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夜荒唐后,世家公子思量许久,说会对我负责,我笑着摇头:“倒也不必啦,妾可是有夫君的人呢”成婚三载,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这么说。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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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荒唐后,世家公子思量许久,说会对我负责,我笑着摇头:“倒也不必啦,妾可是有夫君的人呢”成婚三载,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这么说。完结
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我和世家公子谢良砚有了一夜荒唐之事。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洒在凌乱的床榻上。
谢良砚坐在床边,沉默了许久。
他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沙哑又带着几分郑重:“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动作利落地披上衣裳,轻轻摇了摇头,语气轻快:“倒也不必啦,妾可是有夫君的人呢。”
他原本就有些慌乱的神情瞬间凝固,眼神中满是错愕与不解。
他呆呆地看着我,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在心里暗自好笑。
成婚都三年了,还是头一回听他说要对我负责。
整个盛京都知道,谢三郎在大婚当晚,竟然带着个清倌儿跑了。
那一夜,红烛摇曳,婚房里寂静无声。
我端坐在喜床上,盖头遮住了我的视线。
我能感觉到时间一点点流逝,可始终没有等到那个该来揭开我盖头的人。
我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周围的喜庆仿佛都与我无关。
谢老夫人知道此事后,气得卧床不起。
她对这个新妇满心不满,没过多长时间,就毫不留情地把我撵去了庄子上。
我呀,就是那个倒霉的新妇。
烛火在静谧的室内明灭不定,跳跃的光影在墙壁上摇曳。
男人眉头紧紧拧着,那眉心的褶皱仿佛藏着万千心事,长睫微微下垂,遮住了眸中复杂的情绪。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愧疚,缓缓说道:“今日本是怀着万分诚恳之心,来求姑娘……夫人到府上为内人诊治。
我满心期待能解决内人的病痛,不想途中竟被奸人所害。”
他顿了顿,语气中满是自责:“是我疏忽大意,才唐突了夫人,这全是砚的过错。”
我微微垂眸,没有说话。
他又接着说:“夫人若是有所求,不管是金银财宝,还是其他,砚定当竭尽全力报答。”
谢良砚单手撑在床头,此时他眸中潋滟的春光尚未褪去。
那一抹春光,带着几分迷离与情动。
这模样,与记忆中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逐渐重叠。
曾经,知道被选做谢家妇那日,我满心都是欢喜。
我想象着婚后的生活,会与谢三郎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我精心挑选嫁衣,满心期待着成为他的妻。
我轻声问他:“三郎,你可还记得我们初见时的场景?”他微微一怔,似乎在回忆。
只可惜,天下没有无故的好事。
后来我才知道,谢三郎在江南有个相好,他们情深义重,早就互许终身。
这是大婚当晚,我才知晓了真相。
他们挑选我,不过是因为我模样标致、身段婀娜,盼着我能让谢良砚回心转意,忘掉那个清倌儿。
我本以为,踏入这侯门,或许能有一丝安稳。
可现实却如此残酷,谢三郎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带着那清倌儿私奔了。
我就像个跳梁小丑,满心期待,却落得个被弃如敝履的下场。
我站在空荡荡的新房里,心中五味杂陈。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缓缓站起身,双手轻轻将如墨的黑发拢在胸前,神色平静,仿佛一切都未对我造成伤害。
我看向眼前的人,语气平和地说道:「公子不必为此事挂怀,今日所发生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那人脸上带着焦急之色,欲言又止。
我见状,主动开口问道:「不知尊夫人在何处?她是患了什么病症?我这就可以陪公子前去。」
其实,我自幼便对学医有着浓厚的兴趣。
在庄子里待了半年后,我实在按捺不住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便偷溜了出去。
我隐姓埋名,做起了游医。
这些年,我走街串巷,救治了不少病人,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
所以,被他找到倒也不算意外。
像是完全没料到我对这事儿丝毫不放在心上,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神里满是错愕。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起身。
他的神色十分复杂,眉头微微皱着,眼神中交织着疑惑与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随后,他语气颇有些意味不明地开口说道:
「夫人倒是洒脱。」
我被人带到了将军府。
谢良砚在京都那可是声名远扬,谁不知道他的大名呢。
他可不是那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相反,他饱读诗书,肚子里全是锦绣文章。
而且,他武艺高强,能在马上安邦定国,立下赫赫战功。
这将军府,就是他凭借自己的本事挣来的荣誉。
不过,说起来,这也是他为孟纷儿挣来的功劳。
我在重重回廊间穿梭,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安静。
回廊曲折幽深,仿佛没有尽头。
终于,我见到了大着肚子的孟纷儿。
我曾听过很多关于她的传闻,说她卖艺不卖身,性情高远,是那种让人敬仰的女子。
江南的子弟们都追捧她,就连谢三郎为了得到她的芳心,也费了不少心思。
我在心里想象过她的样子,以为会是那种超凡脱俗的清冷美人。
她应该有着白皙的皮肤,眉眼间透着清冷的气质,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可当真正见到她时,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不曾想,她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眼神中满是惊惶与愤怒。
一看到我,她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刺猬,浑身上下的每一根毛发都竖了起来,仿佛竖起了无数尖利的刺。
她猛地拔高了声音,那声音凄厉刺耳,划破了原本还算安静的空气:
「谢三郎,你这究竟是何意?我还没死呢,你就急着找新人了是吗?」
谢良砚听到这话,面色瞬间一白,眼神中闪过几分尴尬与慌乱。
他没有理会孟纷儿,而是侧身对着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歉意说道:
「贱内自怀孕以来,总是心神不定,情绪也变得十分敏感。
还请医女勿怪她刚才的无礼。」
说罢,他才转过身去,轻声地和孟纷儿解释起来。
他的声音很轻柔,就像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孟纷儿一开始还满脸怒气,不停地挥舞着手臂,想要打断谢良砚的话。
但慢慢地,她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也不再那么凶狠。
「你别再狡辩了,我都看到了。」
孟纷儿气呼呼地说道。
「纷儿,你别误会。
这位医女是来帮你的,是为了咱们孩子好。」
谢良砚耐心地解释着。
「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孟纷儿还是有些不相信。
「我怎么会骗你呢。
你看你最近身体不好,有医女在,咱们也能更放心些。」
谢良砚继续说道。
不知他说了什么,孟纷儿的怒火慢慢收了起来。
不过,她看向我的目光仍带着审视和敌意。
很快,她撇了撇嘴,轻声嘟囔:
「这幅做派,也不知是不是正经医女。」
谢良砚这下是真的怒不可遏了。
他原本还算温和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就像暴风雨来临前那低沉的乌云。
他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怒火,冷斥出声,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纷儿!」
孟纷儿被他这一吼惊得身子一颤。
她原本就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落。
她梗着脖子,倔强得像头小牛犊,紧紧咬着下唇,那唇都被咬得泛白了,就是不说话。
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暗自想着,这两人的闹剧何时才能结束。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
最终,谢良砚还是败下阵来。
他的肩膀微微下垂,狼狈地垂下头,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声音艰涩,带着一丝无奈:「我先送医女回去。」
马车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和马蹄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临近别院时,谢良砚终于轻轻出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愧疚:「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我不知有孕会让女子变化这么大。
今日,委屈医女了。」
被赶到庄子上后,我的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
我专门请了几个可靠的人去打听孟纷儿的事情,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谢良砚如此维护她。
那人绘声绘色地说起她,满脸都是艳羡。
“你可知道她?江南名妓呢,跳起舞来,那叫一个倾国倾城。”他眉飞色舞,“而且啊,她虽是身在风尘,却出淤泥而不染,有骨气得很,那些权贵想让她弯腰侍奉,门都没有,宁死不从!”
