟两百块的睡起来能有什么区别。
现在,他就躺在这两千块的床品上,离我半米远,像个刚做完报告的下属,一脸严肃。
空气里还飘着香槟的甜腻味,混着新家具的木质香,本该是暧昧旖旎的。
可他递过来那几张A4纸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味。
“这是什么?”我问。
我的声音有点哑,刚才接吻接得太投入,忘了喝水。
“小唯,你先看看。”姜川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我,“为了我们未来的小家庭更稳固,我觉得有些事,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板瞬间漫到天灵盖。
我接过那几张纸。
白纸黑字,标题刺眼——《婚后财产AA制协议》。
我笑了。
不是装的,是真笑了,笑得有点控制不住,肩膀一抖一抖的。
姜川被我笑得发毛,眉头皱了起来,“林唯,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很认真地在跟你讨论我们未来的生活。”
我止住笑,把那几张纸翻来覆去地看。
写得还挺详细。
房贷,一人一半。
哦,不对,他特别注明了,因为房子的首付我家出得多,所以房贷他愿意多承担一千,以示“公平”。
物业费,水电燃气,平摊。
日常开销,包括买菜、日用品,建立共同账户,每月各存入3000元,多退少补。
通讯、交通、衣物、个人娱乐等费用,各自承担。
未来子女抚养费用,平摊。
赡养双方父母的费用,各自承担。
甚至连人情往来,都做了划分。共同朋友的,平摊;单方朋友的,各自负责。
我一条一条地看下去,心一点一点地凉下来。
最后,我指着协议最底下的一行小字,念了出来:“‘为表示男方对女方的爱护,每月补贴女方500元化妆品费用’?”
我抬头看他,眼神里全是问号。
“对。”姜川似乎觉得这一条是他神来之笔,颇为得意,“我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买这些,我愿意支持你。”
支持我?
用500块钱?
我一个市场总监,月薪三万多,他一个技术部门的小组长,月薪一万五。我一个包就能抵他两个月工资。
他现在说,要补贴我500块钱。
这是爱护?
这他妈的是打发要饭的吧。
我把那份协议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放一件稀世珍宝。
“姜川。”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这主意,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妈教你的?”
姜川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别扯上我妈!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他急了,声音也高了八度,“我觉得这样很公平,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们把钱算清楚了,感情才能更纯粹,不是吗?”
“纯粹?”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无比讽刺。
“对,纯粹!”他振振有词,“我不想被人说我图你家钱,图你工资高。我姜川,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要靠我自己的能力养家!”
我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男人,是我谈了三年,爱了三年,不顾我妈的反对,一头扎进来,决定要共度余生的男人吗?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吃完饭他抢着买单,涨红了脸说:“哪有让女孩子花钱的道理。”
我记得我升职那天,他抱着我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比我还高兴,他说:“我老婆太厉害了!”
我记得我们看房的时候,跑遍了全城的楼盘,他握着我的手说:“小唯,委屈你了,首付大部分要你家出。你放心,以后房贷我来还,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那些话,犹在耳边。
那些滚烫的情意,似乎还没凉透。
可眼前这个拿着AA制协议,跟我锱铢必较的男人,又是谁?
“所以,”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逻辑保持清晰,“你的意思是,从今天开始,我们在这个家里,就像合租的室友?”
“怎么能是室友呢?”姜川不满地反驳,“我们是夫妻!只是在经济上保持独立。你看国外,很多夫妻都是这样的,这是一种很先进的生活方式。”
“先进?”我冷笑,“你一个月一万五,我一个月三万五。你跟我AA,房贷你多还一千,你就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是吗?”
“我没这么想!”他矢口否认,“我只是想为这个家多承担一点!”
“承担?”我的音量也忍不住拔高了,“姜川,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这三年,我们俩在一起,到底是谁承担得多?”
他的眼神再次闪躲开。
“吃饭、看电影、旅行,哪一次不是我主动花的钱比你多?你给我买过最贵的礼物,是你去年生日,用年终奖给我买的一个三千块的包。而我给你买的手表,就一万二。这些我从来没计较过,因为我觉得我们是奔着结婚去的,我的就是你的。”
“我以为我们之间,谈钱是伤感情的。”
“可现在,新婚第一夜,你他妈的拿着一份协议来跟我谈钱?”
我越说越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死死忍住了。
不能哭。
为这种事,为这种男人,哭一声都嫌浪费。
姜川被我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憋出一句:“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们结婚了,就要为以后做打算。”
“那你妈呢?赡养父母费用各自承担?”我抓住了协议里的另一个重点,“你妈前两天刚跟我说,她腰不好,想换个带电梯的房子。这笔钱,你打算自己出?”
姜川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妈那只是随口一说……”他底气不足地辩解。
“随口一说?”我笑了,“她拉着我的手,说了半个小时,从她年轻时怎么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说到现在浑身是病,住在老破小里怎么不方便。最后点题,说小唯你是个好孩子,有能力,肯定不会不管她。这不是随口一说吧?”
“我……”姜川彻底没话了。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最后一点温情也消失殆尽。
原来如此。
原来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他和他妈,早就盘算好了。
让我家出大头买了婚房,想着结了婚,这房子就是夫妻共同财产。
我工资高,他们就想着用“AA制”这种听起来很“公平”的方式,让我没办法在经济上完全压制他,同时又能让我把钱花在家庭的“共同开销”上。
至于他自己那一万五的工资,除了还一部分房贷,剩下的就可以存起来,给他妈养老,给他妈换电梯房。
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真把我当成恋爱脑的傻子了。
可惜啊。
我看着他,忽然又笑了,笑得比刚才还灿烂。
“好。”我说。
姜川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说什么?”
“我说,好。”我拿起那份协议,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同意。不就是AA制吗?可以啊,我觉得这个提议,非常棒,非常先进。”
姜川的脸上露出了喜悦和一丝如释重负。
“小唯,我就知道你能理解我。”他伸手想来拉我。
我躲开了。
“别急着高兴。”我慢悠悠地说,“既然要AA,那我们就得算得更清楚一点,对不对?”
“嗯?还要怎么清楚?”
“比如说,这房子。”我环顾着这间精心布置过的主卧,墙上还挂着我们巨大的婚纱照,照片上的我笑靥如花,像个幸福的傻瓜。
“这房子怎么了?”姜川警惕起来,“首付你家是出了大头,但我们家也出了十万!而且房贷我们说好了一起还的!”
“是啊。”我点点头,“你家是出了十万。我爸妈出了九十万。凑了一百万的首付。”
“但是……”
“你先别但是。”我打断他,“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姜川。你知道这套房子的全款总价是多少吗?”
他愣住了。
“不……不是两百八十万吗?我们当时看的那个户型……”
“那是我们当时看的。后来我觉得那个户型采光不好,就换了现在这个。”我微笑着,像在揭晓一个谜底。
“这个……总价多少?”他的声音开始发抖。
我伸出四根手指。
“四百万。”
姜川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像见了鬼一样。
“四……四百万?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换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冷,“因为这套房子,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买的。”
空气,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姜川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
“你……你说什么?”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
“我说,”我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道,“这套房子,总价四百万。首付两百四十万,贷款一百六十万。从看房、下定、签合同、付首付到办贷款,全程都是我一个人经手的。”
我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另一个文件夹。
啪的一声,甩在他面前。
“购房合同,我的名字。”
“首付款银行流水,我的账户。”
“贷款合同,我的名字。”
“房产证,办下来了,也是我一个人的名字。”
“所以,姜川,”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和你妈那十万块钱,现在还在我爸的卡里。我本来想着,结了婚,一家人了,就找个机会还给你们,或者干脆当是我借的,给你们写个借条。”
“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插进他虚伪的心脏。
姜川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拿起那些文件,一张一张地翻看,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合同上,购房人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林唯”。
银行流水上,一笔笔巨额的转账,触目惊心。
他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恐慌,再到绝望,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我反问,“告诉你我没用我爸妈的钱,用的是我自己这几年做项目投资赚的钱?告诉你我压根没看上那个两百八十万的鸽子笼,自己偷偷买了这套大平层?”
“告诉你,好让你和你妈更有底气地算计我吗?”
“告诉你,好让你们在新婚之夜,理直气壮地把这份狗屁协议甩在我脸上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压抑了一晚上的怒火,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
“姜川,你他妈的把我当什么了?提款机?还是扶贫的?”