她与谢三郎的爱情,更是传为佳话。
两人情投意合,蜜里调油,一举一动都透着甜蜜。
江南的妓子名伶们,哪个不羡慕他们这对儿,时常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他们的故事。
后来,我也听到了关于她的后续。
她跟着谢三郎去了任上。
本以为能过上好日子,可现实却给了她沉重一击。
只因她出身低微,那些达官贵人的夫人小姐们,一个个鼻孔朝天,根本瞧不上她。
有一次,在一场宴会上,一位夫人阴阳怪气地说:“哟,这就是谢三郎身边的那位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真把自己当谢夫人了。”旁边的小姐们听了,捂着嘴偷笑。
另一位夫人更过分,直接嘲讽道:“不过是个狐媚子罢了,没名没分的,等谢三郎哪天玩腻了,还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呢。”
谢三郎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他怒目圆睁,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说道:“她就是我谢某人明媒正娶的谢夫人,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敢对她不敬,就是和我谢某过不去!”
这一闹,她好歹保住了将军府女主人的身份。
可这身份,也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
外头的夫人们依旧自持身份,谁都不愿意和她打交道,生怕污了自己的名声。
那些嘲讽和贬低,还是时不时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哪怕谢三郎为她出头,公开称她是谢夫人,也只保住了她将军府女主人的身份而已。
外头的夫人小姐们自持身份,谁也不愿和妓子打交道污了身份。
更有甚者,话里话外的嘲讽贬低她是狐媚子没名没分的,等谢三郎新鲜劲儿一过,就厌弃了她。
孟纷儿本就是个娇惯任性的性子,哪里受得了半点儿委屈。
谢三郎不过是与那年轻女子多说了两句话,她当即就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和谢三郎吵了起来。
谢三郎急得指天发誓,赌咒保证自己绝无他意,可孟纷儿哪里肯罢休,哭闹着说谢三郎变心了。
如今孟纷儿有了身孕,这脾气更是变本加厉。
一点点风吹草动,她便杯弓蛇影,闹得不可开交。
谢三郎被她折腾得焦头烂额,却又无可奈何。
这天,谢三郎带着孟纷儿坐着马车来找我看诊。
马车停下后,车门打开,谢三郎先下了车,然后伸手去扶孟纷儿。
孟纷儿却一把甩开他的手,气呼呼地自己跳下了车。
我见状,疏离而礼貌地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欠身说道:「我观尊夫人面相,眉头紧锁,印堂发暗,应是心中郁结所致。
只是尚未把脉,不敢妄下论断。」
谢三郎一脸无奈,看向孟纷儿,轻声说道:「夫人,不如让大夫看看吧。」
孟纷儿却冷哼一声,别过脸去,说道:「我才不要让她看,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我笑了笑,并不生气,接着说道:「夫人若是想清楚了,将军可再来寻我看诊。」
谢三郎长叹一口气,满脸疲惫,应了声「是」。
然后他又去劝孟纷儿,可孟纷儿依旧不依不饶。
最后,谢三郎只好扶着孟纷儿上了马车,离开了。
等人走后,菊儿蹦蹦跳跳地跑到我身边,叽叽喳喳地在我耳边喊:「娘子,那是谢郎君啊,娘子为何不与郎君相认?」
“若是娘子能赢得郎君的心,说不定能重新回到谢府呢。”丫鬟一边帮我整理衣物,一边轻声说道,“到时候夫人的日子也能好过些……还是说,娘子是顾及孟氏?”