他被我吼得一个哆嗦,手里的文件散落一地。
“我没有……小唯,我真的没有……”他试图辩解,声音却虚弱得像蚊子叫。
“你没有什么?”我步步紧逼,“你没有算计我?那你敢说,这份协议,你妈没过目?你敢说,换电梯房的事,不是你们娘俩商量好的?”
他沉默了。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气得发笑,笑出了眼泪。
原来我这三年的感情,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以为我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他却只把我当成可以改善他全家生活的跳板。
我环顾着这个我亲手打造的“家”。
每一件家具,每一处软装,都倾注了我的心血和对未来的美好幻想。
现在看来,这些都像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好。”我擦掉眼角的泪,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了冷静。
“既然你要AA,那我们就A得彻底一点。”
我指着他,“你,现在,从这间主卧出去。”
姜川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间房子,是我买的,产权归我个人所有,属于我的婚前财产。按照你这份协议的精神,我们经济独立,那么,你住我的房子,就应该付房租。”
“主卧,带独立卫浴,精装修,家电齐全,拎包入住。按照市价,一个月租金至少五千。你看你是付现呢,还是我直接从你那十万块‘嫁妆’里扣?”
“林唯!你别太过分!”他终于爆发了,从床上一跃而起,指着我的鼻子,“我们是夫妻!你现在要赶我出去?”
“夫妻?”我冷笑,“拿出AA制协议的时候,你怎么不记得我们是夫妻?现在跟我谈感情了?晚了!”
“这房子里,次卧有两间,一间我改成了书房,还有一间是客房。你要是想住,也行,客房一个月租金三千,不含水电。住不住,随你。”
“要是觉得贵,没关系,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我指着门口,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姜川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死死地瞪着我。
我们对视着,空气像是要燃烧起来。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林唯,你够狠。”
说完,他抓起那份被我唾弃的AA制协议,胡乱地塞进口袋,又捡起地上那几张属于我的购房文件,狠狠地摔在床上,转身冲出了主卧。
“砰”的一声巨响,客房的门被他用力摔上。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我腿一软,跌坐在那张大红色的婚床上。
真丝的布料,冰凉滑腻,像蛇的皮肤。
我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地埋进去,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眼睛又肿又痛,像两颗核桃。
身边是空的,冰冷的。
昨晚的一切,像一场荒诞的噩梦。
可是床头柜上散落的购房合同,和客房紧闭的门,都在提醒我,那不是梦。
我掀开被子,赤脚下床。
走到客厅,姜川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桌旁。
桌上摆着两份三明治,两杯牛奶。
他见我出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唯,起来了?快来吃早餐,我做的。”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咕咚咕咚灌了半瓶。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发烧的脑袋清醒了一点。
“林唯,我们谈谈。”他跟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开口。
“没什么好谈的。”我把水瓶放回冰箱,声音冷得像冰。
“昨晚是我不对,我冲动了,我混蛋!”他开始道歉,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份协议,我已经撕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看着他,觉得可笑。
撕了?
他以为把纸撕了,刻在我心上的伤痕就能消失吗?
他以为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抹去他和他妈那些恶心的算计吗?
“姜川,”我靠在冰箱门上,抱着手臂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骗?”
“我没有!”他急切地否认,“我就是……我就是没安全感。你太优秀了,你家条件又那么好,我怕……我怕我配不上你,怕别人说闲话。”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来找安全感?”我反问,“用一份把我们之间所有情分都量化成金钱的协议?”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走过来,想拉我的手,又不敢,“小唯,你看,我们昨天刚办完婚礼,亲戚朋友都知道了。现在闹成这样,像什么话?我们好好过日子,行不行?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提这事了,家里所有钱都归你管,我的工资卡也上交,行吗?”
工资卡上交?
呵,说得真好听。
如果我没有摊牌,如果我真的只是个靠父母买房的普通女孩,他现在会是这副嘴脸吗?
他只会拿着那份协议,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付出,然后把他自己的钱,攒起来孝敬他妈。
“晚了。”我说出和昨晚一样的话。
“什么晚了?”
“我说,太晚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姜川,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比如信任,比如感情。”
他的脸色又一次变得惨白。
“你……你什么意思?你难道想……离婚?”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
我没有回答,绕开他,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眼睛和憔悴的脸,我忽然觉得,为了这么一个人,把自己搞成这样,真不值得。
我一边刷牙,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地盘算。
离婚是肯定的。
但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婚礼的钱,大部分是我家出的。酒店、婚庆、婚纱照,加起来小二十万。
他家就负责了烟酒和给亲戚的红包,顶天了五万块。
收到的礼金,昨晚粗略算了一下,大概三十多万,现在在我妈那里。
我得把这些账,一笔一笔,都算清楚。
既然他喜欢算账,那我就陪他好好算算。
我洗漱完,换好衣服,拎起包准备出门。
“你去哪?”姜川堵在门口,不让我走。
“上班。”
“今天周六!”
“公司有急事。”我面无表情地撒谎。
我只是不想再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多一秒都觉得窒息。
“我们还没谈完!”他固执地拦着我。
“让开。”我的耐心快要耗尽。
“我不让!林唯,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情绪激动起来,抓住了我的手臂。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生疼。
我皱起眉,甩了甩,没甩开。
“放手!”我厉声喝道。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放!”
我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我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朝他脸上扇了过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响。
姜川被打懵了。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算计老婆的!”我指着他的鼻子骂,“姜川,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这房子是我的,你现在吃的住的都是我的!你再敢碰我一下,我立刻报警,告你私闯民宅,告你故意伤人!”
他被我的气势镇住了,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我揉着被他捏红的手腕,冷冷地看着他。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第一,这婚,离定了。第二,准备好你的律师,我们法庭上见。第三,在你滚出我的房子之前,老实待在你的客房里,别让我看见你。房租,一天一百,从你那十万块里扣。”
说完,我不再看他,推开他,径直走向门口。
“林唯!”他在我身后嘶吼,“你非要做的这么绝吗?三年的感情,你一点都不念了?”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念?我当然念。”我冷笑一声,“我念着我这三年,真是喂了狗了。”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高跟鞋踩在楼道的瓷砖上,发出清脆而决绝的声响。
走出单元门,外面阳光灿烂。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像是获得了新生。
虽然心里还是又堵又痛,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幸好。
幸好我留了一手。
幸好我在金钱上,从来没有完全依赖过任何人,包括我的父母。
当初买这套房子,我确实是瞒着姜川的。
一方面,是我自己投资赚的钱,我觉得没必要事事都向他报备。
另一方面,也是我妈给我的提醒。
我妈是个很传统的女人,但她在金钱问题上,却有着超乎寻常的清醒。
她总跟我说:“闺女,谈恋爱可以,结婚也可以。但钱这个东西,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不是说要防着谁,而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哪天过不下去了,你不用哭着回娘家,你有自己的地方去,有自己的钱花,腰杆子就是硬的。”
当时我还觉得我妈想多了,觉得我和姜川感情那么好,肯定不会有那一天。
现在看来,我妈才是真正的人间清醒。
我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开车回了娘家。
我妈正在客厅里整理礼金,看到我红肿着眼睛回来,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跟姜川吵架了?新婚第一天就吵架?”
我一看到我妈,所有强撑的坚强瞬间崩塌,抱着她就哭了起来。
我把昨晚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妈。
我妈听完,气得浑身发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反了他了!这姓姜的一家子,真是黑了心肝的!”
“妈早就跟你说过,这姜川看着老实,心思深着呢!他妈那个张兰,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就是不听!”
我妈一边骂,一边给我擦眼泪。
“哭什么!为这种掉眼泪,不值当!”
“离!必须离!这婚结的,就当是冲了个喜,晦气!”
我爸从书房出来,听了个大概,也是一脸铁青。
“小唯,别怕。爸妈支持你。这事,爸妈给你做主!”
有了父母的支持,我心里那块最不踏实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妈当即就给张兰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妈就开了火,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给对方。
“张兰!你教的好儿子啊!真是给我们林家上了一课!”
“新婚第一天,就拿着AA制协议逼我女儿!你们家是想钱想疯了是吧!”
“我告诉你,这婚,我们不结了!离!马上离!”
电话那头的张兰显然没料到这阵仗,一开始还想狡辩。
“哎呀亲家母,你消消气,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
“误会?你儿子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还能有误会?”我妈的战斗力瞬间爆表,“别跟我来这套!我女儿不是嫁不出去!当初是你们家姜川死皮赖脸追的我女儿!”