我正在更衣的动作猛地一顿,缓缓垂下眼睑。
我娘啊,向来不被我爹喜爱。
从前,爹看在谢家的面上,还能对我娘稍微好点。
可自从我被谢家赶走,爹觉得我在谢家没了用处,便愈发冷落、欺负起娘来。
想起这些,我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我费尽心思来到泸州,为的就是接近谢三郎,然后重回谢家。
好在,目前一切还算顺利。
我缓缓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心中有数,不急。”
丫鬟有些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劝道:“娘子,机不可失啊,说不定现在相认,郎君会念着旧情……”
我摇了摇头,打断她的话:“谢良砚对孟纷儿情深义重,现在相认,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丫鬟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那娘子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目光坚定,缓缓说道:“我要等。
等他们的感情慢慢出现裂隙。”
我猜得没错,孟纷儿那性子,闹起来可真是没完没了。
谢良砚呢,渐渐就不太愿意回家了。
有一回,他喝醉了酒,我们在长街上碰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苦笑着,脚步有些踉跄地朝我靠近。
我瞧着他那模样,便把他带回了药庐。
进了药庐,我赶忙去烹茶,想让他醒醒酒。
等茶煮好了,我端到他面前,还和他聊起了古今之事。
他一开始迷迷糊糊的,后来渐渐清醒了些。
我便客客气气地把他送到了门口。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月光洒在地上。
他站在门口,望着月色,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转身就走了。
菊儿在一旁悄悄问我:“姑娘,为何不留下他呀?”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吐出两个字:“不急。”
自那之后,谢良砚来得越发频繁了。
有时候,他带着亲信来药庐问诊;有时候,他就单纯来和我对弈;甚至有时候,他什么都不做,就静静地坐在那里,饮上两盏茶。
我心里挺疑惑的,忍不住问他。
他苦笑着摇摇头说:“可能只有在医女这里,我才能寻到片刻的宁静吧。”
我笑了笑,没说话,自顾自地落下一枚白子。
正捻着棋子呢,动作突然停住了。
我抬眼一看,他微微扬着头,眸子里闪烁着星光,可那眼底的深意却被遮住了。
他轻声说道:“医女性情淡泊洒脱,令夫想必,是极欢喜的吧。”
我抬头与他对视,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我说,他不喜我呢。”
他微微一愣,脸上竟似有几分莫名的开怀。
接着,他从容地落下一枚黑子,笑着对我说:“那便是他有眼无珠了。”
又过了半月,每日我都盼着谢良砚能再来,可他却一直没出现。
我心里头也慢慢凉了,想着,或许他不会再来了。
就在我彻底断了这念想的时候,他突然出现了。
瞧他那模样,衣衫皱巴巴的,鬓角还沾着灰尘,连眼尾都泛着疲惫的红,一看就是累坏了。
他缓缓走到我对面坐下,端起茶盏,饮下半盏茶,这才长舒了口气,开口道:「我今日,来接医女去将军府。」
我微微挑眉,心里满是疑惑。
孟纷儿那边之前闹得那么凶,怎么突然就肯让我去将军府了?
谢良砚像是看出了我的疑问,主动出声解释:「我答应她,要正式娶她为妻。」
我正往茶盏里添茶,手一下子停在了半空。
我瞬间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脱口而出:「你——京城不是有妻室?」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那可是过了明路的。
我抿紧了唇,手指尖微微颤抖着。
他缓缓闭上双眼,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气声里仿佛藏着无尽的心事。
「我已寄信到家中,要与魏氏和离,之后便迎娶纷儿为妻。」
我听闻,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想要按下心底那翻涌的波澜。
「魏氏并无错处,你无缘无故就要和她和离,她何其无辜啊?」我忍不住说道。
谢良砚眉心微微皱起,眉宇间染上了些许不耐。
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不想面对这个话题。
「若非魏氏,我本早就可以迎娶纷儿为妻。」
他语气有些急切,继续说道,「魏氏贪慕权势,强行嫁给我,我与她本就不是良缘。」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不过此番和离,我亦会为她另觅佳婿,算作补偿。」
我的手指渐渐收紧,心底涌上淡淡的酸楚。
不愧是谢氏三郎,连将妻子拱手让人,都让人寻不出错处来。
回房之后,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整个人重重地跌坐在塌上。
菊儿一脸焦急地立在我身侧,嘴巴像机关枪似的,正替我抱不平:
「娘子啊,您瞧瞧,郎君这些日子那可是眼看着对您上了心呐。
怎么突然就出了这档子事儿呢?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微微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身子坐直。
「菊儿,你快些收拾东西,谢郎君还在府外等着呢。」
菊儿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担忧,语气也带着一丝迟疑:
「娘子,您当真要去将军府,给孟氏诊治吗?那孟纷儿向来刁钻,这事儿说不定有诈。」
我低垂着眉眼,眼神平静,声音淡淡却又不容置疑:
「去,自然是要去的。
这既是谢郎君的请求,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到了将军府,老远就瞧见孟纷儿正立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艳丽的衣裳,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
许是得偿所愿,她的气色比往常好了许多,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得意的笑。
「哟,这不是娘子吗?可算把您给盼来了。」
孟纷儿阴阳怪气地说道。
见到我后,她不似曾经那样满脸怨气,反倒笑盈盈地,伸出手就要来拉我。
那笑容,就像春日里乍暖还寒时突然绽放的花朵,带着几分刻意的热情。
她娇嗔地开口:“都是夫君太小心啦,我不过是怀个身孕而已,哪有那么金贵呀。
他非说要医女亲自照看,他才能放心呢。”
接着,她又转向我,客气地说道:“医女安心在府中住下就好,有什么需要,尽管张口便是。”
我心里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伸来的手,脸上也跟着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说道:“将军与夫人夫妻情深,这般恩爱,实在是令人艳羡啊。”
这时,谢良砚的目光在我们二人身上来回徘徊,那眼神里,似有几分欣慰,他温和地开口:“日后,便劳烦医女了。”
我微微福身,轻声应道:“将军放心,这是医女分内之事。”
就这样,我在将军府住了下来。
每日清晨,我都会准时去孟纷儿的院子里为她诊脉。
我仔细地搭着她的脉象,感受着那细微的变化,然后根据脉象为她调理身子。
平日里,若非必要,我绝不去前院。
因为我知道,这将军府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完成自己的任务,不惹是非。
偶尔有那么几次,我不巧碰到了谢良砚。
每次遇到,我都会下意识地低下头,然后匆匆找个借口说要出去。
我心里清楚,孟纷儿对我一直怀有敌意,我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平白惹出她更多的不快。
孟纷儿见我这般识趣,那原本满满的敌意也渐渐消散了。
不仅如此,她看我的眼神里,还多了几分亲近。
瞧她有时候对我笑的模样,倒真像是把我当成了可以相处的人。
然而,谢良砚却和孟纷儿的态度不同。
有一回,在回房的途中,他突然拦住了我。
他站在我面前,双手不自在地垂在两侧,嘴巴张了张,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一句话:
「医女最近,为何躲着我?」
我耐心地向他解释:「孟夫人一开始就对我心有芥蒂。
我若是不避嫌,只怕会让她心中生出更多误会。
我本就不想惹这些麻烦,避着点总是好的。」
他听了我的话,愣了好一会儿。
只见他略弓着腰,微微抿着唇,头也低了下去。
他压低的声音里,似有几分委屈:
「若我寻医女有事呢,医女也不管吗?」
就在这时,空气中隐隐约约浮起了淡淡的血腥气。
这股味道十分刺鼻,让我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谢良砚。
我紧张地查看他的伤势,这才发现他左腰处有一道明显的刀伤。
伤口不算浅,隐约有血迹正慢慢渗出来。
那血迹映在玄色的衣袍中,若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原来,他受了伤。
我心里“咯噔”一下,眼睑微微下垂,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我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他,轻声说道:「我给郎君上药吧。」
他原本有些疲惫的面上,似有几分欣喜之色闪过,嘴角微微上扬,温和地回应:「劳烦你了。」
翠竹苑里,烛火轻轻摇曳,明灭不定。
谢良砚半倚在塌上,眉头紧紧拧着,一声不吭。
他的双手紧紧攥着榻上的锦被,指节都泛白了。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药碗和棉棒,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默默为他上药。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他突然低低出声:「方才我去见纷儿,她并未发现我受伤。」
我手上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那药膏正均匀地涂抹在伤口处,我很快又恢复了动作,声音平静而温和地说道:
「她并非医者,没发现这些情况其实很正常的,郎君不必为此介怀。」
他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无奈,缓缓说道:「我本是想着能同她好好说说话,可她倒好,一直在追问我什么时候休妻,什么时候能回谢家。」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懑,提高音量道:「甚至还质问我是不是在骗她,我又怎会是那等骗人之人!」
他看起来有些伤怀,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抹苦笑,眼神中满是迷茫与自我怀疑:「我谢良砚做事向来说一不二,从不言悔。
可这些年我和纷儿在一起,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开怀。」
他微微低下头,陷入沉思,喃喃自语道:「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我沉默着,没有接话。
事已至此,就算是悔了又有什么用呢?过去的事情已然无法更改。
他长叹一口气,似乎想要把心中的烦闷都吐出来,之后亦不再多言。
等我仔仔细细地缠完纱布,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刻钟。
我长舒一口气,正要直起身子,却忘了自己已经蹲了太久。
刹那间,只觉得脚下一阵麻木,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
谢良砚反应极快,下意识地伸手要扶我。
我这一倒,直接压在了他身上。
一时间,他衣衫不整,原本整齐的衣襟被我扯得歪歪扭扭;我发髻散落,几缕青丝调皮地垂落在脸颊旁。
我们四目相对,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我竟隐隐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慌乱而又急促。
那晚荒唐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我的脸颊瞬间滚烫。
我偷偷抬眼去看他,只见他黑眸渐深,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里似乎藏着无数说不出的情愫。
那无声的情愫,就像春天里悄然绽放的花朵,在我们之间慢慢蔓延开来。
我心慌意乱,慌忙坐起来,避开他的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时间也变得无比漫长。
好一会,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暗沉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不知令夫——是个怎样的人?”
我心中一紧,下意识地侧过脸,眼神闪烁,避而不答:“天晚了,郎君请回吧,尊夫人怕是等急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眉头微微皱起,似是有许多话在喉咙里打转,可到底还是抿了抿唇,没再多言。
第二日,我在院子里等了许久,都没看到谢良砚的身影。
这时,管家匆匆走来,脸上带着几分恭敬,又夹杂着些许神秘。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医女,边境生了乱子,将军一大早便带人赶去了。”说完,他眼睛微微眯起,意味深长地瞧着我,接着道:“将军说请医女安心,等他回来有重要的事情与医女说。”
我的眉心猛地一跳,心里“咯噔”一下。
重要的事情?难道他知道了什么?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指间的帕子,手心里都冒出了汗。
我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颤:“知道了,有劳管家告知。”
我本以为能等到谢良砚回来,听他说那所谓的重要事情,可没想到,比他先到的,竟是他的和离书。
当时我正在花园里侍弄花草,小心翼翼地修剪着枝叶。
菊儿哭哭啼啼地跑过来,眼睛哭得红红的,手里拿着一张纸。
她抹着眼泪,哽咽着说:“娘子,这是庄子上的刘叔用信鸽送来的,娘子且瞧瞧吧。”
今日,我手中拿着与魏氏和离的文书,上面写着:“今与魏氏和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那字迹洋洋洒洒,行云流水且力透纸背。
尤其是末尾“谢良砚”三字,笔锋刚劲,足可见主人的决绝之心。
我咬紧下唇,手指颤抖着翻开下一页。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议婚书。
一旁的菊儿看得呆住了,她赶忙擦干眼泪,凑了过来,满脸疑惑道:“听闻吾友陆氏宁均,对汝一见倾心,汝若有意可于初十桃花坞相见,若亲事能成砚将喜不自胜,亲自送上大礼——谢郎君这是什么意思呀,是在给娘子您说媒吗?”
我双眸微微眯起,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陆宁均,我是有所耳闻的。
他出身寒门,却高中状元,如今担任刑部郎中一职。
听说他行事狠辣,手段非常,而他恰好还是我爹的直属上司。
记得在闺阁时,我曾见过他两回。
他那双黑眸,锐利如鹰,叫人见了便心生惧意。
这样的一个人,竟会对我有意?
菊儿小心翼翼地晃了晃我的衣袖,轻声问道:“娘子,您要去见见么?”
此时,脑海中浮现出孟纷儿捂着小腹得意笑着的面孔。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见见。”
陆宁均向我提亲,我略作思索后,便答应了这门婚事。
他一脸真诚地看着我,郑重说道:“我内无通房妾室,外无红颜知己。
你若嫁过来,便是当家夫人,我定会一生只对你一人好,绝不会负你。”
他这番深情的承诺,后一句我权当听听罢了,男人的誓言,又有几分可信呢。
但前一句,确实让我动了心。
而且啊,他还允诺我,不会干涉我行医。
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仔细想想,除了我对他没什么感情,陆宁均出身比不上谢家之外,这门亲事倒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菊儿得知消息后,又悲又喜。
她皱着眉头,眼中却带着几分欣慰,说道:“陆家虽算不上豪门世家,可陆大人却是老爷的顶头上司。
娘子嫁过去,夫人定然也不用受委屈了。”
顿了顿,她又小心翼翼地问:“只是娘子——当真放得下谢郎君?”