“现在倒好,一结了婚就原形毕露,算计到我们家头上了!真当我们林家是傻子吗?”
“我把话放这儿,这婚必须离!婚礼的钱,收的礼金,一笔一笔都得算清楚!你们家要是敢耍赖,我们就法庭上见!”
我妈说完,啪地一下就挂了电话,气得胸口直起伏。
我赶紧给她倒了杯水。
“妈,您消消气。”
“我能不气吗!”我妈喝了口水,还是意难平,“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凭什么受这种委屈!”
过了一会儿,我手机响了。
是姜川。
我直接挂断。
他又打过来,我又挂断。
反复几次后,他发来一条长长的微信。
内容无非就是求饶、道歉、忏悔,说他妈已经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他知道错了,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看着那些文字,只觉得恶心。
我直接把他拉黑了。
然后,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我接起来,是张兰。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跟刚才和我妈通话时的态度判若两人。
“小唯啊,我是阿姨。你别生川川的气了,都是阿姨不好,是阿姨糊涂,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她开始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阿姨就是……就是怕川川在你面前没面子,想让他挺直腰杆做男人……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你们刚结婚,可千万别提离婚这两个字啊,不吉利。川川是真心爱你的,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啊?”
我听着她虚伪的哭诉,一句话都不想说。
“阿姨,您别演了。”我冷冷地打断她,“您是怕您儿子离婚,还是怕您儿子分不到房子,拿不到钱?”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哦,我忘了告诉您了。”我继续说,“那套婚房,跟您儿子没半毛钱关系。是我自己全款买的,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您要是还想要回您那十万块钱,就让您儿子麻利点,跟我去办离婚手续。不然,他住我房子,我还得收他房租呢。”
说完,不等她反应,我直接挂了电话。
世界清静了。
接下来的几天,姜川和他妈像是疯了一样,用各种方式联系我。
电话、短信、微信,甚至找到了我公司。
我一概不理。
我请了律师,拟好了离婚协议,直接寄到了姜川的公司。
协议内容很简单:
一,双方自愿离婚。
二,婚内无共同财产,房子为我个人婚前财产,归我所有。
三,婚礼费用由双方共同承担,扣除他家已付部分,他需要再补给我七万五千元。
四,婚礼礼金,按双方亲友分别归还。
这份协议,对姜川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不但没从这场婚姻中捞到任何好处,反而要净身出户,并且赔上一笔钱。
他自然是不肯签的。
于是,新一轮的骚扰又开始了。
这次,他们改变了策略,不再道歉求饶,而是开始卖惨和道德绑架。
张兰一天给我发八百条语音,说她心脏病要犯了,要是我逼死她儿子,她就死在我家门口。
姜川则是不停地给我发我们以前的照片,配上各种伤春悲秋的文字,试图唤起我的旧情。
甚至,他们还发动了七大姑八大姨,轮番给我打电话,劝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我被他们搞得烦不胜烦,索性换了手机号,工作也暂时交接给了副手,在家休息。
但他们还是没消停。
这天下午,我正在家里敷着面膜听音乐,门铃突然被按得震天响。
我从猫眼里一看,好家伙,张兰带着姜川,还有他爸,他姑,他舅,乌泱泱来了一大家子。
这是要三堂会审啊。
我冷笑一声,没开门。
他们在外面又按又敲,大声喊我的名字。
“林唯!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小唯啊,我是姑姑,你开开门,我们好好谈谈!”
“林家丫头,你别躲着了,做人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我戴上耳机,把音乐声开到最大,随他们闹去。
大概闹了半个多钟头,外面突然安静了。
我以为他们走了,摘下耳机,就听见楼下传来张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没天理了啊!儿媳妇把我们全家赶出来了啊!”
“我儿子辛辛苦苦赚钱买的房子,现在不让我们进了啊!”