我没说话,径直走到桌前,拿起狼毫沾了沾墨。
一笔一划,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认真,仿佛要把过去的一切都写进这和离书里。
签下名字后,我缓缓说道:“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我受够了独守空房,每一个夜晚,我都在等那个不归人,可换来的只有无尽的失望。
我也受够了费尽心思去赢一个人的心,一次次的努力,却只换来他的冷漠。
只要有其他选择,他本就不该是我的首选。
我不想再这样过下去了,我要为自己的未来做一次主。
说起来,真得好好谢谢他送的这段“良缘”。
如今这桩心事总算是了却了,我心里就琢磨着,得赶紧离开将军府,离谢良砚远远的。
我这边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呢,孟纷儿就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了。
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一进院子就跟发了疯似的。
她一脚踹翻了药炉,草药撒了一地,原本还算整洁的院子瞬间一片狼藉。
她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在中间,眼睛瞪得像铜铃,眉毛拧成了麻花,手指抖个不停,直直地指向我,扯着嗓子就喊:
「你个不要脸的,勾引我夫君,还敢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她已经查到那日和谢良砚一夜荒唐的人是我了。
而且,她连谢良砚日日来找我吃酒谈心的事儿都知道了。
她裹着一件华丽的大氅,平日里那冷白的脸蛋此刻涨得通红,脸上的愤怒都快溢出来了,可仔细一看,里头还夹杂着委屈和不安。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她呀,肯定是担心谢良砚不再爱她。
要是谢良砚真的变心了,她现在拥有的一切,荣华富贵、地位身份,可不就都成了泡影嘛。
唉,她怀着孕呢,这情绪起伏这么大,对肚子里的胎儿可没好处。
可是我实在不想再提醒她了。
她整日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好像全天下就她最凄惨。
难道我就不委屈吗?我才是谢三郎明媒正娶的妻子啊!大婚当日,花轿迎我入门,红烛摇曳,宾客满堂,那是何等风光。
可如今呢,我的夫君就站在我面前,却像不认识我一样。
我凭什么就得伺候他的外室养胎?我越想越觉得厌烦,心里那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
她还在那装柔弱,手指轻轻搭在我胳膊上。
我不冷不热地伸手,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拨回去,语气里满是嘲讽:「自然比不得红袖姑娘一舞倾城,招人喜欢。」
「你——」她瞪大了眼睛,瞳孔瞬间紧缩。
脸上的妆都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原本精心描绘的眉毛拧成了麻花。
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暴怒起来,胸脯剧烈起伏着,恶狠狠地扑过来就要打我。
红袖是她在青楼时的花名。
自从跟了谢三郎,她就像摆脱了过去的耻辱,以为能重新做人。
可我偏要把她的伤疤揭开。
这花名已经很久没人提起过了,现在被我这么一说,她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轻巧地捉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又凉又软,却带着一股狠劲。
我侧身一躲,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许是动作太快,袖中藏着的纸张顺势落到地上。
「哗啦」一声,纸张摊开在地上。
斗大的「和离书」三字格外刺眼,就像三把利刃,直直地扎进我的心里。
紧接着,能清楚看到谢良砚与我的名字,还有那鲜红的手印。
孟纷儿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和离书,嘴巴微微张开,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她的身子止不住地颤巍着,缓缓蹲下,伸出那纤细却颤抖的手,一点点将地上的那张纸捡起来。
她的手指轻轻落在那“谢”字之上,像是触电一般,整个人瞬间僵住。
紧接着,她的呼吸突然变得剧烈起伏,胸脯急促地上下耸动。
她哑着嗓子,瞪大了眼睛看向我,眸中满是深深的不可置信,声音都带着一丝破碎:
「谢三夫人——是你?」
刹那间,空气陡然沉寂下来,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我面无表情,伸手将和离书从她手中抽了回来,冷淡地颔首,语气平淡却又不容置疑:
「不错。
恭喜红袖姑娘以后能得偿所愿了。」
听到我的话,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就像调色盘一般不断变换着颜色。
她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猛地向前跨出一步,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眼中满是愤怒和不甘:
「那你为何要签字?你怎么可能会答应和离?」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提高了几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疯狂:
「魏沅芷,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皱了皱眉头,向后退了一步,轻易地避开了她。
我冷冷地看着她,声音也冷了下来,带着一丝不屑:
「我不是谢三郎,没义务理会你的发疯。」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
「你放心,过几日我就离开将军府。
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与你们再无相干。」
「嘭!」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紧跟着,一道熟悉的男声骤然响起:「医女这是何意?!」
我转过头,目光一下子就对上了谢良砚那张泛白的脸。
他看起来像是刚赶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路的风尘,连衣服上都沾染着些许尘土。
他的嗓子沙哑得厉害,目光里隐隐透着伤痛。
他急切地问道:「医女要离开将军府?」
孟纷儿浑身猛地一颤,下意识地看向我手中的和离书。
她的眼神里满是慌乱,目光移到我身上时,竟似有几分哀求之意。
我不动声色地将纸张往袖中一揽,语气淡淡地说道:
「不过是家中有事,唤我回去罢了。
将军不必多心。」
谢良砚听了,明显松了口气。
他扫了眼我袖口,接着问道:「那就好,可是医女的夫君来信了?」
我点了点头,看了眼孟纷儿,嘴角似笑非笑:
「不错,闹着要和离呢。」
我满意地看到她的神情瞬间绷紧,脸上的血色都褪了几分。
我又笑着说道:
「夫人怕是累了,将军快些带她回去歇息吧。」