“大家快来看啊,这个女人心有多狠啊!”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往下看。
好家伙,张兰一屁股坐在我们单元门口的绿化带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对着我们家指指点点。
姜川和他爸站在一边,一个满脸通红,一个低着头,一副窝囊相。
他姑和他舅则是在旁边添油加醋,跟邻居们控诉我的“罪行”。
“这女的,工资高,看不起我们家川川。”
“就是,结了婚就把我外甥赶出家门,连他妈都不让见。”
“房子明明是我们家川川一起买的,她非说是她自己的,房产证都不给我们看。”
我听着这些颠倒黑白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行啊。
敬酒不吃吃罚酒。
既然你们想把事情闹大,那我就奉陪到底。
我拿出手机,先是拨打了110,举报有人在我家门口聚众闹事,寻衅滋夫。
然后,我给我请的李律师打了个电话,让他立刻带上所有证据,来我小区。
接着,我从抽屉里拿出前几天为了以防万一准备好的微型录音笔和摄像头,检查了一下电量。
最后,我换上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化了个精致又凌厉的妆,拿着我的房产证、购房合同、银行流水,以及那份被我复印了无数份的《AA制协议》,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家门。
我一出现,楼下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张兰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她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怨毒取代。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终于肯出来了!”她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我的鼻子就骂。
“我再不出来,我的名声都要被你们败坏光了。”我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气场全开。
邻居们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充满了好奇和审视。
“大家都是邻居,今天我就把话在这里说清楚,省得大家被一些不实言论误导。”
我走到人群中间,举起手里的红色房产证。
“这套房子,是我林唯的个人婚前财产。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不信的,可以上来看。”
人群一阵骚动。
姜川的姑姑不信邪,尖着嗓子喊:“谁知道你那证是真是假!你说你买的就是你买的?”
“这位大婶,”我看向她,眼神凌厉,“房产证的真伪,房管局可以查。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跟你去查。但如果查出来是真的,你就要为你的诽谤,向我公开道歉。”
她被我噎了一下,没敢再吭声。
“至于说,我为什么不让我‘丈夫’进门。”我把目光转向姜川,带着浓浓的讽刺,“大家想不想知道,我们新婚之夜,发生了什么?”
看热闹的邻D居们眼睛都亮了。
张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冲过来想抢我手里的东西,“家丑不可外扬!林唯你疯了!”
我侧身躲开,将手里的《AA制协议》复印件,像发传单一样,散发给周围的邻居。
“大家可以看看,这就是我‘丈夫’,在新婚之夜,送给我的‘新婚礼物’。”
“婚后所有开销AA制,房贷一人一半,养孩子一人一半,养父母各养各的。哦,对了,他特别‘大方’,说每个月愿意补贴我500块钱的化妆品费用。”
人群中爆发出哄笑声和议论声。
“天哪,还有这种男人?”
“一个月给500块?打发叫花子呢?”
“这不就是图女方家条件好,结了婚还不想负责任吗?”
姜川的脸,已经从红色变成了酱紫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不要脸!”
“我不要脸?”我笑了,“到底是谁不要脸?是谁算计着我家的房子,算计着我的工资,还想让我给你养老送终,给你换电梯房?”
“我告诉你张兰,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这房子,一砖一瓦都跟你们姜家没关系!我林唯的钱,一个钢镚儿你们也别想拿到!”
“还有你,姜川。”我转向他,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一个大男人,算计自己的老婆,被拆穿了就躲在自己妈身后,让你妈出来撒泼打滚。我真替我这三年的青春感到不值!”
就在这时,警车和李律师的车,一前一后地驶进了小区。
警察一下车,看到这聚众的场面,立刻严肃地询问情况。
我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并把我手机里张兰撒泼打滚的视频,以及录音笔里他们一家人刚才在楼下颠倒黑白的言论,都作为证据提交了。
李律师也适时地递上了他的律师函。
“警察同志,我的当事人林唯女士,现在正式起诉姜川先生及其家人,涉嫌寻衅滋事、诽谤、以及侵犯隐私。”
“同时,我们已经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在法院判决之前,这套房产属于林女士的私人住所,任何人强行闯入或在门口滋事,都属于违法行为。”
警察在了解了全部情况,又查看了我的房产证和相关证据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们严肃地警告了张兰一家。
“聚众闹事,扰乱公共秩序,是违法的!再有下次,就不是口头警告,直接带回所里拘留了!”
张兰被警察的气势吓住了,不敢再撒泼,但嘴里还是不干不净地嘟囔着。
姜川的那些亲戚,一看这阵仗,早就溜得没影了。
最后,警察把姜川和张兰带走,去做笔录和思想教育。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围观的邻居们看我的眼神,也从审视变成了同情和佩服。
“这姑娘,真厉害!”
“是啊,幸亏自己有本事,不然真要被这一家子吸血鬼给坑死了。”
我向邻居们微微点头致意,然后带着李律师,回了家。
“李律师,今天多谢你了。”
“林小姐客气了。接下来,就是走法律程序了。姜川那边,看到这个阵仗,应该不敢再耍什么花样了。离婚协议,他大概率会签。”李律师说。
果不其然。
第二天,我就接到了姜川的电话。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颓败。
“林唯,我同意离婚。协议,我签。”
“好。”我只有一个字。
“那七万五……我能不能分期?”他艰难地开口。
“可以。”我说,“一年之内还清。我会让律师把补充协议发给你。”
“还有……”他顿了顿,“我能不能……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可以。”我看了看日程表,“周六下午三点,我会在家。你一个人来。”
“好。”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场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周六下午,姜川准时到了。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他默默地走进客房,收拾他那些为数不多的行李。
他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他走出来,站在客厅中央,环顾着这个他只住了不到一个月的“家”。
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有悔恨,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林唯。”他最后看着我,“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
爱过吗?
当然爱过。
如果没有爱,我不会在他事业低谷时鼓励他。
如果没有爱,我不会在他生病时请假照顾他。
如果没有爱,我更不会不顾父母的反对,义无反顾地想要嫁给他。
可是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爱过。”我平静地回答,“但在你拿出那份AA制协议的时候,所有的爱,就都死了。”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没有再说话,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口。
在他手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我突然开口。
“姜川。”
他停住,没有回头。
“你知道吗?我本来给你准备了一份新婚礼物。”
我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车钥匙,扔了过去。
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他脚边,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一辆三十多万的车,写你的名字。我想着你上班远,挤地铁太辛苦。”
“可惜,你没这个福气了。”
他的背影,僵硬得像一尊雕像。
过了很久很久,他弯下腰,捡起那把钥匙,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
然后,他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轻轻地关上了。
我看着那把静静躺在鞋柜上的车钥匙,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我哭的,不是逝去的爱情。
而是我那被践踏得一文不值的一片真心。
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
拿到了离婚证的那天,天气很好。
我开车去了海边,一个人坐了很久。
海风吹散了心头最后的阴霾。
晚上,我约了几个闺蜜,在家里开派对。
我们喝酒,唱歌,跳舞,庆祝我恢复单身,重获新生。
我把那张大红色的真丝床单,连同那张巨大的婚纱照,一起扔进了小区的垃圾回收站。
房子,我重新装修了一遍。
刷成了我最喜欢的米白色,换上了所有我喜欢的家具。
书房里,我给自己买了一整面墙的书。
阳台上,我种满了花花草草。
一切,都变成了我喜欢的样子。
后来,我听朋友说,姜川离职了。
大概是公司里风言风语太多,他待不下去了。
张兰也消停了,再也没来找过我。
据说,她又开始忙着给姜川张罗相亲,要求只有一个:女方要“懂事”、“听话”。
我听到这些,只是一笑置之。
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甚至比以前更好。
工作上,我拿下了公司成立以来最大的一个项目,升了职,加了薪。
生活上,我开始健身、学油画、去旅行。
我去了很多以前想去但没时间去的地方,看了很多美丽的风景。
我发现,一个人的生活,原来可以这么精彩。
那天,我从国外度假回来,在机场,意外地碰到了姜川。
他和一个女孩在一起,看起来很亲密。
那女孩我有点印象,好像是他以前的同事,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
他比以前更瘦了,也更沧桑了。
他也看到了我。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秒,他下意识地躲开了。
他身边的女孩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敌意。
我冲她友好地笑了笑,然后拉着我的行李箱,昂首挺胸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我听见那女孩小声地问他:“她是谁啊?”
我没有听清姜川的回答。
也不想听清。
走出机场大厅,阳光迎面而来。
我戴上墨镜,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XX小区。”
那是我家的地址。
是我一个人的家。
一个充满了安全感、自由和无限可能的家。
车子在公路上飞驰,我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真好。
这世界,这阳光,这自由,都真好。
来源:雪飘暮为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