说罢,我莲步轻移,缓缓靠近孟纷儿。
我微微倾身,在她耳畔轻轻出声,语气带着几分鼓励与期许:「接下来能不能坐上谢三夫人的位置,可全看你的了。」
孟纷儿果真没有让我失望。
那日,将军府的丫鬟婆子如蚁群般穿梭往来,人数众多得很。
然而,这么多人在场,消息却一丁点儿都没漏出去。
就好像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所有的秘密都紧紧地兜住了。
这几日,谢良砚仿佛被孟纷儿施了什么魔法一般,日日都陪在她身边,连个影子都没在我这儿出现过。
直到我离开将军府的前夜,他终于来了。
他踏入房门的那一刻,目光落在我面前收拾好的包袱上,整个人愣了一瞬。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开口问道:「这么快就走?」
我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不错,正要向将军辞行呢。」
他沉默了片刻,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突然,他像是鼓足了勇气般开口:「那日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纷儿那丫头,性情鲁莽得很。
她知道你是那夜……的女子,所以才会为难你。
这都是我的过错,委屈医女了。」
我依旧头也没抬,手上不停地拾掇着行李,语气平和地说道:「无妨,尊夫人郁结于心,还需将军好生开解才是。」
闻言,他无奈地苦笑着,缓缓摇了摇头,满脸疲惫地说道:「她如今啊,缠人缠得厉害。
我每天都一直陪着她,想尽办法哄她开心,可还是没用,我还能怎么开解她呢?」
我微微一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没有接话。
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只见他一根手指轻轻搭在桌案上,有节奏地不轻不重地敲着。
他眉头微皱,眼神有些飘忽,显然是在思索着该怎么措辞。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缓缓开口:「那日我听你说,要与令夫和离?」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又接着问道:「这是为何?」
我微微诧异,没想到那日随口一提的话,他竟然记在了心里。
我低下头,给包袱打了个结,声音平淡地说道:「他不喜欢我,在一起也是互相折磨,所以就和离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脸上瞬间染上了几分喜悦。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光影明明灭灭。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良久,他缓缓抬首,微微呼出一口气,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目光直直地看向我,黑眸中暗流涌动,压抑着我看不懂的情愫。
他低哑着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不知医女,是否心悦我?」
我蓦地浑身一震,原本还算镇定的神情瞬间慌乱,瞳孔不受控制地瞬间睁大。
我直直望进他那晦暗不明的眸,仿佛能从中窥见深不见底的秘密。
好一会,我才别过头去,心脏怦怦直跳,听见自己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将军这是何意?」声音里,隐隐含着一丝不敢置信。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他伸出手,轻轻摆正我的脸,指尖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逼我与他对视。
他的目光炽热而直接,说道:「若我说,我对医女有意呢?」
刹那间,我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腔。
我猛地拨开他的手,脚步慌乱地后退一步,一只手下意识地按在椅背上,借此稳住自己的身形。
我突然冷笑出声,笑声里满是嘲讽:「那孟夫人呢?将军又置她于何地?」
他闻言,抿紧了唇,眉心紧皱,脸上露出一丝挣扎的神色。
半晌,他缓缓闭了闭眼,似是在做着艰难的抉择,而后缓缓开口道:「若医女应我,纷儿那里我会想办法。」
我听了他的话,突然笑了,笑容却无比苦涩,几乎笑出了眼泪来。
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在我决定放弃的时候,它突然就出现了。
曾经,我为了这份感情痛苦挣扎,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泪水浸湿了枕巾;我也曾颠沛流离,在世间四处漂泊,只为寻得一丝温暖。
可如今,这一切在他轻飘飘的几句话面前,都成了笑话。
原来名冠京都的谢家三郎,他的深情也不过如此。
我这才恍然大悟,孟纷儿那整日里惶恐不安的模样,绝非是无端生事。
瞧着那男人对她的态度,所谓的真情,不过如此罢了。
我心里头一阵复杂,一时之间,竟有些拿不准,是该同情她这些日子的遭遇,还是该恨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就在这时,我忍不住笑弯了腰。
他瞧见我这般模样,满脸诧异,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开口唤道:
「医女?」
我慢慢直起身子,收住了笑容,目光定定地望着他,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晚了。」
是啊,太晚了。
和离书都已经签了,从那一刻起,你我就已经两不相干。
谢三郎,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你的妻。
我很顺利地离开了将军府。
出门那天,来送我的只有孟纷儿。
她手里紧紧拧着帕子,脸上的神情扭曲极了。
她带着哭腔说道:「他饮了一夜的酒,不管谁去跟他说话,他都不理。」
接着,她又恨恨地说:「他说过会对我好一辈子的,可他还是看上你了,骗子——男人都是骗子!」
最后,她几乎是哀求着:「你走,越远越好,我求你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此刻的她,看起来憔悴不堪,眼神里满是怨毒,却又带着一丝委曲求全。
我坐在马车里,轻轻阖上双眼,准备小憩一会儿。
恍惚间,思绪飘回到昨晚。
那时,谢良砚一脸错愕,圆睁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急切问道:
「晚了,是何意?」
我微微扬起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意思就是,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嫁给别人了,而这个人,不是你。」
顿了顿,我又补充道:「谢郎君,愿你和孟氏能够白首偕老。」
他离开时,脚步踉跄,脸色如纸一般惨白,整个人失魂落魄。
也是,谢三郎向来骄矜自傲,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众人追捧的对象,何曾被女子这样果断地拒绝过呢?
马车一路颠簸,驶向京城。
直到两日后,马车才缓缓停下。
爹娘早已知晓我和谢良砚和离一事,不过好在,谢良砚还算有些情义,替我做了媒,将我许给了陆家。
如此,我才不至于被赶出家门。
娘满脸笑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拉着我的手说:「娘见过陆家那小子,瞧他看你的眼神,对你可是很上心呢。
我们家虞儿啊,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啦。」
我听着娘的话,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此后,我便安心在家中准备嫁妆,不再出门。
没过多久,菊儿急匆匆地跑进来,脸上带着神秘的神情,凑近我耳边,小声说道:「小姐,谢良砚进京了。」
我停下手中缝嫁衣的动作,抬头问道:「哦?听说他为了孟纷儿和家中闹得很不愉快?」
菊儿点点头,继续说道:「是啊,闹得可凶了。」
我轻笑一声,继续缝着嫁衣,像是听笑话一般,随口问道:「那她得偿所愿了吗?」
菊儿脚步突然停住,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那眼神里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她凑近我,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吗?听说谢郎君为孟纷儿求的名分,竟是平妻呢。」
我原本正漫不经心地走着,听到这话,瞬间愣住,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缓缓低下头,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我轻声回应:「可是啊,哪怕是平妻,谢老夫人也坚决不肯答应。」
菊儿撇撇嘴,接着说:「谢老夫人嫌弃孟氏出身低微,说她的出身有辱门楣,只肯给个贵妾的名分。」
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孟纷儿自然是不愿意的。
她捂着肚子,又哭又闹,那哭声大得估计整条街都能听见。
她还死死抓着谢郎君的衣袖,叫嚷着要和谢郎君去任上,再也不回来了。」
菊儿双手抱胸,不屑地说:「可这回谢郎君倒是硬气了一回,没听她的,直接应下了贵妾的名分。」
贵妾啊。
曾经,谢郎君为了孟纷儿,和家中闹得几乎老死不相往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们两人。
可到头来,她也不过只是个妾。
这结局,想想真是讽刺。
时光匆匆,两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婚事眨眼间就到了眼前。
因为这是谢郎君的第二次婚事,所以办得并不十分隆重。
但陆家是个讲究礼数的家族,该有的礼节一样都没省略。
陆氏家族虽然比不上谢家那般繁盛,但也算得上是富贵人家。
洞房花烛夜,红烛摇曳,暖光在屋内晕染。
这一回,我不再像想象中那般独守空房。
盖头轻轻飘落,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至极的脸。
忆起桃花坞初见那日,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姿,他看起来威风凛凛。
我偷偷打量他,却在不经意间发现,那冷硬的面容下,藏着一抹细致柔情。
我壮着胆子,轻声问道:“大人,为何偏偏看中我?”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目光炽热又羞涩,耳根渐渐泛起红晕。
许久之后我才明白,他心悦我,所以才一次次来府中与爹爹商议公事。
他原本打算上门提亲,却不想被谢家抢了先。
此刻,他支支吾吾,半天也回答不上来。
我忍不住笑了,打趣道:“就当,是因我颜色好吧。”
陆家人口简单,没有那些复杂的勾心斗角。
我掌管府中事务,倒也得心应手,日子过得清闲又自在。
时光悠悠,转眼到了今年十月。
陆宁均陪我到护国寺上香。
他静静听法慧大师讲经,一脸虔诚。
我闲来无聊,便带着菊儿往后院走去。
后院繁花似锦,我漫步其中,打算以此打发时间。
假山后,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熟悉的争吵声。
那声音尖锐而愤怒,划破了周围静谧的空气。
“够了!”孟纷儿怒目圆睁,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她抱着孩子,声嘶力竭地对谢良砚哭叫着,“你别以为我是傻子,我心里清楚得很!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做正妻。
什么贵妾,不过是你们敷衍我的手段罢了!”
谢良砚眉头紧皱,沉默不语,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孟纷儿见他不说话,更加激动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若不是你先松口说要我做平妻,老夫人怎么敢蹬鼻子上脸,硬要我当妾?分明就是你先欺负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谢良砚依旧沉默,只是微微别过脸,不愿与她对视。
“你当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孟纷儿越说越激动,抱着孩子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你是不是还盼着那个医女回心转意?你是不是一直想把正妻的位子留给她?你还偷偷派人去打听她的身份……”
谢良砚的身体微微一僵,但还是没有说话。
“我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孟纷儿几乎是吼了出来,脸上满是绝望和怨恨,“她已经嫁人了,她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别再做白日梦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谢良砚,听到这话,这下终于变了脸色。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脸上的肌肉也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他原本低垂着头,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突然,他猛地抬头,那眸光锐利如刀,带着一丝惊惶与急切,骤然看向孟纷儿,提高了音量质问:
「你如何知道她嫁人了?」
孟纷儿扬着下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随后不住地向下流,她的神情倔强又委屈。
听到他的话,她嘴唇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哭腔说道:
「你承认了是吗?谢三郎,你明明答应过一辈子对我好的!你怎么能这样……」
见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他眉头紧皱,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伸手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加大:
「我在问你,如何知晓她嫁人了的?」
许是他力量过大,孟纷儿怀里原本安静的孩子被惊动了,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尖锐而刺耳,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我在假山后已经听了许久,再也看不下去这混乱的场景。
我深吸一口气,从假山后绕了出来,大声说道:「是我告诉她的。」
谢良砚浑身一震,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
他蓦地收回手,眼神中满是惊愕,呆呆地望着我,嘴唇动了动,轻声唤道:「医女……」
许久不见,他变化很大。
他的脸上满是憔悴,胡茬也没来得及打理,头发有些凌乱。
整个人散发着颓丧的气息,再也不似我初见他那时意气风发,仿佛被生活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等孩子终于止住了抽抽搭搭的哭声,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又坚定:
「谢郎君,如今我已再嫁他人。
过去的那些前尘往事,还望郎君能彻底忘了。」
他原本低垂的眼眸猛地抬起,那眸光好似一汪深邃的潭水,紧紧地锁住我,仿佛要把我看穿。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别开脸,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医女宽心,砚绝非那胡搅蛮缠之人。
既然医女已然觅得良缘,砚自当送上祝福。」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不知医女的夫君现在何处?砚心中想着,可否与他结识一番?」
我轻轻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们本就是相交多年的好友,说什么结识,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我正准备张口回应,忽然,不远处传来阵阵杂乱的脚步声。
我抬眼望去,只见为首的正是谢大夫人。
她脚步匆匆,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眼睛四下张望着。
当她看到孟纷儿时,眼睛先是陡然一亮,可很快,那明亮的眼神就黯淡下去,脸色也阴沉下来。
她冲着一旁的奶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奶娘将孩子抱回去。
之后,她冷着脸,语气中满是斥责之意:
「谁让你把孩子抱出去的?这大冷天的,要是把孩子冻到了可怎么办?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做事还没半点轻重!」
说罢,谢大夫人又猛地转过头,怒目看向谢良砚。
她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怒火,厉声说道:「你也是没个正形!回去我就给你仔细相看继室,省得你这副样子带坏了我的长孙。」
孟纷儿正低着头,听到这话,惊得身子一颤。
她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默默流了下来,却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谢良砚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分尴尬。
他偷偷扫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是窘迫。
随后,他下意识地握拳,轻轻咳了一声,带着几分哀求说道:「母亲,这儿还有旁人呢。」
谢大夫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这才发现了我。
她先是一愣,眼睛微微睁大,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很快,她惊讶地出声:「怎么是你?」
我心中有些无奈,只好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轻声说道:「大夫人安好。」
说起来,在谢府里,这位婆母是难得对我有善意的人。
当初老夫人将我赶出门时,她曾满脸焦急地为我求情,言辞恳切。
后来我再嫁时,她还特意添了一份丰厚的嫁妆。
此时,她上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她顿了顿,开口问道:「听说你嫁人了,你那夫君待你可还好?」
我微微垂首,恭顺有礼道:「谢夫人关怀,一切都好。」
她轻轻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惋惜:「你是个好姑娘,是我们家三郎没那个福气啊。」
谢良砚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脸上满是狐疑。
他的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终于逮到机会,赶忙插嘴问道:「母亲,你们认识?」
谢夫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嗔怪:「有什么不认识的?你当年可是用八抬大轿把人家抬进咱们谢家大门的,后来又亲手做媒把她送了出去。
这么个明明白白的人儿,你自己倒不认得啦?」
一向聪慧过人的谢良砚,此时却罕见地脑子没转过来。
他紧紧拧着眉头,嘴里反复念叨着:「抬回家又送出去的妻……」
突然,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满是震惊。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都发颤了,死死地盯着谢大夫人,急切地问道:「您说什么,您说……她曾是我的妻?」
谢大夫人听闻谢三郎的反应,原本略带审视的神色瞬间收敛。
她目光紧紧锁定着谢三郎,一字一顿,语气里隐隐含着几分质问:「没错,她曾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新婚之夜,你将她孤零零地丢下。
到如今,你当真就认不出她了?」
谢良砚听到这话,如同遭受了一记重击。
肯定的答案,让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灰败如纸。
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颤抖着捂住眼睛,嘴唇哆嗦个不停,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谢大夫人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他的心思。
她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摆了摆手,轻声说道:「罢了罢了,这都是命啊。」
很快,园子里就只剩下我和谢良砚两个人。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见微风轻轻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谢良砚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当他再抬起头时,双眸早已通红一片,满是痛苦和悔恨。
他缓缓闭上眼,声音微微颤抖着,问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我该怎么回答呢?
说我等不及了?
说我对你失去信心了?
又或者,是我真的太累了吧。
这些日子里,我日夜操劳,心也仿佛被无数丝线缠绕,乱成一团,真的好想安定下来,寻一处宁静之所,过几天安稳日子。
我不过就是个普通女子,渴望的也只是夫君的一心一意。
可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他的满心满眼,都装着另外一个人。
每次看到他望向那人时,那温柔得能滴出水的眼神,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
如果有的选择,谁又愿意让自己过得这么辛苦呢?每日强颜欢笑,心里的苦涩却只有自己知道。
终于,他睁开了眼,眸中隐隐似有几分委屈,直直地盯着我,开口道:「你当时是故意接近我的对吗?你既然想做我的妻子,为何不再坚持坚持呢?就差那么一点儿……」他说着,还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
我沉默了片刻,心中五味杂陈。
许久,我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郎君可知,一个被赶出门的女子在外会是怎样的?」
他微微一怔,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我的话。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她可能会被人欺负。
走在街上,旁人的指指点点,恶语相向,就像一把把利剑,刺向她脆弱的内心。」
「她还会被亲生父亲厌弃。
回到家中,父亲那冷漠的眼神,嫌弃的话语,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多余的人。」
「没有人替她出头,她只能独自面对这一切。
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步步维艰,连生存都是困难。」
我看着他,眼中满是哀伤,一字一顿地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夫君不喜她,不要她。」
她满心渴望着,想要努力争取,争取那一点点来自夫君的关注。
她试图学那些讨好之术,想着能讨夫君的欢心。
她太想被人认可了,在这个家中,她多希望自己是有一席之地的。
可即便她如此努力,最终还是被无情地放弃了。
她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痛得无法呼吸。
她不敢再强求什么了,那些挣扎和努力换来的只有无尽的失望。
她想,或许选一条简单的路,能让自己少受些苦。
每说一句,谢良砚的脸色就更白上一分。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懊悔,喃喃自语道:“对不起,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那么辛苦……”
他自然是不知的。
平日里,他的眼里心里,满满当当都是和孟纷儿的风花雪月。
那温柔的目光,甜蜜的笑语,都给了孟纷儿。
他又怎会去特意打听这个不讨喜的妻子,又怎会在意她在这府中的艰难处境。
我抬眼,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没有半点波澜。
仿佛曾经的那些期待与渴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我淡淡地开口:“郎君,太迟了。”
……
出去的时候,天上飘起了小雨。
那细密的雨丝,像是上天无声的叹息。
转弯处,陆宁均正撑着伞静静地等着。
他身姿挺拔,撑着伞的手稳稳的。
见我出来,他将伞轻轻移向我,微微侧头,轻声问道:“谈完了?”
我轻轻点点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朝着他靠近一步。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轻轻握住我的手。
他眉眼含笑,那笑容里满是心疼与欣慰,说道:“我很庆幸,他当初没有认出你。”
我已知晓,当初和谢良砚那段过往,早就被陆宁均看在眼中。
他看着我费尽心思讨好他人,看着我在那冰冷的府邸中独自挣扎。
而在我努力讨好他人的同时,他也费尽心力地想要求娶我。
我回握住他的手,也笑了。
这笑容,是释怀,也是对未来的期许。
我说:“落雨了,回家吧。”
他温柔地应道:“嗯,回家。”
完
来源:完结短篇文
